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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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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弯月亮一点一点的升上了中天,院子中的吵闹开始低了下来。一些声音开始消失,最先是杂役的抱怨,接着是客房中旅客的谈笑,再接着是落锁关门的吱嘎,直到最后,除了远处不时地犬吠和秋虫的啾鸣,就只剩下夜风细微的呜咽。

    手指间的错落的节拍渐渐有序,合上隐约的节律,那是嗜血名剑的凄厉低吟,只有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在那些被吞噬的灵魂开始躁动呼啸的时刻,才会冲破坚冰一样的桎梏,顺着如水流淌的寒冷剑气,飘溢到持剑者的身体内。

    剑气满盈的那一刻,那根打着歌唱一样旋律的手指停了下来。

    月亮温柔的银光像是在蓦然间被遮蔽起来,铺天盖地的冷光扑洒下来,卷起无数暗黑的魅影,如同有无数凶暴叫嚣的冤魂一起涌下来,天地间只剩下血一般粘稠的杀意。

    黑暗而残酷的光影刹那间汇集成了一道雪白的剑影,极致的残忍和极致的血腥之后,是比月光还清澈的极致冰冷。

    三尺无华,三生冼血,万金不出,非杀不回。

    “叮”的一声,亮到几乎能穿刺天地幽冥的雪光碰上了一道温敦柔和的青光。

    兵刃交错而过,映亮了两张年轻的脸庞。

    细微的叮当声密集的响过,仿佛是一缕远来的微风,不经意间吹动了檐下寂寞的风铃,淅沥悠扬。

    随着这样近乎温柔的声音,碎锦裂肤的剑气一股股的铺散开来,剑剑相交,杀气纵横。

    院落中的一扇窗户突然开了。“萧大哥”,有个女孩子略带惶急的叫,“你在哪儿?”

    在空中翻了一下,那道黑色的影子退身,长剑还鞘。

    剑光温和到几近平庸的青色短剑闪了一下,也被收回袖中。

    “你是干什么?”直接从窗口中跳到院内,只穿了中衣的女孩子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她的眼睛很尖,立刻恍然大悟:“啊,是你!我在盐帮的围墙上见过你!”

    面容俊秀的黑衣年轻人轻轻笑了一声:“你倒好记性。”

    女孩子很得意的扬头:“那是当然,我对漂亮的脸一向记性都很好。”

    “是么?”黑衣年轻人笑了笑,他接着转向手剑站在一旁的年轻人,“我虽然不喜欢和疲累过度的对手打,但是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喜欢碰到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暗杀对象。”

    他在嘴角挑起一个懒懒的笑容:“下一次见面,我说不定就是在执行任务。”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身影腾起,消失在夜幕中。

    “莫名其妙。”苍苍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她笑着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这才觉得他站得姿势有些不对,猛地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按着左手臂的右手上。

    有一道道红色的血,从苍白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滴在地上,青衣的半幅袖子,全是斑驳的血迹。

    “没关系,皮肉伤。”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萧焕笑了笑,咳嗽了两声:“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做恶梦醒了,想到你房间去找你,谁知道你不在。”苍苍愣愣的回答,她还隐约记得那个噩梦:她在一片白雾中跑啊跑,跑得喘不过气,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身影。

    “嗯,夜里凉,下次出来记得披上外衣。”叮嘱了一句,萧焕又咳嗽了两声,他这一咳居然停不住,一直咳嗽得按着受伤的手臂弯下了腰。

    竟然没有一点嘲笑他打架输给人家或者弱不禁风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刚才那句“油尽灯枯”,苍苍的鼻子突然酸了酸,她伸出一双并不长的手臂,连他的手臂一起,把他的身子都抱在怀里,往房间里拖:“你生病了,我去找大夫。”

    依然被胸臆间涌上的寒意逼得不住咳嗽,萧焕也觉得现在被拖着走的样子有些狼狈,笑着:“苍苍……咳咳……不用这样……”

    “少啰嗦!”苍苍根本不离他,就这么半拖半拽的把他往房里拉。

    萧焕也只好任她把自己拉到房里,接着被她按到床上半躺着。他还是不停咳嗽,苍苍手忙脚乱的点了灯,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送到他唇边喂他喝。

