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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196 (不缺章) 三月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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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一路想象着余小修见到这些纸墨后的反应,乐的好像当初第一次发薪水时给于磊买篮球一样。

    在后排房躲着把女装换了回去,将余小修那身衣裳叠好塞进树洞,余舒一进院子,便高声喊道:

    “刘婶!刘婶我回来啦!”

    咦?人呢?

    余舒扫了一圈,没在院子里找到刘婶的人影,平常这个时候,刘婶应该是做好了饭,在洗衣服才对。

    余舒狐疑地往屋里走,听见身后匆匆的脚步声,一转头,差点和人撞到了一起。

    “呀!小、小姐,你这是上哪玩去了,我遍地找不见你,走走,快与奴婢走,要来不及了。”刘婶有个毛病,着急起来,同余舒和余小修说话,自称就会在“奴婢”和“我”之间来乱套。

    余舒被慌慌张张的刘婶半拖半拽着往外走,停不下来,只好问道:

    “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你要带我去哪啊?小修呢?”

    “你忘了今天是几日啦,”刘婶脚步不停,念叨她,“每个月十五晚上,这纪家的大大小小都要去前院吃饭,少一个都不行,小少爷已经过去啦,你快些跟我走,去迟了老太君不高兴,又该说教三老爷,三老爷生气,又该骂姨娘,姨娘受了委屈,又该打你出气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余舒嘴角抽抽,一想到最后挨打的是她,脚底下就走的快了,最后主仆两个就成了手拉手往前跑。

    这一路上的风景,渐渐变化,打后院那排简陋的小屋出来,跑过一座叮咚流水的小桥,世界就一点点变了模样。

    从棚屋灰瓦,到阁高筑,丹楹刻桷,从坑坑洼洼的硬土地,到一条绵绵长长的卵石小路,从矮墙石井,到小桥流水,平整的绿草地,花团锦簇,坐抱的假山,怪石嶙峋,经过了紫藤瀑满的长廊,染上一身馨香。

    纪家祖宅就像是一幅画卷慢慢在她面前展开,最直观地让她见识了古代大户人家的庭院之美,直到刘婶拉着她在花园那头的门洞处停下喘气,她尚不能回神。

    什么别墅洋房,等她有了钱,一定也要买上这么一座漂漂亮亮的大宅子,享受一下住在公园里的快感。

    余舒正在暗自羡慕,就听见一声娇斥:

    “挡在这里做什么,让开。”

    刘婶赶紧拉着余舒让到了一边,余舒看着这扬起下巴领着丫鬟从她们面前经过的小姑娘,使劲儿想着这个同她在一座私塾上学的纪家小姐的名字。

    余小修说过她叫什么来着?纪素?纪如?纪楚?

    “呼,还好赶上了,小姐,你自个儿进去,奴婢去厨房帮忙。”

    刘婶丢下余舒就走了,余舒看看前面那个想不起名字来的同学,步子一转,跟了上去,一边把咯吱窝下夹着没来得及放下的麻纸卷成筒,费劲儿地塞进袖子里,免得弄丢。

    出了这扇门洞,就见一座院子,宽敞的甬道,两旁修着围廊,屋檐下垂挂着一个样式的红灯笼,中间一块空地上,摆着十多张圆桌,铺有红黄花纹的桌布,先摆着六盘凉菜,两碟点心,围成花团形状,十分精美。

    在座已有多半人,男女老少,都是衣着漂亮,绫罗绸缎,碧玉金簪,打眼一瞧,就和余舒这住矮房的不是一路货色。

    余舒没在意在别人的眼光,举目四望,发现了坐在边上一张桌上,正在四处张望的余小修,赶紧走了过去。

    余舒一过来,余小修就把头撇过去不看她,好像刚才着急等人的不是他。

    余舒心里发笑,也没忘记打量这一桌人,三个各有姿色的女子,年纪从二十到三十不等,应该全是她那位继父,纪家三老爷纪孝谷的妾室,包括姐弟俩的生母,翠姨娘。

    “来了还不快坐下,站着显个儿高吗?”翠姨娘瞪了余舒一眼,对她挥着手绢,示意她赶紧坐下,这几个女人里数她穿的寒酸,头上只有三五根簪子,比起前头桌上那个脑袋整的跟珠宝柜台似的老太太,真是不够瞧。

    “哦。”余舒挨着余小修坐下,又瞟了一眼边上几个妾出的孩子,庶不庶,人家好歹是三老爷的亲生子女,穿戴自也是锦缎条子,样样不缺,整的余舒姐弟两人坐在这里,就跟狗肉上错了桌一样。

    余舒在桌子底下偷偷拿手肘碰了碰余小修,在他不耐烦地看过来后,小声凑过去道:

    “等下吃完饭,回去给你看好东西。”

    “什么?”

