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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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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道韫虽然聪慧过人,仍没法明白孙恩这番话的含意。沉声道:「我的丈夫和儿子呢?」
    孙恩淡淡道:「他们没有资格劳烦我出手。」
    谢道韫心中涌起希望,尖叱一声,手中长剑挽起六朵剑花,如鲜花盛放般往这位被誉为南方第一人的绝代宗师展开去,功架十足。
    她却清楚自己,在年轻时代习武的巅峰期,她可以化出九朵剑花,虚实相生,令敌手无法掌握她要攻击的位置,连谢玄也非常赞赏。
    比起当时的自己,她巳大幅退步了。
    孙恩一袖挥出,疾打在其中一朵剑花处。
    剑光立告冰消瓦解,谢道韫踉舱跌退,唇角流出鲜血。
    只一个照面,她便负伤。
    孙恩柔声道:「生死只是一场噩梦,迟点醒来或早点梦消,根本没有相干。现在怎么说夫人都不会了解,可是很快夫人便会明白我说的话。我会给夫人一个痛快的了断,夫人要怨便怨燕飞和令弟的密切关系吧!」
    谢道韫终于立定,厉叱一声,剑化长虹,不顾生死往孙恩直击而去。
    孙恩双目回复先前般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右手从宽袖内探出,一拳往剑锋轰去,拳劲高度集中,不扬起半片落叶、一粒尘上,只有首当其冲的谢道韫感受到其充满死亡气息的可怕威力。
    蓦地剑光一闪,杀气横冲而来,一道剑芒从左方树顶笔直射至,突袭孙恩。
    孙恩像早晓得似的,左手从另一袖探出,撮指成刀,猛劈在偷袭者攻来的剑芒锋锐处,动作如行云流水,神态从容。
    拳剑交击,一股火热的劲气透剑而来,谢道韫全身经脉像被燃烧着了似的,五脏六腑更像翻转了一样,难受得要命时,长剑早脱手堕地,人却被震得离地倒飞,直跌往七、八丈外。
    剑劲真气交击之声不绝如缕。
    谢道韫身躯着地时,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关乎自己的生死,而是天下间竟有能挡着可怕如孙恩者的人物。
    随即昏迷了过去。
    ※※※※「小姐!小姐!」
    纪千千睁开眼睛,入目是小湖在日落前的醉人美景,然后回首朝营地的方向看去,小诗正朝她急步走来。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纪千千却晓得目下所处的位置,就是位于长子和台壁间官道旁的隐蔽林野。密林内这片嵌着一个小湖宽广达两里的小草原,更是罕见的美景。
    慕容垂的目的是突袭慕容永往援台壁的大军,削弱敌人的实力,令慕容永守不住长子。长子若破,慕容永的势力将会冰消瓦解。
    「看你哩!走得这么急,一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小诗喘着气来到她身旁,道:「皇上回来哩!他想小姐陪他吃晚膳、喝点酒。」
    纪千千眼神回到湖面上,有点没好气的道:「这个人的脸皮很厚,他不怕碰钉子吗?」
    小诗道:「传话的是风娘,她还说皇上会在席上告诉小姐,有关边荒集的最新消息。」
    纪千千心中一沉,暗忖难道是燕郎和荒人输了,所以慕容垂要喝酒况捷。叹道:「告诉风娘我不会爽约。」
    ※※※※「咯!咯!咯!」
    房内立即传来尹清雅不悦的声音道:「谁敢再来敲我的房门,我就斩断谁的手。」
    郝长亨心中苦笑,硬苦头皮道:「是我郝大哥!」
    「咿丫」!
