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暧昧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如焉-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青苔……有一次她跟妈妈说了。妈妈说,你外公家就是这样的。又笑笑说,你前生在那儿住过吧?
  如果说,少女时的那些感动与怅惘,只是一种为赋新诗强说愁,那如今就已经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感伤了。
  浑浑噩噩中,发现节前买的那几钵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去。许多日子没有阳光,也忘了给它们浇水。枯死的小山菊还是原来的架势,只是那蓬蓬勃勃的一片鹅黄变成了黑褐。
  八栋封楼一个多星期了,没有新的疫情发生。雨终于停下来,太阳从云缝里射出许多好看的霞光来。茹嫣阴郁的心情稍稍缓过来了一点。就像坐牢的人,几天之后,也就想穿了,再怎么难熬,总是要把刑期坐满的。便应了那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而那天晚上的荒唐之举,让茹嫣陡然感到生活的快乐,有了许多怀想与期待。
  早上起床,漱洗完毕,清扫了杨延平头天夜里的屎尿。杨延平终于学会了把报纸当厕所,这反倒让茹嫣省心不少,不像从前,一日三次,再忙也得带它下楼去走一遭。现在只消将报纸包卷起来,放进一只塑料袋里,扎紧,再扔到垃圾袋里。杨延平也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发声,偶尔想叫叫,声调也会很节制,仿佛孩子说悄悄话一样,短短一声,马上就打住,听着让人心疼。
  茹嫣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算是早饭。然后就出门去采买一些物品。她将要采买的东西开了一张清单,第一项就是狗粮五包,一包吃三天,三五一十五,半个月,但愿半个月后,会有变化。然后还要给自己买一些女人用品,水果,方便食品。
  超市人很少,空气比平日好,走几个巷道,偶尔会遇上一个人,双方远远见到,便会立刻避让到另一个巷道里去。茹嫣便像逛博物馆一样,消闲又适意地一排排看去,将单子上的东西一样样拿下。在百货架上,茹嫣看见一款拖鞋,和梁晋生在家穿的那双很像,拿起来看看,也扔到购物车里。
  回到家,与杨延平说说话,给妈妈打了电话,然后上网,先给儿子发了邮件,再看看各地的“非典”,看看伊拉克战事,上面对于那个大学生被打死的事,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不光抓了那些凶手,还说到要重新考虑相关法规。只是一个年轻的生命不可能复活了。想起前一阵子“空巢”上那些个争议,茹嫣多少有些欣慰,但一种吃了一颗烂花生的苦涩感,已经挥之不去了。对于“空巢”,当初那种少年般的依恋与热情,已经淡了许多,网络世界很大,无边无际,“空巢”只是浩瀚星空中的一小颗而已。
  茹嫣曾读过达摩的一篇戏说文字《网络七色》,说的是网络上的信息,大约分为红橙黄绿黑白灰,七大类。其中“黄”就是黄色,一说大家都懂。“黑”是借用多年来的说法,就是所谓反动非法信息。上网以来,其他几色,茹嫣是常见到的。只有黄黑二色,一直无缘见识。一次和达摩QQ聊天时,说到他的网络七色。达摩说,网络是一个开放空间,日子长了,见到什么你都不要大惊小怪,这才是真正的信息多元。当然,你要有意去找,那个狗狗是无所不能的。你只要输入关键词,几乎能找到你要的一切东西,比大英博物馆和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还便捷。
  对于黄黑两色的东西,茹嫣都无兴趣,所以也不曾有意去找。但是网络就是这样,你无意要的,它就偏偏自己会送上门来。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人在孜孜不倦地干着这种义务劳动。
  那天茹嫣收到一封电子邮件,经过杀毒软件检查后,茹嫣打开了它。那是一个网址。网友间,常有互相推荐网站的习惯,茹嫣也曾获益不浅,知道了许多值得一看的好去处。
