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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那几年:一幕未散场的潜伏传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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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林驿丞和张目、李耳、王品一齐问:“文良老爷如何了?”我自知失言了,又见他们几个俱是装疯卖傻,气哼哼道:“准是官兵在前边驿站没有追到文良老爷,又回来查寻。”张目瞅我一眼:“倒是可能。”林驿丞沉吟片刻:“我们也须做些准备,准备待客。刀枪兵器统统收起,双手难打笑脸人,谅他们也不敢跟我们动粗。”
众人将信将疑,分头自去处置,林驿丞又镇定自若起来,接着跟手下人说起小寡妇如何比黄花闺女更有趣味,还说什么明珠产于老蚌什么的,皮厚!
我不知林驿丞有何神术,能使万象回春,竟泰然若此。不多时候,撞门声乱作,官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馆驿中人个个心惊肉跳,都觉得大祸临门,怕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功。为首的仍然是先次来过的那位,五短身材,将林驿丞提走问话,叫他交代清楚。我等都悬着一颗心,恐怕殃及自家。跟手,张目、李耳跟王品一一被传唤,幸而我只是个伺候人的人,才不致遭到骚扰。张目一回来,我就上赶着去问:“他们都问你些什么?”张目竟故意敷衍:“也没问什么。”见他跟我卖关子,我好不心急:“究竟问你什么了,你说就是了,就不要跟我东藏西躲了。”张目这才说:“文良老爷从潞河驿一走,就失踪了,派出几拨人找,都是空手而归,老佛爷为此大发脾气……”我四下一瞧,见边上没闲人,就问道:“芝麻粒大小的事,还不至于惊动老佛爷吧?”张目说:“听说文良老爷怀里揣着老佛爷的一封密信——你可不兴泄露出去,否则你我的性命难保。”我说:“瞧你说的。”回房来,我仔细斟酌,老佛爷的密信指定事关军国大计,若写了些张长李短,也就不必这般兴师动众了。要紧的是,想得到密信,必先找到文良老爷,可是,一身披挂的官兵找他,都找他不见,我又如何找得到他呢?
官兵又在馆驿内外搜索,上下翻了个遍,连文良老爷的一根寒毛都没见;还是林驿丞主动请命,陪官兵沿途再寻一遭。不然,不光官兵覆不了命,潞河驿也得不到安宁。官兵已撤,馆驿的差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林驿丞要担些风险……
出了通州城没多远,林驿丞他们就遇见一队响马,自称是江湖侠客,专门抢劫路过的富商大户。官兵都娇惯坏了,跟一班如狼似虎的强盗狭路相逢,哪里是对手,不一刻,便死伤二十余人,尸首被戳个稀烂,横七竖八地挂在树上,其余官兵赶紧抱头鼠窜。“幸亏跑得快,要不,你们怕是就见不到我了。”他说。我嘴上说:“哎呀,好险啊。”心里却说:“你死了倒清静了。”王品问道:“文良老爷会不会落到这伙子强盗手里呢?”林驿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个我可说不好。”王品说:“这档子事,横竖是跟我们潞河驿没什么干系,用不着频频地再来搅扰。”林驿丞说:“那也当由老佛爷定夺。”张目说:“依我之见,就该剿了那伙子强盗,不然,永无宁日。”李耳也赞成。林驿丞似啼非啼、似笑非笑地叹息一声:“唉,我等没有定鼎江山的命,那么就只有听吆喝的份儿了。”仿佛他还有一肚子的委屈,想他镇日里不耕而食,不织而衣,靠大清国供养着,也不知他的委屈何来,真真是笑死人了!