    房门打开,一身夜行衣装的尹清雅出现眼前,笑意盈盈的盯着他道:「大前天是那甚么半人半鬼的『俊郎君』,昨天则找批闷蛋来陪我去打猎,今天又是甚么鬼主意?」
    在她澄澈明亮的秀眸注视下,郝长亨生出无所遁形的感觉,差点便要落荒而逃。对甚么人他都可弄虚作假,可是对着这位自小亲如兄妹的娇娇女,他却有技穷的难堪尴尬,因为他从未想过要算计她,更不习惯向她用诈。
    苦笑道:「今天我是特来带清雅去大闹青楼解闷赔罪,想想看多有趣,清雅扮作俊俏的男儿汉,到巴陵最著名的青楼,找最红的名妓陪你喝酒唱曲,令青楼的姑娘对你倾心,是多么的好玩有趣呢?」
    尹清雅「噗哧」娇笑道:「郝大哥是怎么了?这是你想出来的吗?去年中秋我便有过这样的提议,却被你一口拒绝,现在却当作是你自己的主意来哄我。你当我是三岁的无知小女孩吗?」
    郝长亨头都大了,赔笑道:「有这么一回事吗?怎么我忘记了。谁想出来都好,最重要是好的玩意,我给你一个时辰改妆,然后我们扮作世家子弟勇闯青楼,何用把自己关在房内呢?」
    尹清雅忍着笑在他身旁走过,往内听的出口走去,樱唇轻吐道:「我现在没有兴趣了,不去。」
    郝长亨追在她身后,道:「你要到哪里去?」
    尹清雅在门前立定,笑吟吟道:「我要到洞庭泛舟游湖,想点事情,不用任何人陪我。」
    郝长亨叹道:「清雅有心事吗?」
    尹清雅轻俏扭转娇躯,面向着他,道:「我从边荒集回来后,你和师傅都是古古怪怪的,说话总是欲言又止,是否有事瞒着我呢?」
    郝长亨大感难以招架。顽然道:「清雅不要多心,我们有甚么事会瞒你呢?」
    尹清雅没好气的道:「我就是要你说实话。换过是别人,我还可以拿剑指着他咽喉,喊打喊杀的逼供,但你是郝大哥嘛!你不肯说,清雅能有甚么法子呢?谁想得到郝大哥这么不够意思,帮着师傅来欺负人家。」
    郝长亨感到在聂天还派下来的任务上已是一败涂地,再难有任何作为。
    把心一横道:「因为我们怕你被高彦那花心小子欺骗了感情。」
    尹清雅愕然道:「你们怎晓得我和那混账小子的事?我没有告诉你们啊!」
    郝长亨失声道:「你真的看上那吃喝嫖赌样样皆会的臭小子?」
    尹清雅不知想起甚么,现出神驰意动的神色。接着嫣然浅笑,点头道:「这小子确是好的事不见他会做,坏的事却样样精通。说起谎来口若悬河,全没有半句是真的。」
    郝长亨难以置信的瞧着她道:「原来你真的看上他。」
    尹清雅作了个像在唤「我的天肮的顽皮表情,两眼一翻,然后娇笑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郝长亨当然不会告诉她,高彦偕燕飞曾到两湖来找她的事。道:「你不是着人留意一个叫做高彦的小子,吩咐若在两湖见着的话,须立即通知你吗?」
    尹清雅咬牙切齿的狠狠道:「有人不想要命了,我吩咐过不准告诉你们的。」本已白里透红的脸蛋倏地飞起两朵红云,令她更是娇艳动人。
    郝长亨道:「清雅勿要怪错好人,你吩咐下来的谁敢违命,只因执行你命令的人太过尽责,嘱咐了守城的兵卫留意这么一个人,消息才会传入我耳内。」
    尹清雅瞪他一眼,又避开他询问的目光,跺脚嗔道:「不准那么看着清雅!根本没有甚么。我只是怕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缠人缠到这里来,会吃苦头吧!」
    郝长亨叹道:「清雅关心他的生死吗?」
    尹清雅大嗔道:「不准你和师傅胡思乱想!他死了最好,以后我都不用心烦了,谁有空理他的生死。」
    最后连她自己都感到说话前后矛盾,口不对心。拉长俏脸气鼓鼓的道:「告诉你吧!我不是看上他。而是……而是他为我背叛了荒人,把我从荒人的手上救走。唉!荒人这么心狠手辣,肯定不会放过他,他既不能回边荒集去,不知怎样过日子呢?」
    郝长亨对她和高彦在边荒发生过的事,终于有点眉目。沉吟片刻,皱眉道:「高小子在荒人里算不上甚么人物,有甚么资格救你呢?其中是否有诈?」
    尹清雅一双精灵的大眼睛亮了起来,眉飞色舞道:「我起初也以为他是个只懂花天酒地的小混蛋,认识他一点后,才知道他有自己的一套,否则怎当得起边荒集的首席风媒。唔!他救我的情况确有点古怪,不过他真的助我避过楚妖女的追杀,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是假不来的。」
    郝长亨骇然道:「你们遇上楚无暇?」
    对楚无暇的厉害,他仍是犹有余悸。