  网页唰地一下打开,呈现在茹嫣面前的,是一片男男女女的身体,特别是身体的某一部分,无遮无拦,纤毫毕现。四十多年来,茹嫣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个大姑娘,然后为人妻,为人母,该说是男女间的一切都不会见怪了。但是见了眼前这景象,还是像被电火灼了一样,全身心紧缩起来。屏幕上的那些人,都是欧美的,男的强健,女的优美,既不猥琐,也不下作,倒是一副副松弛快乐旁若无人的神情,好像在做操,好像在舞蹈,好像只是在展现自己的胳膊、腿脚或脸面……尽管已经有了和梁晋生的一次天地浪漫,但茹嫣还是受不了这种将两个人的绝对私密如此坦然地公之于众。她此时倒有了一种紧张羞涩,然后自我解嘲地笑笑,想,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有。又想到单位那些姐妹们暧昧地说到那种成人片,想到街上往别人怀里塞的那类黄碟,便觉得这些东西,几乎是如影随形一般,与人类千万年的文明一起伴生伴长从不止息的。但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地开了眼界。
  达摩说的“黑”,茹嫣也很快领略到了。
  在“非典”信息最为暧昧混乱时候,一位网友给她发来一个软件,打开之后,就可以看到许多原来不能登陆的境外网站。那里有许多关于国内“非典”的另类说法。茹嫣浏览的时候,兀然就看见自己这个小区的消息。说到那一对老夫妇被医院赶出门外,躲回家中,终究导致封楼的过程。再往前看,连自己两个月前写的那篇关于姐夫的文章也在上面,用的是达摩改了题目的一版,但署名是如焉。看到这里,茹嫣就心跳起来。她想起江晓力几次对她说的别在网上乱发一些东西,有人已经在注意了。再看看这些网站上其他的文章,茹嫣就真的有些惶惶然了。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披露这样评说国内一些人事的文字。用她多年受到教育的标准来看,说它们反动透顶,是一点不过分的。
  茹嫣给达摩打电话,说了自己看到的这些。
  达摩说,很正常啊。看不到才不正常呢。
  茹嫣说,上面有许多攻击性的文章,还有披露我们国内一些内幕的文章。
  达摩笑笑说,人正不怕影子歪。如果攻击得有理,我们得听着,如果攻击得无理,我们可以反驳,也可以置之不理。你看我们这里的许多网站,不是一天到晚也在攻击英美啊攻击德法啊,还把人家总统的像做成猩猩猴子,别人不是一样该做啥做啥?至于国内那些所谓内幕呢,如果我们自己先就发布出来,谁还越洋过海地去看人家的二手货呢?
  达摩总是这样,大大咧咧几句话,就将一个天大的问题一下说得轻巧得不行。
  茹嫣就说在那儿见到了自己的文章,还有自己小区封楼的消息。
  达摩说,真是好。
  茹嫣问什么真是好?
  达摩说,互联网。你想想,这次没有互联网,上面能够一改多年来的积习,一天一次地给你报数字吗?没有互联网,我们能够知道那个老军医向世界披露了他所知道的真相吗?甚至可以说,没有互联网,那个老军医到现在还能够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吗?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怎么感谢比尔?盖茨都不为过分。
  茹嫣又说到黄色信息。
  达摩就笑了,说,这可不是互联网发明的啊,我跟你说,我们下乡的时候,天天听贫下中农给我们散布黄色信息。有人就有这些信息,就像有泥土就有花草一样。
  见达摩说得如此诗意,茹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要去中宣部啊,媒体的日子就好过了。
  达摩说,就是,见多就不怪。古时候,女人的胳膊都是不能让人看见的,现在你看,满大街肚脐眼。
  茹嫣笑了起来,说,是,看看也就惯了。
  达摩说,文革的时候,一切与性稍微沾一点边的,甚至仅仅会引起联想的东西,都扫荡得干干净净,有一部苏联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黑白的,小银幕,片子已经稀里哗啦了。
  茹嫣说,我看过。好多台词还记得。
