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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全+番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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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愚:
  
  多谢你诚心待之,约好的每月书信我定会按时送上,这是第一封。

    下笔之时,我已过剑阁。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缘。太白之叹,此番我算是体会到了,天险形胜莫过于此。

    说来也巧,在临桂准备入蜀的时候,恰碰到准备上任的一路官家。这家老爷是新命的西川中书令,膝下恰有一未嫁的女儿。听说我会些腿脚功夫,便让我随行保护小姐,如此甚好。

    待到下月,再书一封。

    祝安。

    十月二十一秭归于剑门关


子愚:
  
  果然如你所言,川路纵难也不及官路。

    随行之初,我只当年家小姐娇弱爱哭,却没想年大人携家入蜀,是抱定了捐躯之意。虽然今上肃清了中原诸王,可西川之主仍为穆郡王,四年六个中书令,个个死在任上。

    若一人慷慨就义也罢,何苦连累全家。年小姐说这叫竭臣忠以侍上,如此“大义”真让人感动到无语。若换做是我,定是连夜跑路,临行前或许会去“瞻仰”一下那个能让六个中书令都为之献身的帝王。

    子愚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小女子啊,你可要想好了。

十一月二十 秭归于泸州


子愚:
  
  怪不得人说“扬一益二”,锦城万事之好,较之江都而无不及,抑或更胜之。

    锦江之滨,夜市三鼓而未绝,宝树珍藏更是世间罕有。如此国富民殷,怪不得今上愿以六名中书令做垫脚石了。

    锦城今为虽为宴集乐土,他日必成商贾葬身之地,商民之膘为今上垂涎之肉。

    纵我不言,子愚亦知。

    随信奉上蜀酒一坛,聊表子愚数次馈赠之谢意。

四月二十 秭归于益州

    
子愚:

  不只不觉间,这已是第十封书信,不只不觉间,我在蜀中也快一年。你几次相催,我也知道,蜀中的安宁也快到头了。

    少不入川,锦城真是充满诱惑的地方。纵使朝避猛虎,夕避长蛇,满身风尘至此,已是不枉此行,归期更是一拖再拖。

    初到时没赶上芙蓉花期,直到上月方见“花重锦官城”的美景。如此我愿已足,写完这封信便会启程。

    巴蜀高远,不知朝廷已颁禁刃令。只是道术木剑,应不在所禁兵器之中。

    多谢子愚悉心告知,勿念。

十月初七 秭归于锦城


子愚:
  
  出川的半年里,你每每来信,字里行间虽无金陵,但言词凿凿尽是金陵。

    我道湘绣,你称云锦。我提武陵桃源,你便说台城烟柳。上封信我不过提到在黄鹤楼巧遇从鸾,感叹一句“晴川历历汉阳树”,你便回敬了一句“凤凰台上凤凰游”。

    更别提你三不五时送来的金陵美食,我虽好奇这些珍馐美味如何能在逆行长江数百里还保持热度,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被诱惑了。

    近两年的游历让我的贪念渐长,这点很不好,非常不好啊。

    只是人不能忘祖,在去金陵之前我想先去晋阳祭奠先人。

    若子愚有闲,或来一聚?(此行有删画的痕迹)

    欲去上段的瞬间我才发现,自一开始我就中了你的套啊。

    子愚,子愚,子愚何人?

    七月初一秭归于洞庭湖南山院

    

第三章 晋水汤汤

    晋阳,始于春秋,毁于太平兴国四年,为李唐龙潜之地。

    前朝太祖两下汉中终不得,至太宗即位,下诏亲征,终灭汉刘。有道云“汉中王气,不绝五代”,太宗怖其龙脉,纵火焚城,延绵三年竟不绝,复引汾水、晋水灌之。千载重镇,帝王之家终毁。

    次年,迁并州至阳曲,为今京西路首道太原。晋阳古地,仅余一县,名平。

    《大魏山河志…京西路…太原道…遗补》

   
 “晋水汤汤,汾水绵长。云谁之思,唯有晋阳。龙兴龙潜天注定,何必纵火毁吾乡。宋去魏来大河上,何日见我俏女郎。”

    粗旷的男声共着江中大波,一潮胜似一潮地击岸而来。不远处的老旧客栈里,掌柜小心翼翼地靠近临窗这人。

    “主家,要打烊了。”

