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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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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要见朕么?如今为何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话,在我的胸膛里沉淀着,空气里沉淀着,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呼吸。
  遽然,他一把擒住我手腕,将我扳转过来。我无力抗争,迫得对视近在咫尺的两簇火焰,如那灯芯,燃烧着,闪亮着。清矍的脸庞,冷峻的线条;刚毅的唇角;剑一般的目光紧紧地凝注着我。瞳仁深处,郁结压抑的色调;沉重冷硬如铁,却又有燃烧不息的烈火。
  只一眼,使人畏惧而沉沦,没有缘由地沉沦。
  初遇他,便是这般。一瞬间,掉进那深潭中,任意被那烈火点点蛊惑吞噬。那些徒劳的挣扎最终全是无力的颤动。
  我颤了颤,亦看住他,黑眸中,瞳仁重叠着瞳仁,是他的,是我的,影子交织着影子,我看见他瞳仁中的自己,如此苍白,如此迷惘。
  他揽住我,另一只手贴上我的胸口,“你的心,到底变得如何了?”
  指尖微微地有些颤,拽紧了手心,还是颤,没有血色的嘴唇微一张阖,他唇便在那顷压了下来,颤抖着侵入我干裂的双唇。
  冰冷,柔软。
  只是贪恋 所以纠缠。
  想抛开;想挽留;想抓紧;想松手。 任其一样;心如魔茧。
  泪无声而落,顺着脸庞滑入唇间。他蓦然一僵,停止了唇舌的纠缠。
  “从今以后,我永远不会再放开你!你必须好好活着,若是你有何三长两短,我会让允禵、雨苓……所有的人都陪葬!”他像一只受伤的猛兽,骡悍凶戾地哀鸣着。
  我狠命地抽了一口气,咳了起来,血从喉里涌出……咽不下去,慢慢从嘴角溢了出来……
  “靖晖!”
  我听见胤禛惊惶的声音,但眼睛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嘴唇颤抖个不停,随后是黑暗,无尽的黑暗,仿佛是梦,真不想醒来,如此睡去,便是解脱……
  只是,依旧活了下来!
  早归的春燕衔来了第一抹绿;极其吝啬地涂在枝桠尖头,多数的生灵似还在沉沉入睡。
  庭院寂静如昔。
  窗外,突地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扑打着窗棂。一只扑扇着翅膀避雨于窗棂上,啁啾不已,毫不惧人。我取了些干果,摊开手掌,它竟轻一跃,大胆地在掌间啄食。这淡黄的小精灵饱餐一顿后,兴奋地扑腾着翅膀。
  有轻微的脚步。
  我微微回转身来,入眼便是靠门而立的人,挺拔修长,暗影下孤寂而立。
  照例是倦怠地无视。一晃很多日月过去了,从始至终,对他,缄默相对。
  沉沉寂静,唯有雨滴的淡泣。
  我微一扬手,天铃雀竟迫不急待地展翅,惊愕下,它已顶住风雨,在空中掠过一道弧线;越蔚蔚墙振翅而去。
  高飞方知茧之缚。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落在水洼里;溅起一圈圈的涟漪;很快又消失;消失后又是涟漪;反反复复……
  忍不住伸出手; 冷冷的雨滴散在掌心,我欣然的笑了。
  “丝雨如泣,如伊人清泪。”
  滴答!!
  聚集在掌中的雨,从指缝间滴落,坠于在雨水中,一地碎裂的晶莹。
  “下雨了;今夜看不见月了。”
  “江南便是多雨。”
  “江南的雨是缠绵绯恻的;细腻地象一位多情少女的眼泪。”
  记忆如此鲜明,刹那竟已成那时。
  〃要什么?”
  如惊雷击中,我蓦地侧首。“你要什么?”那声音柔且轻,却穿越了光阴瞬间刺透到我灵魂深处。
  “你说过,会一点点告诉我,”他望住我,眸底如幽幽古井般澄净无波,声音却沙哑得像是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如今,我在等你,等你告诉我……”
  滴答,滴答,雨滴,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极其微弱,沁入骨髓般凄凉。
  他近了一步,伸手替我拂去发鬓的雨珠子。那冰冷的指尖轻触我的脸庞,我猛然侧头避开,他的手指落空,僵了一瞬,缓缓收回,低低开口,“玉牒之上,皇十四子的侧福晋乃二等护卫石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闺名唤作……雨苓!”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恍惚地抬起头,他的话如一把刀,硬生生要斩断我的退路,他想为我劈开一条路,奈何,这刀锈钝至极,没有横空而劈的决绝,只有碾心撕肺般的痛楚。而这条路,我与他,注定不能同行。
  许久。
  “我是谁?”我轻喃地犹如自语。手按在胸口,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赶不走。那丝丝缕缕的疼痛,百年作茧吐丝的坚固和无果无因。
  他是我命里的煞。
  我渐渐平静下来,淡淡地道:“ 那么,我要做皇后!”
