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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大概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村民们渐渐感觉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变化。

　　　　——秋夜里风本就凉，如今风更大了些，带起一阵阵寒意。村中这个最大最宽敞的扬场周围也有生长着不少树木，初秋时节，许多树上的宽大叶子虽然枯黄了却还没有落下。此时秋风一起，卷携着不少黄叶随风而去，更兼风过时吹拂着仍旧停留在树上的叶子相互摩擦、飒飒作响。

　　　　一时间这风吹黄叶的声响竟是似乎要盖住了火堆中木柴燃烧所发出的的琵琶声响！

　　　　原本虽是夜里，却也有明月高悬于天空中。秋月皎洁，虽不能照的扬场边上远离火堆的地方也有明亮之感，但好歹朦胧有些光亮，而且天空更是被月光映得朗朗如虚幻，并不沉闷压抑。

　　　　可是净空念诵了法咒之后，很快就有乌云渐渐凝聚，遮蔽了天空中那一轮明亮的秋月，使得此时村中这一片火场所处的环境显得十分沉黑压抑。周围的众村民们心中都不由有了些寥寥然不辨今夕何夕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乌云凝聚更为沉黑，秋风萧瑟几乎要猎猎作响？？？？？？大雨，倾盆而下！

　　　　很快，那几堆刚刚还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火焰，就被大雨浇熄，再也难以燃烧起来了。

　　　　在这一片风雨声中，刚才那些顽固地默默坚持着自己自幼时起就对村中的所谓“半仙”们有的那一种盲目的无缘无故的信任的村民们，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信仰崩塌的声音。

　　　　这一场雨，已经不必净空再说些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所谓的“众神指示”是怎样的。

　　　　看来是应该放了这只小灰驴，才是真正能保佑渔村平安的方法。——村长心中这样想着。

　　　　其实，在场的所有村民们，也都是这样想。

　　　　而那一位从刚才被净空道长问得哑口无言的黄半仙，从那时候起就一直低头站在原地，此时任由秋夜里这一场寒凉的雨浇了个浑身湿透。却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净空此时依然维持着刚才盘腿静坐、手结法印的姿势没有动过。他身周却似发出了一层朦朦胧胧若有似无的光晕，将自身笼罩其中，竟是风雨不侵，在这一片寒风凉雨中独独坚守着一方宁定安然的平静。

　　　　而不远处仍然被捆绑在大木架上、仍然身处于几堆被大雨浇熄了的木柴与灰烬正中心的小灰，感受着浇在身上的凉凉雨水，眼望着那位独自安然的道长，心中涌起的是对生命的崭新的希望！

　　　　秋雨寒凉，洗礼的不只是村庄旷野，更是世情人心？？？？？？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片刻之后，雨散云收。

　　　　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又重新将那朦胧圣洁的光芒笼罩了世间万物。

　　　　——后来的事，无须赘言，村中的众位渔民们，乃至村长与众位长老，都已经相信了净空用一场大雨告知他们的“众神指引”，一致同意放了小灰驴走，还恭敬地将净空送到了村口。许多村民经过这一场风雨，心中对净空已经是惊为天人，在净空就要离开村子是一拜再拜、只求神佛护佑。

　　　　就这样，小灰被净空道长救了一命，还跟着他离开了渔村。

　　　　直到他们已经走进了周围的山林有一段路途，身后的小渔村以及出于对净空的敬畏之心很可能站在村口仍旧没有散去的人群都已经完全看不见，小灰才渐渐从那种恍如梦境的虚幻感中回过神来。

　　　　看一看眼前那一袭青灰道袍的身影，望一望四周在秋夜明月的映照下不显萧索反倒十分柔和有生机的树木，再踩一踩脚下积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很有实感的土地，小灰心中正是恍如隔世——终于，真的逃离了那个小渔村！终于，又回到了山林中！

　　　　终于，要真的踏上前往百花谷拜师修仙的道路了！

第415章　禅意照万物（）　
净空原本走在小灰前面几步远，听到身后小驴子的脚步声似乎是停在了原地，就转过身来看了看它。——正看到了小灰用四只蹄子很用力地踩了踩地面，然后支愣着两只长耳朵站在那里，一幅激动欣喜的傻乎乎的样子。

