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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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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第一章 失败之手 / 001
  第二章 革命的另一种血 / 039
  第三章 亡命夷方 / 060
  第四章 苍茫野人山 / 102
  第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 139
  第六章 楸木花开 / 182
  第七章 鬼子来了 / 204
  第八章 一个翡翠人的抗战 / 240
  第九章 受伤的鸽子 / 276
  第十章 在废墟之上 / 298
  

第一章 失败之手(1)
起更了。
  更声回荡在1942年的西南边城腾越初春的夜空,空洞而沉闷。常敬斋像往常一样停下手中的活计,吩咐商号的店员收拾物件关店门。作为腾越城闻名遐迩的玉石商贾和玉雕大师,常敬斋对工作的认真和刻苦,一直是腾越翡翠行当里的楷模。从早晨工作到更声起,是他的一个习惯,并非刻意为之;他起身去洗手,换衣服,出行和工作,绝不穿同样的衣服,这也是他的习惯。而洗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繁复的仪式。
  准确地说,常敬斋的洗手应该称为净手。他净手的过程,严谨的态度毫不逊于他的玉石雕刻。他洗手的时候,手下的徒弟得备好三盆水,一盆是凉水,另一盆是温水,最后一盆就是滚烫的开水了。常敬斋先用凉水冲手,将雕刻中沾在手上的灰尘和汗渍洗去。然后,他的手转移到第二盆温水里,他先将手安静地放在温水里浸泡,闭目沉思的样子显出几分沉迷和陶醉。泡大约三分钟后,他开始往手上抹那些马帮从缅甸贩卖过来的洋叶子,洋叶子其实就是香皂,抹了香皂的手泛起小小的白色泡沫,在双手互相的揉搓中,常敬斋会体会到一种光滑的感觉。这种感觉对常敬斋来说是奇妙的,那是青春的回归与活力。然后,他会恋恋不舍地洗去手上香皂的泡沫,把目光聚集到最后那盆热气腾腾的开水里,样子像一个准备战斗的战士。他迟疑一下,把手迅速伸进滚烫的水里,随即又迅速缩回来,这样一伸一缩的动作快如闪电,同样的动作在重复一百次后,他的手变得通红,仪式也就完成了。有传闻说常敬斋洗手是在练一种功夫,也有人问过他其中的奥妙所在,他总是笑而不答。
  洗完手后,他开始换衣服。长衫、马褂、瓜皮帽,这是他展示给外人的一成不变的装束,变的只是衣服的质地和颜色。换好衣服后,他拉开身边桌面下的抽屉,将一尊檀香木雕成的喜笑颜开的佛像拿出来。那是一尊小小的坐佛,因为长期被放在手中把玩的缘故,它已经变得光滑无比,在油灯的照射下,散发出细腻的光芒。常敬斋手中把玩着这小小的物件,带着大徒弟三宝在石头商号的整个庭院里走一遭,这当然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总是这样训导三宝:要做老板,就要注重细节,细节决定着成败和命运。当他确信没有一丝纰漏后,才会转回去,将坐佛放回原处。这个时候,整个商号里,就会弥漫了一股淡淡的檀香香味。
  常敬斋向三宝和守店的店员道别。三宝说外面有些乱,新来了好多当兵的,要不要送送他。他摇摇头,摆摆手,出了店门。
  门外,马夫手提一盏马灯早已恭候着了。见了常敬斋,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把他扶到了上马石上。然后牵过马。常敬斋轻轻一抬腿就上了马。街上不是三宝说的有些乱,而是相当地乱,一条街挤满了士兵和看热闹的人群,美式军用吉普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马夫说:“老爷,那么多的兵,是不是要打仗了?”
  “打仗是当兵人的事。”常敬斋的回答就像这初春的夜晚一样充满凉意。马夫明白老板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于是他不敢再吭声,提了马灯牵着马在人群中慢慢走,只是那双小眼睛依旧东看看西瞧瞧地充满了好奇。迎面一群学生围在文星楼前新搭的戏台上,正在演出。在巨大的美式汽灯照射下,台上的人很引人注目。“抗日救国,匹夫有责”的喊声很响。马夫忍不住又问:“老爷,这匹夫是什么意思?”
