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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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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屯田分为民屯和军屯,民屯主要是无地平民,以户为基,以里为制,一里约二十五户百口人,每户分田三十大亩。汉代亩分大小,小亩为百步,大亩二百四十步,前者为关东旧制,后者盛于秦地,汉武皇帝后期全国统一亩制,行大亩,但数百年来,小亩制屡禁不绝,官吏、豪族屡屡借此侵占民利。

    军屯是由士卒和羌胡构成,以口论,编营制,每人开垦二十大亩,相比于民屯每户三十亩,军屯少耕三分之一,并非土地不够分,而是盖俊不想汉军虎狼之士蜕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总要留出些时间训练不是。

    军民分到的田地看似不少,实则不然,泥水河畔土地肥沃,适宜耕种,但也是相对凉州其他地方而言,且水利设施简陋,盖俊悲观的估计亩产也就0。8大石,仅为关中产量的一半,种子、农具、耕牛、粮食统统是他出的,可以肯定,头一二年必然会赔个底朝天。说实话他从未想过依靠屯田富甲天下,因为他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他只希望数十万人能够自给自足,并让汉军不用为口粮发愁,如此,屯田便算成功。

    农虽不能致富,商却能,泥水周边非常适合放牧,盖俊让一些羌人重操旧业,蓄养马牛羊,同时鼓励养鸡、养鸭,用这些畜产从关中一带换回大量必要物资,至于钱,一概不收。盖俊初来时一匹马就值钱数十上百万,后来长到二百万钱以上,便是在缺马的宋代,马价也不会长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是边地豪族垄断,更重要的原因则是通货膨胀,如今更是夸张到买东西需要用车拉着钱去,快变成以物换物的原始社会了。

    进入深春,天气一日比一日晴朗、一日比一日暖和,举目望去,一片葱绿。碧草蓝天下,五光十色的骏马成群结队,奔驰而过,呼啸跑向远方,掀起漫天的烟尘。

    盖谟本在阿母蔡琬的陪伴下走路,见到马群立时脸色涨红,挣开阿母蔡琬的手,小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迈,高声叫道:“大马、大马阿父、阿母,看大马”

    蔡琬一脸惊讶,自己刚才放开手,他还一个劲儿哭、喊怕,这会儿不怕了?

    盖俊笑着道:“小孩子吗,突然间学会走路都不用奇怪。”说罢提起盖谟抱入怀中,轻声问道:“想骑大马吗?想骑的话阿父就给你弄匹小马驹。”

    蔡琬轻轻打了一下没正经的夫君,小盖谟虚岁才两岁,十几个月大,路都走不稳,哪里骑得了马。

    盖谟似对父亲打扰到他感到不满,张开口,八颗牙齿咬住盖俊的肩膀,疼得盖俊龇牙咧嘴,这小子前一段还只有四颗牙,这回一下子长出四颗,咬人成为他近来的新爱好,得谁咬谁,连兄长盖嶷都没有逃过他的魔牙,被咬哭过好几次,盖俊当然是最惨的了,不过小家伙也不知是怕蔡琬还是心疼阿母,从来没有咬过她。

    盖俊捏住他的脸蛋,威胁道:“臭小子,你在咬我,我就把你扔进臭水沟里”

    “臭、臭”小盖谟似模似样的用手扇着鼻尖。

    “骑大马喽”盖俊心里爱极,让他跨在自己的脖子上。陪儿子玩闹好一会儿,一家三口来到一座小山坡,盖俊懒洋洋躺在草地上,随口问道:“丈人真的要给小珪找个小妻子?他今年才十四岁,也太早了吧?”

    “十四岁定亲,十六岁结婚,不早了。”

    蔡琬坐下来,将腿放平,两条细长而笔直的腿浮出裙面,惹得盖俊一阵贪看,可惜盖谟很快就爬到蔡琬腿上,来回打滚,盖俊承认他嫉妒了,他也想躺那里。嘴里说道:“呵,奇怪哉。是谁曾经向我抬出周礼,言及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是谁说当今人口为国朝初期五倍,地少人多,不宜早婚?”