    余舒对他挤挤眼睛,“先不告诉你。”

    余小修哼了一声,见翠姨娘扭头瞪他们两个,就赶紧乖乖坐好。

    不一会儿,人来齐了,先前余舒腹诽的那位长了个珠宝柜台脑袋的老太太,被两个丫鬟搀着站起来讲了一段开场白,余舒知道这就是纪家那位一人之下,好几百人之上的纪老太君了。

    一群人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听了领导讲话,完后都坐下后,饭菜才上桌。

    这一顿吃的很好,鸡鸭鱼肉是全见了,吃了好一阵子素的余舒两只眼睛都冒起光,硬是憋着没把那盘红烧鱼头端到自己跟前,老老实实地吃了饭。

    饭桌上,翠姨娘同三老爷房里另外两位姨娘斗嘴,互掐,余舒边吃边听,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老太君吃饱了,先行离席,几个孝儿孝女起身相送,早就吃饱的余舒一见能走了,赶紧就拉着余小修站起来,要回他们的小平房。

    “你先回去,”余小修拨开余舒的手,看了眼翠姨娘离开的方向,小跑着追了上去。

    余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放心,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第十三章 写作业

    “娘。”

    翠姨娘听见身后喊声,转过身,看着朝她小跑过来的余小修,皱了皱眉毛,道:

    “告诉过你多少回,别在人前这么喊我。”

    余小修脚步退缩了一下,低着头,“我有话和您说。”

    翠姨娘看了看四周人还没散尽,“过来这边。”

    余小修听话地跟着翠姨娘绕到花池一头没人的一角停下。

    “是不是又没钱使了?”翠姨娘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地摘了腰上挂的荷包,从里面挑拣出一小角银子,掂了掂重量,又塞回去,换了更小的一块出来,递给余小修。

    “我不要钱,”余小修盯着自己的脚尖,“您和三老爷,别让我再去私塾了,我不想学易。”

    翠姨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她没克制住拔尖的嗓音,“你这孩子在说什么疯话?”

    余小修顶着他娘吃人的眼神,闷声道:“我没说疯话,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想出去学个手艺——”

    “行了!”翠姨娘狠声打断余小修的解释,抓起他一只手,胡乱把那一小角银丁塞进他手里,气恼道:

    “这义阳城里多少人家挤破了头都想进那地方去念书,就你命好,捡了天大的便宜还犯傻,你姐姐不争气,我不管她,她是个女儿家,靠着一张脸盘儿,到时候胡乱寻个人家嫁了也能吃喝不愁,你要是再不争气,这往后叫谁养你,难道你准备死皮赖脸地住在纪家下人房里一辈子?没出息的东西。”

    余小修脖子涨红,上半身抖瑟起来,翠姨娘好似没发现他的不对,伸手拧住他的肩膀摇晃,压低了声音警告道:

    “你给我好好学易听没听到?听没听到?”

    “听没听到!”

    余小修一声不吭,翠姨娘没了耐性,抬头看见那边儿有几个丫鬟端着盘子快要走近,气恼地推开余小修的肩膀,蹬蹬踩着步子快速离开了。

    余小修死死地攒着那一小角银子,抬起手背,倔强蹭了蹭眼角,待到丫鬟们重新走远,才走出去。

    余舒就躲在花池狭窄的夹道里头,把母子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好歹忍到余小修走开,就赶忙踩着花台子,扶着墙沿着边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小修,”余舒追上余小修孤零零的背影,喊了他一声,在他扭头递来防备的目光时,佯装无辜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抱怨道:

    “我刚才找了你一圈,你去哪了?”

