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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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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风!”我猛然醒觉。

    奇术典籍中说,云从猛龙,风出恶虎。毫无理由的狂风之中,必定蕴藏着可怕之极的事物,不是怪虫即是怪兽。

    啪嗒一声,我身后的冰棺盖子突然掀开,之后砰地落地,在空屋里激起阵阵回声。

    我倏地回头,盯着那具冰棺。

    棺内的明千樱并没有产生异常举动,但盖子是不可能无故掀开的,室内一定另有他人。

    屋内的灯是开着的,没有人能在无影无形中掀掉棺盖,而且不被我察觉。

    我背靠墙壁,缓缓地环顾室内,从左手边开始看,一直看到了右手边。视野之内,空无一物。

    “谁在那里?”我低声问。

    背后,门外妖风越刮越紧,将屋门推得咣当咣当乱响。

    嚓啦,冰棺之内有了动静,正是那布幔掀开时发出的。

    我贴着墙壁向左去,蹑手蹑脚地扶着墙壁前进,一直到了视线能够进入冰棺之内,才无声地停下。

    之前,明千樱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布幔之内,脸也被紧密地遮蔽着。

    现在,遮在明千樱脸上的布幔已经被掀开,露出她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实际上,我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她已经离世,反而感觉她似乎下一秒钟就会坐起来,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谁把那布幔揭开的?难道是赵天子?”我悚然一惊。

    只不过,如果是赵天子重新杀回来的话,就不会这样故弄玄虚。像他那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单刀直入,极注重办事效率,绝对不会绕来绕去。

    蓦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划过,如点水的蜻蜓一般。

    我的视线由冰棺向上抬起,但却什么都看不见。

    “谁在那里?请现身相见。”我向虚空中拱手。

    现在一定是有超级高手光临,否则的话,也不会发生棺盖掀开的咄咄怪事。

    我又等了一阵,仍然无人搭话,只好走到冰棺前,弯腰拾起盖子,准备将它重新盖上。

    冰棺上的镀铬亮条是可以反光的,正是从那一寸宽的亮条反射出来的图像里,我发现房梁上露出了短短的一截白色衣裙。

    我没有向上看,以免惊动了那位梁上君子。

    “慢,不要盖上。”梁上的人突然发话,接着纵身飘落,如一片柳絮样轻轻落地,不发出任何响声。轻功练到如此高明的程度,在济南城已经是极为罕见了。

    那是一个女人,浑身罩着白纱,脸上也戴着极薄的白色绣花面罩,根本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阁下是什么人?”我问。

    她伸手按住冰棺盖子,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俯身看着明千樱。

    “她还可以活,但是像你的做法,她就活不了了。你退下,现在由我来接管。”她冷冷地说。

    “阁下还没亮明身份,我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我有些疑惑。

    “亮身份?你大概还不配来询问我这个问题。”她的语调更冷了。

    我无意挑衅,但明千樱已经将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我,在这件事上,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如果我不配问,其他人就更不配了。

    “不行,不知道阁下真实身份前,这冰棺仍然归我保管。”我双臂发力,准备强行把棺盖合上。明千樱是个死人,只有躲在低温的冰棺中,才能保持身体机能的延展性。否则,身体**的问题马上就会困扰我们。

    那女人按着冰棺的手突然一振,高强度有机玻璃的棺盖立刻炸开,碎片落了遍地。

    我的手中只剩镀铬的边框亮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的事,今后不必你管,我自然会管。富士山幻戏师门下在境外出事,从不需要外人插手。”她说。

    我听懂了她的话,偷偷松了口气,原来她与明千樱是同门中人。

    “多谢了!如果贵派能把明千樱小姐的遗体妥善安置,我真的求之不得。”我恳切地说。

    她俯身看着冰棺中的明千樱,缓缓摇头:“不,她没死。她在你眼中死了,却在另外一个地方——譬如你的心里,永生不灭。该感谢的是你,你用自己的力量救了她。”

    我似懂非懂,但仍然点头:“请尽快将遗体运走吧,这里是济南城的核心地带,如果有事发生,五分钟之内,110警察的快速反应部队就能到达。你要知道,在我们中国,任何事只要跟警察扯上关系,就很难解决了。”

