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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全+番外-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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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再下去,只象征性地看看吏部尚书办公的里间,众人心领神会。 

   “哎,可惜‘新流’啊。” 

   “可惜是可惜,但这就是朝堂,你我虽然是生员,可也要及早认清才好。” 

   为国为民只是书生的呆气,他们不过是在大明门里学习几日,便明白身家性命才是要紧。 

   “请问。” 

   这厢还在唏嘘,就听有人问道。生员们抬起头,只见那女子已走到边。 

   “您有什么事?”年长人站起身。 

   虽然眼前人是五品官,但身为男子的骄傲让他叫不出大人二字。 

   “请问还要等多久。”余秭归客气有礼地问道。 

   “这个要看尚书大人的意思。” 

   “那中饭呢。”又问。 

   真佩服几个长舌公一直说一直说,她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熬不住。 

   生员们瞪大眼,仿佛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难道大魏官员个个勤勉,已经到废寝忘食的崇高境界么。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果香延绵不绝地挑动着她的食欲,是皇城里特有的石炭,以枣梨汁与碳末合之为饼,不仅无烟而且好闻。 

   这是她是刚进吏部时,听一个生员炫耀的。 

   那种姿态与口吻,实在看不出今后会是个枵腹从公的好官。 

   “大人……”年轻生员叫住,但大人的称谓同僚们显然很不认同。收回想要为她引路的心思,年轻生员退到桌后道:“大明门里有供给朝食的太官署,就在上林苑监的西面。” 

   “多谢。” 

   余秭归磊磊谢过,待出吏部,只觉高云淡,所处的皇城仅在方寸之间,着实窄小点。 

   “这就是你们今后做活的地方,大明门里午门之外,可是五府六部的办公之地,小子们可要瞪大眼好生伺候着。” 

   “是。” 

   怯弱而胆小的童声让她有些讶异,余秭归平视望去,只见个蓝衣太监领着群小小太监路走来,每行至座官署前便停下,对着未及他腰腹的娃娃们通教训,然后留下一两人就地打扫。 

   “你,还有你,留下打扫千步廊,每根柱子每寸地都要打扫干净,要让咱家看到一点灰,哼哼。” 

   大太监鼻子出气,吓得两个娃娃扑通跪下。 

   “是,公公。”其中个较为机灵,立马回道。 

   像是十分满意通威压,大太监心情颇好地转过身,正打算领着剩下的孩子继续前行,就见五步之外站着个人。 

   咦,女人?官署里怎会有女人? 

   双眼溜溜转,转到垂在腰间的官印上。 

   官?女人?难道是那个传的沸沸扬扬,为官员不耻谈及的女盟主? 

   这些天大明门里都传遍,女子当官,真是大魏开朝百六十余年最大的笑话。而笑话正是季大人闹出来的,如今首辅大人风头正劲,他虽只是个管事太监,也要选边站呢。 

   想到,他甚至连正眼没瞧下,便打她身前径直走过。 

   较为机灵的小太监大概从师傅的态度里猜到什么,他站起身只当余秭归是透明人,对着地上久久不起的小同伴道:“你擦地我擦柱子,我从东到西,你从西到东,听见没。” 

   “嗯。”地上的孩子应着。 

   “真是,呆里呆气的,别连累我才好。” 

   看着小太监头也不回地跑向阳光充沛的东头,余秭归收回视线,蹲下身凝向跪在地上的小人。 

   初见时这孩子倒在泥泞的官道上,那一瞬仿佛看到自己,卑微的渴望至亲的心情,于是收下了一枚铜钱。 

   方才从群小太监中认出他来,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如今么近距离地看着,原来真的是他啊。 

   “人都走了。”扶起他瘦弱的身子。 

   “谢姑姑。” 

   见他误将自己认成宫女,余秭归也不反驳。 

   “才进宫的?”轻声问道。 

   “嗯,月前净的身。” 

   净身—— 

   余秭归惊痛地看着他。 

   一个半月前七师兄才将他母子送出直隶,四十余天里究竟发生什么,竟让个好好的孩子,个好好的孩子……

   “身子还好么?”问得有些小心。 

   “已经尿出来,谢姑姑关心。”小娃娃还不懂大防,照实道。 

   北地的风很锋利,直割到的心里。 

   月眸敛又敛,半晌她才将眼中的惊痛藏妥。拿起地上的抹布,浸到冰冷的水里,在小人惊讶的眼神中,余秭归束起袖边,用力地擦拭地面。 

   “姑姑!这…是我的活。” 

