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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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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起来:“单老师倒是把我们当自己人,可差点在殡仪馆里要了我们的命。阿璧,秦王会那一套行事方式在奇术领域里不管用,你得换一种思维考虑问题了。”

    奇术高手都是社会精英,桀骜不驯,超然物外,不需要屈膝附和任何人。尤其是像张全中那样,一个人就能与天对抗,高明如斯,又何必对我们稍降辞色?

    “秦王会,秦王会,秦王会……”连城璧也笑了。

    在遇到我之前,她是秦王会挺进中原的急先锋,为秦王倚重,将来很有希望接掌秦王会大权,成为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以她的个人能力,假以时日,这个目标不难实现。可是,她现在几乎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将秦王会的大事全都抛开,不再理会。

    这份深情,我无法回报。

    “阿璧,结束了这件事,希望你能停下来稍事休息,然后凝聚精神,去做自己的事。”我说。

    连城璧眉梢轻轻一挑:“自己的事?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其实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你,也是为我。你是秦王会、燕王会、丐帮甚至是日本人争夺的重要棋子,谁能拉你入会,谁就在济南人才争夺中占据了有利地位。按我说,结束了张全中、静官小舞的事,我就正式邀请你加入秦王会,坐镇中原,迎战八方豪客。怎么样?”

    我立刻摇头,不顾连城璧眼中的失望,正色回答:“阿璧,我对江湖上争权夺势、勾心斗角的倾轧不感兴趣。如果可能,我愿意走钻研奇术、与人为善之路,直到有一天,像官大娘那样,为济南城的普通老百姓排忧解难。”

    姑且不论官大娘在其他人眼中是何种社会角色,但我自小就知道,正是由于她的存在,曲水亭街的老邻居们才有了对抗鬼狐妖魔的底气。

    济南城内有数百条老街巷,最早那些名气高过曲水亭街、来头大于曲水亭街的渐渐地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在那里居住的人家宅败落、人丁凋零,逐渐变成了空屋、空巷、空街,最终连街巷的名字也被人遗忘。究其原因,就是缺少一位官大娘这样的护宅上师。

    同样,铜元局后街也是济南城的老街巷之一,曾经繁华一时,也是外地游客必至的景点。这一役之后,我不知道它的命运如何,但一定会有所改变。我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保全这条街,也保全这条街上的人。

    满街死士虽然值得歌颂,但死士却不属于老济南人的范畴。试想一下,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心情去建设一个美好和谐的济南城吗?

第426章 身在毒中不知毒(3)

    嘎吱一声,一辆电动车在十八号门口停下来。

    我转头望去,一个光头、戴眼镜、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已经停下车子,向十八号的大门口打量着。

    “王老师好。”女服务生走出去,跟那中年人打招呼。

    中年人向大门一指:“我要到这里去,胡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

    女服务生回头指向我和连城璧:“他们两位是胡老师的朋友,刚刚从里面出来。”

    我站起来,迎向那位王老师。

    “王煜。”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姓夏,夏天石。”我跟他握手。

    “胡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东西来。”他向胸前斜背的黄色小帆布包拍了一下,“两件货,急需的。”

    那个帆布包上印着“喜面鼻烟”这四个楷体小字,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装着两个长方形盒子。

    张全中以“胡先生”的身份做掩护,所以这叫“王煜”的中年人口中说的“胡先生”就是指张全中。

    “我替你拿进去可以吗?”我问。

    王煜摇头:“胡先生吩咐,要我直接进去。我们是老朋友了,以前不用别人通报,推门就进,没什么忌讳。”

    连城璧跟过来:“你要给胡先生送什么?”

    王煜的右手食指、中指扣在鼻梁上,向上推了推圆框蓝腿小眼镜,瞥了连城璧一眼,才缓缓地说:“不是我给胡先生送什么,而是他打电话来,向我要。我这人除了鼻烟之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你们倒是猜猜看,胡先生到底向我要什么?”

