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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浅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觉，赶紧收回目光：“……吴先生，你去休息，我帮你煮一点治感冒的……红糖姜水行吗？”
　　吴澄也回过神来：“我这里没有。”她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像包容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神态重新带了一点点俏皮：“那你有什么？”
　　“不清楚。”吴澄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能看看你的冰箱和橱柜吗？”
　　“可以。”
　　“那么。”罗浅浅笑道，“你能去床上躺着吗？我来照顾你就好。”
　　吴澄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温情弥漫在心头，“那麻—”
　　“—麻烦你了。”她打断他，回头给他一个笑容，“我替你代劳了。”
　　他的橱柜里果然什么都没有，罗浅浅蹲在那里叹息，以前他不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怎么这么多年，反而退化了。
　　冰箱里头倒有一排鸡蛋，超市里那种盒装的，个大饱满白白胖胖的，罗浅浅如获至宝地抓在手里。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有糖和盐，好吧，也勉强够用了。罗浅浅拧开煤气，倒了一锅水，几分钟水就沸了。
　　厨房里的灯光是白的，照着这些锅里这些不肯安静的小泡沫，相映之下，似乎生活本身，是宁静安然的—罗浅浅往里头打鸡蛋的时候，是有这样的感觉的。
　　蛋清有一点腻在手指上，罗浅浅开了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冲，这些生活化的细节让她沉迷，仿佛她是幸福满足的一个小妻子，爱人正等着品尝她的手艺。这样的幸福原本应是就在前方的，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就偏了这么远。罗浅浅反反复复搓着手，她突然非常、非常的难过。
　　吴澄在罗浅浅端蛋花羹进来之前就已沉沉睡了过去，罗浅浅轻轻推了推，他不醒，她看他睡容平静，也就不舍得把他叫醒。这是他睡着时候的样子。罗浅浅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来那个故事，那个在月光下，永睡不醒的、俊美的牧羊人。说完这个故事不久，他们就分开了，也许这个故事对于爱情来说，本身就意味不祥。
　　第二天吴澄的体温又上来了，罗浅浅拿温度计帮他测了测，轻微的低烧，不算太严重。
　　“还要再麻烦你。”吴澄接过她给他倒的热水，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罗浅浅回答，“不过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不然你跟我都要饿死。”
　　吴澄微微笑起来：“钱在书桌的抽屉里。”
　　“好，好的。”罗浅浅赶紧说，“我会给你报账。”
　　这话让吴澄略微的有一点不愉快，但他知道她这样才是得体的举动：“可以，你照顾我的费用，我另外算给你。”
　　罗浅浅怔了：“什么费用？”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用的，我，我是……帮颜珊的朋友。”
　　“可是听你的情况。你也需要钱。”他的语气很诚恳，没有任何居高临下，可是还是把罗浅浅给伤着了，她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朋友（1）
罗浅浅从吴澄家回来的这天晚上，颜珊从外头带夜宵回来的时候，罗浅浅还没有睡，窝在沙发上，看见她回来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浅浅，就知道你还没睡，来来来，吃这个河粉，绝对陵城一绝。”颜珊把筷子给她掰好。
　　罗浅浅接过来，迟疑地说：“颜珊，是不是因为我，把你和你男朋友给挤到外头去了？”
　　“哪儿呀。”颜珊吃了一口河粉，笑眯眯地拍拍她：“你别多心了，该不好意思的是我—你晚上吃了什么？”
　　“……呃。”罗浅浅换了个话题：“颜珊，我找到了住的地方，可能想搬走。”
　　“搬去哪里？”
　　“有一间小旅馆，很便宜的……”
　　“浅浅。”颜珊截断她的话头，“浅浅，你能告诉我，你来陵城做什么的吗？”
　　“我，来找工作。”
　　“就是这样？”
　　“对呀。”罗浅浅觉得有点儿轻微地被冒犯。