   “怎么?怕被我抢了差事?”调笑道。 

   “不…不是……” 

   “那你在前面洒水,我来擦地。”头也不抬地指挥着。 

   “还是我来……” 

   “嗯?”余秭归故作生气地哼声。 

   “水洒到地上就成冰了……”他小声嗫嚅。 

   秭归愣。 

   “姑姑,这是我的活儿。”小小的身子如蜗牛般跪下,他取过另块抹布,努力跟上的身形。 

   “你叫什么?”秭归故意放慢速度。 

   “我叫吉祥。” 

   “吉祥?” 

   “嗯,刚才那是师兄富贵,都是进宫后师傅给取的,我娘叫我娃子。” 

   余秭归瞧他眼。“那你娘呢。” 

   “我娘…死了。” 

   余秭归虽然猜到,却依旧心痛。 

   吉祥努力地擦拭着地面,小手小脸,连着双瞳眸都被冻得红通通。 

   没有再问下去,余秭归低道:“娃子是怎么进宫?” 

   “我…”想起宫里的规矩,他连忙改口,“吉祥是自卖的。” 

   “自卖?” 

   “嗯,正好碰到师傅来买小娃娃,吉祥就卖自己,一个铜板。” 

   这样的回答是她没想到的。“为什么?” 

   “因为吉祥想当人上人。” 

   听到稚嫩的声音出话,她愣住了。 

   “娘是被人打死的……就因为不下心挡大老爷的道儿,原以为铜板大侠会再来救吉祥一次,他原先救过吉祥救过娘的,可是…可是……” 

   她没有。 

   虽然并不是她的错,但却无法直视那双含雾的瞳眸。 

   “吉祥要当人上人,一定要。” 

   他狠狠擦地,稚嫩的脸上满是执拗。 

   “姑姑?”见跪坐在地上动不动,吉祥停下手里的活,“姑姑你怎么了?” 

   一时不出话,就在这时肚子很应景地叫出声来。 

   “姑姑没吃午食么?”吉祥很宝贝地自胸口取出个破旧的小荷包,小心翼翼地将荷包里的东西放在余秭归的手中,“姑姑吃这个吧,虽然吉祥没有什么好吃的,但这团白面可是娘省下来给吉祥的。” 

   哪里是白面,分明是…… 


   沐浴后的热气在寒冷的夜里化成缕烟,突兀地缀着冬夜。 

   余秭归坐在上官府二楼的小窗上,任湿发披肩,举头望月。 

   “有心事?” 

   一件大麾覆在的肩上,熟悉而好闻的人味自身后传来。 

   没有回头,只迎风摊开手。“今天有个孩子告诉我这是白面。” 

   拿起那个小小的白团,上官看了片刻又放进她的掌心。“是观音土,本是烧瓷的原料,因性粢软,灾年时常被人拿来充饥。” 

   今日进的是皇城,大明门里将观音土误作白面吞食的孩童—— 

   “是哪个新入宫的小太监把这个送给你的?” 

   接到她惊诧的眼神,上官微微笑:“荒年取饥馑之良家子为阉人,向来是皇城的规矩,人不到绝境的是断不会选择条路的。” 

   “用着枣梨汁做成的香炭,将以土为食的百姓推上绝境,原来就是皇城的规矩。”握紧手中的白团,秭归低道。 

   “这就是官,这就是民。而有怎样的官,便有怎样的皇帝,物以类聚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任他将自己的湿发撩出大麾,秭归偏头看着那团观音土,目光始终不离。 

   “尝起来很像糯米,就是带了点土腥。” 

   湿发上的手顿了下,上官徐徐看向眼前人。 

   “这个很能抵饱的,就是排不出来,很多人熬不住饿便吃,结果肚子越胀越大,最后都死了。如果不是遇到师父和师兄,我大概也会样吧。” 

   秀眸里藏抹哀伤,仿佛冬夜里的月亮。 

   “铜板大侠,铜板大侠,原以为自己救了那个孩子,却没想我救得了他一次,却救不第二次。其实握也知道,就算救他第二次又怎样,只要世道不变,就有不及援手的那。可即便明白,心却依旧静不下来。” 

   看眼被捏得不成形的粘土,上官眼中满是怜惜。“傻瓜。” 

   “嗯,我是个傻瓜。”头应道。 

   他该为她终于愿将心事透露给自己而高兴,还是该为她沮丧的心情而叹息?

