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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苍苔之莫临非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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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砰咚……”
  茶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沸水溅到我的下裙,脚踝处一片火辣辣的痛。我巴巴望着他,他叫了我……
  眼看苍梧和金言对我已忍无可忍,预备将我拖出去时,他又开了口,“甄选之事你们自己定夺,她,就留在我这里!”
  言罢他已躺下,逐客之意显然。
  苍梧再欲多言,却被宫青眼神制止。他们向他请了安,便退了出去。莫安看了我一眼,在桌上留下了一个黑紫药瓶,也离开了。
  我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茶壶碎片。
  一滴一滴的泪再次落下,打在碎片上,像是大雨过后屋檐上挂着的遗留的水珠。
  人都走了,现下总算是没了顾忌。
  水花糊了眼,没看清碎片反倒割破了手,模糊的视线里,顿时一片红。
  我索性不再收拾,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去,蹲在地上没有任何声音的哭。今天已是第二次哭了,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那么脆弱,总是不堪一击……
  面前像是有什么阴影盖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腾空而起。我满面泪痕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他,他的模样,一点点的从脑海中复苏,清晰出来——苍亦桪。
  他将我放在床上,去拿了莫安留下的药。皱眉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手指,他瞪我一眼,竟有几分苍亦桪生气的样子!
  我有些好笑,什么叫像苍亦桪生气的样子?他不就是苍亦桪吗?
  给我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他又掀起我的裙子,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拦,他又是一瞪,拨开我的手,脱掉我的鞋,撩起裙裾裤腿,脚踝以上几大片烫红,星星点点的水泡,他眉宇又是一蹙,狠狠瞪我一眼,敷药的时候故意重重压挤水泡,疼得我眼泪又快掉下来了。
  待收拾好我的伤,他才重新审视我。
  我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我只想让他记起我。如果他这样看着我,就能记起我的话……
  他向我伸手过来……
  我攥紧双手,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几乎不敢呼吸,浑身因为紧绷而发抖……
  他一把撕掉了我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吓得又是下意识地双手捂住了脸……
  他伸手过来要让我抬起头,我固执地不肯面对他,他强制握住我的手从脸上拿开,而后细细注视着我的脸……
  将我的两手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腾出来,将药粉撒到我额角……
  我没救了眼泪再次哗啦啦往下流,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我碰到了额角,大家都围着他转,只有他,他看到了,他记在了心上……
  “你若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使劲摇头,表示我不哭,我不哭。
  他松开我的手,叹息口气扳住我的头,有些咬牙切齿,“不要乱动,药还没涂好!”
  他一门心思给我上药,我一门心思近乎贪婪地望着触手可及的他。苍亦桪,苍亦桪,哪怕相隔千年,我们之间依旧可以如此亲密无间,你依旧如此待我,我今生夫复何求?哪怕现在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那些伤口早已结疤,早已变成浅浅的粉色肉痂。我贪婪的望着他,紧贴着他的手掌,想多吸取一点他的温度,再多一点……
  “你……”他迷惑的看着我,欲收回手掌。
  我紧张地飞快抱住,紧紧抱住他的手,望着他,几分乞求,几分可怜,几分委屈。
  他皱起眉,还是毫不留情地拨开我的手,生生推开了我。
  “我乏了。”
  他躺下,闭上眼睛。只剩我一人,在这青天白日。
  他在黑夜,我在白日。即便此刻我们近在咫尺,可有一道鸿沟仍将我们分隔天涯。
  他不认得我。
  尽管他觉得我熟悉,却仍是陌路人。
  我戴好人皮面具,整理好自己。默默替他盖好被子,下床之前,趁他猝不及防偷亲了他的额头。知他是装睡,果然我刚亲完,他便皱眉,睁开眼瞪我,却并不发怒,
  “如此无法无天,你就不怕我赶你走?”
  我恭恭敬敬地垂头,表示知道错了。他反而闲散地将双手搭在脑后,悠悠道,
  “要是我告诉你们宫主,不知道她会对你做什么?”
