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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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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头一眼看到他那只被划烂的袖子软软的垂在身侧,连忙问:“唉,对了,刚才的银针伤到你没有?你没事吧?”

    萧千清蹙了蹙眉,脸色微变,突然捂住了胸口:“嗯,这里好像有些疼。”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被扎到哪里了?深不深?有多疼?”

    “扑哧”一声,萧千清放手掩嘴轻笑了起来:“傻丫头,骗你的。”

    我愣了愣,抬头看看他得意洋洋的笑脸,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闹什么闹?人吓人吓死人的!”

    萧千清颇委屈的摸摸脑袋:“我开个玩笑嘛。”他说着,嫣然一笑:“苍苍,其实刚才我没有危险的,我和陈教主闹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吵得比这次还激烈的也不是没有,她放银针只是示威,不是真的要伤我。”

    我狠狠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她是当真还是弄假?我不是担心你?还好意思说?”想了想,加了一句:“你经常跟她闹翻?那个陈教主对自己丈夫下手都这么狠,是个危险人物,保不准下次就真的动手了,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好,好,好。”萧千清随口敷衍,他显得十分高兴,笑容明如春花。

    我给满眼的艳光弄得恍惚一下,嘟囔了一句:“你这么高兴干嘛?”

    “当然高兴了,”他的笑容不减:“我总算知道,你也会担心我,这样要是有天我死了,你一定会伤心的。”

    我愣了一下,还没细想他话中的意味,身后传来了归无常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陈教主刚才坐过的那张木椅上,正怡然自得的端起陈教主喝过的那碗茶边饮边说:“闲话就少说了,小姑娘,过来坐下,要告诉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想起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连忙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到归无常面前,萧千清也寻张椅子坐了。

    归无常放下茶碗,转头看了看烂掉的门窗外浓重的夜色,开口并不讲述,而是问我:“小姑娘,你知道灵碧教的来历吗?”

    我回忆一下:“啊?灵碧教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差不多和大武建朝的时间一样久了,亲历过那个年代人早就作古,现在江湖上关于那段历史的传言大多数都含糊其辞,我不怎么清楚。”

    说起现在江湖中第一大教灵碧教的创立和崛起过程,在衍生传奇无数的江湖中也可称得上是传奇中的传奇。据我所知的那些故事来看,灵碧教的创教教主阮灵碧在江湖中原本汲汲无名,既没有扬名立万,也从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她在短短数年之内,就结集了一群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各类人物,在帝国边陲的滇南雪山中建立起了灵碧教。其后又是短短数年,灵碧教的分堂就遍布了大江南北,势力自滇南扩张到了帝国各个角落,虽然比不上现在凤来阁的崛起速度,但是灵碧教在迅速崛起之后,居然能在百余年之内屹立不倒。

    灵碧教自创教后,从来都只招收资质优良的十三至十八岁少男少女作为新教众,教内人士的行事作风也多以乖戾狂放居多,一经建教,就被很多名门正派视为魔教,还曾派出人马围剿其多次。然而灵碧教内高手云集,堂主以上的各位高级首领,更是人人身怀绝技,几次大战役下来,中原武林丝毫没有讨到好处,灵碧教依然泰泰然的矗立天南,和少林武当七大剑派鼎足而立,不但没有丝毫衰败式微的迹象,每逢时局动荡,还有进一步壮大的征兆。

    时至今日,武林早已经默许了这个多少有些离经叛道的教派的存在,何况灵碧教虽然势力庞大,但一来从来没有显出有征服武林其他各派的野心,二来教规森严,门下教众除了行为怪异点,也确实没有做过多么天理不容的事,于是正派的武林人士虽然表面上对灵碧教嗤之以鼻,称之为魔教,也没有人再真正去动过清剿的念头。

    我回忆完这些,看到归无常淡淡笑了笑:“是啊,差不多和大武国的历史一样久了。”

    他抬了抬头,深黑的重瞳在烛火下像是暗夜中的两点寒星:“下面我要说的这些事,由大武的皇帝口口相传,这些事,我知道,焕儿知道,除此之外,在这天下之中,应该就只有灵碧教的教主才知道。

