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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弄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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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唱罢,观众便感动得拍掌叫好,这般热烈的反应让弄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两眼不经意一瞥,心猛然一悸,那是一双很冷的眼眸,残酷的看着她,那双眼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一点因她的戏而入迷的神情。
弄月觉得心裹不舒服了起来,趁暂时下台,她忍不住拖着班主询问:“那个坐在第一排中间,都不会笑的汉子是谁?”
班主慌张的想揪住她的衣襟,基于多年来不和任何人有太过亲密接触的经验累积,她马上下意识的退开。
“他到底是什么角色?”弄月又问。
“小声一点!他可是个大人物,就是那位‘闻风将军’风君德哪!你可要小心一点,别得罪了他,要不然——我们大家全都死定了。”
太夸张了吧!弄月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刚刚虽然只是匆忙的一瞥,但那身形看起来是那么的文质彬彬,肌肤也不像是终年驰骋沙场,常在烈阳曝晒下的样子,而且他表情冷虽冷,但她看了后也没起闻风而逃的想法啊!外头的谣言误传得太厉害了,他一点也看不出“危险”的样子。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让他对自己另眼看待,让那倨傲的眼眸懂得欣赏她表达出来的艺术。
又轮她上场了,她精神抖擞的上台,装出一副为情苦恼的模样,幽幽唱起,“透骨痴情难自遣,捱长夜辗转如年。鸡唱三声,日光一线,重提起相思千遍。”
长叹一声后,又道:“昨日从湖边偶然经过,偶遇一个天仙的佳人!让我神驰,相思无限,她到底是何家的女儿?我且在此处等候,看是否有缘能再见面?双扉半掩帘漫卷,只有那乳燕呢喃语画椽。零乱飞花依鲜,好教我愁似织,望将穿。”
然后不经意间,她瞥见观众席里有一张梨花带泪雨的脸,只见那姑娘感动得噙着泪,拿着绢巾不断的拭着眼角,却吸不干泛滥的泪水。
她不禁得意起来,暗想:这才是好观众,才是懂得看戏的能人啊!随之精神为之一振。
“难道昨日的相会是……”她装出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唱着,“是浑梦,错将美景当成仙。”然后露出猛地警觉的表情,“呀!有人出来了,我暂且站到旁边去,看是何人?”
花慕蓉带着琵琶上场,坐着清唱,“度柳浪莺声百啭。 过花港苹香一片,春晓苏堤葱蓓。”
弄月得了个空往观众席上看去,蓦地得意充满全身。瞧!每个人莫不屏气凝神的欣赏,那种注视仿佛化成某种力量往她身上流窜,就是因为有这种力量,她的演技才能日益精进,往上一层层的寻求突破。
陡地,她神情一愣,观众席上竟然少了那个倨傲的“闻风将军”——冷眼的风君德。
★★★
曲终人不散。
戏演完了,但爱戏的安武公设下筵席,想跟这群杰出的优伶互相切磋演技。
她一向不胜酒力,所以尽可能的不在外人面前喝酒。
班主却频频劝酒,“中玉,多喝些,安武公侯府里的美酒可是很难喝到的。”
她可不觉得班主的想法有那么单纯,十几年的相处,班主应当很清楚她酒后思路虽清晰,但却会全身酸软施不出什么力气,难道……班主想将她跟安武公送作堆?
看着安武公风成,脸上的肌肤有着深深的纹路,甚至往下垂,圆滚滚的肚子不晓得藏了多少油,喔!只要一想到他用那双肥渍渍的手往她细嫩的身上摸去——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没想到此刻真的有一阵胃酸涌了上来。
“中玉,怎么了?”花慕蓉发现她的异样,关心的询问。
“想吐。”她压低声音说。
旁边的班主听到后,惊吓不小,赶紧说:“那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去茅房解决啊!”
她点点头,忙起身走开。
“中玉,我跟你去。”花慕蓉想跟上,却被班主一把拉祝
“你不能跟,哪有两个主角儿都溜的道理,跟我去向公侯敬酒去吧!”