  我抬起头看他,眼里闪过狡黠,轻磨牙齿霍霍向他。他再次皱眉,不明所以。
  猛扑向他,不由分说地咬住他十分显露的耳朵,加重力道狠狠咬住,只耳畔传来咝的抽气声。双肩被他扳住,我却咬着不放,他越是用力推开我,我咬得越是用力,这般僵持几秒后我飞速松开嘴,靠着他推我的力道往后仰,顿时往后倒了好几米远,坐在靠珠帘的门口,离他远远的。
  我有些后怕,他还是不认得我的,万一他对我动武,那我肯定死翘了。幸好,幸好……
  我偷眼瞄他,他怒气蒸腾,捂着发红的耳朵,连带着半张脸也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我咬耳朵牵连的。他正狠狠瞪着我,视线交汇那一刹,我被吓得如遭电击,迅速别过脸,忍着心底的狂笑,捂着肚子憋得和他脸一样红。
  他索性掀开被子,径直下床朝我走来,我吓得连滚带爬地甩开珠帘往外跑,他越发怒了,语调也高了不少,
  “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我刚爬出去,外间就进来几个人。定睛一看,是银珊和莫安,还有宫青苍梧他们几个。
  还有某人的怒喊引来夜总管文伯等外间候差遣的大小仆役丫鬟的围观。
  很明显,他们的表情告诉我,我此刻趴在地上,表情诡异,姿势诡异,还有某人那句高亢含怒的声音,那无法忽视的红肿的耳朵和半边通红的脸,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大为匪夷所思,值得深究勘查。
  他们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掀起珠帘满带怒气的某人,全身打满了问号。我不着痕迹的垂头,顺其自然的施礼。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众人的视线又转向他。
  银珊扫了我一眼,上前几步,关切问道,“公尝,刚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这下倒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地理了理衣袖,“无碍,就是方才有只巴掌大的松鼠猪趁本尊睡着,对本尊上下其手,还放肆的咬了本尊的耳朵之后就想跑,便让她去给本尊抓回来罢了,你说,是这样吗?”
  最后的话,他是冲着我说的,那语气里微不可见的咬牙切齿让我全身汗毛竖立,我立马抬头看向宫主,一脸肃然的真诚,猛点头。还煞有其事地认认真真开始搜索他口中那只‘松鼠猪’的下落。
  “苍心宫的松鼠猪也真是越发大胆了,竟然这般放肆,看来上次莫安的整治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银珊又扫了我一眼。
  宫青忙让文伯去传了大夫,其他侍女和我一起开始搜索‘松鼠猪’的行踪。银珊和护法们随他进了里屋。
  我这才起身走出去,站在花厅里,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漫无目的的扫地。
  “你要继续留在这里照顾魔主,还是当苍心宫的弟子?”
  闻声回头,莫安就站在台阶上。
  他看着我,那神情让我之前的放肆顿时冷却,回归现实。
  苍心宫不留无用之人。
  我自然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听之任之。
  伺候魔主的人那么多,凭什么留下我?即便是宫主让我暂且留下,却也的确不合苍心宫的规矩,更何况我本来的身份是来竞选弟子的。
  我攥着扫把柄,半响才抬头。
  莫安皱起眉,“你可想清楚了?”
  我点头。
  他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鼻尖阵阵酸涩,第一次见到莫安的时候,他那么瘦弱却不显可怜反而有出尘气质;他爹死的时候他的悲痛也那般隐忍仿佛不似五六岁的孩子,而今,他也才十岁,却已颇有领袖风采,将来必成大器。
  不知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还是想起我的孩子,眼前一片模糊。怕被人瞧见,忙用袖口擦了擦眼眶,扔下扫帚,走出了这座冢。
  你在疑惑,我选的是留在魔主身边,还是竞选弟子被淘汰?
