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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军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开始不规则地狂跳，他赶紧泊好车，下来了。

“娇儿，这么晚了还没睡？”他迅速地找着话题。

他猜想小娇一定会用难听到极致的话来对付他，没想到，她竟淡淡一笑：“等你回来呀。”

“等，等我呀？”看到小娇和颜悦色的表情及温和的态度，朱大军一时有些迷糊，他弄不清楚小娇这种表现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危机。

“那——回去吧，这么晚了。”朱大军想拽小娇一下，却没有拽着。

两人一前一后向家走去。

“哎呀，那个目标公司的中方代表可真能喝，喝了整整一斤白酒。”朱大军没话找话地说着。

“是吗？”小娇仍淡淡地。

进了屋，小娇回身对朱大军说：“你先洗一洗吧，一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谈。”

朱大军仔细看了小娇一眼，想从她的表情看出要和他谈什么，但从小娇脸上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小娇向楼上自己房间走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向朱大军袭来。

朱大军惴惴不安地在卫生间洗漱着，一边猜测小娇要和他谈什么？离婚？难不成她又发现他和阿香的轨迹了？还是刚才他亲吻的动作又让她受了刺激？

难以控制心中想知道真相的急切，他几分钟洗完，就到了楼下。

他已经想好了，小娇如果要离婚，他不会同意，至少现在不会同意。

小娇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穿着一套淡粉色内衣，不说话时的小娇，静静地坐在那里，倒显得分外娴静淡雅，使人没有难以接近，望而生畏的感觉，月光从门前扫进来，使小娇的面容更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这种表像让朱大军的精神多少有些放松，他讨好地为小娇泡了杯茶，小心地放在了小娇面前的茶几上。

小娇望着朱大军，眼中没有往日的尖锐与挑衅，平平的，朱大军实在看不出这眼神代表了什么。

反而，却让他隐隐感到，在这平静当中隐藏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战栗的不安。

还没等朱大军进一步反应，“嗖”地一声，小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沙发底下抽出了一把长刀！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控诉

第六十六章　　控诉

朱大军本能地倒退两步：“娇儿，你干什么？！”他惊问。

小娇不看他，而是用一块洁白的擦布细心地擦拭着那柄长刀，一边擦，一边轻声说：“知道这把刀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朱大军摇摇头，他被小娇诡异的样子震得心止不住地狂跳。

小娇笑了，凑近朱大军，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寒光地看着朱大军：“杀人。”她清清楚楚地说。

朱大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倒抽一口冷气：“你说什么？娇儿？”

小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再无比清晰地重复了一句：“杀人。”

朱大军震惊地看着小娇。

小娇看了朱大军一眼，浮起。一个轻蔑的笑：“我是想用它自杀。”她说。

朱大军瞪大了眼睛，更加汗颜地看着小娇：“娇儿！”

小娇放下长刀，眼神变得幽怨起。来，她轻声地说：“你知道吗？朱大军，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背叛我，从来没想过。”

朱大军被小娇凄婉的表情震。住了，十几年来，他没看到过在小娇脸上出现如此软弱悲凉的表情。

“哪怕天崩地裂、世界毁灭，下五百年大雨，五百年暴。雪，淹没地球，我也不会相信，你——朱大军，有一天会背叛我！”

小娇虚眯着眼睛就那么目不转睛地、不相信地看。着朱大军，眼泪慢慢积聚，顺着她如大理石般冰冷的脸滑落。

看着小娇伤心欲绝的样子，朱大军的心也跟着。酸楚起来，他只感到浑身发冷，手心儿浸汗。

“最初你三天没。有回家，我也只是当你和我赌气，我让你把你应该说清楚的事情交待明白，也仅仅是怀疑你的去向在诈你。”

朱大军和小娇对视，朱大军闭上了眼睛。

小娇冷笑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一诈，竟轰然一声巨响，诈掉了我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其实已经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虚幻的梦！让我在雷击中彻底惊醒！”