  他楞了一瞬,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灰死般的惨淡。
  皇后乃元配;天下国母;未闻有失德,怎可能轻易废换,他若强行废后,必遭天下非议,更何况我是艾艾青苔,永见不得光。
  他费劲心思为我劈开千条万条路,我刻意自掘了一条死路。
  他的薄唇微微扬起,笑了起来,干涩刺耳,渐渐暗哑下去,揪人心般的苍凉,
  我们僵硬地对峙着,如铁的坚磐,绝然而悲戚的哀默。
  午后的阳光,细碎而美好。只因冷;格外迷恋这一缕阳光;我眯缝着眼; 面对这温暖。 忍不住伸手接住那星星点点的光;轻轻;淡淡;悠悠;遥远在天边; 心境的极限。
  深宫里的一隅,本该是无纷扰的宁静,但在这红墙紫宸皇居里又何来真正的宁静?
  身后之人已静立了许久,我只当未闻,低头怡然地摆弄着茶具。上好的龙井;叶嫩香润;轻烟袅袅;在水中滚几滚;叶子舒展;清香弥漫。
  “娘娘,不坐下品一品么?”
  身后人轻笑起来,慢步上前。
  我不起身行礼。
  纳喇氏倒不在意,掀了掀华服衣摆,自顾在我对面的紫藤矮几上坐下。
  “妹妹真是好耳力啊!”
  她身上自有股香荚香气,如此上等香料,禁宫之内又几人能享之。我不接语,分汤之后,将一个青花瓷茶盅推到了她面前。
  她轻拿起精巧的茶盅;放在鼻尖嗅一下;似陶醉地吸一口气,赞道:“果是好茶,难怪令人贪恋不已!”
  我捧起茶盅,轻呷一口,淡淡回应:“茶虽香,入口却涩苦,要懂品之人才能知其妙处!”
  纳喇氏唇角微微一动,放下手中的茶盅,视线落回我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犀利,似笑非笑地说道:“皇上倒是懂茶之人,只是今日不在宫中,一时半缓,怕是回不来!”
  我抬起脸,眸底平静无波,笑着问她:“那又如何,皇上若在,怕娘娘也不会来吧?”
  纳喇氏闻言,脸色一青,一瞬恢复如常,只是再无佯笑,正色着道:“竟然如此,那便开门见山!你欲如何?”
  我悠悠地为茶盅里稍添了些茶水,“这,皇后该去问皇上!”她怔了怔,手指暗暗攥紧了茶盅,沉下声,道:“本宫与皇上三十多年夫妻,他的心思又怎会不知?你以为本宫只是在乎自己的荣享封号么?”她讽然一笑,“所谓富贵荣华,不过,身外之物,到最后谁还不都是三杯黄土掩埋!今日本宫冒险见你,不是为自己正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江山社稷!又是江山社稷重。万股柔情;千般爱; 百度眷恋都抵不过大清的江山社稷。是可悲,还是可笑?
  我直视住她,硬生生地抛出一句:“大清的江山,与我无关!” 纳喇氏怔住,未曾料想我竟会如此回答,一时乱了神思,半晌不语,睨望着我,冷冷一笑:“可你不要忘记了,那是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是他受圣祖仁皇帝托付君临的天下!”
  我心田一荡,噎语。
  “皇上自登基以来,夙夜孜孜,勤求治理,意求天下太平,想必你也清楚朝廷内外一直蜚语不绝,他得握江山,背后却有多少双眼在暗处,几乎步步行得艰辛。”她淡淡瞥望向我,妄图抓住我的命门“而只因你,皇上不惜偷梁换柱,授人以柄。瞒天过海,又能瞒得了多久,本宫自是后宫之首,又怎会不知你的存在。如今知晓的只是本宫,可是日后呢,若是他人,后果你可有想过?”
  “你要我如何?” 一旁沉默多时的我忽出言道。
  她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今日目的,便是逼我此言。
  “放手,放了他!”她说得斩钉截铁,“如今,纵然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快乐,只会徒增痛苦和磨难!”