  不用再猜了。来苍心宫见他是我的目的,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我也该适可而止。
  我那么想留在他身边,让他想起我,记起我。可也只能是想,不能付诸现实。
  我留在他身边能做什么,他想起我又能怎么样?想起我只会害了他,只会让他痛苦,那个人不会放过我,我亦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夹在中间,势必会为难,更会受到难以预料的苦难,我不敢去想。
  站在大门口,我望着宫门口牌匾上那个大大的冢字,龙飞凤舞。只要不和我扯上关系,你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魔主,依旧可以是苍府风流倜傥、悠闲品茗的六少爷,依旧好好的。
  你知道我任性,那就让我任性个够。苍亦桪,公尝玉箫,就算没有我,你也只能一个人耍酷、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许你和别的姑娘好!我只要你一个人好!你听见了吗?
  狠狠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水珠,我对着大门露出一个自认为最灿烂的笑,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不远处的屋顶之上,山吹色长袍翩跹。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竟有些怅然若失。想着方才莫安进来告诉他,她要竞选苍心宫弟子,无疑便是要离开他,离开苍心宫。以她之前表现出的才能和条件,是绝不可能入得了苍心宫的,除非……
  想想就不由得懊恼。捂着仍是发红的耳朵,还隐隐有些作痛,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一会儿粘着他处心积虑想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一会儿又恨不得马上踢开他……某人有些抓狂,竟然想要踢开他的女人……
  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是仗着他对她有几分兴趣。
  哼!
  某人轻抚着耳朵上的牙痕,嘴角扯起一抹怪笑,即便在这大中午的艳阳天里,也让见了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三  剑冢大典(上)

  再见到白峥和十三香时,他们倒也不吃惊我这几天的失踪。准是十三香把在冢里见到我的事告诉了白峥。
  他们倒也不问我究竟想干什么,因为七日之后便是苍心宫一年一度的剑冢大典。
  剑冢大典故意设在苍心宫弟子选拔赛之后,是别有用意的。所谓剑冢大典,无疑是以苍心宫的剑冢为噱头,对入选弟子进行最后一关的测试,既可充当诱饵让大众对苍心宫的剑冢仰慕臣服,又可实打实的选贤举能,让入选者死心塌地为了这些名剑而忠心于苍心宫。
  剑冢里收集了天下各大门派的名剑,甚至连各门派失传已久的至宝古剑都有收藏,可谓万剑宝库。剑冢位于苍心宫禁地——噬心崖上的长安陵。
  “噬心崖上屹立着一块巨石,石中有剑,千百年来,没有人可以拔出那把剑,包括苍心宫本部弟子。籍此,苍心宫便为难了不少外众,让他们知难而退。可正因为这名头,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想做那个万里挑一的王者,因为传说能拔出石中剑的人,是上天抉择出的王者。”
  白峥一口气说完,我和十三香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吧,只有我一愣一愣的,因为这和亚瑟王的石中剑的故事简直雷同得像复印件了好吗?
  十三香倒像是早就知道了,露出一脸崇拜自豪的表情,“我听说那剑,只有魔主可以拔…出来。”
  “不错,普天之下,迄今为止,只有苍心宫的魔主才拔得出石中之剑。”
  我咬着指甲,打了个哈欠,想睡了。
  十三香一见我这德行,便狠狠戳了我一脑瓜子,“我们在说这么值得骄傲的事,你居然打哈欠?你还是不是正常人了?”
  白峥拽了我一下,才躲过了十三香的那一戳,“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你管我!”十三香瞪回去,再愤愤扫我一眼,“算了,对牛弹琴!”
  “喂,你说什么呢!”白峥张牙舞爪又要找十三香斗武,被我拽了回来。十三香已走出去了,嘴里念叨着懒得跟我们鸡同鸭讲。
  白峥更气了,我忙拉住他,省得他俩又要鏖战到大半夜。
  我倒是无所谓,越是到最后,我越是轻松。摆在我面前的不外乎两条路:
  一、死在噬心崖下。
  二、活着走出苍心宫,去天山冢报仇。
  反正都是死,我不在乎怎么死法。我都有死的勇气了,看事情也自然淡泊得很,破罐子破摔谁不会。
  是,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我太懒太累,我想要休息,想要解脱。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能解脱。即便我想要解脱,也不会有人放过我。我回不了现代,在这里也不能同任何人讲起我的事;就好像我生活在瓮中,出不去进不来,最终要活活被闷死。
  “你明明可以留在魔主身边,为什么又要进行正规的比试?你不是说你想入魔主门下吗?你为何又……你想离开苍心宫了吗?”