    茶水刚进到他口中,就被咳嗽着吐了出来,水溅在他的衣衫上,把那些血迹晕成一片一片的。

    苍苍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人,会突然咳嗽得连水都喂不进去,愣了一会儿,眼圈就红了,站起来向外走:“我去找大夫……”

    没有工夫解释凉水只会越帮越忙,萧焕只能拉住她的袖子:“我……就是大夫……”

    苍苍站住,想起什么一样的,连忙回头用手压住他手臂上的伤口:“你别动,要流血。”

    比这次发作严重的时候有太多了,萧焕却从来没觉得如此慌乱过,只好带些无奈的笑笑:“别怕……马上就好……”

    连忙点头,苍苍却觉得手掌心里渐渐湿热了起来,是伤口的血渗了出来。她猛地激灵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身上一直带着不少伤药,跳起来:“我去给你拿伤药包扎伤口!”

    飞快的跑回自己房间找了伤药拿过来,她开始检查萧焕手臂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比较深,所以才流了不少血,涂了药之后就慢慢止住了血。

    深更半夜的,热水是来不能准备了,幸好萧焕的房间里就有些干净的布,默想了一下这几天新学的包扎伤口的步骤,苍苍居然包的挺像样的。

    萧焕一直闭着眼睛调息,咳嗽已经好了很多,等她做完了这些,张开眼睛笑了笑:“苍苍……谢谢你。”

    苍苍舒口气,总算也开始觉得刚才自己的慌张有些可笑,点了点头看着他,把沾了血迹的手胡乱在衣服上擦擦,抬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触手并不觉得烫,反而是湿冷的,他出了冷汗,汗滴已经滑过额际,流入了他靠着的软枕上。

    “果然漂亮的东西,就是容易生病。”严肃的下了这个结论后,她又严肃的点了点头:“你是大夫,你说怎么办吧?”

    没想到她最后依然要把这句话拿出来说,萧焕咳出一阵寒意,闭了闭眼睛,总算缓过一口气:“不忙……过了这阵……就好……”

    苍苍“噢”了一声,她摆弄了一会儿衣服和被子,接着就爬上了床。

    “苍苍?”萧焕有些诧异的咳嗽着问。

    苍苍很自然的拉上被褥把两个人都盖起来:“哎呀,我都快冻死了。”说着抱住萧焕的身子,“我生病的时候,是你抱着我睡的,现在你生病了,换我抱你。”边说还像模像样得拍了拍萧焕的肩膀:“乖,好好睡吧。”

    她说完,腿蜷了蜷,身体紧贴着萧焕的身体,可能是因为冷了,她身上有些发抖。

    萧焕停了停,最后笑着点头,他真的有些累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还在零散溢出咳声的薄唇突然触到了一片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萧焕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很近的大眼睛,昏黄的烛光下,那双眼睛中浮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苍……”刚吐出一个字,苍苍的头再次低下去。

    这一次吻得很深,他的嘴唇很凉,触到之后,有薄荷叶一样的味道,苍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只懂得缓慢又小心翼翼的,深入,触碰,汲取,记住他的味道。

    把头错开,苍苍喘着气,听到他也在急促的呼吸,间杂着几声轻咳。

    这么不好吧?在他生病的时候吻他?但是,他好像也主动了吧,在刚刚飘上云端的那一刻。

    忍不住咯咯的笑出来,苍苍把头埋到他的肩膀窝里。

    谁都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苍苍含糊的开口:“萧大哥,你的衣服,我帮你脱了吧?”

    轻咳声滞了滞,萧焕愣愣:“苍苍……你说什么?”

    “你的外衣啊,不是还没脱么?”苍苍有些清醒了,抬起头:“穿着睡不舒服吧?要不要我帮你脱?”脸突然燥热了起来,她不是说了什么吧?

    停了一刻。

    “嗯,好吧。”

    这次轮到苍苍愣住了:“萧大哥,你答应了?”

    “你不是说……穿着睡不舒服么?”轻咳着回答了,萧焕的声音里有了些笑意:“要不然是什么?”