  常敬斋道:“就是我们普通人。”
  “老爷。”马夫转过身,抬头看他一眼说,“你怎么会是普通人,普通人是我这种。”
  “你怎么这么嗦。”常敬斋斥责道。
  马夫这下子是真不敢出声儿了,他垂头丧气提着灯牵了马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出了城,他们的目的地是离城八里地的和顺古镇,常敬斋的家就在古镇的一座深宅大院里。
  郊外的夜漆一样黑。在马灯微弱的灯影里,一匹温驯的老马和两个沉默的路人显出浓重的压抑。这种压抑感压迫着常敬斋,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为对抗心中这种压抑感,他忍不住扯开嗓子唱起了《 阳温暾小引 》:
  

第一章 失败之手(2)
我本是道中人辛苦尝透;
  才把这俗语言劝劝众俦……
  常敬斋唱了两句,唤一声前面的马夫,问他为啥不一起唱。马夫说:“我不会。”常敬斋说:“走过夷方的人,没有不会唱这歌的。”马夫说:“老爷,我要是走过夷方就好了。我要是走过夷方,也就不给你牵马了,我也像你一样做老板了。”常敬斋笑道:“你真以为走夷方那么轻巧,穷走夷方急走场,是不得已的事情,走夷方就能发财当老板,那腾越人不都走夷方了?你听我唱给你听。”
  常敬斋又唱道:
  最凶险,过夷山,时刻担忧;
  受饥饿,受风霜,面黄皮瘦;
  到八莫,又焦着,过水乘舟。
  马夫听了,说这歌声怪惨的,让人听了想哭。常敬斋说:“真正想哭的,不是唱的这些,而是那些思乡想亲的段落。我唱一段给你听听。”
  常敬斋咳嗽了一声,像是清嗓子,但他终究没唱。马夫回头问:“老爷,你不是要唱一段给我听听的吗?”
  “算了。”常敬斋说,语气里有些忧伤。二人于是又不再言语,依旧沉默了往前走。从高黎贡山吹拂过来的夜风,拂过他们都有些沧桑的脸庞。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和顺古镇前的牌坊前,在马灯昏暗的亮光里,巨大的牌坊像一尊大神,庄严而沉重地矗立在常敬斋面前,牌坊上还残留着怒江剧社宣传抗日演出后的横幅,在夜风中发出奇异的声响。常敬斋抬头看了一眼模糊不清的横幅,轻轻拍了一下马肚子。马比先前走得急了些,“嘚嘚”的马蹄声在和顺古镇用火山石铺就的巷子里响起,随即又被夜色淹没。
  下人们早已睡去了,只有守门人还在门前的石礅上咕咕地抽着水烟筒,见常敬斋回来,便放下水烟筒起身迎接,恭敬的样子像一个患了佝偻病的人。
  “小奶奶还在后院等着您哩。”看门人手提了灯笼小跑在常敬斋的前面说。他说的小奶奶是常敬斋的夫人秦小玉,因为她年纪实在太轻,所以下人们都习惯叫她小奶奶了。
  秦小玉确实还在后院等着他,她屋里的灯还亮着,这让常敬斋真正感到了一点儿初春的暖意。
  常敬斋推门进到秦小玉的屋里,吓了正在专心剪纸的秦小玉一跳。见老爷回来了,秦小玉慌忙收拾了剪纸和那些纸屑,起身给常敬斋泡茶。
  常敬斋在椅子上坐定,目光温和地看着秦小玉泡茶。秦小玉泡的是普洱茶,她先温壶,然后把掰好的普洱茶小心地放进温好的壶里,再往里面加滚烫的开水,然后将头道茶倒进茶杯里温杯,再往温好的杯里续上二道茶。秦小玉泡茶的熟练和优雅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茶艺师,看她泡茶对常敬斋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屋子里燃着的印度纹香已经过半,普洱茶的香味和印度纹香的香味纠缠在一起,产生了异香。这种香味一直让常敬斋着迷。当秦小玉把泡好的普洱茶端到他面前,他接过轻轻呷一口,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快活的表情。他端着茶杯问:“洗过了吗?”