  两个女人对视着,纵咫尺对坐,也似有鸿沟横亘。
  “你爱过么?”我问她。
  她怔怔望向我,不置可否,我抬首,望向苍穹,低吟道:“山头野马性难驯,杌陷犹堪制彼身。自叹神通空俱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你……”她气急,狠狠望向我。
  “你能说你们三十多年风雨同舟,可你有否真心去爱过他。荣辱与共,你会想他所想,及他所及,利益相连,富贵相系。口口声声为了他,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己呢?”
  我回眸一瞥,眉色间,置之死地的云淡风轻,“我爱过,爱的是一个唤作胤禛的男人,不是因为他的姓氏,不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爱的纯粹,因为爱了,恨了,他的冷漠,他的笑容,他的决绝,这些都根植在我血液,我的生命里。纠缠与放手,皆是由我,旁人永远懂不了,也支配不了!”
  纳喇氏一震,盅中的茶水溅在手上,她定定望了我一眼,阳光碎于玉容之上,眸里是失望,是不甘,更有悲凉,须臾,优雅起身,转身离去。
  风起,树叶沙沙,空气中的香荚香气渐渐消弭,我低了头,不知何时熏炉里的火熄了,茶亦已凉!

  清梅明镜

  风静过无痕,徐徐而达的脚步,那样轻,宛如踏于棉絮之上,倦得没有一点回声,孤独中寄盼着;叹息中无力地萎缩;随后又是悄然无声地离去。
  “等等!”我涩涩开了口,唐突地怔住他,甚至我自己。我偏过头看住那停顿的身影,道:“我要见落琳!”
  他蓦地转身,几不置信地望向我,“你如何知道的?”
  我只默看住他,等着的他的许诺。这里,没有永久的秘密,有心之人将此事透漏于我,其用心叵测,但我既已知晓,便不能装作恍若未闻。
  一阵自然的缄默,他瞳孔微微收缩;淡淡地转身……
  一身素衣,玄色风兜将大半的脸低低掩去面容。天牢因在地下,终年不见阳光,通风又不好,只有火把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阴冷潮湿间弥漫着一股酸腐的味道;胃阵阵痉挛,狭窄蜿蜒的通道上,每走一步心上便是一缩。
  我不懂,他为何会对一个女子,动下如此重刑。
  月光从寸许大的窗口照进,森森然,映得囚室惨青的石壁尽是寒色。地上一个毫无生气的女子,乌发散乱地拖在泥中,面容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我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好在身后的苏培盛快步趋前将我搀扶住。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苏培盛近乎蚊鸣地道:“幽闭!”
  我蓦地震住,仿佛没有听明白他说什么,僵住了似的只定定的看着那女子。苏培盛亦在那刻屏退了左右侍从,冰冷的空间内只留瑟瑟而抖的我和地上的落琳。
  我俯下身,颤抖地拨开那散乱的乌发,“落琳!”
  那一声低缓似惊动了眼前人,死气沉沉的眸子忽然活动过来,吃力地扭转脖子,睨住我,眼缝里竟有怨毒寒芒迸出,嘶哑的嗓子里发出咝咝声音,半晌艰难开口:“你……少猫哭耗子了……”
  我一怔,疑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她凄冷盯住我,“你大仇得报,还之彼身,还装什么糊涂?”
  有些冷,像是阴风入袭,我沙哑问道:“你……对我做过什么?”
  她亦楞住,低头颤颤笑了起来,震得那身子瑟瑟寒栗,“你竟还不知道,哈哈……是我……是我在你用的香料和饮食里下了药,才使你小产,失了孩子,永不能再孕!”
  心脏在那刻窒住,望着眼前的脸孔,剧痛传来,我捂住胸口,软软地摔倒在地上。只感觉胸口翻搅得厉害,麻木地不知疼。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 她语声平静,我骇然抬眸望向她,听得那一字一句,真真切切,“我恨你,嫉妒你,同为伊尔根觉罗一氏,论才姿我有何输给你!只因我没有显赫的出身!”
  烛影忽的跳动,在她哀凄的脸庞掠起一片阴影。我凝眸看她,缓下情绪,静静道:“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还是这般看不开!”
  “是!”她应了一字,浅浅抿唇,“你是待我好,这是这般却让我更觉得你在怜悯我,让我更恨你。我本求得不多,可你的光芒永远盖过我,我斗不过,便躲开你,可自你进了十四贝子府,他的满眼心上只有一个你……所以,我不能,不能看到……”她急喘咻咻,神色有如厉鬼。
  我垂眸笑了,目光藏进深深睫影里,“所以,这便是我的错,是吗?我的存在便是错误!”