    “灵碧教,是为了等待着有一天颠覆大武的政权而存在的。”

    我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满心的惊诧:居然会有一个江湖教派在长久的年代里静静积蓄着力量,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颠覆政府的统治。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会有人借助鬼神的传说,在人心浮动的民众中建立起各种教派,依靠这些教派组织武装力量,建立起小范围的割据政权,前朝的开国皇帝就是借“明教”之力,最终夺得了天下。

    但这只是民众在无力对抗乱世洪流的席卷时,无奈而仓促的举措,在乱世流行的那些教派,通常都是匆忙的建立,匆忙的扩充力量,然后很快消失。

    但是灵碧教却是在大武建国伊始,百废待兴、政治清明之时就创立,在上百年内作为一个观察者默默存在于江湖之中,无声的注视着大武帝国的兴衰变乱,只等待着有一天,当帝国庞大的躯壳变成了徒有其表的将倾之厦,再一击而出,彻底摧毁帝国政权的统治,就像一只猎豹在暗夜的角落中静静的等待着捕获猎物。

    最后这个比喻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边斜倚着的萧千清也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

    归无常笑了笑,继续说下去:“灵碧教是在太宗皇帝的德昌十一年创立的,那年之前的一年,是太宗皇帝的懿真圣淳皇后失踪的时间,不过在史书里,懿真圣淳皇后从来没有失踪过,史书上的记载是,德昌十年,懿真圣淳皇后莫氏薨。”

    我几乎忘了呼吸:“你的意思是……”

    “你猜得不错,”归无常的笑容淡到近乎虚无:“灵碧教的创教教主阮灵碧,真名叫做莫风,是太宗皇帝的皇后。”

    灯芯燃烧的“噼啵”声在静夜中分外清晰,我和萧千清都没有说话。

    “太宗皇帝给萧氏的后任皇帝留下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莫皇后为何会离宫出走,建立了灵碧教。”归无常慢慢的讲下去:“太宗皇帝只是告诫后辈帝王,只要大武还未亡国一天,一不得动用兵力围剿灵碧教,二不准故意抑制灵碧教的势力发展,三不能以任何理由伤及灵碧教当任教主的人身安危。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王朝不是盛极而衰,而一个王朝由积弊日深到病入膏肓,无不是要经过长久而缓慢的累积,一个王朝由病入膏肓到彻底覆亡,又必然会伴有残酷的斗争和剧烈的动荡,在这段时间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太宗皇帝和莫皇后应该是不希望大武覆亡时也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灵碧教在大武国祚绵长,国力兴盛之时,并不干预帝国的政局,只作为一个江湖门派在江湖上立足。但在这期间,灵碧教会时时关注着帝国各个方面的状况,官僚,民生,赋税,商贸,如果有一天,一旦灵碧教的这一任教主认为帝国已经开始衰败,并且这种衰败已然无可挽回之时,灵碧教就会倾尽全教之力,不惜以一切方法,加速帝国的灭亡。”归无常挑起嘴角:“灵碧教现任的教主落墨,她认为,大武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需要迅速倾覆这个帝国。”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我猛的开口:“怎么能这么说?照这么说,一个病的很重,注定会死的人,就应该马上一剑把他杀了?”

    归无常笑了笑:“也许把一个沉疴难治的人尽快杀死,使他少受苦楚,也是对他的仁慈。”

    “胡说八道!”我说完,才发觉自己的音调有些高,太过激动了,就抱胸闭上嘴巴。

    “这件事有些不合常理啊,”萧千清边蹙眉思索,边说:“莫皇后和太宗皇帝是夫妻,如果让莫皇后来判定大武是否真的到了灭亡边缘,莫皇后一定不会说谎,但如果灵碧教后辈的教主中有对萧氏心存怨恨,或者唯恐天下不乱的危险分子,就算大武没有快到了覆灭的时候,她们也说大武快要灭亡了,倾全教之力而出,大武的皇帝信守太宗皇帝的律条,又不能耐她如何,这时灵碧教的存在,不是反而添乱坏事吗?”