　　“浅浅。”颜珊咬着筷子说，“你别误会啊，我也是担心你。”
　　“我明白的，颜珊，谢谢你，真的。”
　　“嗯，是这样的，浅浅，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姐妹，开了一家书店，你愿不愿意去帮忙？”
　　罗浅浅有些惊喜：“真的？”
　　“当然了，可是太委屈你了，不过你现在没有身份证……”
　　“不不，不委屈，颜珊，我愿意的。”
　　“那就好，你也别搬出去了，我一个人也怕。”
　　“可是，李扬……”
　　颜珊笑了，用童音说：“妈妈说了，嫁人之前不能留男人过夜。”
　　罗浅浅也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啊浅浅。”
　　“嗯？”
　　“那个，是这样。我听李扬说吧，吴澄这个人，家里情况挺复杂的，他妈妈是陵城著名的企业家，说给他的女朋友也找好了，也是数得着的有钱人。”
　　罗浅浅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
　　颜珊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她都说她明白了，自己还用说什么？于是换了话题：“浅浅，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吧。”
　　“啊不用。”罗浅浅赶紧推辞：“你陪李扬吧，不然我怀疑他要恨死我了。”
　　“他敢呢。”颜珊一副把男朋友拿捏在手的小模样，“两个人成天待在一起也腻—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逛街。”
　　第二天颜珊还在洗澡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在洗手间里头喊：“浅浅，帮我接个电话。”
　　罗浅浅以为是李扬，还为霸占了他女朋友一天而心里惴惴，她拿起话筒，声气都比较卑微：“喂？”
　　对方犹豫了一下：“请问，罗浅浅在吗？”
　　罗浅浅有两秒钟都说不出话来：“我是。”
　　“……我是吴澄。”
　　“我知道。”
　　那头迟疑了许久：“前两天，谢谢你了。”
　　“吴先生，你谢过了啊。”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句话堵得太死。
　　果然对方似乎没有语言了，隔了一会儿：“那么就这样了，罗小姐。”
　　电话断了，吴澄直直地盯着话机。真的，从他这间经理室打出去的电话，几乎没有，手机也是一样，他从来不习惯找别人。老实说他也就是挂个经理的名号，无论如何，他是董事长的儿子，是“城市寓言”的大股东。
　　基本上，只要股东会议，他象征性地出个面，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平时他这间经理室，门都很少有人敲响。他一直都觉得这样很好，他十分愿意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可是现在，似乎稍稍起了一点变化。
　　罗浅浅这一天累得半死，颜珊曾被她男朋友诊断为强迫症加焦虑型购物狂，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只要还算好看的衣服穿上身，她就舍不得脱了，货比三家是好的，脱下来她就会在脑子里构思被别人买走穿上的情景，这让她比较抓狂，要是真的努力横下一条心来货比三家，那她剩下的时间不用逛别的，一定心心念念那一件，一直到真的把它抓到手为止。　。。

朋友（2）
罗浅浅就跟着她逛啊，逛啊，看她不停地试啊，试啊——颜珊真的不是故意要让罗浅浅来当免费劳力的，她甚至以翻脸相威胁罗浅浅试衣服，无奈后者就是提不起兴趣。“我送给你，你试嘛。”这句话还不能讲多了，颜珊怕罗浅浅多心。
　　回去的路上颜珊的高跟鞋鞋跟断了，结果把脚给扭着了。而且她们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时候的市中心根本不要想打到车。只好由罗浅浅拎着一堆东西，另一只手搀着痛叫不已的小颜美女，慢慢往回走，一路招手打车。走到天桥那里颜珊终于崩溃了：“不行不行了，走不了了，我脚痛死了。”
　　“那怎么办啊？”
　　“打电话，让李扬来接我们。”颜珊有气无力地说，“把包给我。”
　　颜珊打开包找手机，罗浅浅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一辆黑亮的奥迪“刷”开过去，突然在她们前面不远处止住了，然后她就眼见着这辆车从前面路口绕了一个大圈，再原路开过来。她心里头正在嘀咕，颜珊刚刚在这个时候翻开手机盖。奥迪在她们旁边停下来了。罗浅浅傻乎乎地看着车后座门打开来，吴澄从车里出来。
　　司机也跟着下车：“吴经理。”
　　吴澄转头对他道：“麻烦您稍等。”然后他走过来。
　　颜珊坐在后座上，看看罗浅浅再看看前排的吴澄，一脸莫名所以：