弄月急急的走开,却仍听到花慕蓉的埋怨,“死中玉,就只顾着一个人‘去’,也不顾着我。”
她想顾呀!想保护他的屁眼不受苦楚,但真的没办法,谁教她确实想吐。等她吐完舒服了后,她会回来试着解救他,真的!
说也奇怪,出了花厅,凉风吹过来,恶心的感觉竟然迅速的消散。看着皓皓明月映着枝影扶疏,顿时觉得心情大为舒坦畅快。
她该回去的,但却不想回去,良辰美景短暂的迷惑住她,就再待一会儿吧!
安武公侯府邸的庭园果然不凡,颇为诗情画意。风儿吹掠,凉意之外更带来悦耳的虫鸣,在这纷扰京城中,是难得一见的清静地方。
“常 公子?”怯怯懦懦的女声呼唤传来。
弄月猛回头,只见一娉婷少女伫立眼前,那容颜是熟悉的,就是今晚在席上感动得落泪的可人儿。
“姑娘。”弄月拱手一揖,客气的行礼,一种好感油然而生。
月光下,少女似乎颊泛桃花,如若是真的,那原因不难猜到,一定是为她这美男子心动了。
虽然她是在这一年才窜红当小生的,但累积的戏迷却不少,其中更不乏女戏迷,这些姑娘往往在她面前都会睑颊泛红,说话老是支支吾吾的,对于这种反应,她已经很习惯了。
“常 公子……赏月吗?”少女勉强扯出笑容开口问。
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弄月索性点头,“嗯!姑娘你呢?”
“我……我睡不着。”少女不安的扭绞着手指头,“常……常 公子,我可以请教你一些事吗?”
“请说。”她一向是很大方的,有问必答。
“请问……请问你现在可有心仪的对象?”
这问题引起她的警觉心,她应该撒谎说没有的,毕竟喜欢万芳楼小乔的事她不曾对谁说过,但若说没有,眼前这位看起来身分尊贵的姑娘会不会因此迷上她,然后大作白日梦,想与她双宿双飞?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她宁愿事先防患未然,也不要等到事情真的发生时,弄得她措手不及。
“有的,在下已经跟那位姑娘私订终身了。”这是善意的谎言。
“真的?”少女震惊的倒抽一口气,脸色倏然发白,急切的问:“她是谁?告诉我。”
这要求更是逾越了,弄月不认为自己有那个义务回答,故意语气冷淡的道:“不知姑娘问这些问题有何用意?”
少女眼中泛着泪水凝望她,“常……常 公子,为何我们不早一点认识?为何你不早一点出现在我面前?”
弄月为这大胆的表白感到震惊,更为眼前这少女对自己有那么深的痴迷心痛。 光看衣着,就知道这少女是身在云端之上的娇娇女,而她却是在泥地里打滚的蚯蚓,身分不配啊!
少女的痴迷伤了她自己,也伤了弄月的心。
“姑娘,你错了。不管我们的相遇是早是晚,结果都还是会一样。”弄月无情的说,这样的暗示够清楚了吧?乌鸦哪里配得上凤凰。
“不会的。”少女肯定的回答,“我家有钱有势,比任何人都强,只要你先遇上我,你就会爱上我。对了,你现在也可以爱上我,只要你变心就行了。”少女开心得眼睛瞬间闪着亮光。
好傻的想法!她若因此变心,也不会因为是爱,而是这女孩口中的钱和权势,弄月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你应该知道红拂女夜奔李靖吧?”少女急急的问。
弄月当然晓得,这戏码常有人点,她都演其中的李靖,而且暗自希望自己能像李靖那样艳福不浅,小乔能像红拂女那样慧眼识英雄,不顾一切的朝她投奔而来。
“知道。”弄月微微颔首。
“我觉得你就像是李靖,而我……则是红拂女。”少女娇羞的低下头。
弄月听了差点被空气呛到,她可不认为红拂女会这么有钱有势,“咳咳咳!姑娘,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为什么?”少女稍稍抬头瞅着弄月。
“因为基本上,红拂女跟李靖算是门当户对。”
少女顿然领悟了,“你是怕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怕我受不了得跟你一起吃苦的生活吗?”