　　　　净空不由得笑了。这一声轻笑，却是与刚才在众人面前的笑容都不同。这是一个十分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十分温暖的笑容。

　　　　小灰注意到眼前的人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就抬头去看他，正好看到了净空这一个笑容。

　　　　一时间，小灰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一种说不出的宁定安然而又温暖欢悦的感觉就这样在心中萌动。——小灰想了想，这大概就是以前听神树爷爷说起过的“修道之人的慈悲心”吧，是那样一种温暖地笼罩了世间万事万物的温柔的爱心。

　　　　小灰一时只是想起了，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自己还没有道谢。于是用略有些怯怯的声音开口：“谢谢你！你？？？？？？我刚才听到，你叫净空是吧？谢谢你救了我！虽然？？？？？？虽然你大概听不懂我说话，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刚好来了这边救了我，可能我就要被那些人活活烧死了。真的谢谢！”

　　　　小灰担心眼前的人听不懂自己的语言，只能用很真诚的感激的眼神、和几个很诚挚的点头的动作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谢之情。

　　　　“我听得懂啊！”净空却是微笑答到，“你忘了我是修道之人，能够听懂你的语言的。”

　　　　“啊？？？？？？”小灰略微惊讶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是啊，以前听神叔爷爷和爸爸都有说起过，修道的人有了一定的道行，是可以听懂其他仙灵精怪族类的语言的。眼前的这位道长这么厉害，连求雨的法术都会，区区听懂自己一族语言的小事情肯定难不倒他。

　　　　发现能直接用说话来交流，小灰十分高兴：“我忘记了，我听说过修道之人能听懂我们说话的。我叫小灰，是在离这里隔着一小片海的菊花岛上长大的。真的谢谢你救了我！”

　　　　“小灰？？？？？？”净空听到眼前这个小驴子说出了它的名字，略略沉吟了一下，才说到：“我救了你，这本是命中注定的缘法，你也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以后要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再被人类抓住了。”

　　　　“嗯！”小灰重重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小心，离人类都远远的，再也不要被抓住了！”

　　　　净空听小灰这样说，又是一笑——这小驴子似乎忘了，在它面前站着的自己，也是人类呢。

　　　　想起自己来此小渔村的目的，净空问道：“小灰，你刚才说你是在菊花岛上长大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菊花岛上是否有很多有仙骨的驴子呢？还有？？？？？？你们一族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以净空如今的修为已经可以看出眼前的小驴子是一只有仙骨的驴子，又听它说它是在菊花岛上长大，心中料定它应该也是迦若天马的灵血所化成的那一脉天赋仙骨的驴子的族类。那么，问一问这只小驴子如今它们族类的状况，应该对自己想要查探的事情很有帮助。

　　　　说到这里，净空略顿了顿，稍作思索，还是决定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小驴子：“我是奉师命下山，来到这里的菊花岛上查探一些事情的。小灰你如果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将会对我很有帮助。”

　　　　小灰听到说自己能帮救命恩人的忙，当然是很乐意的，于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净空你的道法这么厉害，大概也能看出来我是一只有仙骨的驴子。我们一族都是有仙骨的，大家都说我们的祖先是由迦若天马的灵力幻化而来的呢！”说到自己一族的天赋仙骨，小灰还是十分自豪的。

　　　　可是，想到净空所问的近来自己一族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小灰就马上伤心了起来——岂止是大事，简直是天大的事！那一场劫难，爸爸妈妈和黑叔黑婶都遭了毒手，自己一族几乎要断绝了。如今？？？？？？如今自己这一族由迦若天马的神骨灵血幻化而来的毛驴，只剩了飞升仙界的小黑哥哥，和一事无成的自己，还活在这人世间了。

　　　　净空注意到面前的这只小驴子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也不催它继续说，只站在它面前很有耐心地等待。