  秦小玉点了点头。常敬斋问秦小玉洗过没有,是一种提示,是告诉秦小玉他今晚要做那样的事。
  喝完茶的常敬斋没有了路上的沉重,身心都轻松了很多。他哼着小曲进了卧室。卧室里依旧有印度纹香淡淡的香味,常敬斋看到,床头柜上那根新燃上的印度纹香升起袅袅轻烟,秦小玉已经脱光了衣服候在床上。
  常敬斋把衣服脱了,只穿了条裤衩,来到床边,掀开了秦小玉身上的被子。秦小玉洁白如玉的身子战抖了一下,好像是感到了夜的凉意。常敬斋伸出手,轻轻将秦小玉额前的几丝头发拢到后面,手便轻车熟路地在秦小玉的身子上游走开来。
  常敬斋与秦小玉的性生活,手是重要的工具,也是唯一的。对于常敬斋来说,手就是他的性器官,至少可以这么说,手是他性器官的替代物。事实上,自从他把秦小玉娶过来,性生活都是用手来完成的,秦小玉也只体会过用手来实现的性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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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败之手(3)
八年前,当常敬斋把秦小玉从上海带回腾越城,整个腾越城都被轰动了。这轰动效应缘于两个方面:一方面,腾越的名商巨贾娶了大上海貌若天仙的千金小姐,足以让偏居一隅的腾越人心旌摇荡;另一方面,大家都知道这赫赫有名的翡翠巨商在夫妻生活方面是个废人。把这么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当花瓶摆着,又让腾越人多了些许遗憾。一时间,关于常敬斋如何来满足这位上海千金小姐的性要求就成了腾越人最感兴趣的话题。有人说这上海美人好看不中用,马上就有人纠正不是上海美人不中用,而是常老板不中用。有人公然为揣测常敬斋的夫妻生活争论得面红耳赤,甚至动起手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更有用心险恶的,在茶馆里见常敬斋游手好闲的大儿子常石头,就嬉皮笑脸说:“石头,那上海小姐摆在你家里可惜了,你爹不能你还不能?”直引起人们一阵浪笑。
  事实是所有的腾越人都错了,他们轻易地忽略了常敬斋的手。在腾越翡翠界,没有不崇拜常敬斋这双手的。这不是一双一般意义的手,而是一双价可敌国的传奇之手。这不仅因为在翡翠的雕刻方面,腾越无人能敌;更重要的是,这双手在翡翠的辨别方面,胜过所有腾越从事翡翠生意的名商的眼睛。一块翡翠毛石,只要放到常敬斋的手上,它的真假优劣,在他一阵抚摸中就有了结论。对于那些嗜好赌石的商人来说,都恨不得把那双手砍了装在自己的手上。这双在腾越翡翠界声名显赫的手,却在腾越人谈论常敬斋的夫妻生活的时候被轻视了,这是那些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腾越人始料不及的。
  常敬斋用这双手,让秦小玉体会到了性爱生活的甜美。在这双手下,秦小玉是一个顺从的奴隶,常敬斋可以让秦小玉平静如水,也可以使她翻腾似波。常敬斋用这双手,一次又一次把秦小玉送上性爱的高潮。当常家的下人私下告诉别人,说秦小玉夜里放纵的呻吟声弄得他们毛焦火燎睡不好觉时,人们还固执地认为那不过是常家下人为了主人的面子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
  但八年了,腾越人没有看到这对老夫少妻因为性爱各奔东西,也没有听说秦小玉红杏出墙的绯闻。人们早已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它已经没有了任何兴奋点,人们只见常敬斋专心致志地做着他的翡翠生意。而秦小玉,则平静地生活在离城八里地的和顺古镇那造型典雅、纹饰华美的常家深宅大院里。
  说秦小玉的生活是平静的,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她的静谧和优雅,是和顺古镇人的骄傲。但事实上,秦小玉的内心却很不平静,这不平静的内心与性生活无关。在这安静得时间似乎都停滞了的深宅大院里,秦小玉的内心时刻涌起阵阵孤独。常敬斋对手的自负,让他们的夫妻生活中很少有言语的交流,两个生活背景完全不同的人,要找到一个共同的话题是困难的。何况秦小玉住了八年,在听腾越方言的时候依旧感觉吃力,而秦小玉的上海腔,更让常敬斋摸不着头脑。当然,语言差异并不是造成他们交流的主要障碍,这方面的主要责任在常敬斋,更主要在那双手,那双手主导了所有的夫妻生活。有段时间,秦小玉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对着镜子疯狂地讲上海活,直说得嗓子发痛。但这种方式显然不能缓解她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在强烈的思乡念亲情结中,她想到了那个从安徽嫁到上海来的外婆和外婆教她的徽派剪纸。于是她让下人买来了纸和剪刀,把她的日常生活全部投入到剪纸中。
  秦小玉把剪纸贴满了常家大院所有的窗棂,甚至木质墙面上也贴满了。为了引起常敬斋注意,她甚至在自己的床帏里也贴满了剪纸。遗憾的是,常敬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秦小玉从来没有从常敬斋嘴里听说过半句表扬或批评的话。按理说,对传统文化多有涉猎,对民间艺术广泛了解的常敬斋,不可能没有注意过秦小玉的剪纸。公正地说,秦小玉的剪纸艺术,还是大有称道之处的。秦小玉剪的仪仗器物,五色糅合,备极灿烂,雕镂纤巧,殆类神工,堪称佳品杰作。特别是她剪的人物,栩栩如生,宛若真者,颇得徽派剪纸真传。这样水准的剪纸,对于一代玉雕大师的常敬斋,不可能视若无物,不可能不被触动。常敬斋对秦小玉的剪纸取冷漠态度的解释似乎只有一个:他在刻意回避。
  

第一章 失败之手(4)
倒是闲游浪荡惯了的常石头,很喜欢秦小玉的剪纸。当然,常石头喜欢秦小玉的剪纸,首先是喜欢了秦小玉这个人。抛开辈分的关系,秦小玉和常石头几乎就是同龄人。同龄人在一起,是很容易找到话题的。但常石头喜欢秦小玉,不是因为彼此有话可说,而是因为常石头在父亲那儿无法实现的物质要求,在秦小玉这儿能轻易得到。进酒店的酒钱,下烟馆的烟钱,甚至逛窑子的钱。所以常石头经常在腾越城里对外人夸耀,说小妈对我好着哩。有人就取笑他问,“你小妈对你好,到底好到什么程度,让你摸奶子了?”常石头就会红了脸,说,“你妈对你好,你也摸你妈奶子?”