    我能猜到,那帆布包里装的是鼻烟。

    “请吧。”我左跨一步,推开了大门。

    王煜向我点点头,昂首进院。

    想不到,他的衣着虽然普通,却是一个不露声色的大行家。刚刚进院五步,他就急速地抽动鼻子,向那自动喷灌器望着。

    连城璧心思缜密,进院后已经反手关门。

    王煜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从左侧裤袋里掏出一个白底彩花的内画鼻烟壶,单手拧开盖子,向右手腕骨侧面的凹陷处轻轻一磕,一小撮深褐色的鼻烟便倒了出来。接着,他把右手放在鼻孔下,深深一吸,鼻烟一点不剩地全都吸入鼻子。

    老电影上出现吸鼻烟的镜头时,都会出现吸鼻烟、打喷嚏的连续画面,所以人们对于鼻烟的认识就是止于“打喷嚏”而已。

    王煜并没有打喷嚏,而是在吸完鼻烟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焦虑之色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们啊,身在毒中不知毒。”他冷笑着说。

    “那是什么毒?”我问。

    张全中说三名富士山来客正在替静官小舞解毒,毒素随水排出,不能流向别处,只能喷洒在院子里。我不知道静官小舞身上的毒从何而来,因为她的死因是年龄太大、脏器衰竭,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中毒而亡。

    “恨岁月,留不住,马踏黄河两岸。”王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有感而发,慨然吟诵。

    “老兄,那是什么毒?”我继续追问。

    “我已经回答了。”王煜一笑,从眼镜框上方斜睨着我。

    我心头忽然一亮,记起了官大娘曾经告诉我的一个名词——“死毒”。

    官大娘的原话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其中大意。

    她大概是这样说的——“人的死不是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到来,从生龙活虎到老态龙钟再到奄奄一息,是日积月累造成的。时间也是一种毒,走阴阳者把时间叫作‘死毒’。每一个看似寿终正寝的人也都是中毒而亡,只不过是中了‘死毒’这种慢性毒药。既然是中毒而死,那就可以解毒,解毒就能把死人救活。我的能力有限,做不到解毒救人,但世界上比我高明的人多如牛毛,一定能把死人救活。孩子,你好好活着吧,死人不死的年代已经不远了。”

    “死毒!”我说。

    王煜点头:“没错,兄弟有见地,正是‘死毒’。时间岁月如流水,命里暗河酿死毒。如果你们两个不想死,就试试我的鼻烟吧?”

    他把鼻烟壶向我递过来,我没有犹豫,立刻伸出右手,任他把鼻烟壶在我右腕侧方凹陷处一磕。鼻烟跟我的皮肤甫一接触时,我立刻感觉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森森凉意。

    “兄弟,鼻烟这东西的主要作用是提神醒脑,明清时期由海外进贡而来,起初是百分之百烟草制成,后来经我祖上皇宫第一御医王重霄妙手改良,用传统中药材里的薄荷叶、冰片替代烟草,把它完全变成了有益无害的中药。你吸了我的鼻烟,别的不敢说,包解百毒,包治百病,脑脉贲张,延寿五年……”王煜慢条斯理地介绍。

    我把手腕凑到鼻子底下,缓缓一吸,所有的褐色粉末就涌进了鼻腔。

    “凉、寒气逼人、自动上行入脑、玉枕穴的闭塞全都打开、百会穴顶门开窍……啊,真是舒泰极了,难以言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都通了,浑身都轻了……”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只能说,吸了这绿豆粒大的一撮鼻烟,自己脑海里所有困扰、忧惧、焦虑都不存在了,就像是在写字楼里煎熬了一整天的白领突然被拎起来放到鲜花盛开、绿草如茵、山青水碧、河流潺潺的大自然中一样,身心俱醉,快乐无边,只想跳跃奔跑起来,向世人表达自己的满心喜悦。

    “天石。”连城璧悄悄握住了我的手,“你怎么样?”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连续几次深呼吸,觉得浑身轻松,心明眼亮。

    “我很好。”我向连城璧点头。

    “这位小姐,试一试我的鼻烟——”王煜向连城璧说。

    “敬谢不敏。”连城璧冷冷地摇头。

    “哈哈,在济南城里能一口回绝我的人还真没有几个。算了算了,我的鼻烟也不是无本生意,一克好几十块钱呢!老胡呢?是不是在屋里?”王煜哈哈大笑。

    连城璧皱眉,举手拦住王煜:“请稍等,我进去通禀一声。”