  达摩说,里面有一段芭蕾舞《天鹅湖》的镜头,也就一两分钟吧,许多人一毛五买一张票,就只看这一段。那几个小天鹅叮叮咚咚还没跳完,苏维埃的人上了台,你听,电影院里就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椅子声。你现在再让别人去看?倒给他一毛五,也没几个人要看了。毛子说,那年去香港,想看看三级片啥样,弯弯绕绕鬼鬼祟祟溜进去一看,整个电影院就十来个人,还有几个在打瞌睡。他说,那家影院的三级片是循环放映的,你买了一张票进去,可以坐在里面一直看下去,那些没地方歇息的流浪汉就常去。
  茹嫣很是折服达摩这种用平实的大白话来说一个道理的功夫,尽管他也会操弄那些概念,术语,最新最时髦的词儿——这个也有他的文章作证,但是在口头表达的时候,聊天说话的时候,他就全然是一套市民语言了。她曾听达摩和毛子两个辩说,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两句脏话来。她想,这是她在场,不在场时,不知会说成什么样子了。她就会觉得好笑,一个有着精深思想的人,同时还有着这么粗俗的语言。
  55
  卫老师依然在医院。越来越多的人也进到那一类地方去了。好像文革的时候进牛棚,前面的人还没出来,后面又一批一批关进去。近在咫尺,阴阳两隔的感觉。
  日子过得像停了摆一样。人们一分一秒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头。中央台每天下午四点的一组数字,成了大家每天刻骨铭心的牵挂,好像战时每天敌我进退的战报。
  一段时间,看着那数字一天天往上涨着,就觉得整个城市沦陷的日子不远了似的,小区里的气氛也越来越阴郁。最让茹嫣痛苦不堪的,是那些平日里被人爱得叫成宠物的阿猫阿狗们,不时就能听见它们凄厉的哭叫,有时是保安在打它们,有时是那些主人们就从楼上将它们赶了出来。一次听见对面一栋有一男一女的吵骂声,接着就看见一个男人打开窗户,将一只浑身洁白的小狗,从六楼扔了下来。那小狗在空中惶乱地翻滚着,四脚乱抓,似乎想攀住什么东西,紧接着它就重重地摔在楼前的水泥地上。它是下身先落地的,顿时好像给摔矮了一截。它趴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茹嫣觉得自己和它一起死掉了,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过了一会儿,那小狗竟慢慢蠕动起来,努力抬起头,半声半声地叫着,它只有叫出半声的力气。然后,它开始爬动,它的后腿摔坏了,便用两只前腿拖着整个身子爬行,它竟然是朝自己家的大门爬去。那家的女人接着就呼天抢地地冲出门来,一把抱起那只狗,也不顾它满身的血污弄脏了衣衫,一边哭着,一边向小区大门冲去。
  另一次,是突然听见了一只狗凄厉的哭喊,那撕天裂日的惨叫,怕是整个城市都能听见了。茹嫣往外一望,就看见几个保安,手里都拿着一根长棍,长棍的顶端绑着一把弯钩,追打着一只小狗。茹嫣不知道,李贺诗中“男儿何不带吴钩”中的那个吴钩,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古人沙场征战浴血御敌的兵器,如今成了那些大男人们杀戮柔弱小狗的凶器。终于,一个保安手里的吴钩在一阵混战中,将那弯弯的尖刃一下就扎进小狗的背脊,小狗被扎住,不再乱蹦乱跳,其他保安也就像斯巴达勇士一样,将自己的尖刃也插了进去。他们不敢接近那个小狗,在他们的心目中,每一只阿猫阿狗,从前是火锅美食,现在是非典传播者,这是不证自明的。于是,他们像当年处置商鞅那样,各自从不同的方向,拉扯自己手里那带钩的兵器,生生地撕扯着那只小狗,那只狗小小的身子,便在那几个保安的生拉硬扯下,渐渐扩大着面积,白色的狗变成红色的狗,最后变成一摊血呼啦滋的皮肉。
  可以说,这是茹嫣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为残酷的一次刑罚,也是茹嫣有生以来承受的最为残酷的一次刑罚。她抖抖索索拿出野外考察用的那架带长焦的相机,将那血腥的场景一幅一幅拍了下来。茹嫣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推开窗户向那些刽子手们大喊着,你们这些法西斯啊!她觉得自己不把这句像火一样燃烧的话喊出来,自己就会被愤怒炙烤而死了。那些保安没有听清,大声问茹嫣有什么事?茹嫣又喊了一声,你们这些法西斯啊!一个保安笑笑,用那带钩的长棍调戏似的朝茹嫣戳了戳。
  从此她再也不能看楼下发生的任何与狗猫相关的事宜。但那声音是挡不住的,只要一听见狗的惨叫,茹嫣的这一天就给毁了。