    “盖郎”蔡琬心里的柔软被盖俊之言碰触到,明眸几乎化为一滩水。记得,那应该是她八年前说过的话呢。那一年,他十七,她十六,他是天下最著名的少年郎,不知惹得京中多少大家女郎暗暗恋慕,却独独倾情于大病缠身的她。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天地为鉴;我若不死,必为君妻,天地为鉴!曾经的山盟海誓仿佛就在昨昔。转眼间,他二十有五,成为当今天下最著名的英雄,她也已二十四,并有了两人爱的结晶。

    盖俊坐起身,将蔡琬轻轻拥入怀中。

    ………

    盖俊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世道的黑暗,农、商皆抓的情况下,军事也没有放下,盖胤和黄忠各将数千人不算,北地郡明面上只有五千余兵力,北地都尉关羽掌三千,盖俊太守府直属一千,县兵千余。隐性的可就多了,那二十余万羌胡,随便一招,就能聚起六、七万,当然,这是在羌酋们眼中的兵力,对盖俊来说谈不上精良可言,若是按照他的标准,大概能抽调出两、三万精骑。汉民选出上万精锐步卒不成问题。说句不客气的话,真打起来,太尉张温都未必打得过他。

    但是距离董卓入京还有三年时间,他会在北地郡安然呆上三年吗?他不敢肯定,这期间只需朝廷一纸文书,无论是转往他郡还是调回京都,他都要乖乖放掉眼前的一切,他抗拒不了大汉天威,他常常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杀——”

    一声喊杀声把盖俊惊醒,他踢踢马肋,行了过去,前方,上万名玄甲士卒以百人为单位,划分上百个小方块,遮天盖地,气势雄浑,给人以无尽的压抑。士卒们肩并着肩,平端长矛,随着屯长、队率口号,整齐划一向前突刺,充满阳刚之气。

    脸带刀疤的屯长大声吼道:“你们既然没有盖中郎,杨、关、马、黄四大都、校尉的骁勇,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列阵,知道啥是阵不?阵就是伍、什、队、屯,百人如一人”

    “再来杀”

    “杀“

    屯长脸色一紫,走到一个身躯雄壮的士卒面前,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心窝,将他蹬出一丈来远,由于血气涌上脸部,从左眉至右颊的疤痕更加明显,宛若一条丑陋的蜈蚣,骇得诸士兵尽皆垂下头。

    屯长还不解气,冲上去一顿拳脚,专挑既疼又不损伤身体的地方下手,边打边破口大骂道:“当老子说话是放屁是不?不听命令是不?我知道你,但你有啥凭仗?横行一乡就敢跟老子摆谱?老子战场上斩过的蛾贼、胡人首级相加超过五十颗。你个小婢生养的!”

    打爽了,屯长喷出一口浊气,淡黄色的眼珠游移四方,士兵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很显然,他没有杨、关、马、黄四大都、校尉的武力,所以他不听命令老子就揍他,揍到他听命令为止。听明白没有?听明白回个话”

    “诺。”上百士卒喊道。

    屯长眉头皱紧,骂道:“你们在放屁吗?还是个哑屁!”

    “诺!”上百士卒暴吼。

    屯长“嗯”了一声,慢悠悠走到一名身材适中的士卒面前,狠狠拍拍他的脸,狰狞着笑道:“你他娘的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这么软?小子,我猜你在乡里肯定常受欺负吧?没事,你只需要配合袍泽,就能轻易斩获敌首,无论是多么勇猛凶悍的敌人。”

    “诺。”士卒大吼着回道。

    “这回还像点样子。”屯长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就听到别人唤他名字。

    “刘调”

    刘调皱着脸转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子敢直呼他的名字,一见之下,立时傻了。

    “好威风啊。”盖俊笑吟吟道。刘调虽然地位不高,却有盛名,原因无他,接连得罪庞德、杨阿若,整个盖俊军里只此一份,这么传奇的人物盖俊怎能不认识。

    刘调语无伦次道:“司马不是不是”

    “行。都是老兄弟了,你就叫我司马吧。”

    士卒们一脸好奇,自己屯长啥德性他们太了解了,连顶头上司军侯都不鸟,居然有降得住他的人。听屯长唤他司马,还是以前的官职,他莫不是四大都、校尉中的一人?也太年轻了吧?

    盖俊随口问道:“屯田兵怎么样?”