　　　　过了一小会儿，小灰才从突然又想起家中变故、自己爸爸妈妈被不速之客杀害的那一个恐怖夜晚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小灰理顺了一下思路，才对净空讲到：“我们一族本来在菊花岛上生活得很幸福。可是今年春天里，有一天夜里突然有一个人类来到了岛上，闯进了我家里，杀了我爸爸妈妈？？？？？？我还看到他，他剥了我妈妈的皮！”小灰说到自己父母被杀害，还是难掩悲痛愤怒的情绪，连声音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净空安慰地摸了摸小灰的头。

　　　　小灰过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情，才继续讲：“那时候天很黑，我看到那个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服——就和净空你现在穿着的这件颜色差不多。当时他听到我撞开我爸爸妈妈的房间的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我，我有晃过一眼他的长相。可是当时房里的情景太可怕了，我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晕了过去？？？？？所以我没能把那个人的长相看的很清楚。后来，我被神树爷爷救了出来，才逃过了一劫，我爸爸妈妈还有黑叔黑婶，都被那个人杀害了？？？？？？连我们住的房子，都被那个人放火烧掉了。我不明白我们做错了什么，人类竟然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原本好好生活在菊花岛上，就这样被无缘无故地杀害！”小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后来神叔爷爷告诉我，我们一族毛驴都是天赋仙骨，身上皮肉毛发都可以用来炼制丹药或是施展法术，所以那个人杀害了我们一族，很可能就是为了炼制什么丹药？？？？？？为了炼制丹药帮助自己修仙，竟然就这样残忍地杀害我们，人类真的好坏！”

　　　　净空听了小灰讲述的经历，很是唏嘘——是啊，原本一家人和乐融融地生活在小海岛上，可谓是平安喜乐，却突然遭受这样大的变故，实在令人同情。

　　　　净空能理解小灰心中的悲痛，也了解小灰不过是一只生于海岛长于海岛的小驴子，虽然天赋仙骨但是修为也是十分有限，对外界了解不多，所以听了小灰说出“人类真的好坏”的话来，也能理解它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为了遇到坏人就对整个人类抱有敌意，甚至让仇恨扎根在心里，逐年累月下去，会渐渐吞噬掉心里那一片善良柔软的天地，并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净空又摸了摸小驴子的头，轻声说道：“小灰，你的遭遇真是令人扼腕叹息？？？？？？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悲痛。那个为了炼制丹药帮助自己修仙，就突然闯到菊花岛上杀害了你们一族的人，定然是个坏人，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不瞒你说，我此次奉师命下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查看菊花岛上的情况，调查出那个杀害了你们一族的人究竟是谁。我相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那个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嗯？？？？？？”小灰刚刚在对净空讲述自己的经历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声音颤抖、眼泪也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可还是很坚强地控制住了没有哭出来。可是现在，听到面前这位修道之人说能够理解自己心里的悲痛，听他说相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听他说那个杀害了自己父母和黑叔黑婶的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小灰却是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心中那份酸楚的心情，到底是哭了出来，任泪水从自己如今很是凌乱狼狈的皮毛上滑落。

　　　　净空很耐心地陪着小灰，摸着它的头安慰它，静静地陪着它，让小灰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心情中哭了一会儿，才又温言劝解：“可是小灰你看，就像刚刚虽然渔村里的人们想用火烧了你，但是有我正好路经此地救了你一样，虽然人类中会有像是那个杀害你们一族的人一样的坏人，可是也还是有好人的。”

　　　　小灰听到净空这样说，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哽咽，抬起头来看着净空。

　　　　净空一直低头注视着小灰，而现在就直接看着小灰刚刚被泪水冲洗过、一派清澈天真的眼睛，继续说到：“小灰，你如果要恨那个杀害了你们一族的坏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虽然修习道法、觉得让仇恨留在心里并不好，可也能理解你的遭遇，不会过多劝解你这一点。可是，我希望你至少能够做到，不要因为一两个坏人就仇恨了所有人类。”

　　　　这时候虽然是在夜里，而且是在树林中，可是月光皎洁，从小灰的角度望过去，净空的身影在从树叶的缝隙间透过的朦胧月光笼罩下，就像是披着一层圣洁的柔光。

　　　　而这个时候净空一笑，神情安详宁和，整个人看上去就真的如同一尊神佛一般。

　　　　“小灰，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非常美好的，正义终会战胜邪恶，善良也终会胜过狠毒。永远，都要心存善念。”