   这样复杂的心思他从未经历过,此时也不打算穷究。 

   伸手拖住她的腰肢,他将余秭归抱进窗里。

   “现在可以做一件事。”凝着她略显苍白的秀颜,上官轻道。

   她抬起头,又垂下,脚步微微上前。终于放松抿了许久的唇线,埋首于他的胸前。 

   “傻瓜。” 

   将她护在怀里,上官意轻叹着。


第十四章 老黄瓜也有水灵时



   一夜过去了么? 

   眼皮轻掀,余秭归悠悠转醒。 

   窗外未大亮,晦暗不明的寝房里炭火清晰可见,连带着周围的景致都染抹红光 

   伸个懒腰,只觉全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疲乏。真的好累呢,不知是身体还是其他。 

   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想,记得昨日大明门里遇见故人,那么小的娃子,那样绝望的眼神。 

   只要想起,无力感便席卷全身。 

   门轻轻打开,一个年长妇人提着铜壶走进来。 

   床幔里,支手合眼的身影依稀可见。 

   “姑娘醒了么?”妇人轻声道。 

   只听幔中应了声,妇人微微一笑,推开最外的一扇窗。清冷的晨风吹进房里,见余秭归只着单衣地坐起,妇人抖开桌上的女衫为她披上。 

   “北地的风不比南方,伤人的很,尤其对咱们人。” 

   看着袭鸦青色曲裾深衣,余秭归微微讶异。“不是我的衣服。”  

   妇人掩嘴笑开:“冬至小亚年,着新衣祭先人,是家少主特地为姑娘准备的。” 

   站起身,余秭归任妇人为她着衣。 

   “有劳玉罗姐。” 

   不是她由俭入奢易,迷上被人伺候的滋味,而是曲裾是绕襟式样,续衽钩边,一圈一圈的转得头也晕眼也晕,只能乖乖举手,乖乖伸臂,乖乖做个傀儡娃娃。 

   缠好腰间的织锦,衔以玉璧,玉罗看着眼前的“成品”,难掩惊艳之色。“少主真是好眼光。” 

   抚着身绣纹深衣,余秭归轻轻头。“子愚挑的衣服向来极好。” 

   见她不知自身美色,玉罗先是惊讶,复而笑起,然后将洗漱完毕的秭归按在了镜台前。 

   见她拿出梳头的匣子,余秭归不由头皮发麻,向后退退,眼眸溜溜顾盼。 

   在这里。  

   手指刚要碰到惯用的骨簪,就被人啪地拍下。 

   “玉罗姐……” 

   “看来真如少主所说,姑娘向来苛待自己啊。” @

   玉罗轻轻梳理着她的黑发,唇边似有叹息。“真可惜姑娘生的如此美丽。” 

   秭归不解地看向镜里,凝视半晌未觉特别。 

   “玉罗也很美丽。”她轻轻说道。 

   玉罗一听笑出眼纹。 

   “像娘亲一样,玉罗一样为我梳辫。” 

   “姑娘想娘了?” 

   “嗯。”  

   “姑娘的娘一定很美。” 

   “嗯,很美很美。” 

   看着眼中思念绵长,玉罗的心微地发软,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些。“如今姑娘长成这样,姑娘的娘亲一定欢喜。” 

   “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就是做娘的啊,只要自己的孩子健康长大,便无遗憾。” 

   秭归望向镜里。“玉罗姐也有孩子么?” 

   “没有。”玉罗笑道,“不过少主和表少爷都是玉罗看着长大的。” 

   “子愚和萧匡啊。” 

   “少主慈悲心肠,表少爷心性单纯,底下再没比他们更好的少爷。” 

   慈悲心肠?心性单纯? 

   该不该戳破玉罗的美梦,将子愚江湖兴风作浪,萧匡身脂粉出墙的事情说出来。 

   真是好纠结啊。 

   “别看上官家现在如此风光,想当年老爷去世的时候,可是墙倒众人推。再加上那时长公主病故,京中再无靠山。少主力撑起家业,与表少爷相依为命,至今想来都很心酸。世情冷暖,人面高低,也因此,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少主真正上心的。” 

   柳眉轻蹙,玉罗极认真地看着。 

   “玉罗这是第一次看少主如此用心待人,还请姑娘不要辜负份情。” 

   闻言余秭归郑重颔首,却发现头上沉沉,像压着几斤咸肉。 

   “玉罗姐,扎个马尾就可以,不用么麻烦。” 

   谁知只是小小地抗议一下,却遭来更惨无人道的镇压。 

   “姑娘不要挣扎,凡是我家少主想要的,玉罗都会全力做到!” 