    这人置若罔闻一般,依旧凝着渡口,让他好生为难。

    “主家。”他再唤。

    漂亮的长眉不耐聚拢,这人站起身,视线依旧远望。“往年都这么早关铺?”虽然天色晦暗,可其实还不过哺时。

    “只有汛年如此,今年关中雨水充盈,不到七月晋水便近堤,平县虽不是大河主流,可这场涝怕是跑不了。”

    见他有些漫不经心,掌故欠身让过。

    “自太原迁址以来,平县就仅为驿站,做的也是来往商户的生意。如今大河将满,再加上……”掌柜远眺江边,复尔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面色,斟酌道,“渡口已封,就更无客来了。”

    十日前主家突来平县,当时他还以为是例行巡视,吓得他连夜整理账册。谁知他胆战心惊地捧来,主家却看也不看,只日日临窗而坐,像在等什么人似的。只可惜碰到这个时候,岸边封船,河上禁渡,这人注定等不来了。

    见主家终于离了座,他赶忙招呼伙计关窗关门。隔了潮水声,客栈一下子静了许多。杏白色的人影悠悠而上,腰间的玉带钩轻轻作响,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有几分寂寥。

    “主家,晚饭您是下来吃还是送到房里?”掌柜抬望问道。

    “不用。”

    又不用?这下厨子老刘又要悲愤垂泪,然后拉着他喝上一整夜了。哎,这年头掌柜难为啊。

    正想着,门板上传来几声轻叩。

    定是堤上哪个馋酒的役工,昨日还吵到了主家。掌柜皱紧眉,向伙计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么?”出人意料地,竟是女声。

    伙计一怔,刚要应答,就听楼上抢先道:“小店已经打烊。”

    于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上官意飘然而下,俊容不见先前的郁色,目中的欢喜如坝上之水快要溢出。

    门外人显然也有些吃惊,停了片刻方笑道。“可否通融一二。”

    “那就要看你是谁了。”俊眸难掩快意,上官意一把拉开木门。

    那人站在风里,褪色的道袍狂放舞着。她像是长高了些,身型较之两年前愈发玲珑,周身散发出成熟女子的动人美态。不变的是那双月眸,依旧是清辉流盼,唇边的梨涡似能溢出水来。

    他目光贪婪,如饥似渴地望着,像要将两年的缺失一朝补上似的。看得她微微脸红,终是忍不住先出声。

    “一别经年,子愚可好。”

    闻言,俊眸有些不悦地眯起,上官意朝她伸出手来。这情景似曾相识,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很是大方地将手交给他。

    被攥得有些紧,这人愈发霸道了呢。她腹诽着,抬眼偷觑,却被细密视线满满包围。

    “你来晚了。”

    黑眸中只有她,看得她微愣,半晌才笑道。“我才进汉中,就碰上黄河封船。幸好遇见来号草的乡民,才得以绕过下游浅滩。”她微微偏头,“倒是你,如何知道我来的是平县?毕竟提到晋阳,常人都以为是太原。”

    “我是常人么?”他不以为意地扬眉,而后俯下身来,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在她耳边轻道,“秭归你有意试我,我不介意,只是别让我等太久。”

    她眨眨眼。“对不住,你来了几天?”

    “我等了两年。”

    答非所问,偏又情真意切,听得她面色一赧,手指用劲想要挣脱,下一瞬却被他捉到胸前。

    “我只许你逃一次,而你已经在瘦西湖上用掉了。”目光顺着她微红的玉面一路“抚摸”下去,最终停在隔住两人的一个酒坛上。

    “在长辈面前不可逾矩。”轻轻扯开一个距离,她眼眸弯弯地托起这个小坛子,“这是我爹娘。”

    “总有一天也是我的。”

    不理她的暗示,他收拢五指,牵着她走进店里。

    “主…主家。”掌柜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

    平县民风保守,男女并行已是败俗,更遑论是十指相扣。而且这姑娘分明是个道姑,是个出家人啊。

    他挤眉弄眼拼命暗示着,谁知主家非但没有接收到,反而拉着道姑走向二楼。

    不是他思想龌龊,只是主家的眼神实在是太……容他想一个不那么禽兽的词,啊,没时间了,再慢就要“办事”了!