    这也是实情,警察最擅长顺藤摸瓜,只要一被他们缠上,我的九十根金条和沙老拳头的十根金条就都保不住了。

    “会有人来的,眼下,你随我来。”她向外面指了指。

    我不禁苦笑:“外面?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径直向外走。

    我在她背后摇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能不能各忙各的,不要互相影响——”

    冷不防,她右手一甩,向后抛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透明绳索,绳索尽头的绳套正好套在我脖子上,拽着我向外走。

    那绳索极为坚韧,而她结扣的技术也十分怪异,比之普通的活扣、野猪扣更为复杂,我摸索着去解,非但绳扣没有解开,绳套也越来越紧。

第177章 神像无敌(3)

    我身不由己地被她牵着向外走,出门左拐,很快就上了曲水亭街。

    狂风已经停止,但天上依然墨黑一片,仿佛大地都被一块巨大的黑丝绒布给密密地盖住了。

    曲水亭街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只剩孤单单的路灯杆子伶仃立着。刚刚那阵狂风,把街上的垃圾、尘土全都刮到路东的溪流中去,所以街面上像是刚刚扫过,异常干净。

    从曲水亭街北去,一直走到辘轳把街那里,我突然明白,她是要带我去官大娘的私宅。

    “你要去官大娘的家?早说啊,也不至于拉拉扯扯,这么难看!”我低声叫起来。

    在路上,我一直都在观察她的背影。

    这虽然是一个女人,但一举一动都沉着得像一座石山,让敌人找不到任何破绽。她脚下轻飘飘的,看似毫无根基,如风吹飘萍一样,但在左右脚的起落之间,每一步的支撑脚却又坚定无比,把动与静、重与轻巧妙绝伦地结合在一起。

    她停下脚步,向交叉路口的四条路径远眺。

    向左去,就是辘轳把街官大娘老宅,向右去,可以通向泉乐坊街。向北去,自然就是百花洲、明湖路、大明湖,而向南,沿着我们的来路走,可以直达泉城路。

    站在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上,感觉到前后左右全是冷风,浑身都冻了个透心凉。

    “我就是要去那里,官幼笙的家。”她隔着面罩盯着我,“有件事很重要,她选择住在这里,一定有特殊的意义。你能看懂吗?”她问。

    辘轳把街一直向西南走,能够进入芙蓉街、贡院墙根街或者泉城路,也是一条通路,而不是死巷。

    官大娘生前忙于走街串巷,为老城区的百姓解决问题,所以选择住在这种四通八达之处,进出会比较方便。如果非要找出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她始终只是一个人生活,身边从来没有陪伴者。不过,对于走无常者来说,很多都是独身生活,这一点并非特例。

    “你看不出?”她问。

    我刚要回答,脚边突然卷起一阵莫名的旋风来。

    那风口的直径大约有两尺,顺时针飞转,转速极快。

    如果放在平时,这个路口上有果皮纸屑之类,一定会马上形成垃圾旋风,风头能将纸屑一直送上七八米高,那阵势蔚为壮观。

    现在,街上早就被狂风刮得空无一物,所以这旋风也变得极为空洞,没能卷起任何垃圾。

    我明显感到,旋风中不仅仅只有来自大自然的风,更有一个或多个影影绰绰的“人”,正从地底、河底、屋底、树底飞升起来,与旋风一道尽情起舞。

    “我知道官大娘为何居住于此了——”我脱口而出。

    那阵旋风给了我一瞬间醍醐灌顶般的启迪,极深,极广。

    仿佛在那旋风中,藏着官大娘一生追求的东西,那就是——灵魂。

    她是走无常者,只有无限制、无限量地接近灵魂,才能无极限地接近自己奇术修炼的巅峰。

    所以,她蛰居于此,就是为了在这个四通八达的路口,可以凭借“地利”,将泉水中的灵魂全都掬起,一切阴阳变幻,全都在她掌中。当然,到了她那种修炼境界,通身被阴魂缠绕,已经成了至阴至寒的“阴体”,任何男人靠近她,都会受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损害,短时间内就无以为继,只能离开,才能保命。这也就是她选择长期一个人生活的主要原因,同样,她的体质也无法孕育健康的胎儿,因为那已经不是正常男女、胚珠暗结的人生正常规律。

