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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沉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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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但暂时,我还没有离婚的想法。这个时效仍然没有过,你再委屈,你也得将就了。”
念萁想我确实记得他说过这句话,那是在去青岛的飞机上,两人在结婚第一天就闹别扭,那个时候,怎么知道十个月后,他会把这句话再说一篇,而自己会再次听到呢?而一样的两句话,后面的心境却大不一样。那个时候她对他有意,而他不爱她,如今却是他爱她,而她要离开他。爱得越多,去意越坚。她不要他委屈自己,也不要他因她而没有孩子。
念萁回头看着马骁,勉强笑一笑说:“那我们约个一年期。我这三天见观音像就拜,也烧了高香,如果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可怜我们,送我们一个孩子,那我们会很幸福。如果没有,那个时候我们再分开。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再多,也是折磨。”
马骁也扯一个笑说:“很好,那你去做手术的时候我也去做个手术,小手术,我要让你这一年的如意算盘白打。”
“马骁?”念萁被他的话惊呆了。
马骁带着恨意说:“我就是个生育机器,播种工具?我他妈就不是人,没有感情?你现在一副牺牲者的姿态,自以为伟大神圣牺牲自己要成全我,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不会痛苦?你就一个人痛苦得升华了,我就是你的牺牲品你脚下的烂脚你成佛路上的魔障?你还真是自私、自以为是。”
念萁被他的话刺痛得直哆嗦,她说:“我是自私,我不要以后五十年都觉得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我会天天小心翼翼,无时无刻不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一言一行都要讨好你,时刻提醒我自己是我让你没儿子。然后你每次看一眼小孩子我就会多想,也许你只是发个呆我都会怀疑。我会变得疑神疑鬼,你会心烦气燥,迟早我们会变成一对怨偶,在折磨对方的同时磨光我们的爱情。马骁,我爱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我想你知道我很爱你,所以我不要那样的情形出现。”
马骁抓住她的手臂,扯下她的围巾,托住她的头,把她按向胸前,两眼冒着怒火,说:“宝贝,你就不要再说这个字了,等你真懂了再来和我谈。”一摔手扔开她,转身走了。念萁被他的力量摔得踉跄了几步,等她站稳,他已经走得很远了,而她赶不上他的脚步。
念萁慢慢回到酒店,她以为马骁会在房间里等着她,离开船还有一会儿,他们要收拾行李退房,但房间里没有马骁,她不知道他盛怒之下会去哪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看号码,正是马骁的,打开来接听,那头马骁说:“我已经在去沈家门的船上了,你不是要分手吗?那从现在起就分,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先走了。”
五八章 忽如春风,驿路梨花
念萁握着电话,说不出一个字来,而那头马骁已经干净利落地挂了。念萁再一次被一个人扔在陌生的酒店里,马骁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她。从结婚的那天起,马骁就比她行事干脆、决断明确,她从来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后来他懂得停下来等她,他们才开始走得轻快。也许真的是自己阻碍他的步伐?那么,她的决定就是对的了?
念萁想既然我的决定是对的,就不要这么沮丧了,是自己的决定,就该自己来承受。将来的日子总要这么过下去,不见得没了马骁她就不能活,在没有马骁的前二十七年,她不是一直活得很好?
这么想着,念萁开始收拾行李,毛巾牙刷,她的马骁的。马骁是真的没有回来过,房间里一样东西都没少,他的什么东西都在,剃须刀,须后水。两人的船票还在她的包里,他除了他的手机,就是车钥匙在身边了。
念萁把两人的毛巾叠起来,牙刷裹在里面,用一个密封袋装了,放进包里。这次出门两人的行李不多,冬天不用像夏天那样带上很多的换洗衣服,除了两人的两套睡衣,就是她的两件内衣,还要两双拖鞋。念萁从来不穿酒店的拖鞋,那要么是一张纸,套在脚上没感觉,要么是硬梆梆的塑料鞋,穿上都不知怎么走路。马骁原来不讲究这些,但自从和她结了婚,也知道舒适是什么味道了,这次出门特意买了两双软绵绵的厚底绒面棉拖鞋,一双深蓝一双粉蓝,上头有两只黄色的维尼小熊。两人不穿情侣衫,不戴情侣表,但有一对情侣拖鞋。
念萁捧起这两双拖鞋,一下子崩溃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拖鞋的鞋面上,霎时维尼小熊就湿了。难道以后的日子就真的再也没有他了吗?难道她要这样过上五十年?难道她要把这两双拖鞋装进玻璃罩子里,变得纪念品,然后看一次哭一次?