    “主家!”在二人上完台阶的刹那,掌柜突然道,“这位客官晚上是吃粥还是吃面,是吃鱼还是吃肉,是在自己房里吃还是到堂里吃。”

    语调清晰,说话顺溜,全没有开始时的呆滞样。他小心暗示着,就怕干柴遇到烈火,啪嚓一下烧了他的房子。

    好像真被他一棒喝醒似的,对吃食一向不大上心的上官意竟停下脚步,看着余秭归道:“这里的面食倒些特色。”

    刘厨子你熬出头了,掌柜有些欣慰地想。

    “那就吃面吧,鱼肉都可以,我不挑的,至于在哪儿吃。”余秭归微微一笑,向掌柜客气道,“这几日赶路有些累,烦请掌柜送点水来,我想先洗尘,然后在房里吃就好。”

    心想这位倒是好伺候,他应了声,就听主家道。“待会把我的那份一并送到她那里。”

    您,您不是不用了么。

    掌柜先是惊讶,不过转瞬便弄明白。

    温饱思□,古人诚不欺他啊。

    叩叩。

    “请稍等。”房里传来引人遐思的出水声。

    薄唇微扬,上官意心情颇好地站在门口。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钻进耳道,听得他心猿意马起来。只可惜有人不解风情,开门之快有些扫兴。

    浴后的红晕为她平添几分艳色,连带着那双月眸,怎么藏都难掩媚眼如丝。凭谁看见她这番美色,都不会错认余氏女了。

    不行,谁也不行。

    他又恼又恨,不待她开口便走进屋内,将门掩上。

    “子愚?”

    “以后不准这般见其他人。”

    他语调有些狠,听得她有些莫名。

    “这般?”她不解地看了看自己。

    “沐浴后。”他神色有些奇怪,像在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

    她衣衫整齐,并无不妥啊。

    “因为。”上官意低哑着,如蛇一般窜至身前,双目贯注盯着她红润的双唇,“因为让人很想吃掉。”

    捂住嘴,她瞪大双眸。

    俊眸缓缓上移,他眼波不明地看向她。“所以不要这样见其他人。”

    竟然吓她!但她气呼呼地向后撤步。“要是其他人,我早就一掌劈过去了。”

    “哦?”上官意面露喜色,“那为何不劈我呢。”

    他趁机握住她的小手,然后贴上自己的胸膛。“为何?”

    见她愣怔不答,他又诱声道:“只要加三分力,往这轻轻一拍,我就不能轻薄了你了。秭归,你要试么?”他慢慢俯下身,一点一点接近那两瓣红唇,“还是说你忍不下心,舍不得看我吐血的样子呢,嗯?”

    轻轻地贴上温软的唇瓣,他不由发出轻叹。“傻丫头,其实你已经爱上我了,只是没有察觉罢了。”

    唇上的呓语,朦胧而煽情,他刚要更进一步,却真的被人一掌劈开。

    这力道掌握得极好,他胸口发麻却没有痛感。

    “明明说好了不左右我的心思,你还来。”

    月眸灼灼,满是怒气,这耀如春华的模样真是让他好心动,心动到几乎难以抑制。

    “子愚,我对你是有些好感,可没到你说的那般地步。”

    “哪般?”

    她涨红了脸,狠狠瞪他。

    他有意逗她,全因爱极了这副俏模样。

    这姑娘事事精明,隐忍的功夫更是一等一,偏就在男女之事上纯如白纸,让他忍不住想要描画。

    两年前她要求公平,好,他给;她步调慢,没关系,他等;她不会谈情,正中下怀,他教。他什么都可以随她,却唯独不能让她忘了自己。

    每月一封信,他要的不多,比起他想得到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秭归,你的性子真慢。”黑瞳带怨,他不禁道。

    她先是不解,半晌恍然。“我六师兄也说过这样的话。”

    “六师兄?”

    没注意到他眼中不悦,她继续回忆。“嗯,六师兄说我学什么东西都快,但只要有关自己,就会变得慢悠悠,比蜗牛还要急人。我八岁入师门,子愚你猜,我几岁被识破女儿身?”

