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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流-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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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相……额,老爷,客人已经来了!”

“哦!”老人站起身,迎了出来,向站在外面的张易之和小月道:“两位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一下吧!”

张易之看了这个老人家一眼,点头入内。

老人家大约六十多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高寿了,他看起来精神却颇为矍铄,而他那花白的胡子并没有凸显出他的苍老,只是眉宇间似乎流淌着一种淡淡的愁绪,让人感觉他心中似乎藏着莫大的心事。

那中年人也不待老人说话,便悄悄退出了房间,顺便把房门关上。

张易之和小月并排的坐了下来,看着这位老人,等着他率先开口。

老人也坐下来,却不望向张易之,反倒是转向小月,道:“小月,是不是?本来老夫只是请张郎说点事而已,想不到你也跟来了。”

小月也是冰雪聪明,对于对于一口道破自己的名字,并没有显出十分的惊讶,倒是有些忸怩局促起来,红着脸说道:“既然老太公有什么隐私不愿小月听见,小月出去便是。”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没有挪动一下。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不必,不必!”这一笑起来,那眉宇间的隐藏着的忧虑顿时不见踪迹。

笑过之后,那老人又转向张易之道:“张郎可知,老夫在这里专程相候,已经三天了。若是张郎今天不出门,老夫都忍不住要派人到张府把你揪出来了!”

张易之笑笑无语。虽然还没有弄清楚眼前此人的身份,但他此时那种防范之心已经彻底消散。眼前的这个老人先前的言行让张易之对他暗暗产生了一种敬仰。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张易之回想起来,似乎只有在武攸绪那里才感受过。

但这个老人给他的感觉,和武攸绪有相似之处,又有明显的区别。武攸绪给他的感觉,既是一个出世的高人,又是一个可亲的长着。张易之完全可以因他被一群妻妾修理而肆无忌惮的发出嘲笑,也可以和他开着男人才懂的那种低级玩笑。

而眼前这个老人虽然近在咫尺,给张易之的感觉却是高山仰止,似乎永远也无法触及一般。老人言笑之间,虽然也和善、温婉,张易之却觉得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开哪怕是一个玩笑。他那双眼神并不十分锐利,但却像大海一样深邃,照在人的身上,给人产生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很难从容地吐出哪怕是一句谎言。

张易之笑道:“相信。”

老人微微一愕,他显然没有想到张易之的回答竟然是如此简练和坦率。随即,他便笑道:“既然如此,老夫自我介绍一下,老夫姓狄,名仁杰,不知张郎是否听说过?”

第一百九十章:莫名忧虑

“狄仁杰?听没听说过?看这话问的,怎么不问我听没听说过武则天啊?”张易之忖道。

或许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只担任过一年宰相的狄仁杰比起现在正在相位上的李昭德、姚元崇等人的名气来,还差得远。但对于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来说,‘狄仁杰’这个名字有可能比武则天的几个皇帝儿子都要出名,更不要说这些宰相了。

相对而言,小月就显得平静多了。毕竟,这时候的狄仁杰还并没有得到武则天太大的宠信,更没有‘国老’的尊称,他只是武则天即位十几年来几十名宰相里面并不起眼的一个。以小月的年龄,当初狄仁杰被贬往地方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幼齿的小萝莉,自然对他印象不深。

“看见张郎的神色,老夫倒是忍不住有点窃喜,当今神都城里居然还有知道我狄老头的,真是难得啊!”狄仁杰微微一笑,开了一个小小玩笑。

见到张易之并没有搭茬,老人家似乎有点尴尬,遂又说道:“张郎这是打算明天离开定州,前往箕州吗?”