朱大军无语，他真的无语，此刻，他能说什么呢？

“你知道惊醒意味着什么吗？”小娇很认真地问。

朱大军只能摇头。

“意味着幻灭。”小娇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两人都不说话了，稍顷，小娇不稳地站起身，眼泪崩溃地从眼里疯涌而出，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朱大军：“朱大军，我只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娇儿，我——也是一时赌气，再加上那天喝了点儿酒就……”朱大军说不下去了，他知道他不可能自圆其说，什么样的解释都不足以不伤害到小娇，只要他承认了这是事实。

小娇仰天狂笑狂哭。

看着小娇的样子，朱大军也感到眼圈儿一热，他上前抓住小娇，试图安慰，试图想说些能减轻小娇痛苦的话，可他说不出来，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娇儿！娇儿，你别这样，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小娇坐下来，再拿起那把长刀，缓缓地举到眼前：“这就是我知道真相以后想用它结束自己的那把长刀！”

小娇冷不丁把刀横在脖子上，朱大军上前一把抓住了刀柄：“娇儿，你干什么？！”

“那天，我就这么把刀横在脖子上，我知道，我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把这一切恨，一刀解决，可是，在关键时刻，我没有那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大军摇头，死命地抓住刀柄。

“因为我想到当年你是怎么用铁锯拉开小棚子的门把我救了出去，你是怎么背着我一步一步向市里的医院走，你是怎么跪在我床前满脸是汗是泪的捧着我脸说：娇儿，你没事儿吧？你好好的吧？孩子没了，没事儿，咱们不要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要，你是好好的吧？是吧……”

小娇失声痛哭，朱大军也泪流满面。

“想着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没爹没妈，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亲人的时候，我不能那么做，你知道吗，朱大军，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一刀结束了自己，却换得你一生的痛苦、负疚！”

咣铛一声，小娇把那把长刀扔到了地上。

“娇儿！”朱大军一把搂住小娇，泪如泉涌。

“娇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朱大军哭着说：“我发誓，我朱大军今后要是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就天打雷劈！”

小娇从朱大军身上抬起头来：“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她问。

朱大军一下怔住了。

“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呢，朱大军？”小娇认真地问。

“娇儿，我肯定不会了，我那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了……我……”

“朱大军，”小娇脸上的泪干了，她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冷静状态：“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还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当然珍惜，娇儿！”朱大军肯定地说。

“那好，”小娇目光咄咄地望着朱大军：“公司集团化以后，我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在我的名下。”

朱大军望着小娇，小娇也望着朱大军。

小娇看到朱大军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怎么，”她紧接着问：“不同意？”

“不是，娇儿，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要权衡一下。”

“权衡什么？”小娇逼近问：“权衡你对我的感情到底值不值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不是，娇儿，怎么能是这个意思呢？”

“那好，如果你真的还在乎我，就用行动来实践你对我的诺言。”小娇说完，向楼上走去。

朱大军站在那里，擦去了脸上残留的一滴泪。

早晨，阳光透过白色窗纱安详地照射在一尘不染的地砖上。

朱大军醒来，一股鲜香就飘了过来。

朱大军坐起来，仔细嗅着这味道，看来，小娇已经做好了早饭。

朱大军下床，来到餐厅一看，果然，小娇正在齐整地摆上两碗小米粥，两盘小菜，两个馒头。小娇知道朱大军胃不好，特意给他熬了小米粥，朱大军和小娇都吃不惯广东风味的点心，因此，小娇经常做的还是东北地方特色的菜。

看到朱大军，小娇嫣然一笑：“快洗一洗，吃饭吧。”

看到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小娇脸上，朱大军竟有一丝感动，再看看桌上的饭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有多久没有吃到小娇做的饭了？有多久没有看到小娇美丽的笑脸了？有多久这屋子里不曾洋溢着温暖和谐的空气了？

这才是家，只有在失去以后，你才懂得它的珍贵。

朱大军坐下来，小娇把粥递到他眼前，他伸手接了过来，居然客气地对小娇说了声“谢谢”。

说完这句话，朱大军自己都感到有些不自然。

这天早上，朱大军没有按照昨晚和阿香的约定过去陪她一起吃饭，而是从家走后，直接去了公司。

处理完一些例行事务，朱大军坐在办公室里，心情矛盾。

昨晚小娇声泪俱下的控诉与表白仍然历历在目，小娇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在昨夜终于爆发。