    由此可知,身为一名奇术师,追求修行境界的同时,已经失去了太多正常人能够轻松享受的人间幸福,反而越走越远,进入了孤高、寂寞、冷酷、独行的状态。在衡量幸福不幸福的标准面前,奇术师已经远远偏离航向,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之日了。

    “是什么?”她问。

    “她住在这里,就掌控了百泉汇流的出口,这是泉水奔流的命脉,也是济南城最主要的脉络之一。她除了素日种种走无常的工作之外,还暗含着一个观察哨、卡位的状态,身居此地,放眼全城,似乎还在担当着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责任……”我能够意识到官大娘的不寻常之处,但却仍然觉得说得不够准确。

    旋风越来越强,风中藏着的青烟一样的影子越来越多,其舞动的姿态也越来越妖娆,仿佛在向我诉说着如烟如雾的往事。虽然无声,但已经令我感受到如泣如诉的悲哀语调。

    凡人都有好生之情,每一个死去的灵魂都心怀不甘、忿忿不平,这是人之常理、魂之常理。

    “散了吧,都散了吧!”她猛然挥手。

    旋风突然向右倾斜,翻下路边的青石板台阶,无声地滑入了溪流之中。

    我清楚地看到,旋风中的黑影像元宵节的焰火一样,四下里炸开,水归水、路归路、树归树、屋归屋,由哪里来的又回哪里去。虽然无声,但映入我眼帘之内的时候,却像是在我耳边“噼噼啪啪”地炸裂开来。我能感受到它们的悲哀,那种人类亘古以来的死者对于阳间的眷恋、对于亲人的不舍。

    “唉……”这一声叹息,是从我口中发出的,却完完全全是为了这些灵魂而哀叹,就像是所有灵魂无法发声却借助我的嗓子发出了这声幽幽的感叹。

    从前,官大娘曾经无数次为老城区的百姓举行过“招魂问亲”的仪式,能够通过她的声音和身体,将已经离世的灵魂召唤回来,跟尚在人间的亲人们对话,以慰藉那些亲人们的思念之情。

    在唯物主义者看来,官大娘所做的,只是一些装神弄鬼的、带有安慰欺骗性质的迷信活动,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可能真正地将逝去的灵魂、死去的亡者带回到现实世界中来。那时候,我无法理解她所做的事,但这一刻,当十字路口的所有灵魂聚了又散、无法遣怀时,它们要我发声,催着我、祈求着我发声,于是,我才不由自主地由心底生发出那一声无尽长叹。

    那一叹,证明我已经进入了走无常者的境界,能够与逝去的灵魂息息相通。

    “你懂了。”她说,“这样真好。”

    她走向右方,沿着溪边三尺宽的七八级台阶下去,站在最临近水面之处,向着奔流的溪水合掌祷告:“往生者才能轮回,轮回者才能转生,转生者才能重回世界,重回世界者才能重见所爱。至此,桥归桥、路归路、水归水,不必牵挂,只管奔流向北,去寻找各自的永生之路。不要忘了,去也是来,来也是去,生命之中,皆是循环,人生之内,皆是幻戏。看透这一点,就不会畏惧死亡而贪恋生命,也不会怯懦不前而蛰居于此。去吧,去吧,去吧——”

    接下来,她弯下腰,双手探入水流之中。

    我曾见过很多祈祷者,到了这时候,会掬水洗脸,甚至捧起满满的一捧水喝下去。

    这种动作,跟祭拜上供时喝下香灰水是一个道理,那代表了一种仪式的终结,也代表了天人合一、人鬼合一的虔诚。

    “敬神如神在”,“信其有”的时候,才能获得心灵的感应,达到通灵、通玄、通幽、通神的境界。反之,必将一无所得,即使强求进入灵境,也会身心俱疲,反遭其害。

    不知为何,河中的水声突然增强,由潺潺声变为了哗哗声,又由哗哗声变成了轰轰隆隆声。

    路灯亮着,虽然昏黄,但却能够照亮河面。

    汇聚到曲水亭街来的都是至清至纯的泉水,所以到了半夜,无人扰动,这水就清可见底,没有任何杂质。

    从我站的位置可以看见,河底水草招摇,如同墨绿色的森林一般。我要说的奇特之处,并非水草,而是水中出现了无数长短不一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汇入了她的手中。