    “哦,哦。”脸彻底红透了,苍苍却不敢再说什么,没骨气的嗫嚅着拼命点头。

    天亮了,窗外的白色日光一点点地洒在房间内的青砖地板上,托着睡过头的胀胀脑袋,苍苍的目光掠过略显陌生的陈设,挂在床头的青色衣衫,床边被褥上的斑斑血迹,总算清醒了点。

    昨天晚上她做了噩梦半夜跑出来找萧焕,然后发现他在院子里和一个长相很不错的杀手打架,接着那个杀手跑了,萧焕手臂上受了伤,而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接下来她把他弄到屋子里,最后爬到他的床上抱着他一起睡了……不过,依稀、仿佛……还发生了一点点别的事情……

    她把目光转到身侧的枕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眼睛是合着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透出一片扇形的阴影,脸色有点苍白,比平时更像白玉的颜色,这样的脸颊上,沾着两滴不小心溅上的血迹,很小,颜色也不刺目,仿佛就这么留在脸上,不擦去也可以。他的头发昨天晚上被她帮着散开了,很长的黑发流淌的河水一样,有些铺在锦缎的枕头上,有些洒在纯白的亵衣上。

    苍苍脑袋里慢慢冒出了她常用来形容他的词,漂亮,现在她考虑着把那个词换成,美丽。

    啊,一个美丽的男人呢,听一听就觉得多么罪孽。

    不过,要是这个男人是她的,那么就没有关系了吧。

    嗯,如果是她的东西的话,再美也是没有关系的了,反正别人也抢不跑……

    那双形状很漂亮睫毛动了动,接着露出了一双很黑的眼睛,绝对是纯黑的,最纯净的黑宝石一样,找不出一丝瑕疵,就像是完美的,简直像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的那种完美。

    这双完美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接着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从那重纯黑中溢了出来,苍苍直觉的想要闭眼睛。

    太亮了,这种光,亮得让人觉得如果看得太久的话,一定会流泪。

    “苍苍?”他的声音响起来了,很温和,很低沉,像是俯在耳边的轻喃,连耳朵都酥痒起来。

    “苍苍?”他再次叫,黑色的眼睛中除了明亮的笑意,还多了另一些东西,他抬起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苍苍,你发烧了?脸为什么这么红?”

    被他手上微凉的体温惊醒了神经,苍苍突然跳起来。

    驿站中并不结实的大床经不起她跳起来的力量,咔咔喳喳一阵巨响。

    捂着撞在床梁上的脑袋,苍苍愣愣的看着已经半支起身子,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的萧焕。

    和她跳起来一样突然,她猛地就翻身按住了萧焕的肩膀:“萧大哥,我们成亲吧!”她赌咒发誓一样的一口气说出,“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那个啥过了,虽然你没说让我负责,可是既然都已经那个啥过了,所以我们还是成亲吧,反正我们也是有婚约的,早晚都得成亲,我事先告诉你啊,我不会再找别的男人了,所以你也不准三妻四妾乱娶老婆,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你如果敢找别人,我跟你没完!”

    疑惑了有一瞬间,萧焕“哧”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苍苍……我们没有……那个过啊……”

    “哎?”苍苍睁了睁还不怎么清醒的大眼睛,“那个啥到底是个什么啥啊?”

    苍苍没想到萧焕真的会开始“养病”的,她还以为他第二天爬起床,说不定马上就会继续跑去忙那些前一刻还重要得仿佛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放手的杂事。谁知道早上他下了床,精神也很不错的样子,却指派苍苍到医馆里交代说他身体不舒服,接着就十分心安理得的在官驿里,懒懒散散的开始“养病”。

    他既然不去,苍苍也懒得到医馆帮忙。

    萧焕坐在房间里对着一本棋谱悠然的摆棋局消遣,她就蹲在桌子边,边啃炒栗子,边喝桌上那壶热腾腾的贡菊。

    当苍苍塞到肚子里了一大包炒栗子,大半壶茶水,撑得都快要打嗝的时候,萧焕突然开口:“苍苍,你回京城去吧。”

    “嗯?”苍苍转过头,飘忽的眼神表示她根本没听清刚才那句话。

    “我说,”萧焕笑了笑,他的目光很柔和,“你回京城去吧,苍苍。回京城等着我。”

    “嗯?”苍苍总算听清楚了,睁着不解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要我回去啊,你不回去吗?”