必须承认，朱大军对小娇仍然在意，她的泪她的痛仍然会让他感到心颤，可同时他也不得不清醒地意识到，他的心颤，在意，已经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强烈和揪心了。

他望着窗外，难道真的因为生活久了，对彼此的一切已经熟悉到了再也找不到感觉的地步了？即使小娇哭，他会跟着难过，跟着心酸，但转过头来，那种刻骨铭心的东西就会消散，你不能说你已经不爱小娇了，你仍然爱，可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扪心自问，你不得不坦诚地告诉自己，这份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在逐渐变淡变质，变得无法再让你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

这是残酷的，无论对他还是对小娇。

想着过去那些共同奋斗，共担风雨的岁月，他仍旧感慨万千，他依旧对小娇充满了深深的依恋和感谢，可，有些东西怎么就变了味儿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现在，就在昨天，他会流着泪那么真诚地对小娇说：“不会了，我发誓，我朱大军今后要是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就天打雷劈！”那么发自肺腑的、信誓旦旦的承诺，到了今天，此刻，他坐在办公桌前，那话的分量又减轻了一半，他仍然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想阿香的温存与香气……

可是，他知道，他无论如何必须要克制自己了，如果再向前迈一步，再让小娇知道，他们的婚姻就将彻底断送了，他也就真该天打雷劈了！

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把前一个阶段耽误的工作全部补齐，另外，他还要积极着手与美国目标大卖场的合作，接下来的一项重头戏，那就是青云公司的兼并、资产重组、股份制集团化的改革。

一天在忙忙碌碌中渡过，他忙得顾不上想太多，任何事情都一样，只怕你不做，只要你做，它就像一个无底洞，没完没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朱大军在拿起电话的一刹那有一些恍惚，他料定是阿香打给他的，于是，在拿起电话时，脸上竟不自觉地罩上了一层喜色。

谁知不久，一个惊雷般的噩耗传来！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噩耗

第六十七章　　噩耗

“喂？”他很深沉地问，期望着听到电话那端阿香好听的软语呢喃。

“喂？”谁知小娇的声音竟传了过来：“晚上我在老于家红烧肉订了雅间，你六点半能到吗？”

“噢，”朱大军看了一眼表：“能到。”

“那好吧，我等你。”小娇挂断了电话。

朱大军放下电话，多少有些失望。

可是，当他穿好衣服，向办公室外走的时候，他又再度郑重地向自己重申：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有任何私心杂念，你要一心一意地把时间和精力用在公司业务和小娇身上，切记。

到老于家红烧肉的时候，小娇已经先到了，这也让朱大军很意外，以往和小娇相约，总是他先到，小娇几乎没有早到过，从这一点上看，小娇也是在对彼此目前的感情做着努力。

老于家红烧肉在九十年代的广州颇负盛名，由于店主是东北人，除了软滑鲜嫩，香而不腻的红烧肉外，配的都是具有东北地域特色的小菜儿，像什么东北辣白菜呀，酸菜炒粉条儿啊，这也是小娇和朱大军常来的缘故。

老于和朱大军、小娇都相当。熟悉，见了面儿都会用地道的东北话打招呼，所以，小娇和朱大军对此地也倍感亲切。

那天落座后，和老于闲聊了几句，。菜上来后，小娇便和朱大军开始吃饭。

看着那颜色浓郁，酱香持久的。红烧肉，朱大军想起了一件事儿。

“娇儿，你忘了有一年，咱俩刚来广州时，过年的时候。兜里没剩几个钱，可我偏要给你做一顿红烧肉，你还记不记得？”