  “对!”深深的恨意自齿缝里迸出,面上尽是讥诮,“你苦?!先是十三,十四,后又有当今的皇帝,他们尽被你迷惑,你以为你真可以皇子的侧福晋摇身一变成为帝王的宠妃么?你这样的淫乱宫闱的女人,只会为皇家蒙羞,让世人耻笑爱新觉罗家!”
  “住口!”
  她骤然睁大了眼,惑然地看住我陌生的厉色。我微带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你们个个轮番上阵,不觉累么?你们眼中,我爱与不爱,皆是错,都是罪!”
  她仰面,不再回答。我静静看她,眼里渐换了哀怜神色,起了身,语声轻软下去,“我会求皇上放了你!”
  她惊骇到极处,一时说不出话来,黑色的眸子闪动着迷乱与茫然交织的神色。
  我勉强一笑,缓缓而清晰地说道:“不必诧异,事到如今,我对你没有恨和怨。其实我与你一样,也曾不甘和怨,可我不会将自己的境遇归咎于他人,这样活着太累,人该只为自己想要的而活!因为恨一个人,真的太累!”
  我再也说不下去,猝然拂袖转身,却被一双嶙峋枯手,哀哀拽住,“等等!”
  “姐姐!”那一声轻唤,叫得我心头剧颤,“求你,不要告诉他,他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竟是这般恶毒的女人!”
  自天牢而归,紫苑深宫已无我立身之所,我移居到了近郊的的圆明园,彼时这个旷世名园没有那般辉煌,和百年后的沧桑,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离宫,我远离尔虞我诈的避所。
  这里,于我,同样是陌生和萧索。
  末秋落霞中,喜上了一个人静静用经年的梅花花瓣,煮上一壶梅花酒,赏景听风。
  清冽甘甜中带着微苦的梅花酒;是亲手酿得,轻轻地品着,浅醉,凌乱,就像亲身而历的惊心旧事;缥缈;似风。
  杯盏几深浅;难觅孟婆汤。
  夕阳的晚风里,寂寞修长的身影倚在月华门外立了许久,我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但是;他的眸子;是灰暗的。
  “如此佳酿焉能独品!”
  允祥在我对面落了座。我的视线久久注在他的左腿上,他虽走得极缓,但我仍是瞧清了他略微蹒跚的步履,那想必是他的腿疾所患之处,上次见面时好似还没有这般严重。
  允祥留意到我的目光,低头一瞥,轻淡淡地一笑,“不过是老毛病了,天气稍一变,就复发!
  不过,现如今,我是断不会轻易倒下!”一句话说得风淡云轻,而重重叩在我心上。当下的朝廷,八阿哥的势力未尽,年羹尧亦在西北愈发猖狂独大,风雨飘摇中,唯有他独支着他,力挺一面。
  兄弟情谊,君臣之渊,割舍不弃。
  我对视着那消瘦坚毅的面庞,青青疲倦的影迹埋在双眉间川纹之间,深深触目,酸涩一点点氲开,只得勉力维笑,替他斟了一杯酒。允祥伸手接过,未饮,只道:“前几日,我去趟遵化!”
  我抬首望向他,静静回应,却还是哽塞:“他……们可好?”
  允祥颌首,“他待雨苓甚好,性情也变了,虽不能全然心若怀谷,我却瞧得出,再无昔日暴敛焦躁,”言至此,他稍稍一顿,“十四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他真正了悟了,‘若真是情深,则该懂得尊重,若选择的不是自己,苦苦纠缠,也徒添了折磨和伤害。只愿伊人嫣笑依然。”
  我听罢,长久不语,允禵当日果真在门外听到了我对图里琛的一番话,他道出江南的真相不过是逼我绝心离开,断了我的亏歉之心。
  痴了,亦是释了。
  “靖晖!”允祥低低唤了我一声。
  我嘴角微挑,扫去氤氲,取过执壶,自斟满酒,举杯道,“两袖一甩,清风明月;仰天一笑;快意平生,那才是让人妒羡的生活!”
  两人一饮而尽。
  黑湛湛的双眸直视着我,一缕柔光闪过,再看时又已无迹可寻,缄默了许久,他方才开口,“十四说得极对,我与他一样,只望你能嫣笑依然。”
  我本似稳健的手稍稍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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