　　　　——这一句话用净空那种仿佛从天而来的梵唱一般飘渺而又有着极为深刻的穿透力的声音说出来，从此就深深印刻在了小灰的心上，未曾或忘。

　　　　净空听了小灰所讲述的经历，对于自己这次奉师命下山来到菊花岛这里所要调查的事情，心中已有了眉目。只须到了菊花岛上查看一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就可以回到师门复命了。

　　　　而小灰好不容易逃离了小渔村，终于能够自由地走动，自然是要继续前往百花谷。

　　　　于是一人一驴，在这一片初秋月夜下的小树林中分道扬镳，各自继续走各自的道路、完成自己要去做的事情了。

　　　　小灰一直记得神树爷爷给自己说过的到达百花谷的方法——偷偷搭乘人类前来菊花岛上采摘珍惜药草所用的船只，渡海来到这一片广袤的大陆上。到了大海对面的陆地上之后，一路向西走，会看到许多高山，只管一座一座地翻过去。等看到了三座并排立在一起的特别高的山，两边的山差不多一样高，中间那座山比两边的两座还要高出一截来，那就是百花山了。一直往百花山里走，就能到百花谷了。

　　　　小灰想一想，自己只是在偷偷搭乘人类的船只、渡海来到这一片陆地上的这一步就出了岔子，不仅被人类抓住、逃跑失败、在这小渔村里被人类奴役着帮忙干农活耽搁了不少时日，而且还被人撞见施展法术用头顶变出的小火苗来烧绳子逃走的一幕，然后被人类当成了会带来祸患的妖怪而差一点儿就被烧死在这个小渔村里，真的可以说是九死一生。而之后还要一路向西翻越崇山峻岭才能到达百花谷，前路漫漫，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难以预料的艰难险阻？？？？？？

　　　　可是，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爸爸妈妈和黑叔黑婶都被坏人杀害了，自己想要为他们报仇就一定要好好修习仙术、增长本领，神树爷爷对自己有那么高的期望，小黑哥哥也和自己约定了要修仙去天界找他——自己有那么多的事情都要靠修仙来完成，前往百花谷的道路不管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坚定了信念，小灰毫不迟疑，向着西方更为茂密的山林走去？？？？？？

　　　　这样寂静的山林，在夜晚独自走过，还是有些可怕的。好在小灰本身就是天赋仙骨的驴子，在菊花岛上时与岛上其他仙灵精怪也都很熟悉——而菊花岛上的仙灵精怪因为生长于那样一个仙气氤氲的岛屿、多年来都受到迦若天马仙灵的庇佑，所以都是很善良友爱的精怪——所以小灰即使独自行走于黑夜里的山林之中也并不觉得怎么害怕，因为觉得即便遇到了别的仙灵精怪，也都会是善良的，不会加害自己。

　　　　一路向西。小灰到了小渔村西边的第一座大山脚下时，月已西斜。

　　　　这一带已经是大山的山麓地带。凭借小灰前些年在小黑哥哥还在的时候跟着他到菊花峰脚下玩耍的经验来看，山麓地带正是花草树木最为繁茂、尤其是可以吃的野果鲜草都非常密集的地方。在高高的山峰上虽然会更多地接受到阳光的照射而生长出十分高大的树木，或是更便于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长出非常罕见的奇花异草，可是那种最普通、最常见同时也是最好分辨出是可以吃的花草树木，却往往都是会生长在草木繁茂的山麓地带。

　　　　而这里距离小渔村已经很有一段距离了——以小灰现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天地山川不可怕，仙灵精怪都是有爱的同类，只有人类才是危险的，所以对于现在的小灰而言，来到了远离小渔村的山林深处，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很安全了，可以稍事休息。

　　　　翻越面前这一座高山还是很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小灰在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要翻越这座高山至少需要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山峰陡峭，还是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出发开始翻越山峰才好。

　　　　而且翻越这么高的一座险峻山峰，一定需要耗费不少体力，小灰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既然凭借自己的经验可以知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