  常石头对秦小玉是尊重的,这种尊重后来发展到了近乎崇拜的地步,他一晃二十好几不娶亲,就是心目中有了秦小玉这个偶像。要在腾越城找一个上海养育出来的秦小玉似的人物,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常石头至今依旧孑身一人。每次,常石头看了秦小玉的剪纸,就直说好看。秦小玉问常石头好看在哪里,他搔着头皮说,好看就是好看,没的理由。秦小玉知道常石头并不能看懂她的剪纸,但听他的夸奖依旧心里高兴。有一天,常石头的一群狐朋狗友嚷着要常石头请他们到腾越食府吃酒,于是他从腾越城跑回来找秦小玉讨钱,不巧秦小玉染了小疾去看中医了,情急之下常石头抓起秦小玉桌上的剪纸就走。到了腾越城的花鸟古玩市场,他摆起了地摊。没想到的是,不多一会儿那些剪纸就卖完了。常石头拿了卖剪纸的钱,来到腾越食府同狐朋狗友海吃山喝了一顿,结账后竟然口袋里还有富余。常石头回到家,把卖剪纸的事跟秦小玉讲了。秦小玉激动得拉着他的手问:“石头,真的有人喜欢我的剪纸?”常石头点点头。秦小玉一双美丽的大眼看着常石头又问:“石头,你不会是逗我高兴编的谎吧?”
  当秦小玉确信自己的剪纸有人喜欢而且还出钱买走了之后,她呜呜咽咽地哭开了。秦小玉一哭,可急坏了常石头,他跺着脚问:“小妈,是什么惹你生气了,哭得这么伤心?”秦小玉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小妈哪是伤心,小妈这是高兴!”
  从那以后,俩人避了常敬斋,在腾越的花鸟古玩市场卖起了剪纸。在这个鱼龙混杂、淘宝高手和骗子云集的市场上,秦小玉的出现,是市场里最大的亮点。她的剪纸,也成了市场里的抢手货。
  常敬斋似乎并不知道秦小玉卖剪纸的事,他依然像今晚一样,夜里回来,在心情愉快的时候用手来把秦小玉带到性爱的峰巅。秦小玉自从嫁给常敬斋,并没有显出任何憔悴的迹象,反倒像雨后的蜜桃,越来越水灵了。八年的少妇生活,秦小玉变得更丰腴,更楚楚动人了。这上海来的美人儿,被高黎贡山的水土滋润后,出落成一个腾越地方的美神了。
  而今晚常敬斋感到了异样,他的手明确地在告诉他,秦小玉的身子不是在迎合他,而是隐秘而执著地排斥他。他的手似乎失灵了,秦小玉的身体和情绪不再服从它的调遣。他这双自信的手,在秦小玉隐秘之处迷失了自己,它不再能引领秦小玉的快感。最要命的是,秦小玉的身体似乎厌恶了这双手,她的身子并不因为这双手的游走而打开,而是在闭合,在轻蔑。当常敬斋真正意识到秦小玉今夜的呻吟声是装出来的,高潮是假的的时候,他缩回了自己的手。
  “你在欺骗我!”常敬斋冷冷地说。他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尖锐而寒冷。
  “没……有。”秦小玉道。但她语气是如此的不自信,否认也显得软弱无力。
  常敬斋翻身起来,赤裸的后背碰到了还在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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