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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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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那颗子弹,还是已经打中了他。

    他艰难的移出一步,书案受力摇晃,桌边放着的笔洗站立不稳,顺着桌角落下,“咣当”一声摔碎,污水溅了他半身。

    笔架紧跟着倾斜过来,他终于和掉落的毛笔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

    闷咳声不受控制的响起,那团血迹在他胸前飞速的扩散。

    我转到门前,推门走了进去:“阁主,怎么了?”

    看到是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徒劳的用手去遮掩胸前的血迹:“不……要紧……”

    “嗯?原来我的子弹打中了啊。”我走过去抱胸弯下腰,并不扶他:“怎么都不说呢?那颗钢珠,是你强从伤口里抠出来的吧,宁肯加重伤势都不让我知道,啊,原来阁主你这么不想承认败给我了啊。”

    他捂住嘴咳嗽着,暗红的血迹从指缝中渗出,他把那双深瞳从我身上移开:“不好意思……是我……败了。”

    “早说不就好了?”我轻轻一笑:“我早就知道了,我吹灯的时候就看到钢珠上的血迹了。”我扫了一眼砸在他身上的笔架和他已经被污水湿透了半边的青袍:“早说的话,不是也不用弄得这么狼狈了?”

    他避开我的视线,断断续续的咳嗽,深吸着气:“抱……歉……”

    “不用一直说抱歉,我知道了。”我耸肩笑笑。

    他终于提起一口气:“你能不能……去叫郦……”

    我拍拍手:“哎呀,我都忘了,我这就赶快去请郦先生过来。”

    他勉力点头:“不要说……是你……只说……是我自己……”

    “都说了你怎么这么不想承认败给我了,”我轻嗤着摆手:“让别人知道你败给了自己的徒弟,有这么丢人吗?”

    他尽力想笑,却剧烈的咳嗽起来:“抱……歉……”

    “也说了不用一直说抱歉了,我知道。”我低头笑笑:“那么我给你叫郦先生去了。”说完又笑了笑,才转身出门。

    为了方便照顾,郦铭觞就住在紧邻一水院的院子中,我到那里叫上他,回来的时候才在一水院的门口看到了石岩,他大约是以为萧焕在房间内不会出事吧,所以就守在院中。

    顺便把石岩也叫上,和郦铭觞一起回到房中。

    石岩小心的把萧焕移到床上。

    等检查完了伤势,一向就算天塌下来也懒洋洋的郦铭觞居然炸开了锅,胡子一翘一翘,扯着嗓子发火:“都说了轻易不要动用真气,混账小子!都当耳旁风了?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因为你,先生我都不敢再五湖四海的乱逛,守着你这条烂命,每日提心吊胆!像你那混账老子一样,不希罕这条命就去死!看我拦不拦着你!混帐!混帐!”一边说着,一边点穴出针,手上一点都不慢:“这幅身子还敢再加上外伤?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混帐!说我是气死判官?我看你就要气死我了!我出师行医三十载,手上从来没有死人,你小子非要死在我手上你才甘心是不是?混帐!你要气死你先生我么?混帐!”

    “怕他死在自己手上坏了名声,你还是赶紧躲出去不管好一些。”我站在床边听不过去他一直“混帐”“混帐”,不耐烦的接口:“反正也是治不好的,早晚会死。”

    这一开口不要紧,郦铭觞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扫了我一眼:“小姑娘,这混账小子一直在教你练火枪对不对?”

    “是啊。”我点头。

    “你们前一段闹翻了?”

    “是啊。”我继续点头。

    “他的伤口……”

    一直紧闭着双眼低声咳嗽的萧焕张开眼睛,轻声插话:“是我自……”

    “是我用火枪打的。”我打断他,淡淡说。

    “小姑娘,”郦铭觞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并非完全不知道这小子身子的状况,今日你这一枪,已经伤及心脉,偿若再打深一分,就算是我,也只有给这小子收尸的份儿。

    “我不管你们闹了什么样的别扭,别说曾经夫妻一场,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你也不用下如此杀手吧!”