   想要的?他究竟想要什么啊。 

   腹诽着,余秭归愤愤地看身侧一眼。 

   只见上官意眼神贪婪,一瞬不瞬地凝着,好像她才是桌上的鸡汁汤包一般。 

   “怎么,这里的早餐不合秭归的胃口么?” 

   语调之诱滑,声音之轻缓,听得她汗毛直竖,夹起汤包就啃。 

   “好吃么?” 

   “好吃,好吃。”不敢看他,秭归敷衍着。 

   “既然好吃,攥着那团土做什么。”掰开她的右手,上官意将观音土收到怀里,“带来全福楼,不是想看你食不知味的。” 

   黑眸徐徐下移,看了微缩成拳的右手一眼。“非要握住什么的话,不如握住我的手吧。” 

   反手一扣,上官意硬是撑开她的五指,与自己十指交缠起来。 

   原来他的手也么凉啊。 

   余秭归颔首想着,沉厚的号角声自远处传来。 

   “御驾近。”上官意推开雅间的窗。 

   “御驾?” 

   全福楼位于鲜鱼巷与正阳门大街的交汇处,推窗便是宽阔大道,视野极好。 

   “每年冬至,大魏皇帝都会自正阳门出皇城,去永定门里的圜丘祭祭祖。你看日晌,御驾该从圜丘返回。”上官好心解释道。 

   怪不得街头巷尾都挤满人,沿街酒楼的窗户应打开,亏她还以为京师人习惯早起,原来是想占个好位子一睹圣颜啊。 

   只是,黄色的帷幔遮蔽日,银甲长刀的禁军占据主道,除全福楼种四层高楼,般的百姓怕是连御驾的角都难以窥见。 

   顺着她的目光,上官微微一笑:“秭归是在想,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些人为何还要争相前来,可是?” 

   秭归颔首。 

   “‘闻龙鸣,行大运;见龙旗,祖宗幸。’京师百姓对此深信不疑。”看着楼下挤成一团,仍觉得值得的人群,上官徐徐道。 

   “就算被豺狼虎豹吃得断子绝孙,却仍相信豺狼的主人是好的,虎豹的主子是善的。坏在官,不在皇帝,心心念念还想做奴隶,战战兢兢为子为民。秭归啊,就是百姓。” 

   闻言,下意识想要握紧那团观音土,却忘掌心是他,能抓牢的也只有他。 

   “龙旗!” 

   巷子里不知是谁一喊声,人群骚动起来。 

   晨光如连街的黄幔般,百余面紫金龙旗映衬其中。旗幡之后有象车七头,巨象身披彩织足有两层楼高,挟车卫士皆紫衫帽子,手持长鞭。猎猎鞭响,混合着鼙鼓响彻在正阳门大街上。 

   “回避!” 

   街头巷尾的百姓全都跪地,酒楼的窗子也悉数掩上。 

   “回避!” 

   五辂车马,五色介胄,骑马的武士延绵几里,走了好一阵才见礼服正装的百官。 

   “明明是五品官,却不能随驾祭,觉得遗憾么?”窗后,上官看向。 

   微地哂:“说来好笑,大明门里与我交流最多的是千步廊的地砖,这个官不做也罢,只是不能让旁人做去。” 

   拢紧五指,上官将她抓牢。 

   窗外闪过面斗大的旗帜。 

   “果然如此。”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见她蹙眉看来,上官将窗子的缝隙推得更大。只见巨旗之上绘有山川,祥云之中盘有巨龙。 

   “只有四爪,为次黄龙旗。”凝着旗面,上官道,“五爪为龙,四爪为蟒,是君臣的区别。看来此次祭为百官代行,那辆御车是空的。” 

   空的? 

   圣德帝好大喜功,极爱大场面。听说久久未决的伐蜀之战,便是源于皇帝的癖好。而今圜丘大礼,却以百官代行,说明什么? 

   而些长俯不起的京师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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