　　“你什么时候约他来的？”
　　“我没有啊。”
　　李扬赶到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已经脱了鞋袜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罗浅浅在旁边陪她，看见李扬来了，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房间。
　　“珊珊，珊珊。”他紧张地去摸她的脚，“还疼吗？”
　　“去！少趁机占我便宜。”颜珊打开他的手。
　　李扬哭笑不得：“小姐，我没这么会挑时候。”
　　“还说呢，那双烂鞋就是你给我买的，害我扭了，你说怎么办？”
　　“我办，我肯定办。”李扬非常诚恳地点头：“用十二分的力气办。”
　　“你正经点儿！”
　　“珊珊。我这不是，立刻就赶过来了吗，你说你当时也不给我打电话。”
　　“当时你在哪儿呀？等你赶过来估计我脚成发面馒头了。”
　　“馒头好，馒头比包子强，包子有褶。”
　　颜珊简直要被他气昏：“要不是，要不是吴澄从天而降，你女朋友我今儿就喋血街头了你知不知道？”
　　“吴澄？”李扬楞了一下，“他？”
　　“可不是嘛？”
　　“他怎么会出现？”
　　“正好遇上了呗。”
　　“我跟你说，吴澄这个人记忆力是不错，但有一点，他不怎么记人的，怎么见你一面就把你给认出来了？”
　　“你不要乱吃醋。我估计，他是看见浅浅了。”
　　“……”李扬感叹，“你这个小朋友，挺不简单啊。”
　　“你就爱多想，她照顾他两天呢，他怎么就不该记得她？”
　　“这话搁别人身上没错，搁吴澄身上……”
　　“吴澄不是人啊？”
　　“是人，是人。”李扬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我们别谈别人了，行不？”
　　“哼。你想谈什么？”
　　“……”
　　外头的窃窃私语，罗浅浅是一句都没有听见的，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今天，吴澄为她打开车门，看她的一瞬，几乎让她产生幻觉，小澄哥哥又回来了。
　　他会不会有一点想起她？
　　罗浅浅猛然晃一晃脑袋，厉声对自己道，罗浅浅，你别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
　　现实重新流回来，横贯于眼前。
　　罗浅浅苦笑一下，回房间躺到床上，勒令自己，睡觉。
　　过了很久，终于迷糊过去。
　　突然的，耳边起了一阵尖啸。是谁的？她仔细听，原来不是别人，是她自己，是十七岁的她。罗浅浅束手无策地看着当年的自己，在绝望到歇斯底里地嚎叫。
　　一屋子都是血，挣不开，漫天的血。女孩子拼了命地往窗沿上探，无奈腰被人紧紧抱住：“浅浅，浅浅，不要看。”
　　……不要看。
　　“浅浅？”真的有人叫她的名字。
　　撑开眼皮需要偌大的气力，看清楚眼前的面容更花费了一点时间：“颜珊？”
　　“你怎么了？”颜珊一脸惶惑，“我进来就听见你哭得要把自己抽过去，你做噩梦了吧？”
　　“嗯。”她咽了咽唾沫，艰难地回应，喉咙痛。
　　还好被及时唤醒，以她的经验，这些梦做起来，她几乎就不得醒，要把现实中受的煎熬再重新受过完整一遍，最后醒过来，喘得快要死去，真是可怕，有段时间她都不敢睡。
　　“嗯，别多想了。”颜珊拍拍她，“明天还要上班，睡吧。”
　　罗浅浅也累了，应了一声，阖上眼睛。
　　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颜珊的一句话：“我真的觉得，吴澄对你，挺特别的。”
　　她忽然就清醒了，水泼一样。但她不敢应和，甚至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颜珊看她似乎睡着了也就没再说话，很快进入睡眠，留罗浅浅一个人在绝对的清明之中，相当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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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1）
李扬被颜珊逼的。
　　为了报答吴澄的“一车之恩”，要在家里请吴澄吃饭。
　　“你想干什么，你说吧，你想干什么？”李扬问颜珊。
　　“没干什么啊。”颜珊无辜的眼睛对他眨呀眨，“吃个饭而已。”
　　“哼。”她一点小心思他哪有看不出来的，“女人天生都是媒婆。”
　　“被你看出来了啊，嘿嘿。”
　　“我跟你说过了珊珊，吴澄跟你们那个，罗浅浅，他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人，你不能不费这个事吗？”
　　“八杆子打不着？那我就九杆子！”颜珊对他抛了个媚眼，“我就喜欢费这个事嘛。”