    我料不准王煜的来头,所以连城璧的态度如此强硬,正中我的下怀。

    “好好,快去快去,我没兴趣等。”王煜点头。

    连城璧推门进屋,迅速关门,以免王煜看到冰棺。

    “王老师,你的鼻烟真的很不错。”我说。

    “那还用说?我祖上是宫里的头号御医,鼻烟配方六代单传,眼前老百姓根本捞不着,鼻烟做好了都是直送宫里,要不就是送到京师造办处。咱国内虽然也有几家做鼻烟的,那都是我祖辈家里的长工、短工、管家偷偷学了方子出去开门立户。唉,这些人哪里知道,鼻烟配方总共有一百零八味中草药,其中三十六味药是写在纸上的,剩余七十二味药都是口口相传,写在我王家传人脑子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只是为了赚钱而造鼻烟,那就太下流、下作了,真正的大行家、大玩家都是游戏人间、拨弄风尘,顺带创造一些好东西出来与同好分享。小兄弟,你是个行家,是我鼻烟的知音,改天到我那里去,品品烟,喝喝茶,大家研究研究、切磋切磋,呵呵呵呵……”王煜谈及家族历史,显得极为自负,大有“无敌最寂寞”之感。

    连城璧进去了五分钟,迟迟没有出来。

    夕阳落山,暮霭渐至,黄昏的帷幕正在悄然合拢。

    断肠草属于朝升暮落的植物,夜间倒伏,吸收大地的阴气精华,与自身在白天受到的日光阳气交融,阴阳相长,以促进毒性的生成。

    既然能被尊称为当世三大毒物之首,断肠草就有它的独特之处。

    美国尖端植物学家的研究表明,断肠草属于“自进化”类植物,其毒性、药性会随着生长期跳跃增长。那些生长于深山大泽内的断肠草不受人类干扰,差不多在三十年左右达到毒性的极值,在五十年左右达到“毒王”的境界,与人参中的“参王”概念类似,即“成精、有灵”,能够脱离生长之地而自由迁徙。

    据印度植物学家测算,毫不夸张地说,“毒王”断肠草的一滴毒液就能将恒河之水变成毒水,送全体印度人一夜之间上西天。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并不希望这院子里永远种着毒草,那绝对是埋在护城河畔的一颗定时炸弹。

    “小兄弟,看起来你对这断肠草很是忌惮?”王煜问。

    我坦然承认,微微点头。

    “呵呵,告诉你,我这鼻烟里有十五味药是专门克制断肠草的。一君、二引、三臣、四卒、五斥候,全都是由上古时期神农氏传下来的大方子。这些药名太偏僻,如果写在纸上去建联中药店买药,保证那些拿药的听都没听过。我早跟老胡说过,别玩断肠草,早晚自作自受,可他就是不听。老胡是个有趣的人,济南城里有趣的人太少,所以我得拼命拿我的鼻烟保他,省得他被断肠草害了。唉,我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他都七十多了,还拼命争什么呢?他老是告诉我‘人定胜天’,屁话,纯粹屁话!人能胜天吗?古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觉得‘人定胜天’就是句屁话,是白道上的大人物说出来忽悠老百姓的,我才不信……”王煜有些激动,似是有感而发。

    张全中种断肠草是为了抗拒来自五龙潭的“风水毒相”,无它,没有断肠草、鹤顶红、孔雀胆,他和这铜元局后街十八号的院子、房子早就被“风水毒相”摧毁了,哪有余力营救静官小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全中已经被逼上绝路,只能向前冲锋,没有任何办法回头。

    “欲与天公试比高……呵呵,谁能对抗上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连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孙行者都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我们算什么?只不过是青天之下、厚土之上的蚂蚁,活着已经十分不易,何必把自己硬扳成一张五百石的强弓?我们都不是后羿,没有连射九日的异能,那就老老实实地好好活着吧,活一天算一天,别瞎折腾……”王煜一边说一边长叹。