“正是。”

“那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前路并非坦途,恐怕多有磨难哩!”狄仁杰说道。

张易之微微一震。想当初,他就曾听王循说起过箕州的那些诡异事情,作为一个过来人,王循身在局中的时候,尚且看不清箕州这团迷雾,可见这地方水不是一般的深。现在,狄仁杰又来说类似的话,就越发让张易之不能不重视了。毕竟,狄仁杰是以人脉著称的,号称桃李满天下,他对于任何一个的方有所了解,都不奇怪。

小月却急了,连忙问道:“明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箕州那个的方有什么不妥吗?”她可是知道张易之和武则天之间的那点恩怨的。一直觉得武则天把张易之发配到离北京府那么近的地方,有些不怀好意。所以,听见狄仁杰这样说,她十分的敏感。

狄仁杰却摇摇头,道:“箕州有没有不妥,老夫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还故弄玄虚的唬人!”小月也不管面前坐着的是曾经的宰相,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

狄仁杰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张易之说道:“小月你不明白,正因为狄公也不知道,那才危险啊!要知道,这天下已经很少有狄公都毫不了解,也了解不到的地方了!”

狄仁杰一怔,随即便爆出一阵大笑:“你这年轻人倒真是牙尖嘴利得很!”

随即,他便渐渐敛去笑意,道:“不过,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老夫这几年在幽州当大都督,对于北京府的防卫情况也十分的在意。对于北京府周围的州县,自然也都了解了一些。对于其他的州县,老夫敢说自己知道的比一般人人多一些,唯有对于这箕州,老夫所知寥寥。这里,老夫也就不献丑,给张郎提什么建议了,我想张郎一定曾经找过王肃机吧?他知道的一定比老夫多!”

张易之暗暗惊奇,他先前就听说,狄仁杰只是路过,为了等自己,才在这里盘桓了几天,他还以为狄仁杰对箕州有很深入的了解呢,不想对方却告诉自己,他所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既然如此,这老人家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像是看穿了张易之的想法一般,狄仁杰深深的看了张易之一眼,道:“老夫虽然对箕州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今日还是把张郎叫来,主要是想告诉张郎一句:张郎此去,恐怕是责任重大啊!”

“责任重大?”小月再次忍不住了,道:“狄公,他不过是去当一个小小的县尉,莫说在箕州衙门,就是在那辽山县衙门,也远远不是权位最高的,谈不上这些吧?”她本来以为张易之到地方上去当一个小小的官儿,只是一番锻炼,她甚至还为张易之能远离‘那个老太婆’的骚扰而窃喜,今日听眼前这个老头这么一说,她这种窃喜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

狄仁杰微微一笑,道:“当今陛下虽然年纪已经不小,比我老头子还要大着几岁,但却并不糊涂。这些年箕州官场上的那些诡异事情,想必张郎也听王肃机说起过。而王肃机知道的事情,陛下岂能不知?说句不客气的话,箕州官场的这些结党营私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按照谋反论处了。只是,一州四县,上千名官吏,其中有一些贪赃枉法之辈,也定然会有一些遵纪守法的。就算以陛下无双的权威,也不能将这些人一棍子打死……”

“晚辈明白了,狄公的意思,陛下想在这些人里面安插一枚钉子进去,然后便可以从中甄别出忠奸正邪,对吧?”张易之恍然道。

“什么?”小月却是脸色一变:“当奸细?这岂不是十分危险?万一被逮住,岂不是……”看见张易之有些难看的脸色,立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嘴。

狄仁杰听得‘奸细’二字,又是一阵大笑,道:“当奸细,的确是很危险,要不然老夫也不会找上你们了!”

小月那乌黑的眸子里顿时放出亮光:“这么说,您老人家有办法?”她先前对于狄仁杰也称不上十分尊敬,就是和对待一般的老头子差不多,听得他似乎有办法帮助张易之,小娘子立时客气起来,居然称呼起‘您老人家’。

“老夫当年曾经有一位学生,颇有几分才干。但是,他为人性子高傲,不愿老夫举荐于他,却一心要自己通过科考入仕。张郎你也知道科考之门,是何等的狭窄,老夫这位弟子虽然有满腹的才学,却因为各种缘由,总是差了一些。他也是火爆性子,不和老夫商量一下,竟然愤而投笔从戎,经过这十几年的努力,如今的他已经当上了折冲都尉,现在辽山县的辽城军任职。”狄仁杰言语之间,颇为唏嘘。

张易之假惺惺地恭维两句,心中却暗骂:“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啊。明明有狄仁杰这么强大的后台愿意抬举他,他竟然为了点狗屁的面子拒绝了,这不是明摆着找扑街吗?不过,话说回来,这货也还挺能的,文官当不上,却能当武将,居然混到了堂堂的折冲校尉!可惜了,如此高智商,高能力的人,要是情商也高一点,真是有些可怕啊!”