    我摊摊手:“不是我非要逼他陪我练枪的,是他自己说要我只管向他开枪,没关系的。我想要练好枪,总不能每天虚情假意的跟他客气吧,当然要尽全力了,谁知道我尽了全力他却避不开子弹,怪谁?”

    “胡说八道!”郦铭觞真的气昏了头,厉声说:“这小子武功不是只高你一个指头,就算你拿了一把烂火枪,要伤他,除非是趁他不备用了诡计!你说,今天是不是这小子寒毒发作支撑不住了,你还向他开枪?”

    “我开枪之前可是出声提醒过他的,”我冷哼一声:“他寒毒发没发作,他自己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郦铭觞针也不扎了,寒着脸一手拍在身旁的木桌上,木桌被他生生拍出一个几分深的手印:“明明是你做错,还如此强词夺理!”

    “哈?”我冷笑一声:“他叫我向他开枪我就向他开枪,他叫我尽全力我就尽全力,他自己身子不好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害他身中寒毒的吗?他自己避不开子弹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要他毒发了还硬撑着的吗?我做错?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教训我了?郦先生,我看你是长辈敬你三分,你护短可以,不要红口白齿的教训到我头上来,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教训过呢!”

    郦铭觞勃然而起:“简直无法无天!没给人教训过?我今天就来教训你!看我教训不教训得了你!”

    我冷笑:“那就来教训一下试试啊?”我甩开枪匣填上子弹:“我正想找个人试试枪呢!”

    郦铭觞提起手掌走到屋中,冷笑:“好,今天不卸下你一条手臂,你这黄毛丫头就不知道什么叫是非轻重!”

    “是吗?”我冷笑一声,提枪要走,袖子上却突然紧了。

    “苍苍!”萧焕不管还扎在大穴上的那些银针,强撑起身子,拉住我的袖子有些焦急的叫了一声。

    “混账!”郦铭觞一跺脚又闪回了床边,扶住萧焕,一时间也不敢去动穴位上的银针:“混帐小子!还敢乱动!你当真不要命了?”

    “郦先生,真的是我……叫她开枪……”萧焕强压着咳嗽,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落:“不要……再吵了……”

    郦铭觞又气又急:“好,你护着她!我是老榆木疙瘩,掺合你们这对天底下第二莫名其妙的小夫妻吵架!你们就吵吧,一个个都把自个儿憋死了,我看你们就舒服了!”

    “什么小夫妻?我那个姓萧的丈夫可是早就死了,我不记得我嫁给过一个叫白迟帆的人。”我一面冷笑,一面甩开萧焕的手:“你和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我爱和谁打架就和谁打架,你在这儿假惺惺的,想装什么好人?”

    “不是……”他终于抬起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重瞳看着我:“不是这样……”

    他还想说什么,却先咳出了一口鲜血,轻轻摇了摇头:“你和……郦先生交手……没有胜算……”

    “哈,现在知道解释了?”我冷笑着抱胸看他:“阁主啊,你早先干什么去了?”

    他又轻摇了摇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接着咳出几口血。

    “你出去!”郦铭觞一手扶着萧焕,一手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你非要活活逼死他,才满意?”

    “不是我在逼他啊,郦先生,是他自己在逼自己。”我淡淡说完,转身走出房间,再不回头。

    走下水榭的台阶,看到苏倩正依在门边抱胸低着头,看到我出来,她抬头扬眉:“完了?”

    我挑挑嘴角:“你不进去,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里面正演着那么激烈的大戏,我进去可讨不到好去。”她边说,边叹了口气:“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一旦狠起心来,都很可怕。”

    我懒洋洋的笑笑,不理她继续向前走去。

    晚秋的冷雨缠缠绵绵的下了十几天,我也东奔西跑的忙了十几天。

    被我的火枪打中之后,萧焕在郦铭觞勒令下卧床休息,凤来阁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就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慕颜不久之间被派去随中原武林人士征讨天山派,总堂之中留下的堂主只有苏倩一人,她忙不过来,就把我也拉上了。

    不干不知道,一干才明白,这些活儿真不是一个人能对付的,光各种大帐小帐就看得人头晕,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更是难缠。