掉头来,张目告诉我,官兵传唤林驿丞时,不曾对上三两句,他就咕咚跪倒,连声称失职,怪自己有疾好色,又说:“若是尽职的话,理当陪送文良老爷到下一个驿站才是。”官兵为首的那人说:“那倒不必,送他不送他非你职责之所在,不过,我还是奉劝驿丞一句,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林驿丞潸然泪下,一径说记下了,记下了,并执意要同官兵一道去找寻文良老爷,一是将功补过,二是他熟门熟路。我骂道:“好一只老狐狸。”张目笑道:“只怕是劫数未到,到了,你我恐也难幸免。”
假如我身边没有张目,我将失去一双眼睛,这时候,我才觉出他的好。莫怪静怡师父说:男与女的趣味,不在粘皮沾肉之后,恰在眉来眼去之时。妈呀,我想到哪儿去了!反正往后我要对他亲近些才是,早间种树,晚间才能乘凉嘛。再说,也用不着封他百两银子,不过是一张笑脸而已。打定主意再见张目,给他一副笑脸。这可苦了我,这些年从不曾笑过,费尽许多气力笑出来,拿菱花一照,比哭还难看,能把他张目吓个半死。我才知道,嫣然一笑也是女孩家的本钱。
那日,张目坐厨下饮酒。我终于找到一个题目,端起他的酒壶:“啊呀,酒寒了,我去温了拿来。”赶紧收了酒壶,到灶台温了温,又递与他。可怜个张目,好不受惊,慌得宛如进衙门忘带了腰牌一般,手脚无处撂,一个劲儿回礼道:“有劳了,有劳了。”
我心说:莫想邪了,我只是要从你那里打探些消息。果不其然,消息很快来了。张目告与我:“老佛爷已经有了旨意,要剿那伙子响马。”我用扇拂去石凳上的浮尘,让他坐着说。“不过,文良老爷的生死至今未卜,了无头绪。”他接着说。我扮出柔肠三断的样子说:“可惜了文良老爷这么一个好官,不曾修得长寿,竟遭此大难。”张目说:“谁知他是死是活,况且他算得什么好官,好官怎能三年里挣下万顷田园,又怎能三年娶上四房美人……”见张目魂飞天外的架势,想必是眼热人家。我不禁来气:“他娶的是不是美人你怎知道,你见来了?”张目赶紧辩道:“我只是听说罢了。”言谈间,他眉眼总在我红绫鸳鸯汗巾上溜来溜去,却又不好启齿;我便临走故意将汗巾丢落,偷眼见张目匆忙收了揣袖内。
当夜,天降大雪,天气寒冷起来。我见张目房中黢黑,白天瞅他未着棉袄,一宿在外非冻他个半死不可,不免替他担心;走出走进,几次三番去他门口等,等得好不耐烦。后半夜他才踉跄而归,估计又饮酒了——人家徒自紧张,他竟快活去了,我一下子冷了心肠。
径直跑回自家房内,正反扇自己俩嘴巴,愧得不行。怪我凭空动气凡念,自找羞辱,还是静怡师父六根清净,修桥砌路,积德行善,行夜路者给他个灯笼,死无葬者施他个棺木,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烦恼!越思越想越气馁,笼起一堆火,捻亮一盏灯,三心二意地绣起兜肚来。可恼的是,心思乱,总扎手,一个狮子滚绣球的绣球没绣成就丢一边子去,和衣躺倒。不知张目那个活冤家睡了没,哼,一杯酒的量,人家一劝,就吃它七八杯,不醉才怪!醉了好,活该他醉,恨着骂着咬牙切齿着沉沉睡去,灯也忘了熄它。这一晚光是做梦,梦见我肩挑铺盖,脚下穿一双方头行履,翻山越岭,一夜都不曾停歇。
清早起来,两腿酸疼得厉害。起来徒步庭院,但见白雪已没膝深了,打扫打扫,也算活动活动筋骨。到厨下,早有下人报上一早有几位来客,要几间房,备几桌饭;厅间笼中的鹦鹉也不时的巧语传客。不过都是些寻常人等,我也懒得理,点点卯,竟自回房坐下。老妇人把点心摆在桌上,我随便用些个,剩下的叫老妇人退了。驿站的规矩跟皇宫内院正相反,皇宫内院都是十一二的女孩进宫当值,十八九即放出婚配,而驿站里则是二十八九的嫂子大娘进来当差,到差不多望六光景才逐出。管这些娘们儿家,不累,但麻烦。我发誓从此再不搭理张目那厮,与其愧之于终,何如慎之于始,这般一想,心内轻松许多。不经意间,我发现门口地下有一蜡丸丢在那里,不禁心存诧异,刚刚收拾屋子,明明没见有,这片刻工夫哪来的呢?无疑这是蜡丸传书,待我打开来,读过便知端倪。果然,敲破蜡丸,里边确实藏着一封信。刚取出信瓤儿,又恐旁人打扰,赶紧掩门闭户,拉严帘儿再读。笔迹是恩主的,嘱我查清文良老爷的生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再三叮咛我此乃天大的事儿,断断马虎不得;后面又叙了几句家常话儿……我细细看过两遍,便将信丢进炉火内,烧了。