狄仁杰从几案上取过一把扇子,交到张易之的手上,道:“这把扇子,张郎且将拿去,若是要找他的时候,可持这把扇子作为信物。不过,老夫也要提醒张郎,若非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动用这把扇子!”

张易之郑重的接过,心下大喜,这东西可是一张救命符啊,危急时刻,凭着这东西,他就可以躲进军营里面,贪官污吏神马的,就都只能对着他这个‘奸细’干瞪眼了。

隆重的道了一声谢,张易之又问道:“不知狄公为何如此抬举晚辈呢?说实在的,若是没有一个道理,晚辈受宠若惊之下,难免吃睡不好的!”

狄仁杰又是一笑,道:“就算是对你为我报了一箭之仇的感谢吧!”

张易之这才忆起,当年狄仁杰和来俊臣之间,曾经有过一番过节的,狄仁杰还差点死在来俊臣手上,想起这茬,张易之便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点冒失了,让眼前这个老头子想起了并不美好的回忆。

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道:“狄公不是幽州大都督吗?怎么……难道是奉旨回京,另有重用?”他顿时想起,狄仁杰似乎是死在宰相任上的,难道这次要被召回京当宰相了?

不想,听见这话,狄仁杰的眼中立时映出几分愁绪,恰似方才他们进门时候的样子,老人家幽幽的说道:“是啊,奉旨回京了!”

言中,竟是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意,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一些晶莹的液体在流淌。

第一百九十一章:两败俱伤

或许,远在千里之外的狄仁杰,已经依稀能看见神都城里现在的情形,所以他才会如此的黯然。

按理说,除去了来俊臣这样一个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共同的心腹大患,朝中的争斗应该会得到一定的缓解才是。但事实不是这样,没有了来俊臣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群臣之间的派系争斗反而愈演愈烈。放开了手脚的双方相互攻讦起来,再也不用担心有一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会蓦然杀出,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先挑起争端的,是武承嗣,他自认为这次扳倒来俊臣的事情,自己还是有很大功劳的,若非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支持张易之,凭着那些空有嘴皮的措大,想要将来俊臣弄死,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却浑然忘记了,这次来俊臣之所以能复出,也全赖他的出力。

出于这种自信,武承嗣这次直接把目标对准了政事堂里和他几乎平起平坐的李党党魁──李昭德。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当群臣正以为东北和契丹之间的战事会成为早朝的主题的时候,一群侍御史忽然站起来劾举文昌左相李昭德擅权用事,欺君罔上。

这场攻击显然是有预谋的,列举了很多的罪状出来,并都有事实为依据,听起来有条有理,十分具有煽动性,而李党的人对此措手不及,虽然极力为李昭德辩论,但言辞上显然要差武党一筹。

事实上,作为一个强势的宰相,以李昭德过于刚直的性格,能在宰相的位置上坐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以他的性格,莫说武党中人,就是李党中,也有不少对他颇有微词,这也是造成他被人攻讦的时候,反击力量薄弱的原因之一。

好在,武则天和她以耳根子软著名的丈夫李治不一样,她并没有当场表示什么,听着下面这轮番的表演,她甚至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到了最后,她才淡淡的问了一句:“诸位爱卿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么?若是说完,便退朝吧!”

群臣哑口无言,只能目送着女皇从容的从御座上起身,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之下,缓缓的消失,这一天白天对于每一个大臣都是极为漫长的,早上的事情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每个人的心里头都在萦绕着一个问题:“真的,又要大乱了吗?”