    这也就算了,江湖到底是江湖,时不时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纠纷,不用武力不能解决,下面堂口能摆平的就自己摆平,他们实在摆平不了了,就得总堂派出人马,更难对付的,类似上次的七不坞那样的势力,还要苏倩和我亲自出马。

    和苏倩一同出去收拾了两三伙不伏贴帮派之后,我的名号居然开始在江湖上响当当起来,谁都知道凤来阁主新收的女弟子手上那柄火枪不能小视。

    我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几个月训练的成果这么明显,这几次出去,有几个看似很厉害的帮派首领,我也能颇为轻松的击败他们。

    在看过我一枪卸掉了那个盐帮首领的长剑之后,苏倩笑笑,对我说了一句:“说句实话,我现在都不敢贸然和你动手了。”

    我也笑笑,心里有些高兴,毕竟苏倩暗器上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经罕逢敌手,她这样一个高手都这么说,说我没有一点沾沾自喜,连我自己都不信。

    一层秋雨一层凉,等到连绵的阴雨停下的时候,冬天也快要来了。

    立冬当日,天气更加阴冷,人人鼻子前都多了一团呵出的白雾,我从回京办事的宏青手里接到了一封萧千清的加急信函。

    京城有什么事的时候,萧千清通常都是打着通知我的旗号亲自跑来厮混,这次还是第一次让人带信过来。

    我拆开信一看,原来是说皇陵已经修建完毕,停在奉先殿的梓宫要大葬到陵墓中去,让我回京主持仪式。

    收起信想了一想,这一走最少也要小半个月,现在我是凤来阁的人,离开这么久,理应向去水榭向阁主请示一下。

    自从上次和苏倩一同来汇报事务,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再进过水榭,这时在门外就被石岩拦了下来,他绷着一张脸,目光中满是警戒和愤恨:“干什么?”

    原来在紫禁城,石岩就算再对我不满,见了面也还恭敬有礼,不敢乱了尊卑之序,自从来了凤来阁,大家的身份不再有差别,他就连基本的礼节都不尊了,不但言语毫不客气,目光中的厌恶也一点不加掩饰。

    我轻笑着:“来见阁主啊,石统领,怎么防我跟防贼一样?”

    石岩冷哼一声:“你比贼危险,不能进!”

    “嗯?”我笑得更加娇媚:“石统领,我是凤来阁的普通弟子,你也是普通弟子,阁主似乎也没说过我不能求见,谁给你权力拦着我了?”

    石岩有些词穷,微微涨红了脸:“反正你不能进!”

    我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石统领,你这么讨厌我,会不会是因为嫉妒我?”

    石岩彻底愣住,身体僵硬的像石板。

    我偷笑偷得嘴抽筋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石统领啊,既然喜欢,就努力去争取,在这儿干嫉妒别人,有什么用?”

    石岩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我趁他还在发愣,早闪身掀开棉帘,进到了水榭内。

    水榭外间的门窗现在都被厚厚的棉帘围了起来,房内密不透风,浓重的药味直冲鼻子,我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渐渐适应。

    刚才急着躲过石岩进来,没来得及问萧焕正在干什么,站在外间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我犹豫一下,掀开里间的皮帘,看向里面。

    水榭的采光很好,就算所有的门窗都装上了皮帘,房间内也不显昏暗,我悄悄进去,绕过门口的那座白玉屏风,就看到了倚在床头的萧焕。

    他闭着眼睛,头略微倾斜的靠在红木床架上,长发拢在一侧,有些零乱的垂到胸前,微屈的膝盖上放着一卷翻开的文书,他一只手按在书卷上,另一只手却从肩上围着的白狐裘中掉出,垂落在床侧。

    清冷的日光中,那只手苍白而单薄,手指边缘仿佛要融化在空中,有淡蓝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一片寂静中,似乎可以听到血液从那些蓝色的血管中流到指尖的声音。

    他睡着了,是看文书看得累了,倚在床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吧,结果居然睡得这么熟,熟到门外有人喧哗,别人站在了他的床前,还是没有醒。

    我站在房间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的鼻息很细,细到如果不仔细倾听,根本不会听到,他胸前随着呼吸的起伏也很小,小到他在那片微冷的光华中,像一座静止的雕像。

    时间在安静的流逝,床顶的流苏在他脸上落下的影子似乎拉长了一些,微凉的麻意慢慢从脚底升起,我终于看到他轻轻蹙了蹙眉。

    他抬起压着书卷的那只手,按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睫毛微微闪动。

    我深吸一口气,猛的抬高声音:“阁主?”