小焦点点头：“怎么不记得，大年三十儿的晚上吗，我。说包点儿饺子对付过去就得了，你偏要做红烧肉，可家里肉剩得又不多，你做好了以后，自己却一口不动，非说你在厨房都吃完了，我拿过来尝了一口，就“呸”地一声吐了，你说怎么给吐了？我说你盐放得能救活一个盐厂，你尝了一口说也不咸哪，我说咋不咸，你爱吃你吃去吧，我可不吃了，又咸又苦的，结果你信以为真，把那些肉全吃光了。”

朱大军有些惭愧地点点头：“我当时也没想太多，。还一个劲儿地奇怪，以为你是不怀孕了，好好的能尝出苦味儿还说咸，我吃完了，看到你看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小娇笑了，向朱。大军举起酒杯：“来，为你的糊涂喝一杯，要没有你的糊涂，当年你怎么能吃下一碗红烧肉，那么解馋？”

朱大军和小娇碰了杯子，想起过去，想起小娇对他的好，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颤动。

“娇儿，”他给小娇倒上酒，想说一些类似不会再做对不起小娇的事儿的话，又怕引起小娇不高兴，煞风景，想了想改口说：“今后，咱们的日子能比现在过得还好！”

小娇似乎也明白朱大军话里引申的含义，也没说什么，和朱大军干了。

朱大军发现通过昨夜的控诉与表白，小娇现在变了许多，不再那么尖刻，那么夹枪带棒的了。

这时朱大军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大军看了一眼，表情有变，随即挂断了来电。

这一切都被小娇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最烦吃饭的时候有人来电话。”朱大军解释什么似的说了一句。

小娇不易觉察地笑了一下。

阿香坐在床上，轻轻把听筒放下。

她不知道朱大军为什么挂断电话，又为什么早晨没过来陪她，不过，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站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广州，心神不宁。

稍顷，她不甘心地再次来到电话旁，拨通了朱大军的电话。

朱大军一看电话又响了，只好再次挂断，且不安地看了小娇一眼。

小娇轻笑了一下：“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呀？”她问。

“无关紧要的人。”朱大军掩饰地说：“关机。”他说，随即关掉了电话。

小娇无语，大口大口吃着菜。

再度被挂断电话的阿香怔怔地拿着听筒坐在那里，片刻后，赌气地摔上电话。

朱大军给小娇夹了一块红烧肉，开玩笑地说：“多吃点儿，算是那年三十儿晚上我对你的补偿。”

小娇望着朱大军，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许多事情是补偿不来的。”

朱大军看了小娇一眼，小娇给朱大军夹了一块红烧肉：“吃吧，毛主席还说呢，吃肉养生。”

朱大军点点头，大口大口嚼起来。

小娇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小娇皱了一下眉：“吃饭都不得消停，这又是谁呀？”她接过了电话：“喂？”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着什么，小娇的脸色在一刹那间惨白如纸，朱大军停止了吃肉，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娇的表情。

小娇颤抖地挂断了电话，好半天就张大了嘴愣愣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娇儿？”朱大军问。

“老关和小宝被车撞了……”小娇的口气听上去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被撞了？那现在怎么样啊？”朱大军使劲儿摇晃着小娇。

小娇张大着嘴不说话。

“现在怎么样了，娇儿？你说话呀……”

小娇像是刚缓过神儿来：“说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朱大军脸上的肌肉瞬间痉挛起来，他难以置信地：“什么？！”

朱大军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睛里掉出来，小娇的泪一下就出来了，朱大军拽起小娇冲出了饭店。

朱大军和小娇冲进医院里，在太平间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小娇和朱大军疯狂地找寻着小莲，可没有小莲的踪影。

终于从一个姓关的说是关静堂的外甥处听说小莲在交警事故大队，因事故处理需要家属签字，小娇和朱大军一刻不停地奔往事故大队。

到了事故大队正碰见小莲往外走，小娇被小莲反常的镇静震住了，她上前抓住小莲：“姐，姐，你怎么样？你可别……”

“快走快走，”小莲拽着小娇往外走：“上医院，小宝和老关还躺在医院里呢！”

小娇和朱大军迅速对望了一眼，他们以为小宝和关静堂是送到医院后死的，小莲还不知道，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