    闻言,余小修将眼中的防备收了起来,不理余舒的问询,自顾自往前走。

    余舒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亲切地伸手搭了他肩膀,笑嘻嘻道:“今天晚上吃的真饱,我看我明天早上都不用吃饭了,走走,咱们赶紧回去,说了有好东西给你瞧。”

    余小修不接话,但也没挣开余舒的拉扯,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今晚的饭菜,眉眼间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阴郁是少了许多。

    ***

    “看!纸,还有——墨!”

    余舒献宝一样地将今天下午的所得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几张质地粗糙的麻纸,一小包零散的墨块,放在纪家任何一个孩子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却叫余小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这个,翻翻那个。

    短暂的惊喜后,少年老成的余小弟接着便怀疑起这些东西的来路。

    “从哪弄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抢的,你就放心用,我跟你保证,要是这些东西来路不正,就让我明天早上起来鼻子就歪掉。”

    余舒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在外头找了个活干,先不说一个女孩子出去赚钱对不对,就她会打算盘这件事,也难以和他解释清楚。

    余舒的保证消除了余小修脸上的怀疑,并非是他相信她的人品,而是深知她臭美的脾性,不会为了说谎就咒自己毁容。

    “昨晚没写功课,今天早晨挨了罚,明天我可不想再丢人现眼了,你看,纸墨我都找来了,公平起见,待会儿你得教我写功课,你晓得我好些字都不会写。”

    余小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面上不情愿,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余舒于是欢快地转身去翻箱倒柜:

    “笔呢?笔呢?我记得昨天还见到柜子里放有一根毛笔。”

    余小修又摸了摸那些粗糙的纸张,起身拿了一只破口的小碗出去,接了少许清水回来,在纸包里挑拣了两块碎墨,用水化开,等调好了墨汁,余舒也找到了笔。

    笔尖的毫毛都开了叉,余小修把几根不听话的拔掉,沾了墨汁,笔头看起来还算柔顺,铺平了纸张,他挽起袖子,正要落笔,却被余舒在一旁扯住了衣袖。

    “你这就要写?不用先算算吗?”余舒可没忘记昨天刘夫子在课堂上讲过一大堆的理论和卦象,最后才布置让他们回家推算明日晴雨的功课。

    “我算过了。”

    “咦?你什么时候算的?”怎么已经算过了啊,她原本还想着能在边上学一学呢。

    “你下午出去玩的时候。”余小修拨拉开余舒的手,直接在纸上书写起推算的结果,一笔一划,认认真真。

    她不是出去玩好不好,余舒有苦难言,只好郁闷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余小修的字上。

    安朝承袭宋朝文化,字体有很多种,行书,草书,隶书,行草,行楷,余舒是个门外汉,就是觉得余小修的字写的工整,便赞道:

    “小修,你写字真好看。”

    余小修并不领情,趁机讽刺她:“要是你少贪玩一些,就不会连笔都握不好了。”

    余舒干笑两声,生怕打扰到他写错,便安静下来。

    余小修写好了自己那份,吹干后,又继续拿了一张纸从头写起,余舒在边上看着,只当他是在写自己那份,一面偷偷乐呵,一面假装不好意思道:

    “你不用帮我写,我自己抄就是了,虽说字写的歪扭些,能看清就行了。”

    听见她自作多情,余小修头都懒得抬,“等下你抄这个,写两份一模一样的,你当先生不会骂吗,笨蛋。”

    欺负她不识字是不是,欺负她没文化是不是,余舒暗自愤慨,却没敢顶嘴,盯着他后脑勺,无声张嘴骂了一句:

    臭小子。

第十四章 三觉书屋

    “唔啊——”

    余舒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肩膀传到后腰的酸痛让她呲了牙,这就是经常不干活,猛一勤快起来的下场。

    她掀开一角床帐,往对面看,小屋那头的帐子还垂着,余小修还没起来。

    穿好了衣服,拎上脸盆,余舒踩着鞋子拖拖拉拉地往院子里走,刘婶刚好提着水桶从井边回屋,见她样子,便念叨:

    “小姐鞋子穿好走路,这样容易绊倒。”

    “哦,”余舒揉揉眼睛,抬起小腿把鞋子提上后脚跟,心想着往后有了钱,非得先做双拖鞋出来。

    刘婶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念她:

    “头发绑一绑再洗脸,不然弄的哪都是水,唉,等下奴婢烧上水就给你梳头。”

    “哦。”余舒把披散的头发抓成一把,塞进后衣领里,这么两个小动作,就让她胳膊酸的嘎吱嘎吱乱响。

    洗脸,还要打水,她不想洗脸了行不行?