    放在他膝盖上的书卷“啪哒”一声掉落在地,他有些怔忡的张开眼睛,皱起眉头略显费力的看清是我之后,笑了笑:“苍苍吗?不小心睡着了,你来很久了?”

    我淡淡回答:“也不算很久。”语调客气疏离。

    他微微怔了一下,笑笑:“这样,有什么事吗?”

    “属下是来向阁主辞行的。”我回答:“我丈夫的陵墓修好了,我要回去主持安葬他的事宜,大约有半月不能在阁里。”

    他沉默了一下,依旧笑笑:“是这样。”

    我点头:“是的,说起来我丈夫已经去世快要一年了,陵墓却一直拖到现在才修好,我虽然懒得回去,但这种场合也没有办法推托,好歹夫妻一场,我总不至于绝情至斯,你说是吧,阁主?”

    他轻咳一声,点头笑笑:“也是。”

    “对啊,”我笑笑继续说:“想一想我丈夫生前对我也算不错,死的也是时候,现在觉得他能在那时候就死太好了,真是比有些人,一直拖着不死,好太多了,阁主,对吧?”

    他挑动嘴角笑了笑,按住胸口轻咳了几声:“的确,要好很多。”

    “啊,都忘了,阁主身子不适,还要休息,我就不说废话了,”我笑着抱拳行礼:“向阁主辞行过了,属下这就告退。”

    他轻咳着,抬起眼睛看向我,点头笑了笑:“好,你可以退下了。”

    我抱拳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再也说不出话,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泛着死灰色彩的眼睛。

    萧焕的眼睛一直都很亮,因为异于常人的黑,也就异于常人的亮,我常常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朗夜的星空,极端的深邃,极端的明亮,光芒瑰丽到满溢欲流,却奇异的并不妖艳。

    可现在他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就仿佛一个失去了星光的阴晦天空,只留下一片诡异的黑暗,虚无而空洞,无边的深黑着,寂静如死。

    他在看着我,我忽然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我,他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这样一双死寂的,简直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真的还能折射出这个世界的森罗万象?

    长久的安静里,他微蹙了眉,有些疑惑的出声:“苍……”

    “你的眼睛怎么……”我上前走了一步,冲口而出。

    他的瞳仁随着我的身影动了动,依旧疑惑:“我的眼睛?”

    “阁主的眼睛怎么……好奇怪,好黑。”我松了一口气,笑笑说。

    “这个吗?”他也笑了笑:“我的眼睛生来重瞳,是比别人要黑一些,可能看起来有些怪异了。”

    “原先都没怎么注意,原来是这样。”我笑笑,再次抱拳:“属下告退。”

    他笑着点点头。

    我转身要走,却从余光里瞥到他在床上微微弯腰,想用垂在床侧的手把地上的书卷捡起来,那只手好像因为血脉不通而有些僵硬,伸了几次都没有够到书卷,却突然一阵痉挛,他用另一只手压住痉挛的手臂,有些狼狈的靠在床沿上。

    我回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卷,这是一本地理志一样的宗卷,翻开这一面上密密麻麻的画着山川和河流,我把书放到他的膝盖上,笑了笑:“阁主还是不要太劳心,多多休息的好。”

    他拿住书本,有些诧异,笑了笑:“烦劳费心。”

    “正巧晃到眼前,不烦也不行啊。”我淡淡笑着说,拱手退了出来。

    出了水榭,居然又在门外看到了苏倩,她站在我进去前石岩站的位置上,抱胸闲闲的笑:“开始后悔打那一枪了?这是何必?”

    我淡瞥她一眼:“放心,小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后悔过。”

    “啊?真的?”这女人的语气淡到让我想打她。

    我冷哼一声,准备径直走开,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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