    看得出,他是一个有想法、有见地的人,虽然嘴里说的话有些消极,但眼底仍然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王老师,过谦了。”我诚恳地说。

    在六代单传的窘况下,他仍然能将祖宗留下的好东西不断地继承发扬,达到一种超乎寻常的境界,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而他也称得上是隐藏在济南民间的一个奇人。

    “小兄弟,不是我谦虚,而是济南城内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没有两把刷子就出来嗷嗷瞎叫,转眼间就给人灭了。我老祖宗曾经是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可如今连块墓地、连个大碑都没有——”

    王煜的话没说完,屋门就打开了。

    我们一起转头看,张全中当门而立,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

    “老胡?”王煜叫起来。

    张全中没说话,缓缓向前出一步。

    我立刻意识到,看起来张全中的身体极度虚弱,腿脚无力,身体僵硬,如果不是右臂搭住了旁边的连城璧,他很可能就要一头栽倒。

    连城璧充当了张全中的拐杖,两人并肩跨出屋门。

    果然,张全中再也无法前行,背靠门框,勉强站住。

    “老胡,别动!”王煜飞快地取出鼻烟壶,在自己右腕凹处连磕了四五下,然后送到张全中鼻子下。

    张全中的胸口连续起伏了数次,不断地调整着呼吸。

    “老胡,慢慢吸进去,保证阎王爷也近不了你的身。”王煜自负地说。

    我对他的话并不全信,看张全中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过度透支了体力、精力、内息、元神,接近于“四大皆空、灵台坍塌”的地步。如果送去看西医,那一定是打强心针、进氧舱或者注射激素药物,让他短时间内处于高度兴奋状态,以此来提升身体的新陈代谢。那么,如果问诊中医,则医生会开“参王吊命、五行温补”的方子,靠着百年大参的活力将他从鬼门关上拎回来。

    王煜造的是鼻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焉敢说“阎王爷不敢近身”这样的大话?

    “王……王……”张全中勉强开口。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此刻岂止是“四大皆空”,简直就是“奄奄一息、回光返照”。

    他死,静官小舞也就没有生路了。

    “老胡,别叨叨别的,吸了我的鼻烟再说。”王煜大声命令。

    “救……救……该救的人……在……在里面……”张全中不听,继续说了这几个字。

    很明显,他请王煜过来,是为了冰棺里躺着的静官小舞。

    “老胡,你他妈的别叨叨,听我的,先他娘的救你,再他奶奶的救别人!”王煜一急,粗话连篇。

    他把手腕一停,存放鼻烟的腕骨凹处紧贴张全中的鼻子。紧接着,他抬起左手,屈食指、中指,用指关节的尖锐处抵住张全中喉结下方、锁骨上方的三角区,猛地一戳。

    这种动作之下,张全中的身体自然产生“受痛吸气”的反应,口中、鼻腔同时吸气,将鼻烟全部吸了进去。

    “放手。”王煜二次下令,“让他平躺。”

    连城璧反应迅速,立刻弯腰甩臂,让张全中平稳倒地,仰面向上。

    王煜俯下身,在张全中脸上观察了几秒钟,哈哈大笑:“成了,成了,哈哈哈哈……”

    从他刚刚的应变手法来看,此人绝非庸人,而是绝对的治病救人的行家里手。他之前说过,祖辈是宫里的御医,那么传下鼻烟的同时,一定也传下了高明的杏林之术。

    “王老师,这次真的让我开眼了。”我向王煜拱手。

    王煜笑着摇头:“哪里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足为奇。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清奇,定力非凡,不知道是济南城里哪一宗、哪一派的门下?”

    救治张全中时,他的面部表情极为严肃,此刻救人结束,他又恢复了淡定洒脱、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没有宗派,只不过是住在曲水亭老街上的一个普通人。”我低声回答。

    王煜眉毛一挑,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我:“你住曲水亭街?那我打听曲水亭街上的一个人,你认不认识?”

    他没有说要打听的是谁,但我心中一动,已经猜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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