    愁眉苦脸地走到井边,看着满满一桶打好的水放在那里,余舒当时就想转身过去抱着刘婶亲上两口,但考虑到会被刘婶当成她是得了失心疯的可能,最终作罢。

    倒了半盆水,余舒一边洗脸,一边哼哼道:

    “哥哥考个秀才郎,推车哥,磨车郎,打发哥哥上学堂,哥哥学了三年书,唔唔,一考考个秀才郎。”

    这是昨天睡觉前,她缠着余小修教她认的一首儿诗,没事拿出来背一背,刚好练练本地方言。

    “大早上的,不要饶人清静,把水提到一边用,别挡着井口。”

    余舒正背的起劲,听见这声音,抹了把脸,扭脸就见穿戴整洁的余小修背着手站在屋门口,小老头一样地教训她。

    余舒很想拿出来点做姐姐的威严,可惜试了几次,都没能板起脸来,倒是在他嫌弃的目光中,有些委屈道:

    “小修我胳膊疼。”

    “才写那么几个字,就喊胳膊疼。”余小修嘲笑她一声,走过来,将井边的水桶拎到一旁,又端着她的洗脸水去墙根倒掉。

    看着他忙活,余舒脸上多云转晴,甩着手巾回了屋,肌肉的酸痛放佛一下子就缓解了许多。

    吃过饭,临出门前,余舒不忘记提醒余小修将功课带上,自己美滋滋地摆弄着肩上跨的小花包,这是刘婶前两天用旧衣裳给她改的,布兜正面缝着几朵用布块掐出来的小黄花,这纯手工的布艺在她看来,尤为可爱。

    也不知是不是一下子小了十几岁的缘故,上一世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在人前沉稳干练,余舒性格里活泼开朗的一面,经历了诸多变故,在这一世得以抒放。

    ***

    今天打学堂门口经过时候,余舒特意看了一眼门头上的匾额,这两天勉强认了一些字,凑合着能念出来,这间私塾,是叫“三觉书屋”。

    姐弟俩在这间私塾里本来就是异类,加上昨天顶香炉罚站闹的那一出,统共不到百人的学堂里,是没人不识得他们两个“大名”。

    余舒也知道她和余小修在这里不受待见,不过昨天晚上写了作业,今天来上学就显得十分有底气,她不去想被罚顶香炉那档子丢人事,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余小修,进门就低着个头。

    余舒跟着他来到座位上,还没坐稳,轩榭里就有人大着嗓门冲她嬉笑道:

    “余老鼠,昨天是薛文哲送你回家的,你怎么来了也不谢谢他?”

    余舒闻声抬头,就见围栏边上簇着几个少年,说话的是个大门牙,刚笑完,就被后头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伸手狠狠敲了脑袋。

    “是夫子让我送她的,你以为我愿意么,谁要她谢。”

    余舒看着这人,对方也正满脸厌恶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少年先吼了一声:

    “看什么看!”

    余舒于是把头扭了回去,一边摘下肩上的小花包,一边想着:

    薛嗯嗯,什么来着?

    薛文哲见到余舒一句话都不说,一副故意无视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不在焉地和同伴玩闹了一会儿,突然大声对左右道:

    “我和你们说,有个人啊,胆子特别大,连刘夫子都敢骗。”

    边上几个正在打闹的少年立刻竖起了耳朵,凑上来,好奇地追问:

    “谁啊,谁啊?”

    薛文哲不急着回答,而是斜眼看着余舒的方向,等了半晌不见她抬头,刚冒出来的那点儿得意立马不见了踪影,真想不管不顾地说穿她昨天装晕骗夫子的事,看她还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文哲,你说啊,是哪个骗夫子?”

    “文哲?”

    “烦死了!”薛文哲推开几个追问的玩伴,负气坐回了位置,心中暗恼:

    他才不是怕被她叫乌龟小王八,只是懒得和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一般见识。

    这头薛文哲为了昨天余舒一句话头疼脑热的,余舒却半点没把昨天假装中暑骗刘夫子的事放在心上,从包里掏出了功课。

    手上这份作业是她手抄来的,跟余小修工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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