    “这条莫皇后也曾想到,灵碧教历任的教主,必须是与当朝皇帝有很深羁绊,并且不妒狠偏隘,不会因私废公,有着远见卓识的女子。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绝对不肯乱下结论,掀起乱世的腥风血雨,也会绝对会自始至终尽职尽责,忠于职守。”归无常笑了笑:“简直像是对萧氏的讽刺一样,至今为止,除焕儿外,大武历代十个帝王,与此相对的灵碧教的十任教主,有四个都曾位居六宫之首,做过皇后。”

    我皱了皱眉:“这又算什么烂规矩,我是不会去做灵碧教的教主。”

    归无常一笑:“怎么?小姑娘,不愿做?你可是早就被落墨选定为下任的教主了,王风是萧氏帝王的象征,杨柳风就是灵碧教教主的信物,落墨连杨柳风都给你了,可不是早就认定你就是灵碧教的下任教主了?”

    我嘟囔着:“她选不选是她的事,我做不做她管不着,我只知道杨柳风是师父送给我的佩剑,何况那把剑现在还断了,连用都不能用。”想了一想,愤愤“哼”了一声:“我大婚前还没进宫就把杨柳风给我了,难道认定了我这个皇后做不好,早晚要流落到江湖去做她那个劳什子教主?什么意思!”

    归无常淡淡笑了笑:“小姑娘,你师父是什么时候把杨柳风给你的?”

    “那次我和那个……和萧焕从江南回来,去陪都黛郁城师父的家里看他的时候,师父一见面就把杨柳风给了我,我还好奇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师父还藏了这么一把宝剑。

    “师父那天见了萧焕之后,似乎挺喜欢他的,拉着他探讨了好多武学上的东西,很高兴的边跟萧焕对饮,边翘着大拇指跟我说萧焕的悟性是他生平所见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他要有这么一个徒弟,真是足以快慰平生。要知道师父眼高于顶,就算是被别的武场师傅公认为武学奇才的哥哥,都没得过他一句夸奖。那天我们三个谈得真的很尽兴,喝了很多酒,一直聊到深夜。谁知道第二天我刚起床,去后花园找师父,就看到……”我漫无目的的回忆了这么多,猛然惊醒:“从来没有在师父手里见过的杨柳风突然出现,萧焕毫无理由的杀了师父,从此之后,我和萧焕就成了生死仇敌……”我震惊的看向归无常。

    他挑起嘴角轻笑了笑:“你的师父逍遥散人吴利禄,和焕儿的武学老师天外闲人吴浮名,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在江湖中人称名利二侠,我跟落墨,都是他们的好友。”他又笑了笑问我:“当年你看到焕儿杀害你的师父,他是怎么杀的?”

    那段噩梦般的记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其中一丝一毫的细节,慢慢的仔细回忆:“因为前天晚上饮酒过度,那天我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我看院子里,师父和萧焕的房间内都没有人,就猜他们都到后花园去了。我走去后花园,在门口的地方,隐隐约约听到师父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等我走到圆门口,正好看到,萧焕举起王风,一剑削掉了师父的头颅。”我闭上眼睛,师父临死前那句低沉而含糊的话像是重放一样在我耳边重新闪过,无数次因为悲痛和震惊而被我忽略的东西突然清晰起来,我猛地张开眼睛:“我听明白了,我明白了,在被杀之前,师父最后说的是‘动手吧’!”

    动手吧?是师父要求萧焕砍下他的头颅的?怎么会是这样?我眼前清楚地闪现出那天我突然出现在花园门口后萧焕的样子,他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微皱着眉,一双深瞳中仿佛有着一些悲痛的神情,看到我之后,他的神色有些惊诧,但并不慌张,抬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致命的问题,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再然后,我像颠狂了一样,拔出手上的杨柳风冲过去,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狭窄的长剑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被我死死钉在花园的石壁上,直到我用尽了力气,从他身体里拔出杨柳风扔在地下,自始至终,他一直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作任何辩解,只是在最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扶住椅子的把手,勉强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归无常淡淡开口:“如果我猜得不错,焕儿砍掉你师父的头,应该是受他所托。你师父在开口请焕儿砍掉自己的头颅之前,一定说过一些动摇他心神的话,以至于焕儿在动手之时,没有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你师父并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过是请他帮忙结束自己的生命的,也没有立下任何字据凭证用来证明他是自愿寻死的,这一切的后果就是,在所有人的眼中,焕儿都是杀害了你的师父,而非其它。

    “而你师父之所以苦心孤诣不惜以自己的性命设下这么一个局,一定是受落墨所请。”归无常合上眼睛静默一下,然后张开眼睛看向萧千清:“罗冼血是你杀的,那你为什么要杀罗冼血?”