    拢了拢长发,她松松挽了个髻,举手投足难掩风情。

    若是他,第一眼就能看破她的身份,而后养在身边,叫她满心满眼全是自己。可偏偏不是他,想到这他心中恼得很,不由带了点怨气。

    “定然不超过两个月。”他道。

    谁知她眼波流盼,很是得意。“十四。”

    他难得惊讶。

    “我十四岁那年,师门才得知我是女孩,你一定想问为何,其实我也想知道。”她亦是困惑,而后笑道,“直到离家前,我十师兄说一直以来不是他们没有发现,而是我自己没有发现。其实他们比我认清的还早不是么,至少我十四岁那年他们就知道了,而我直到两年前才开始明白。”

    “子愚你瞧,我就是这么慢的人啊。”她看向他,眼中带抹俏皮,“你若性子急,大可以扔下我独自前行。”

    扔,怎么扔。

    他恨恨看她,看得她有点内疚,方才执起他的手来。“若子愚不忍心,那便有劳你再等些时候了。”

    她的瞳眸本来就极有魅力,微微用心更是勾人。看得他不由心跳,又不由气恼。

    “你不是讲究公平么,怎么也开始左右我的心思了。”

    “哪有?”她装傻。

    “难得你对我耍心机,秭归你这样我可是爱得紧呢。”他说得露骨,她听得脸红,“要耍心机就尽管来,你知道我最怕闷的。”反扣住她的手,硬是逼她与自己十指相扣。

    “这条路上是你被我推着走,还是我被你拉下去,这有什么重要呢。”

    之子于归的,只能是他上官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秭归啊秭归,你可明白了。

    江风愈发狷狂,空气中隐隐透着泥土的腥气,这是大雨的征兆。在欲雨的夜里,两抹身影一前一后,不知是谁牵着谁,抑或是谁拉着谁。看起来有些较劲,偏又很是亲密,就这样慢慢地走上大堤。

    纤细的那抹打开怀中的酒坛。

    “爹,娘,这桂花酿的坛子闻着还好么,女儿可是特地从蜀中找来的醇酒呢。”

    伸出手,她捧起一拨黄土,细细的尘埃顺着风,一路往西,往西,含着泪,伴着嘤嘤的哭泣。

    挡在风口的男子接过那个略显沉重的酒坛。

    “安息吧。”

    他一倾手,将坛中土径直倒入江中。

    “你!”女子想要抢过那个空坛,却被他扬手抛进浪里。

    “上官意!”

    他紧紧抱住那颤抖得难以站立的娇躯。

    “哭吧,秭归,现在就只有我了。”

    

第四章 公子你笑早了

    当平县再次成为水淹泽国之时,两人正要进入直隶。

    是时,天色已晚,没赶上暮鼓的人们只好在城外的干地上生起野火,三五成群地围坐着。

    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上官意抬起头,对上那双浸染火光的月眸。

    “怎么,瞧出味来了?”他满心欢喜地移近,亲热地握住她的小手,“秭归,你若想更进一步,我也不是不可以奉陪啊。”

    俏脸蓦地一红。“你又来。”

    余秭归不满瞪眸,看得他畅快大笑,张扬的笑声弥漫在夜色里,连黑云都淡了几分。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舍弃马车与我同行。”看着头戴纶巾一身蓝布长衫的上官意,余秭归轻道。

    “车马算什么,你能走的我便也能走。”他俯身靠近,眸中满是期待,“这一路上只有你我二人,你看的只有我,日子久了还怕你不动情么。”

    知他自大,余秭归也不恼,反而坦然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哦?”虽只是一点点,他也惊喜了。

    “现在被你牵着,也不会想起师兄们了呢。”见他面色泛青,她解释道,“年幼时,每逢海神娘娘的祭典,师兄们怕我和十一被人群冲散,总是牵着我们。”

    “怎么牵,这样。”他张开五指,霸道地将她的手紧紧包裹,而后轻轻拉近,“还是这样。”

    气息喷薄在脸上,她不自在地欲拉开距离,可这一次不论如何用劲,就是推不开他。

    “你只要拍一掌,我就飞出去了。”

    他虽这样暗示着,可她知道若真这么做了,结果一定不妙。于是即便距离近得她头皮发麻,余秭归也没再动作。

    不幸的是,某人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牵到多大啊。”他问得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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