    尹清雅似没有听到郝长亨说的话般,径自驰想神往道:「第一次我被那个可恨的死燕飞生擒活捉,气得清雅差点想死时,也赖高小子才可以脱身。真的哩!这小子痴缠得令人心烦。你或许不会相信,我告诉他在巫女河背后偷袭他的人是我,他偏不肯相信。」
    又像想起甚么似的「噗哧」笑起来,两眼上翻作出被气死了的动人神态。续道:「真是个胡涂小子,敌友不分,说起谎话来表情十足,扮神像神,扮鬼像鬼。有时真想狠揍他一顿。」
    郝长亨听到她提起燕飞,想起当夜如非她不顾生死拦截,自己恐怕早命赴黄泉,不能在此听她似如缺堤般,滔滔不绝地畅言一直不肯透露半句的心事,心中一软道:「你是否喜欢那小子呢?」
    尹清雅没有直接答他,探出五指轻戳他胸口三记,正容道:「快表白!你是否站在我这一边?」
    郝长亨无奈道:「你该清楚答案!当日帮主是不许你到边荒集去的,全赖我拍胸口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和高小子弄至这般田地,我须负上责任。」
    尹清雅不悦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谁说我喜欢那个蠢混蛋。我只是恩怨分明,不想他傻呼呼的到两湖来,却被你们不分青黄皂白的宰掉,死得冤枉。」
    郝长亨精神大振,道:「你没有爱上他吗?」
    尹清雅大嗔道:「见他的大头鬼!」旋又想起某事似的掩嘴失笑。再白郝长亨一眼,道:「我说过嫁猪嫁狗也绝不嫁给他,你放心好哩。噢!你还未答应我。」
    郝长亨心忖高小子早来过又走了,却不敢如实透露。点头道:「你放心吧!如果高小子大摇大摆的到两湖来,我可以保证没有人会伤他半根毫毛。」
    尹清雅欣然道:「这就好了。我要到湖上吹风,你自己到青楼胡混吧!」
    伸手往郝长亨脊背一拍,一蹦一跳的去了。
    第八章风流尽散
    刘裕坐在统领府后院的小亭里,心中百感交集。当日谢玄便是在这里截着自己,使他无法与王淡真私奔。假设谢玄预知王淡真的悲惨收场,谢玄仍会阻止他吗?
    忽然间他感到无比的孤独,谢玄已作古人,王淡真亦舍他而去,一切成为没法挽留的过去,伴着他的只有切齿之痛,和倾尽江河之水也洗刷不去的恨火。
    刘牢之换了一个更可厌的脸孔,充作好人,却是千方百计要置他于死。更明示他刘裕有军任在身,在起程前不准离开统领府,摆明是不想予他任何机会串连军中支持他的人。
    触景生情下,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哀伤,不单是为了王淡真,更是一个在大乱时代里的人,深切体会到民族与民族间的仇恨,每个人都因为要生存而进行无尽无休的战争而生出的感慨。
    当初刚加入北府兵的时候,他做甚么都有一股狠劲儿,做甚么都要做得比别人好,为的只是得到上级的赞赏,完成每个派下来的任务,心中都有满足的感觉,认为自己为军队出了力,思想单纯。
    可是现在他已成为北府兵一众兄弟的希望,又或南人翘首以待的救世主,他对成败反有完全不同的思虑。更因他清楚火石降世的真相,令他受之有愧,所有这些念头合起来,形成他复杂的心境,那种滋味确难以形容。
    事实上他再没有退路,只有继续坚持下去,在刘牢之的魔爪下挣扎求存,等待时机。假如时机永远不降临到他身上,他亦只好认命。
    黑压压的浓云低垂在夜空上,仿如他沉重的心情。他现在虽然是孑然一身,可是扛在肩上的重担,却令他有不胜负荷的痛苦;他情愿明刀明枪与敌人决一死战,可惜事与愿违,面对的是荆棘满途的不明朗将来,眼前的任务肯定是个要他永不超生的陷阱。
    明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他再没有丝毫把握。
    ※※※※野火宴在湖边举行。
    慕容垂和纪千千坐在厚软舒服的地毡上,吃着侍从献上来新鲜火热的烤羊肉片,喝着鲜卑人爱喝的粗米酒。
    慕容垂神色自若,东拉西扯的和纪千千闲聊着,说起当年被族人排挤,投靠苻坚的旧事。他用辞生动,话中充满深刻的感情,尽管纪千千无心装载,也不得不承认听他说话确是一种乐趣。
    忽然慕容垂沉默起来,连尽两杯酒,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纪千千。
    纪千千移开目光,投往湖水去,小湖反映着新月和伴随她的几朵浮云,彷佛是在这冷酷战场上和纷乱的战争年代里,唯一可令人看到希望的美景。
    慕容垂的声音传人她耳内道:「荒人赢了!」