  白峥的脸在柔和的烛光中显得格外朦胧,好似西方油画里的人。
  我觉得他说的是这么个意思,我没什么可辩驳的,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他的嗓音突然高了几分。
  我笑了,这孩子这么激动干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由衷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一切都好好的。站起身,我准备去睡了,明天还得早起,明天就是剑冢大典了。
  “明天之后,你就要走了吗?”他也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
  我回头看他,有些好奇。我和白峥认识时间不长,这孩子却对我极好,我自然也喜欢他,可我没觉得我们之间的情谊有那么深厚,深厚到他居然因为我要走而掉眼泪?
  就连莫安也不曾这般呀,白峥他……
  我走近他,轻轻揽住他,给他一个拥抱,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写上:我会想念你的。
  他也抱住我,抱得那么紧,久久不肯松开。我叹了口气,也不动,任由他抱着。
  刚躺下睡着,我便做了个梦。
  大堂。
  莫安府邸的大堂之上,端端正正摆着一个灵位,上书:家母苍氏疏疏之灵位。
  三年前的那一个月夜,一尸两命。这世上再没有苔疏疏了。
  我一个激灵,呼吸一窒。
  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不知多久,我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有些魔怔,掀了被子下了床,如往常一样。
  ***
  子夜时分。
  苍心宫又是一片大乱。白峥听到外面嘈杂的喧闹,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门外时,之间苍心宫禁地方向,已是一片火海。
  他忙奔到门口,看到十三香也在门口。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望着火光方向,喃喃,“说不定又是那个刺客!”
  正好有弟子到这边取水,白峥便忙拽住一个问询,“这位大哥,出什么事了?”
  “唉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个日日来的见鬼刺客,不仅掳走了弟子,还在长安陵放了一把火,今夜是顺风,现在火势太大,根本逮不住他,他又跑了!唉!这杀千刀的恶贼!”
  弟子已经急匆匆的去打水了,长安陵是剑冢,放火烧的话,应该烧不掉什么。看来刺客并不想破坏什么,只不过想将事情闹大而已,可他究竟想做什么?白峥想不透,索性也不想了,反正不管他的事。
  “喂,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十三香托腮深思。
  白峥看了她一眼,“又不关你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不关你我的事?哼,万一下一个他抓的便是你,那倒要看看是不是不关你的事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去考虑那些假如万一的事。”
  “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懂得未雨绸缪。再说了,此事必定困扰魔主,若我能替魔主分忧,他必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看十三香一脸踌躇满志,白峥忍不住取笑,“听说魔主只对他的发妻一心一意,即便过世多年,却依旧对她鹣鲽情深,劝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你还不知道吗?少主宫里供奉的灵位,便是少主的娘亲,魔主的发妻,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一看,不过你还是得允了再去,今儿个可是不太平,好啦,我要去睡了,你就醒醒吧!”
  白峥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转身却看到我站在门口,他被我吓了一跳,“子念姐姐,你怎么也出来了?被吵醒了吧,又是那个刺……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怎么浑身湿透了?”
  我慌忙扔下手中的东西,被他用灯笼一照,我也才看清,那是一件衣服,苍心宫弟子的衣服。
  “你拿这衣服做什么?”十三香也看了过来。
  “你掉进水里了吗?这衣服是要拿去换的?”白峥又问。
  我不知道。
  我愣愣地看着那衣服,我也不知道那件衣服什么时候到我手上的。
  夜风一吹,我才觉得冷,觉得心口痛。浑身湿漉漉的,水滴不住的往下滴。
  “先别管那么多了,天这么冷,你先去换衣服吧。”白峥欲带我进屋,我忙躲开他,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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