    此刻,她就像一个结网的高手,用一张细密的网,在这曲水亭街畔的溪流里打捞。

    刹那间,溪水突然“上”了她的身,清亮亮的,由她的双掌、双臂开始,将她一点点包裹进去。到了最后,她变成了一个“水中人”。

    水是透明的,我看到了身在水中的她。

    这种既古怪又奇妙的景象我曾见过,不过是在典籍之中,那被称为“河伯加冕之仪式”,也可以解释为“河伯巡视”的仪式。

    关于“河伯”,古代战国时著名人物西门豹的传记里已经提及。那则故事的前半部分,是写西门豹消灭妖言惑众的巫婆的壮举,是唯物主义者津津乐道的故事,并且广为传扬,成了破除迷信者的主要理论武器之一。可惜,很多人并不知道,已经进入中小学生课本的故事只不过是整件事的一段节选,原始的故事到了最后,用小字标注着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结局,其核心意思是要告诉人类,河伯永远存在,并不以某个理论的贬低而消失。

    换句话说,我亲眼看到了她变为了“河伯”或者“水神”。

    水包裹住她之后,并未就此结束,而是绕着她的身体上下游走,映着路灯光芒,变幻出七彩之色。

    “呜哗——”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由南面传来,在水面上迅速传播开来。五米宽的河道突然沸腾起来,如一锅已经滚沸了的粥,不断向上冒出巨大的水泡,“咕噜噜、咕噜噜”之声不绝于耳。

    “我带你们回家……我带你们回家……”她的声音从水中传来。

    “呜哗”之声一阵接着一阵,而素日里平缓温和的溪流也在她的召唤之下起伏跌宕,动荡不止。

    “我带你们回家……”这一次,她说的是日语。

    我立刻惊觉,她与明千樱是一路人,自然是来自日本。那么,她召唤水中亡灵,要带它们回家,自然是要回日本去。再深一层,那么这溪流中所有的亡灵全都属于日本人,而我们素日观赏、汲水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多日本人的亡魂。推而广之,济南城的大大小小泉流之中,不仅仅只藏着中国人的灵魂,也会有日本鬼子的亡魂匿伏着。

    那泉城千万水脉,既属于城中三百万中国人,也属于水中不知几百几千的日本侵略者亡灵。

    这样一想,我浑身都像陷入了冰窟窿一般。

    恍惚记得,小时候所有的老人都叮嘱过,不要在泉水里洗澡,也不要只顾贪凉,在泉水边睡觉。他们讲不出真正的理由,所以到了夏天,很多年轻人在泉池里扎猛子、冲凉、洗澡,有些也会因为多贪了几杯,就在溪边石阶上铺下凉席,尽兴睡去。

    每年的济南电视新闻中,都会有几十人因在泉水中洗澡、溪流畔乘凉而死。济南人已经对此见怪不怪,面对记者采访镜头时谈笑自如,仿佛游泳死人是很正常的事。

    现在我突然明白,老人们的话竟然藏着如此深刻的道理。

    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那些因洗澡、贪凉而死的人,都是被溪流中的亡魂捉去,成了转生者的替死鬼。

    她直起身来,那水仍然包裹着她,而那些丝线也随着她离开了水面,每一根都被绷紧了,仿佛线的另一头有重物拖曳着。

    “喂,停下!”我下意识地大喝。

    在我的认识中,如果任由她将丝线带上来,也就解放了水中的灵魂,导致群魔狂舞、天下大乱。

    “我要带它们回家,你什么都不懂,走开!”她低声说。

    我摇头:“什么都不要做,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这些灵魂占据此地不走,一定有其这样做的理由。你突然来搅扰它们,岂不是画蛇添足?中国古人的诗中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是他乡。这些都是死者的灵魂,他们葬在何处已经不重要,不如让他们安心地休憩于此吧?”

    出于私心,我势必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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