  那天看完那只小狗的终结之后,茹嫣跑到街上,将照片快洗出来,她用摄像探头将几幅清晰一点的照片拍成电子文件。茹嫣当时就给几家网站发了帖子——《一个城市的耻辱》,叙说了自己亲眼目睹的这一次生命惨剧,并配发了一组照片,她在帖子中最后说:“……在萨斯来临的时候,许多人,包括许多所谓现代化大都市的人们,以及当地的一些执法机构,在对待猫狗等等无辜生命上,显现出了人的虚伪,自私,张皇与残忍。他们将人类自己的苦难,粗暴地转嫁到那些柔弱无告的动物身上——包括平日给他们带来许多欢乐与慰藉的小猫小狗身上,他们残忍地抛弃它们,掠杀它们,仇视它们,责怪它们……一时间暴露出许多比萨斯更多的可怕之处。”
  “这是一个城市的耻辱,也是人类的耻辱。让我们记住,就像记住奥斯维辛。”
  这个帖子连同它血淋淋的照片,顷刻间就像野火一样在互联网世界上蔓延开来。每一个转载帖后面都跟上了成百上千的跟帖。一只小狗,引发了一次互联网的怒潮。许多跟帖都重复着茹嫣的那句话,这是一个城市的耻辱,也是人类的耻辱。许多跟帖在喊,这是×市的耻辱!抵制×市!我从此不再踏入×市一步!永远不买×市产品!强烈建议为这只无辜殉难的小狗建立一座纪念碑,让它永远铭刻一个城市的罪恶……激愤之中,总是什么样的话语都有的,一些跟帖就将“非典”以来所有郁积的义愤都给借题发挥出来了。海外网站也很快有了转载与评论。
  这一切都是茹嫣始料不及的。
  茹嫣这些天的几个帖子,达摩都在第一时间里读到。为了外孙女的安全与健康,他尽量减少外出。于是,用他妻子的话说,就长到电脑上了。茹嫣的文章,他都尽可能给她转到那些影响力更大的网站上,只是他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在不久的将来,会改变茹嫣正在行进中的幸福命运。
  达摩几次都击掌慨叹道,这个雅致的女子身上,究竟藏着多少潜能?达摩给毛子打电话,让他看看茹嫣的文章。毛子看了说,狗日,要是她再年轻十岁,我就收她做我的博士生。开一门新课——感性哲学!
  达摩说,你狗日就是喜欢大言不惭,真要开这门课,你给她当学生还差不多!
  毛子笑笑说,互切磋互相切磋!真的,我那些博士生们,没一个能赶上她的文采。
  达摩说,岂止文采?思想情怀道德操守,哪样赶得上?如今报你这个专业的,如果不是天才,那绝对就是庸人加投机者。
  从茹嫣的第一篇《儿子的成年礼》,到《一个城市的耻辱》,数月之间,跨度很大。达摩记得自己给她的第一个跟帖是“佳人文采,慈母情怀”,当时尽管很喜欢她的文字,但多少还有一些戏谑意味在里面。现在看来,这八个字似乎不够了。从《一个母亲在黑暗中的痛》,到伊战开始后的一些帖子,再到“非典”以来的一系列文字,茹嫣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独特的眼光,独特的感悟力在解读这个世界。他知道茹嫣并没有多少理论,茹嫣也从来不用借助于那些体系来观察世界来说明世界,她的方法是内省的,是直觉的,是艺术的,是情感的,是审美的,甚至是一种宗教的,哪怕茹嫣自己并没有信奉哪一种宗教,但是她的情怀里,有一种宗教精神。
  如果没有网络,没有这样一种自由的私性的表达平台,茹嫣的这些优秀的潜质,可能就永远蛰伏在她秀丽的身体内,直至与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达摩想,这世上还不知有多少茹嫣这样的人呢?现在浮出水面活蹦乱跳的那些人,那些所谓专家学者教授名人,大多是鬼使神差遇上某种意外因缘才得以人模人样了。真往深里看去,搞错了的居多,只是世人不知,他们自己也常常不知。有几次,达摩想对茹嫣说说自己的评价,后来想想就算了,这类事,不说穿的好,说穿了,倒会让茹嫣分心,少了那种浑然天成,多了一些功利算计。他也想过,推荐茹嫣看一些理论,想想也算了,那些东东,给人的束缚误导,常常多于启迪补益。心性里没有的东西,往里面填,也总是一些异物。他便像看一株山野间的花草,任其自然地让她长去,不打药,也不施肥——特别是不能施以化肥,自顾自长起来的,总是独特的,学院工厂里生产出来的,怎么也有流水线的模样。
  茹嫣的帖子在“空巢”上发出之后,引来许多同情。一片对那种无道行为的斥责声。
  第二天上午,茹嫣照例打开电脑,突然看到一个杀气腾腾的帖子《我来剥如焉的皮》,署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