    萧千清抱胸淡淡的挑了挑眉:“陈教主在那时找到我,说出她和我父王之间的约定,然后请我杀了一个叫罗冼血的杀手,我辛辛苦苦从江南偷偷赶到京城,因为藩王没有听宣不得进京,还不敢随便露面。更可恨的是陈教主不但要我杀了那个杀手,还要我想办法把御前侍卫两营的人引到那杀手的尸首身旁,要我确信那杀手的佩剑被御前侍卫捡走了。真不知道我父王当初为何要和别人定下这么一个约定,这一趟京城跑得我要多憋气,就多憋气!”

    “那么上次集合宗室王发兵勤王呢?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陈教主的主意?”归无常接着问。

    萧千清一挑肩上的长发,玉容微冷:“别说的好似我就是别人手中的一具牵线木偶,是陈教主的主意又怎么样?处在那个位置上,你以为我真能毁约不遵?”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快要裂开了:“为什么要做这些?让我和他彼此误会,让我们的嫌隙加深,对她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归无常的声音淡淡的:“你和焕儿不能很好共处的话,就会彼此折磨,也很难生育出孩子,焕儿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来,就更会加快他生命的结束,焕儿死了之后,你们没有皇子,皇位就没有继承人,朱雀支才能为天子的规制在大武已经深得人心,旁支选出的宗室王继承者在短时内肯定不能服众,这样一来,大武就必定要动乱。”

    “就因为这个?”我张开了口,思绪却一片茫然,我的命运和感情似乎被玩弄了,因为一个看似与我毫不相干的理由:“就因为这个,我师父和冼血就要死?我就要和萧焕互相伤害?萧焕就要死?他不是你们的儿子吗?怎么会有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焕儿是我们的骨肉,但他不是我们的儿子。”归无常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辽远异常:“生在萧氏朱雀支的孩子,没有权力去想自己是谁的儿子,谁的兄弟,也没有权力去拥有那些无用的感情。”

    他突然淡淡一笑:“至于落墨为什么会这么做,前面不是说过了吗?灵碧教会倾尽全教之力,不惜一切手段,灭亡这个帝国。”

下卷:杨柳风篇 雪

    倾尽全教之力,不惜一切手段,灭亡这个帝国。

    房间内一片死寂,过了很久,归无常像是有些疲惫了一样,用手支住了头:“夜深了,小姑娘,我们改日再谈吧,我先走了。”

    他说着,起身就要走,我连忙站起来:“我也要回宫,和你一起走吧。”边说边挥手向萧千清告别:“这屋子窗子坏了,赶紧换个房间早点睡下吧,明天还有早朝呢。”

    萧千清点点头,看到我身上胡乱挂着的披风,和披风下露出的撕成一条条的中衣,皱了皱眉头:“都回宫了,也注意点身份仪态。”

    我摆摆手:“啰嗦。”回头看归无常已经径直走远了,忙向萧千清笑笑,转身去追归无常。

    归无常走的不快,我三步两步就赶上了他,打量了一下问:“这么晚了,你要到哪儿去?出宫吗?”

    “也许。”归无常不置可否,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你其实很累了吧,流了那么多血,毒质还在体内没有清除。”

    “嗯?你看得出来?”归无常依然不回答,笑着说。

    “当然看得出来,”我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一个脾气的,很累了不舒服的时候从来不会直说不舒服,就是胡乱找个理由往没人的地方躲。”

    归无常笑了笑:“你很了解焕儿嘛。”

    我“嗯”了一声,说:“夜这么深了,你身上又有伤,就别出宫了,和我一起回储秀宫吧,我让小山收拾个房间给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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