虽则雪天路滑,也不得不再夜巡一遭,倘若机缘巧合,亦未可料。此一番连那土谷祠也不能漏过,非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怕闹鬼,我将箭头抹上些猪羊血及葱蒜汁,照常说,再蘸上粪便就更好了,小鬼闻之却步。只是忒腌臜,只好作罢。挨到暮色降临,忙忙地出得城去。一路上,数不清摔了多少跟头,手也红肿了。想我与静怡师父初次识面,她见我手如柔荑,指若春葱,禁不住赞了一声好;她要是现在见我的手冻得跟红萝卜一般模样,尚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走出十里地去,乏了,坐树下稍息一时;再行,渐入林丛一寸一寸地查找。即便找不到文良老爷的尸骨,找到些遗物也是好的。月光照得林中白昼一般,四下看得很是分明,却不见文良老爷一行的蛛丝马迹。我又手掣佩剑进到土谷祠内,虽自恃略娴武艺,芳心还是怦怦跳个不住。祠内残墙碎瓦,满院子的修竹早已枯败,供桌下面做了黄鼬的窝,吱吱地叫,惊得我一身冷汗。待看清楚,不禁自惭起来:石榴啊石榴,你何胆小怕事至如此,让张目等人知道,还不笑话死?我抖抖精气神,燃起火把,把祠内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唉,又白跑一趟,只得悻悻而归。半道上,发现雪地上竟然有两排脚印,一排是我的,而那一排呢?借着疏星淡月,那两排脚印看去甚是清晰,难道我又被盯梢了不成?这么一想,我不禁心情纷乱起来,脚下也连连踉跄,又滑了几个跟头。磕磕绊绊回到驿站,天已微明,满心颓唐地瘫坐一旁,想起恩主说过的话:可恨一个清白世界,欲被一班险恶之徒弄得一塌糊涂,更是愤愤。不知哪个存心偏要与我过不去,误我大事;我若熟知五行善观星命就好了,掐指一算,那家伙就露馅了,逮住他,定斩不饶。可是潞河驿多是庸人,个个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看不出谁是别有用心的人……这么胡思乱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梳洗梳洗径自睡了。原就十二分恼恨的我,未躺稳当,已经鸡声三唱了,吵也吵死了,我只好用锦被蒙住脑袋。真想出去把鸡的脖子拧下来,让你叫,让你叫个够!
“小姐,小姐!”一片唤声把刚入眠的我叫醒。我一骨碌爬起,便问何事,老妇人答道:“有人伤着了。”问是谁,老妇人回答:“是张总管。”我听了,跳下地,慌不择路就往外跑。老妇人追出来:“小姐,披上袄。”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一件贴身衣裳,而且还敞着,小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你慌个什么,我暗骂自己不争气;他张目与你非亲非故,又何必这般系肚牵肠,放他不下呢。于是,缓步到张目房内,叫门,他让我进去,见他鼻青脸肿,并没伤筋动骨,问明了他受伤经过,他说是从山上滚落下来摔的。我瞅他说话清清白白,无大碍,心方才归位;又问他大雪天上山做什么营生,他一时语塞,哑口无言。我恍然,皱着两眉道:“原来昨夜尾随我身后的竟是你啊!”他像是头上有个雷公打下来一般,再三辩解道:“我不是尾随你,而是尾随那个尾随你的歹人。”都是绕脖子话,越说越说不明白,掰扯一个够,才勉强听出个大概:张目昨夜二更天起夜,注意到有个黑影翻出墙头去,形迹可疑,便跟了上去。一直追到程官营才知道,那人原来是个盯梢的,而被盯梢的人就是我。他没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瞭着,我返回途中,尾随我的人突然没了影子;他慌忙四处寻找,不意被人暗算,推下山去,结果,就摔成现在这副模样。都说情缘是空的,张目却实实在在地为我所累,以致多了这么些个枝节;我鼻子一酸,眼眶子里簌簌地垂下泪来。伤心多时,方才还阳。站了半晌,他也不惦记着给我让座,便自家搬条板凳坐下,也劝他躺倒。我问他:“张兄,可曾瞅见尾随我的那人的形容相貌。”张目道:“离着远,没瞅清。”再问他:“那人年岁多少?”张目还是回答:“没看清。”没待我埋怨,他先自羞惭起来。见他气浊志昏的架势,我又心疼了,不再逼问。头一回就近端详他,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免令人生怜。我安慰他说:“既然如此,多加小心就是了,且待来日再作计较。”张目听了,连声叹气,一个劲儿说自己笨,不成器。