念萁哭着打开手机,她要听见马骁的声音,她要确定他没有真的离开她,他只是生她的气,说两句狠话吓唬她。他是在气她从来都是先退却的那一个,她曾经后悔跟他结婚,而他没有;她也曾先在婚姻中逃避,而他没有;他会在坐了三个钟头飞机后再坐两个小时公交车去看她去求得她的原谅去请要她的爱,他也曾夜夜爱她到她求饶。他那么爱她,一直牢牢地抓住她,怎么这次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她?是她的绝情和自私再一次把他赶出了酒店吧,就像两人的蜜月,她一次又一次把他赶到海边去在四月的寒冷海水里游泳发泄他的怨气。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弃过她,他每一夜都会揽紧她在他的怀里,一次次爱抚到她投降,一次次在她的屈服里表白他的心意,他渴求了那么久的两人的灵肉相融,而她却轻易地再一次要放弃。
她一定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他生了气,念萁拨他的电话,那电话却关了机。念萁不死心拨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都是那个冰冷的女声说,对不起你拔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一次马骁是真的把她抛弃在了这个海岛上。
念萁在心里说,马骁,我错了,你回来。她哆嗦着手指泪眼模糊给他的手机发短信,他总要开机,那他就一定会看到她的短信。她拼出字来,在小小的屏幕上显示:
马骁我错了你回来。
马骁我爱你。
马骁我会爱你到天荒地老,我答应陪你去天涯海角,我再也不说分手的话。
马骁你原谅我。
马骁是我自私是我自以为是,我知道错了你回来。
……
一条又一条短信发过去,他总要开机,他总会看到。热恋中的情人可以一天发一百多条短信,她也可以做得到。
她一条一条的发,拇指肌键按得酸痛也不知道停,直到房间里的电话铃响,才把她从这一种疯狂的境地里惊醒,她扑过去拿起电话就问:“马骁?”
那里头是一个有礼貌的女声在问,你的房间已经到了结算的时间,请问你是否需要续订?
念萁停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说谢谢了,不用,我退房。
马骁是不会回来了,他说了他已经在去沈家门的轮船上,可是他总要回家,她不是没有机会当面说出她的话,如果他要,她可以匐伏在他的脚下请求他的原谅,爱情中没有尊严可言,你可以哀求可以死皮赖脸可以死缠烂打可以不要脸不要命只要得到想要的就是幸福。连命都可以不要,小小的尊严算什么?连命都可以不要,身体上小小的病痛算什么?连命都可以不要,那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有多少夫妻就算有孩子也未必会如他们这样相爱,一男一女相爱到不要命,那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害怕的?