    纪千千心中所有疑虑一扫而空,差点高声欢呼,却不得不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荒人赢了!那代表甚么呢?胜利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荒人折损太重,在强敌环伺下,仍是没有好日子过。
    慕容垂叹道:「荒人再次创造奇迹,赢了非常漂亮的一仗。」
    纪千千娇躯掩饰不住的轻颤一下,俏睑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朝慕容垂瞧去。
    慕容垂仍在凝视她,注意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纪千千道:「以少胜多,已非常不容易。他们是如何办到的?」
    慕容垂淡淡道:「成败的关键,在一场暴风雨和接踵而来的浓雾。如果我没有猜错,荒人里有精于看天候的高手,加上对边荒集季候转变的认识,把天气的突变和整个反攻的战略配合得天衣无缝,令守军着着失误,最终全面崩溃。虽然我是承受失败苦果的一方,也不得不承认荒人的反攻战非常精彩,肯定会名留青史,成为后人景仰的著名战役。」
    纪千千暗忖慕容垂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来,还表现出过人的胸襟,没有故意贬低对手,似乎失去边荒集,对他来说不算甚么一回事。可是实情是否如此呢?她敢肯定确切的情况刚好相反,失去边荒集对慕容垂是严重的打击,不但令他丢了面子,更打乱他统一北方的策略和部署。
    他之可以表现得如此从容淡定,是因为震撼已过,他亦拟定好应变的策略。说不定击跨慕容永后,他会亲征边荒集。正因心有定计,他方可以笑谈自己这次严重的挫败。
    她感到愈来愈能掌握慕容垂的心理。
    慕容垂是否太乐观呢?他能否第三度对边荒集用兵,将决定于征讨拓跋珪之战的成功与失败。
    如果拓跋珪输了,边荒集也完了。
    慕容垂续道:「谢玄的确没有找错继承人,刘裕肯定是南方继谢玄后最出色的统帅,把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决定成败因素,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为后世的兵法家留下典范。」
    刘裕得到慕容垂的高度评价,这赞语出自胡族最出色的兵法大家之口,纪千千也感与有荣焉。
    慕容垂忽又皱起眉头,道:「刘裕究竟会留在边荒集长作荒人,还是会归队返回北府兵呢?千千可以告诉我吗?」
    他少有用这种带些恳求意味的语调和她说话,顿令纪千千生出奇异的感觉。
    慕容垂是否失去了自信呢?失去边荒集,对他的自负和信心肯定多少有影响。假设北伐之战以拓跋珪的大胜作结,对眼前这位纵横不败的无敌统帅,又会造成如何沉重的另一打击呢?慕容垂会否因连番重挫而失去战略水准?这些想法令纪千千似在没有光明的黑暗里,看到第一线的曙光。又感到这个想法对慕容垂非常残忍,那种矛盾的滋味真不好受。
    纪千千柔声道:「刘裕必须返回北府兵效力,否则他会有负玄帅对他的期望。」
    慕容垂讶道:「刘牢之和司马道子肯放过他吗?他回去与送死有何分别?」
    纪千千轻轻道:「或许他确是真命天子哩!谁可下定论呢?」
    慕容垂露出凝重的神色,点头道:「千千这句话切中整件事的要害。若只动脑筋,不动感情的去分析,变成众矢之的的刘裕肯定难逃敌人毒手。可是如他真能挺过去且保住小命,那么最不相信他是真命天子的人也会信心动遥如此他会成为南方最有号召力的人,至乎能吸引敌人的手下向他投诚。」
    纪千千明白为何慕容垂特别关注刘裕。事实上现在南北诸雄,正进行一场不宣而行的竞赛,暗中较量角力,看谁能先统一北方或南方。先统一的一方,将会趁另一方分裂交战的时机,乘势征伐,好统一天下。
    慕容垂是为自身的情况着急,不希望在荡平北方诸雄前,南方早他一步归于一统。故此刘裕的迅速崛起,对他的伟业构成威胁。
    纪千千心想如果慕容垂能看穿自己对他的想法,会有甚么感受?会否对自己生出警戒之心呢?
    道:「皇上还未告诉我,这场仗是如何打败的?」
    慕容垂仰望夜空,长长吁一口气,道:「是否除边荒集的事外,千千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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