这一天夜里。李昭德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立即联络同僚,组织反击。而李党的骨干们也十分的卖力支持,他们平日里也许并不十分喜欢李昭德的行事风格,此时却必须要团结一致,因为对方明面上是针对李昭德一个人,实则是针对整个李党,进而进一步指向皇嗣武旦和被贬在外的庐陵王。

而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李昭德收到了一封信,是姚元崇的家人送来的。

李昭德大喜,他素来知道姚元崇的能力。别看此人一天到晚总像个木头一样坐在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政事堂开会的时候,他也很少发言,但此人一旦发言,几乎字字珠玑,众人都不能不叹服。

而且,根据李昭德这些日子的观察,姚元崇此人明面上是清流中人,对于李武两家的争斗从不插手,从不置喙,完全置身事外,暗地里却还是有些偏向李家的,只是这种迹象很少有人能发现罢了。

李昭德觉得,此时李党和武党之间的势力,还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阶段,若是姚元崇能站在李党这一边,为李党出谋划策的话,李党的胜利之望自然要大了不少。

怀着欣喜的心情,李昭德打开那封信一看,顿时怔住。原来,那信上并无其他内容,只有一个字:“忍!”

忍?李昭德冷笑。

想当年,来俊臣、侯思止等人还异常猖獗的时候,李昭德就没有忍过。那时候,满朝文武都对酷吏闻风色变,卑躬屈膝,唯有他李昭德一直对他们冷目以对,他甚至将侯思止生生杖毙。而即使如此,来俊臣也没有办法将他怎么样!如今,来俊臣死了,朗朗乾坤,如何反而还要忍了?

忍?李党的群臣同声冷笑。

皇帝武则天已经一天一天的老下去了,眼看着武家的人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李家的亲王不是被软禁就是被流放,有的甚至被杀。现在落叶凋零,只剩下两个,还朝不保夕,这些以忠心自居的臣子们自然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只想早一步把皇嗣和庐陵王解救出来。现在要他们忍,怎么可能!

李昭德认为姚元崇不过是想当和事老而已,并没有帮助李党的诚意。李党的其他人认为姚元崇已经投靠了武家,这封信是缓兵之计。于是,这封信非但没有被采纳,反而引得群情激奋,若非大战在即,谁也不愿再树强敌,大家简直就要把姚元崇也当作大敌来对付。

第二日,劾章迭上,这一次群臣的目标,直接指向了武党的第一人──魏王武承嗣。

大家的理由也很充分,武承嗣无治政之能,却身居相位,对于朝廷公务非但无助,反而有滞碍。

还有的弹劾武承嗣贪赃枉法、欺君罔上……反正只要有点小小的过失,就把个泡沫吹得大大的然后爆出来。

其实,这些人所说的事情,也不是信口开河。武承嗣这厮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长大后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立志奋发,就和全家一起被流放到岭南,刚学会怎么种菜、开荒,又被那位把他们送到岭南的姑姑给接回来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的经历让武承嗣不可能有时间学习什么治政,而且他属于那种一步登天的,在地方上没有当过县令、刺史,在朝廷里又没有当过给舍、尚书,直接就当了宰相,自然会闹出不少笑话。

而且,武承嗣这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比较贪,这也是他多年吃苦引起的一个心理疾病,他缺乏安全感,总想要积攒尽可能多的财富,为此,他不但上下其手,贪污受贿,而且还暗自从商,凭着自己在朝,知道不少机密的优势来赚钱。

对于大侄子这些毛病,武则天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其实也知道,以武承嗣此人的能力,小官可以当当,宰相嘛,就显太勉强了。但是,李党那边有李昭德这样的宰相,才干卓著,而且素有清誉。武党这边若是没有一个能够和他抗衡的人物来撑住场面,她几年以来一直致力维持的李武两家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所以,她当时几乎是闭着眼睛任命武承嗣为内史的。

现在,武则天一直向往的平衡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已经到了她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刻。

几日之后,武则天宣布罢免宰相李昭德,彻查他专权跋扈等罪行。同时罢免宰相武承嗣,以春官侍郎宗秦客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几日后,李昭德被从司刑寺狱中放出。当天,他就接到圣谕,命他为惠州刺史,即日动身赴任。

于是,这一场大战居然以近乎两败俱伤的局面收场。唯有李党的人知道,这场大战,其实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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