天哪!那关她什么事?弄月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不,姑娘误会了。”
那少女却冲动得握住弄月的手,“常 公子,我不怕辛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中玉,你觉不觉得我像是卓文君,而你更像司马相如?”
不!她只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喔!这少女真是胡思乱想得厉害。“姑娘,你不要乱说。”
“卓文君的父亲最后还是接纳了司马相如,两个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们一定也会像他们那样的,你放心好了。”少女脸上绽放出期待的神情。
“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
少女伸手捂住她的嘴,“中玉,你别再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相信我,我们绝对会有个圆满的结局,你等我!”
“等什么?”弄月受惊不小,没想到这少女看起来羞答答的,行事却这般大胆。
“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去找你的。”少女巧笑倩兮的瞅了弄月一眼。
弄月的脸色立刻刷白,这姑娘该不会是想投奔她吧?
“姑娘,你不能这么做”
少女打断弄月的话,“中玉,你别紧张,一切都会没事的,相信我。”说完少女转身就跑。
弄月想追上去告诉她,“姑娘,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但见人儿跑得老远,弄月只得意兴阑珊的停下脚步,无奈的耸耸肩,像是说给天、给地、给自己听,“就算你来投奔我,我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她总有拒绝的权利吧!那姑娘爱幻想,就由她去,反正与自己无关,到头来,那姑娘终会明白自己错了,得独自熬过一段伤心难过的日子。
“不过,那也是她咎由自龋”她呢喃着。
突然,弄月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弄月警觉的猛地转身,只见月光下伫立着一个庞然的身躯,由于逆光的关系,令她看不清他的睑孔,只是他身上散发着某种气息,让她感到危险,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心儿吊得老高,莫名的害怕起来。
“你……你是谁?”她颤声问。
那人影迅速的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起她的衣襟。
“你这戏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引我的妹子!”那男子拉着她迅速绕了个圈,月光终于照到他脸上。
天哪!竟是“闻风将军”风君德!
这么说,那个想效法红拂女和卓文君的女孩就是他的妹子,那位刁钻任性,要什么就想得到什么的天之骄女——风柳絮。
哦!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第二章 想哭
玉瘦檀轻无限恨,
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开尽有谁知?
明风迟日也,
别到杏花时。
——李清照·临江仙《梅》
风君德怒气腾腾,他那放在手心上呵护的可爱妹妹竟然会看上这文弱纤细,看起来像娘儿们的戏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全身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想到这,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你以为拥有一张漂亮睑蛋就能无往不利吗?
告诉你,你作梦!你连当替本少爷提鞋的奴才都不够格!”
他故意放开手,看她踉跄得后退,然后跌倒在地,他冷笑的撂下狠话,“放聪明一点,别招惹我的家人。”
弄月狼狈的自地上爬起来,恐惧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沸腾的怒气。
是,她是戏子,做的是下三流的职业,是不配跨进公侯府邸的门槛,但那又怎么样?
她一不偷,二不抢,更没乱采花,他凭什么这样瞧不起人?活像她是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蟑螂似的。
她,就是不服气!
弄月脸儿抬得高高的,胸膛向前挺,“阁下搞错了吧?你在做‘树上君子’时,就应该听得很清楚,勾引我的是你妹子。”
树上君子亦即暗喻梁上君子,也就是说他的“偷听”是不入流的行为,而这嘲讽让风君德更加不悦。
他在树上休息想事情,是常中玉跑来干扰,惹他生气的。再说,常中玉身分卑贱,顺着他的命令、遵从他的心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尤其戏子本就是看人脸色的行业,怎可反抗他?他不可一世的暗忖。
“大胆奴才!”风君德威胁的低喝一声,想吓吓她。
弄月却毫无畏惧,冷冷的应了声,“我不是奴才。”她转身就走,只想快快远离这个狂妄自大的臭男人。
风君德从未这般被蓄意忽视,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心惊胆战的听从他的命令,而这个弱不禁风的戏子竟敢违逆他!