念萁把拖鞋放进行李袋里,还有装盥洗用品的小包,她的护肤品,她吃的药。最后是在普济寺里求的观音像,并且是主持开过光的,那将会保佑他们的平安和达成她的心愿。她检查一遍房间,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去服务台退了房,背着包到了轮船码头。
在码头上她下意思识找马骁,在轮船上她又把船上的客人找了一遍,没有就是没有。这次马骁很坚决,但她的决心更坚定,她一定要让马骁回心转意,原谅她,站在她的身边,面对生活中的一切磨难。
轮船到了沈家门码头,她去停车场找他们的车子。她从前只会说那是马骁的车子,这次她说我们的车子。我们的,那个家是我们的,这部车是我们的,将来的日子是我们的,我是我们的,你是我们的。马骁和杨念萁是一个整体,是用502胶水粘合过的,撕不开扯不断,硬要分开,只能是割开粘连在一起的皮肤,然后是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她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停车场原来放他们的车子的车位上现在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马骁来过,又走了。
念萁不怕,他还能去哪里?他总要回家。念萁步行到长途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回去的车票,在车站随便买了点东西吃了,等着上车。才年初三,出门的人不是很多 ,基本到站就能走。但天气却越来越坏,才下午两点就像冬天黄昏的五点,黑沉沉的天色,阴冷湿寒,天空开始落雪子,掉在地上蹦得窸窸索索地跳。念萁从轮船码头走到长途车站这么一点短短的距离,脚尖就冻僵了。好在马上车就开了,暖气打得足足的,让人昏昏欲睡。
一车的人都在东倒西歪的睡觉,念萁睡不着,她的精神很少这么亢奋过,她拿出手机来,继续拨打马骁的电话,马骁仍然没有开机。这个时候念萁的头开始痛,中午那一通哭,让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拿出止痛药来吃两粒,发短信给马骁:
马骁我头痛死了,痛得要裂开来了,你走后我哭了半个小时,你又不在我身边,没人逼着我吃散利痛,我哭得忘了吃药。马骁你怎么就不管我了呢?没人给你骂你一个人在车上开车没人说话要当心……
坐长途车那么无聊,正好发短信。她写了一段又一段,就当马骁还在身边,而她在跟他聊天一样。她写: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你要不要听?说有一个客人带了很多货物去住店,店老板和老板娘说我们把他的货物留下来我们就发财了。老板娘说那就给他吃点健忘药,他明天一早忘了他的货走了货就是我们的了。老板说此计大妙,当下依计而行。第二天客人走了,老板去房里看客人是不是把货物留下了,老板娘却叫起来说:他是有东西忘了,他忘了付房钱了。你也得了健忘症了,你忘了付房钱还把老婆也忘在客栈里了。
短信很长,分批发了三次才发完,念萁也累了,收起电话打瞌睡。止痛药里有点安眠的功效,她发短信又分了神,这下头倒不觉得很痛了,闭起眼睛来安神。
不知睡着还是没睡着,念萁清醒过来,发觉是车停了。玻璃窗上全是雾气,看不清外面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一个休息站。别的旅客也有醒了的,用面巾纸擦去玻璃上的水雾,朝外看。念萁也擦清身边一小块玻璃,往外一看,吓了她一跳。
黄昏一样蒙昧的光线下的高速公路上停满了各式车子,大客车中巴车私家车,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挨着挨着停满了六车道的高速公路,有好些人在车旁转悠,跺着脚嘴里哈着白汽手里捧着暖手的水杯找车前车后的人说话,原来是所有的车都被某种原因堵在了公路上。只是不知这原因是天气是路况还是人为的突发事件?
慢慢车上的人也活动开了,有人伸懒腰有人说话有人打电话有人找司机问询有人吵着开车门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司机开了车门,有人下去了,一车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和耳朵等回讯,下车的那个人一会儿回来说前面堵上来。天下雪路上结冰车辆打滑限速行驶。
这一来满车的旅客都开始骂老天,念萁听是道路结冰倒放了心,她又拿出手机来打,马骁仍然没有开机,她只好再发短信,说我坐的长途车堵在路上了,路上结了冰,你要小心开车不要急。
外头的雪下得密了,车顶上积了有一寸多厚,玻璃窗里全是一张张无奈的脸,只有几张小孩子通红的面孔上有笑容,他们指着外头的雪笑呵呵,这也许是他们生平第一次看见下雪。
世界再沉伦,有孩子的笑脸,就像雪后必然的初霁。
车子一时没有要动弹的迹象,越来越多的旅客不耐烦了,更多的人下车出去转悠打听小道消息,一会儿之后就被冻得逃回车上,搓着手说外头真冷,估计只有零下八度,这次寒潮太厉害了,路边的冰冻得梆梆硬,踩都踩不碎。看这样子,只怕要在这里堵上几个钟头了。