从张目房内出来,我吩咐厨下煮些热汤给他送去;怕老妇人疏忽,又告知她搁什么料,放多少水。老妇人跟我贫嘴:“小姐怎这般精心?”我骂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角子。”道上,遇见李耳,他问我知不知道张目受伤的事,我言道:“知道了,但不知伤人的人究竟是谁。”李耳不语。我问他:“会不会是朝廷的人所为?”李耳道:“非也。”我又问:“莫非是反朝廷的人?”李耳仍然答:“非也。”我说:“那么就是驿馆中人了?”李耳却言道:“说不好。”说了等于没说,我懒得再与他废话,费唾沫。李耳说了一句“待我去张目那里瞧瞧,回头再跟你说话”,就径直离去。我瞅着他那对蒲扇形状的耳朵,觉得他挺邪门,耳朵能忽闪……
二
李耳说:
我还没进张目的院子,就见林驿丞负着行囊,走上前来,对着我说:“仁兄,跟我同行一趟如何?”我问他:“不知驿丞要赶往何处?”林驿丞牵上我的手,微微含笑道:“道上不妨与你细说。”我们骑马出了驿馆,恰逢一队跑跷的经过,锣鼓喧天,人如潮涌,将我们堵在当街。通州一直是个繁华之地,所以才有了“一京二卫三通州”的说法。
出了东门,我问:“路程远是不远?”林驿丞说:“老佛爷做寿,长春进了十二尊金罗汉,我们得十里出迎。”我大惊道:“有这等事吗?早知如此,我该换一件体面衣裳才是。”林驿丞说:“不碍不碍。”我却忐忑,头年一总管慢待了王爷,就断手折足而死。自那天起,马厩里所有的马一到夜半就一齐嘶鸣,吓得整个通州城都睡不好觉;末了,还是烧了香设了祭,才消停。我们纵马疾驰一段,道上并未见长春来的一兵一卒。林驿丞不免心下惊惶起来,唯恐错过,我还得反过来劝慰他:“驿丞休要着急,会迎到的。”林驿丞只顾手搭凉棚东张西望,因此没有什么话说。不一会儿,远处一行人马迤逦而来,林驿丞方才欢喜起来,欢呼着“来了来了”,翻身下马,一径跑过去。见他殷勤的架势,我很是不快。
双方寒暄不题。
林驿丞拉我在前面带路。
我早就知道林驿丞十分狡猾,常常在王公贵胄跟前阿谀奉承。我虽然心里厌他,因他是个驿丞,我只得忍着气,无法奈何他。见我阴沉着脸,林驿丞道:“你也露个笑模样出来。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咱得罪不起。”我口内支吾着,却仍是撅着个唇,努着个嘴,凸着个眼,蹙着个眉。林驿丞只好说:“算了算了,你支棱着耳朵,听听有什么动静吧,不勉强你了。”我心说:要是叫强人将金罗汉抢去才好呢,解我心头之恨。
刚进通州境内,隐约听见前边人声嘈杂,脚步凌乱,我对林驿丞说了,他一下子辫梢子都吓出汗来,紧着问:“我怎么听不到?”他招呼队伍停下,先与我一同去打探,却是一户人家聘闺女,林驿丞笑道:“原来虚惊一场。”到了驿馆,王品早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我躲到一边暗生闷气:给老妖婆做寿,指不定又要糟蹋多少民脂民膏了。史上,若论淫,男淫不过唐明皇,女淫不过武则天;若论贪,历朝历代,谁都贪不过当今的这位老佛爷!宫里歌台亭榭,醉月评花;宫外乞儿遍地,舍粥都舍不过来,早上出门总能遇见饿殍在卧。生为大清国人,羞煞我也。想过干脆绝食殉节,一了百了,幸而遇到贵人点悟,顿觉白地光明。贵人原本是文人,属于轻狂潇洒一路,常被光绪皇上请去谋事,心稍感动。一天,他问我:“你三年放洋,所为何来?”我言道:“兴国安邦。”贵人说:“说的是,现在机会来了。”于是,如此这般,我不禁闻之色动,诚心悦服,这才答应他来到潞河驿委屈一时,卧薪尝胆,暗图大事。
款待长春府的这一席酒,由晌午喝至晚上,又由晚上喝至凌晨。太阳当头时,献礼队伍急着入宫;林驿丞苦留不住,只得带着众人一齐相送,直至八里桥口,道过珍重而别。众人都乏得要命,各自回去歇了。我溜达漫步于街头,拐进小烧酒胡同,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汉子蹲在道口,脸很熟。细一打量,却是几年前在东洋留学的伙伴,曾一起就读于早稻田,彻夜谈维新谈改良。我匆匆过去,唤他的名字:“帘台兄。”他见是我,立时起了半边红晕,挣扎起来,推我一个趔趄,飞也似的跑掉了。我怔了良久,想当年他也是风姿奕奕,神采飞扬,与当下判若两人,目下凄惶到如此地步,不知是何原因。
回驿馆,我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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