他大力拉回弄月,硬是把她扣在怀里。
“放开我!”弄月大吃一惊,用力挣扎。
自从懂事以来,除了三婶、三叔外,她从未与人有这么亲近的接触,心没来由的慌了,想起三婶规定的戒律——她就更心急了。
她下意识的曲起两指,用三叔以前教的招式攻击,直取他的双眼。
风君德从容的用一手格开她的攻击,“没想到你还会两下子,真是难得。”
弄月恨得牙痒痒的,“放开我!”她没忘记传说中,风君德也是个会尝男色的人,她不怀疑他的这种姿势是在吃她豆腐,“你这个登徒子,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竟敢“叫”他放开?!这么一个卑贱的人竟然敢“叫”他做什么?
“我?登徒子?”风君德的嘴角危险的往上扬起,顿时兴起想惩罚她的念头,让她体验看看真正的登徒子是怎么样的。
于是,他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硬是要将她的唇压向自己的。
弄月瞪大了眼看着他,她当然不会屈服,除了使劲扭动着身躯外,头也右左的闪躲,但他却不断逼迫她,令她只好死命的将头向后仰,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颈子快断了。
风君德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她的反应,“你以为这样就躲得过吗?”
他微笑的将冷唇印在她白皙的颈子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没有喉结!
弄月被他的吻吓住了,一心只想维护自己屁眼的安全,于是不顾一切的全身扭动起来,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蔼—”的尖叫出声。
风君德并没有费力将她扶住,反而趁势压下去。
“砰!”
一个沉重的撞击,令弄月觉得天昏地暗,满眼金星乱窜,全身剧痛,胸腔像是被压碎了般,一时无法呼吸,更别说是出声抗议了。
风君德无视她惨白的睑色,只是冷冷的逼问:“常中玉,你几岁了?”除非年少,否则一般男子都会有喉结的。
弄月只当他是疯子,而跟疯子讲道理通常是没用的,“放开我!”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直接命令疯子。
可惜风君德最不能接受地位比他低的人命令他,于是故意唱反调的将头靠近她,“不告诉我答案?好,我自己找。”他突然伸出手想要探进她的衣襟里。
弄月觉得自己快昏了,她怎能忍受被一个男人这样侮辱自己的身体,她也是有“男性”自尊的,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身体被玩弄!可无奈的是,他的力气比她大很多。
手脚挣扎无效,现在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只见她吸足了气,扯开喉咙,“救……”
“中玉,你在哪里?”花慕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救星来了!
弄月正要开口叫“我在这里”时,嘴却被风君德捂住了,“不准出声,你若出声,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弄月双眼图瞠地瞪着他,她知道的下场就是……就是——唉!风君德玩弄戏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不可耻、二不招怨,知道的人恐怕还会说他神勇有办法呢!
谁会可怜她呀!
她想哭,但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便是忍住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风君德在她耳畔恶意的轻语,“下场就是全城的男人都会以为你被我玩过了,到时候,你的追求者会暴增,而你,再也拒绝不了。”
弄月浑身起了一阵寒战,他说得对,若是被人瞧见自己被他压倒在地,尽管他们之间还没有暧昧的关系,也会被传说成他俩曾经是一对,那以后她如何能以对男人没有兴趣作为拒绝的借口?
想出声的欲望迅速被浇息,弄月乖乖的躺在他的身下,等待花慕蓉离开后再继续反抗,顺便也趁这个空隙想个脱离他魔掌的方法。无奈花慕蓉不但没有离开的迹象,反而还一步步的逼近过来。
她看见风君德的嘴角逐渐上扬,但凝视她的眼神仍然是冷冷的,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兔子,不能抵抗的被猎人玩弄在手上。
而且,他的体热隔着衣服源源不断的传来,轻轻搔动她的心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竟然觉得全身慵懒,不想动了。
哦!这个男人真的太危险了。
“中玉,你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花慕蓉的声音又靠近了些。
风君德再次压下头在她的耳畔说:“你的同伴似乎决定非要把你救走不可。”
意思是花慕蓉早已经看到他们在干嘛了?弄月听了不禁睁大双眼。
“你的确秀色可餐,可惜我最近没啥胃口。 别惹我,给我一个保证,你会离我妹子远一点,否则……”他松开捂着她的嘴的手。
“否则怎么样?”她低声问。
风君德的笑令人觉得得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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