    刘调恨铁不成钢道:“得狠狠操练,太熊了。咱老营随便抽出来一人,就能打趴下十个。我宁愿回去当个队率,什长也行。”

    盖俊笑着说道:“好好干,年末大演武,你要是练出精兵,就提拔你当军侯。”

    “屯田兵军侯?”刘调不见喜色,屯田兵,就是当司马都没意思。

    “射虎营军侯。”盖俊撂下这句话,转身继续深入巡视。

    刘调楞了老半天,用力一拍大腿,转向屯兵吼道:“从现在开始,谁不认真训练,老子就活剥了他。”

    “射虎营军侯?”诸兵面面相觑,有这个能力的人北地只有一人,名字呼之欲出

第145章 惊变() 
不算字数:上一章中原一带的亩产搞错了,应该是小亩1。5石,大亩3。6石左右,而凉州大亩产粮平均下来小于、等于1石,有些地方甚至只有0。4石,由此可知边疆屯田注定是赔本的买卖。但屯田无需朝廷千里迢迢运粮(从中原运10石粮,到达边疆只能剩1石),还能够稳定边疆局势,这在朝廷眼里是钱财无法衡量的。

    

    盖俊领着诸将、官吏站在田边,举目望去,黄灿灿的粟、麦一眼望不到边,心里迅速被幸福填满。大半年来,为了等待这一天,可谓受尽种种磨难,夏时先是连接一个月的大旱,盖俊当时眼睛都红了,每日哪里也不去,家也不回,就呆在田地里,率领百姓士卒抗击天灾,好不容易制住旱情,蝗虫又至,铺天盖地,百姓依照盖俊的灭蝗策扑灭蝗灾,紧接着又遇上连绵不断的大暴雨,马不停蹄开始排水

    “太难了!”盖俊不止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这句话几乎快成为他生活中的口头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从未想过种点粮食会是这么的难。

    “历经风雨,终见彩虹。得来不易,才会珍惜。”盖俊心里默默的道。

    盖俊身边一位肥硕中年男子笑着说道:“看这势头,每亩最少能获一石粮啊,恭喜盖府君了。”

    春耕时盖俊估计亩产最多0。8石,如今比预料还要多些,但他不见喜悦,脸上反而浮出一丝厌恶之色,非为事,而为人,身边诸人皆是如此。

    肥硕中年男子姓程名球,如今任凉州刺史部治中一职。治中和别驾乃刺史的左膀右臂,虽然仅是吏,却号称顶半个刺史,一州之内,连各地两千石太守都相让三分,可谓权势滔天。

    程球出身于安定豪族程氏,按说大家族出来的人品行都不会太差,但此人贪婪无厌,雁过拔毛,凉州上至官吏下至百姓皆恶之。他此来是为求粮要兵。

    年中耿鄙出任凉州刺史,耿鄙出身于右扶风耿阀,是云台二十八将耿弇的嫡系后代,上任以来颇多动作,最大的一件是今年秋收后欲对金城叛军发动进攻,特命武威、陇西、武都、汉阳、安定、北地六郡各征五千兵士会师汉阳。

    耿鄙早闻盖俊在北地屯田,特遣治中程球前来求粮,程球摆谱惯了,张口要粮要兵外,还暗示北地官吏送其钱财,否则后果自负,连同乡梁固也没有放过,气得长史梁固当众与之翻脸,破口大骂。程球气急败坏,求见盖俊,便要告他一状。盖俊是谁?那是天下第一护犊子的人,见都没见程球。

    程球灰溜溜离开北地郡,回到汉阳向耿鄙说了盖俊、梁固一通坏话,耿鄙不明实情,自觉落了面子,立刻发动关系网,一个月后,马日磾、前北地都尉耿浑相继给盖俊寄来书信,让他顾全大局,不要意气用事。盖俊可以不鸟耿浑,老师的话却不能不听,捏着鼻子认了。

    程球自觉胜利,再次趾高气昂的来到北地郡,盖俊看不过去,使妻弟卞秉召集城内恶少年、游侠十数人,在妓社借争风吃醋,给程球一顿狠揍,牙齿都打掉一颗,甚至亮出明晃晃的刀子,眼中凶光外露,程球并非傻子,赶紧叩头求饶,事后躲在驿站乖乖养伤,再不敢放肆,近来才愈。

    见没人接茬,程球嘿嘿干笑两声,道:“盖北地大丰收,我们刺史部也不要多,就三十万石(斛)吧。”

    “多少?”盖俊眼神斜瞥,面无表情。

    盖俊眼神如有实质,仿佛刀锋,程球不自然的别开目光,说道:“二、二十万石也行”

    盖俊目光转回黄灿灿的麦田,淡淡说道:“五万,多一斛没有。”

    “这个”程球急道:“五万也太少了,恐耿使君怪罪,下吏担当不起啊。”每名士卒日口粮是六升,以一月三十日计算,就是1。8斛,五万斛粮仅够万人不到三个月之用。

    “若是耿使君觉得不够,让他来找我就是。”盖俊语调仍旧平淡。

    