    “我马上也会回去,我希望你能先回去等着我。”他继续笑,嘴角有温柔的弧线:“我答应你那些。”

    “答应我什么?”苍苍像是突然明了了,“啊!你想打发我回去,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玩儿,你太奸诈了!”

    萧焕笑笑,放下手中的棋谱,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听话,苍苍。”

    苍苍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她隐约的觉出,他大概是真的要她一个人回京城去了。

    “你莫名其妙!”愤愤地抛下一句话,她挥开萧焕的手,跺脚冲出了房间。

    静了有那么一阵,打开的窗口外利索的翻进来一个身影,那个人施施然的走进来,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了起来:“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吸了一口气,也在桌子前坐下:“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萧焕笑着,“别来无恙?”

    那人爽朗的笑了起来,却问:“刚才你要答应那位小姑娘的,是什么?”

    早上那一连串他连嘴也插不上的话,从耳边匆匆闪过了一遍,萧焕又吸了口气:“一些该答应的事。”他抬头很客气的笑了,“徐兄仓促造访,不知道所为何事?”

    桌子那头的白衣年轻人也看着他,渐渐眯上了一双犀利的凤眼,良久,他才笑了出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杯酒断义,仿佛你我之间的情义,也只有一杯酒那么薄。那么如果真的就是一杯酒那么薄的情义,我不知道今日我为什么还会走进这个房间,坐在这里!”

    杯酒之后,恩断义绝,再次见面,就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萧焕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他嘴角挂着的那一丝礼貌却疏理的笑容,也渐渐的不见了,只剩下一张郑重而认真的脸。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手臂放在桌子上,手掌张开:“风雨同舟。”

    哈哈的笑声传来,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掌:“风雨同舟。”

    一样意气风发的笑脸相映,徐来一手拍上了萧焕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臂:“今天晚上再去喝酒?”

    微微苦笑着,萧焕指指自己快要渗出血迹的手臂:“这里有剑伤。”

    徐来一愣,接着又哈哈的笑:“这世上居然有伤得了你的剑客,我要向他顶礼膜拜!”

    “的确是有些丢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萧焕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前传:天之苍苍 天之苍苍…13

    “你是说除了教主之外,还有别的人想要取你的性命?”徐来提着酒壶问,他丝毫不讲风度的歪在萧焕房间的窗台上,一只脚踩着窗台,另一只脚垂下,手里的酒壶随着他的问话乱晃。

    “可能是。”萧焕的样子比他好不了多少,手里也提着一只绍兴黄酒的大酒壶,支着头斜靠在桌子上,“昨晚那个人在走之前告诉我说,‘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喜欢碰到一个快要油尽灯枯的暗杀对象’,我不觉得他像个多话的人,所以我认为他在暗示什么。”

    “‘都喜欢’?”徐来也有些领悟了,他仰头灌进一大口酒,然后点了点头:“这样你麻烦也许不小,怪不得你非要那个小姑娘走。要知道我们教主要真想你死,就不会把任务分给我和艺柳堂里的人了,这边的这个人,该不会有放你一马的意思吧?”

    “大概不会吧,我的运气并非总是那么好。”萧焕笑了起来,他也举起酒壶灌进一大口酒,姿态洒脱,跟平时他执着酒杯啜酒时大相径庭。

    徐来看了看他:“你还是个大夫……这样喝酒伤口不要紧么?”

    “最多好得慢点,”萧焕晃着酒壶慢吞吞的,嘴角还留着一点酒渍:“总归死不了。”

    徐来看着他慵懒不在意的样子,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最服气你什么?”

    萧焕斜他一眼,笑:“你不是真要我猜吧?”

    徐来笑着:“第一次见你,我以为你是懦弱胆小的医师,没想到你转眼就放下药箱和我并肩血战;第二次见你,我以为你文雅庄重,不敢亵渎,谁知道当天晚上我们去赌坊,你出老千出得比我都厉害;第三次见你,我以为萍水相逢,你未必肯真心帮我这个朋友,谁知道你尽心尽力为艺柳堂里的弟子医治,五天五夜不曾合眼,差点把自己累病下……”他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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