念萁越听越心惊,从开始的冷静到着急了,她想马骁把车加满油了没有?他在盛怒之下开车出来,会不会忘了加油?如果油烧完了他岂不是会在车上受冻?她正要再打电话,就有人下去逛了一大圈用手套捂着脸上来说,不得了,最前面有一辆丰田车和一辆大客车撞了,丰田车的司机卡在里面弄不出来,正找气割机来切车子,所以才堵成这个样子。
他话音一落,念萁脑子就嗡一下晕了。怪不得他一直不开机,肯定是把车撞了。他那个时候正生气,开起车来又爱飙速度,他曾经开到过一百五十迈!车子飘了起来,他以为他是在玩“头文字D”呢!按照他的性子,遇上这样的路况,不出事情才怪了。念萁急了,从座位里站起来,往车头那边走,拨开那个好奇又肯走远路的报信的人,一头冲进零下八度的冰雪世界里。
雪花扑在脸上,空气冷得人一个瑟缩。脚下的路倒是不滑,有这么多汽车在暖着道路,下的雪积不起来,都化成了水。但两尺外的路边上,积雪已经冻成了冰层,有道路养护工人在铲着冰雪,堆在一边,白雪沾上沥青路上的泥浆,脏得黑乎乎,但很快有新的雪落在雪堆上,盖住那些黑色,雪又是洁白的了。
念萁把帽子翻上来罩在头上往前走,她走得很快,快得脚尖血液循环加速,居然都不知道冷。她急急往前,要走到出事的车辆那里去看个究竟。车与车之间留的缝隙那么少,车上的人都耐不住寂寞耐得住寒冷在车边转悠,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患难之际都成了莫逆之交。念萁恨他们挡她的路,害她走不快。
这时有一辆车子响了响喇叭。
这一片停了这么多车,没人响喇叭,大家都很能理解这样的突发事件和冰雪天气,没准觉得偶尔遇上这样的事也是难得,和这么多陌生人聚在一起过新年也是一种乐趣,回去可以讲给亲戚朋友听。大家都很乖,不吵不闹,因此忽然来这么一声喇叭,顿觉刺耳之极。
念萁却听得心大力一跳,几乎要跳出胸腔。她遁着喇叭声寻去,隔着十几辆车子,旁边一条车道上,一辆黑色的丰田车前站着一个人,他的手臂伸进车窗内搁在方向盘的喇叭上,身体靠着车门,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念萁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间流下,热热的湿了她一手。
五九章 莫似春风,不管盈盈
马骁跑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嘴里说:“嘘嘘别哭,当心眼泪在脸上结了冰,撕下来就破相了。”
念萁哭得更厉害了,手指拉着她的衣服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马骁揽着她的肩往车子那边走,说:“要哭车上去哭,别丢人现眼了。”连推带搡地把她塞进车子,站在车外要拍上车门,念萁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嘴里终于可以发出几个字来,“别走……别走……”马骁说:“我要走也走不了啊,车子堵着呢。我去你车上拿你的包,你得了健忘症我可没得。”念萁听他这么说才松开了手指,过了一会猛然想起他的话来,他刚才说什么健忘症的,那就是他一直都在看她的短信,却不肯回她的电话。
不多时马骁拿了她的格子包回来了,把包扔进后座,坐进驾驶座关上门看着她笑。念萁早就挪到副驾座上,擦净了泪水,唬着脸等他一坐稳就摸他的衣服口袋。马骁笑着连挡带躲,嘴里嚷嚷说:“干吗干吗?抢劫啊?劫财还是劫色?刚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捡上来,你就反噬主人?你中山狼啊,你东郭蛇啊?”
念萁不理他,只管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找他的手机,马骁挡了两下就放弃了,摊手摊脚任她东摸西摸,一边很享受地说:“这是在大马路上,你要做限制级的动作我没意见啊,外头可是有人看见一个女人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要是车震半小时,人家还当我没本事呢,我的声名扫地你负责啊。”念萁被他气得不轻,手机也不找了,握起拳头捶他的胸,被马骁一把抓住,回臂一带,念萁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再伸臂环抱住念萁的腰,把她箍在身前,收起笑容问:“还闹不闹?”
念萁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探高上身吻向他的嘴唇,马骁俯脸压下,把她的爱意吻进心去。
不过才分开三四个钟头,却像生离死别那么长,念萁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她咬住马骁的嘴唇,从齿缝里说:“不闹了,不闹了,从此以后都不闹了。”马骁松开她一点,用手指抬高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念萁的眼里泪光敛滟,满腔的爱意在里面荡漾。
温柔如水,柔情如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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