    凉州,金城郡,临羌,湟中羌大营。

    中军大帐内的十数个羌帅们脸色难看,各自喝着闷酒。年中,他们将三万湟中羌骑进攻汉阳郡,汉阳渭水河以北已被汉阳太守傅燮划给数万羌胡,用以屯田,羌胡为保自身利益不受侵害,奋起抗争,双方争斗十数日,董卓率万骑从后偷袭,湟中羌大败而回,损失以万计。不久前,他们认为汉阳不好打,转而南下寇略陇西郡,不想又被坚城挡住脚步,久久不克,撤退时遭到陇西、汉阳、武都三郡郡兵追击,再损数千。

    湟中羌纵横凉州数百年,在二十几年前的段颎时代更是号称无敌,当时段颎带着一万两千湟中义从羌横扫整个凉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打得凉州诸羌胡看见他们就绕着走,骁勇冠于汉军。现今居然连战连败,伤筋动骨,这让羌帅们如何能够接受。

    一名羌帅喝下一杯酒,皱着眉头说道:“北宫将军,要我说咱们还是和边、韩二君和好吧。去年末咱们在边、韩二君的指挥下击败周慎五路大军,斩俘数万,打得可真叫一个解气。然而自从咱们和边、韩二君闹翻,这日子”

    有人补充道:“是啊,日子比去年难过多了。”

    有人感慨道:“唉!没有汉人相助,咱们在凉州是寸步难行啊!”

    北宫伯玉、李文侯面色一沉,另一人拍案而起道:“娘的!你们是不是想当汉人奴隶想疯了?”

    先前开口的羌帅冷笑道:“我只知道我今年没有捞到一丁点好处,麾下勇士却死伤上千,以后还会死伤更多人。”

    诸羌帅大部分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将军要好好考虑考虑。”

    北宫伯玉李文侯终相视一眼,后者开口说道:“边、韩素有兼并我们之心,若投靠他们,不出两年,我们非死即废。所以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羌帅心里似有不甘,脸现挣扎,追问道:“真的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李文侯才摇头,猛见羌帅摔杯落地,牛皮大帐瞬间被无数刀剑划开,几十名羌人一脸狰狞的冲入进来,专砍北宫伯玉、李文侯及其亲信羌帅,大帐内一片刀光剑影,呼喝喊杀声、利刃入骨声、临死惨嚎声此起彼伏。同时外间亦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李文侯武艺一般,斩杀两人后,左腿被砍断,不等起来,数刀落下,一顿乱砍乱剁,身上刀伤数不胜数,仅头便挨了六刀,脑浆洒得满地都是。北宫伯玉怒骂连连,一柄大刀使得异常娴熟,左劈右砍,勇不可挡,转眼间帐内只剩下他一个抵抗者,羌人纷纷后退张弓搭箭,将他射成刺猬。

    望着帐内一片狼藉,羌帅叹气道:“将军,别怨恨我们,是你们挡住我们的道了。”

    凉州,金城郡,允吾。

    深夜,边章宅邸被血色淹没,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脸上无一例外带着一丝困惑与愤怒,死不瞑目。

    韩遂提着一柄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俊朗秀逸的面容在黑暗下忽闪忽现,给人一种妖冶诡异的感觉。

    麴胜小跑到韩遂近前,禀道:“边府上下五百余口,尽数诛除,只余边章一人。”

    五百多条生命在韩遂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停也没停,继续迈着坚实的步子前进。

    边章安安稳稳跪坐在主位上,衣衫洁白如雪,一尘不染,漆黑的进贤冠下是一张平淡到极点的五官,双目越过厅内杀气腾腾的甲士,直视着走进来的韩遂。

    边章缓缓开口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韩遂默然无语,拿出一块手巾,擦拭着爱剑上的血迹。良久,道:“退下。”

    众甲士面面相视,直到韩遂再次喝退,才如退潮一般撤离大堂。

    “把门合上。”韩遂又道。

    边章失笑道:“你就不怕我暗藏弩箭,把你击杀当场?要知道,只需手指轻轻一扣,你为之努力前半生的一切就将随之而去。”

    韩遂面色复杂的摇摇头:“几十年的交情,我太了解你了。”

    “几十年的交情?人,都是会变的”边章嘴角泛起一道讽刺的笑意:“就如你。”

    “我没变。”韩遂再次摇头。

    “不。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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