　　李扬无奈：“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我高兴。”颜珊说着说着过来扒他的胳膊，“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南竹NO1！”
　　“……”
　　“好啦，我也不是非撮合他们不可，我就是请吴澄吃顿饭，尝尝我手艺嘛，你不是说他除了你都没什么朋友，我们不要送送温暖给人家嘛？”
　　“……”
　　“再说了……”
　　“好了好了，停！”李扬被她BALABALA一大串彻底弄晕，“不要再说了，我认输，我成全还不行吗？不过话说在前头，人家肯不肯来，就不在我的努力范围内了。”
　　“放心。”颜珊笑，“女人有第六感，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会来的。”
　　吴澄果然应邀而来。
　　李扬刚一敲门，门立刻打开来，颜珊扑过来：“哇，吴先生你果然来了。”
　　李扬完全被无视，站在那里很无语。
　　罗浅浅正在摆开一众碗碟，抬头看见吴澄，后者自然是比她有心理准备，对她笑笑。
　　罗浅浅赶紧回给一个笑容，发现自己脸都僵了。
　　事实证明，颜珊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度的，没有一味地一定要给吴澄和罗浅浅制造什么氛围，这当然一方面也是归功于李扬预防针打得好，另一方面席间一直言谈甚欢，的确没有必要搞出什么刻意来。
　　“罗浅浅，你从小就一直这么安静的吗？”李扬随口问道，“不像某些人。”
　　“你说谁？”颜珊立刻追问，不过也不当真。
　　“我小时候。”罗浅浅开口，“很闹，很任性的。”
　　“真的吗？”颜珊接道，“为啥女大十八变，我越变越闹腾呢？”
　　“我是因为……”罗浅浅犹豫了一下，咽了回去，“可能被骂多了，自然就……”
　　“这样啊。那这个任重道远的任务就只好交给我了，是不是，颜珊小朋友？”李扬笑道。
　　“你敢？你试试看？”
　　罗浅浅和吴澄几乎同时，向那一对情侣投去一点了然的笑，那笑容仿佛是历经沧桑，对青春年少。
　　接着他们视线交接。
　　罗浅浅却很快转开目光。
　　饭后李扬被颜珊拖去洗碗，罗浅浅本来自告奋勇要帮忙，颜珊把她推得老远：“不用不用，你陪吴澄聊聊天就好。”
　　又想了想：“要不我把水果切好你给端过去。”
　　吴澄和罗浅浅相对而坐，这个环境对他们来说，两个人都是客人的身份，失了主人的陪伴，多少有些别扭。
　　“你感冒全好了吗？”罗浅浅开口问。
　　“嗯，差不多了。”
　　“那就好。”罗浅浅看看又要冷场，“你跟李扬关系很好？”
　　“我是他的，病人。”吴澄语气淡然。
　　“哦。”
　　他听出她的声调不大对，有些难过的样子。
　　她看着他，那眼光里全是了然的疼。
　　罗浅浅想到那个妇人藏在温和笑脸下不容置疑的口气：“我可以带小澄去国外最好的医疗机构，他的病和心理上的问题，都可以治得好。罗小姐，你非要留他在你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你希望看着他死去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晚饭（2）
她当时忍住了，没有反驳对方，是的，她不是什么最好最权威的医疗机构，但是她就是那么一点一点陪伴着他成长，自然的，把他从一个人的世界里渐渐拉出来。
　　那些共同所经历的疼痛和温情，又是什么可以代替得了的呢？
　　是的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反抗，就这么的，让对方把他带走了。
　　可是那时候那种情况，她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生活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一直如此。
　　“罗小姐？”吴澄看她发了呆，唤了她一声。
　　“哦。”罗浅浅回过神，对他笑笑，“你现在过得好吗？”
　　吴澄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但他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未觉得她唐突：“挺好的。”
　　“不会很孤独吧？”
　　吴澄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跟眼前这个几面之缘的女孩子，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此刻坐在一起，清谈一番往日。
　　轻松，又对彼此的一切了然于心。
　　罗浅浅看他没有回答，有些惴惴：“不好意思，我，我太八卦了。”
　　“哦，没有。”吴澄微笑道，“走神了。”
　　两个人都是这样。
　　一边的思绪都在对方身上，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