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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哪儿都敏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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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我爱搭不理地问。
“西门吗?你在哪儿?”是璇璇。
怎么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在街上。”我说。
“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我在你宿舍门口。”
“干吗?”我有点心不在焉。
“我想见你,有话跟你说。”
“你现在说吧!”
“不,我想当面对你说。”
“要说就现在说,不然……不然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你什么意思?”璇璇很诧异。
“没什么,我就是现在想听。”
“好吧!这句话我想了几天了,尤其是林哥去世以后,我的感触很深……”
“那么罗嗦干吗,到底什么话?”我有点不耐烦。“我……我想入党了!”璇璇的话很慢很轻。
我的耳边象响起一声炸雷,接着眼泪象雨水一样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
我本来坚硬的心象云朵一样变得柔软不堪。
这是他妈怎么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种难受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该跟她解释清楚吗?
我有点懵。
“怎么不说话?”璇璇的话依然很轻。“我……”我不知怎样回答。
“西门,不是说好谁先申请谁请客吗?今天我就请你,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璇璇,谢谢……谢谢你的申请,可是我……我怕没机会批准了!”我说得很艰难。
“为什么?”璇璇的声音有些颤。
“我……我要走了!”我咬了咬牙。
“去哪儿?”
“回家。”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不回来了!”
“永远离开N市?”
“嗯!”
“你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林哥吗?”
“也许是,我说不清。”
“苏楠姐知道吗?”
“不知道。”
“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火车站。”
“买好票了吗?”
“还没。”
“那好,你等着,我去送送你。我在没见到你之前不许走!”
璇璇说完摞了电话。
我呆呆地愣了半刻,不知该怎么办。
但是,我很快镇定下来,还是走吧,越早越好。如果想让她们送我,当初就告诉她们了,何故来这场不告而别。想到此,我大步流星向售票厅走去。那阵势,有点恼羞成怒。
42
真他妈邪门了。
售票厅里买票的人很多。
排着长队的人们不负责任地随意把队形弯了几个弯儿,又胡乱团在一起,象一根刚被泡软的粉条儿。幸亏军人和记者单独有窗口。没想到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它还给了我一样好处和方便。 我尾随在一位女上尉身后,从口袋里掏钱和记者证。
女上尉警惕地回头瞄了我一眼,我想用一个非常礼貌和正经的笑容告诉她,我是一个老实人,但是她却皱着眉,眼神里有明显的鄙夷。
从小时候起,我最惧怕和憎恨别人瞧不起我的那种眼神。长大以后,我把这种惧怕和憎恨转嫁到女孩子身上,每每看到她们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揍性就咬碎钢牙。
我至今也弄不明白她们到底有什么好牛的?
再牛不还是一个让男人干的女人?
有本事去黑影里劫个壮汉把他奸了,哪怕我替你放哨呢?
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除了想引起男人注意,还有啥?
他奶奶的,你高傲也行,干吗灭别人呢?
我这辈子是不行了忙不过来,等我退了休,我专门训练一批不良少年,修理那些不可一世的女人,了却我年少时的一桩心愿。
我阴险地想着这个若干年后的计划,顺便迎着女上尉鄙夷的目光,射出两梭复仇的子弹。
女上尉在惊诧中避开目光。
这时,我看清了女上尉脸上月朗星稀般的雀屎,右耳边还有一道半寸长的疮疤。
嗨!这世道真黑,连这种还没长成的女人都瞧不起我,难怪现在男人都患性功能障碍。
说真的,就他妈你那模样,让我白干我都没有成就感。
我恶狠狠地想着,直到买好票往外走心里都愤愤不平,甚至连璇璇走到我的跟前都浑然不觉。
璇璇看了看我拿在手里的车票,气喘咻咻地说:“西门,为什么突然要走?”
“我觉得没意思了。”我说。
“那……至少也应该跟我们说一声。”璇璇说。
“我只想一走了之。”我说。
“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苏楠姐会怎么想?”璇璇盯着我的眼睛。
“有些伤口只有自己慢慢愈合才会好,我走是为了疗伤。”我说。
“别人的伤口怎么办?你太自私了。”璇璇说。
“我自私?我来N市半年却让我伤心一辈子!”我有些激动。
“还有改变的余地吗?”璇璇的声音柔下来。
我沉吟片刻,摇摇头。
璇璇的眼睛从我的视线中离开,扭头看着乱糟糟的人流,轻声说:“西门,我好遗憾!”
我理解她的心情,但实在又无话可说,只好嚅嚅地说:“璇璇,对不起,也许命里注定咱们没有缘份。”
璇璇回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你错了,你以为我遗憾吗?我是为你。”
我说:“我有什么好遗憾的?”
璇璇说:“原来你在无意中失去朋友,现在却故意失去爱你的人。”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刚要说什么,突然闭口无言。
我看到了苏楠。
苏楠从出租车里下来跑向候车室。一定是璇璇给她打了电话。
璇璇朝她挥了挥手,苏楠的眼睛盯在我的眼睛上。
“拿来——”苏楠站在我的面前把手摊开。
“什么?”我明知故问。
“废话。”苏楠说。
“你要废话干吗?”我装疯卖傻。
43
苏楠一来我就知道事情麻烦了。在我的骨子里我一直很尊重她。当然,我知道这种尊重完全因为她是王林的女朋友,现在情况有了变化,王林死了,她就象烈士的遗孀,让我尊重得有些敬仰。
“你犯浑是不是?”苏楠想以气势压人。
“我犯什么浑?我只是按照我的意志办事,我就想走了,怎么样?”我梗着脖子说。
“没有人强迫你,明天再走好吗?我还有话给你说。”
“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多留我一个晚上?这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城市没有让你留下来的可能吗?”
“我想了好长时间,既没有我留恋的,也没有让我留下来的,总之,没有任何不走的理由。”
“如果我说出一个理由呢?”苏楠有些激动。
“不可能。你说。”我也有些不耐烦。
“还记得有个叫王林的人吗?”苏楠的语调低下来。
“死都不会忘。”
“他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亲如兄弟。”
“他呢?”
“死了。”
“你呢?”
“还活着。”
“王林说他把你当成他自己,这话你相信吗?”
“相信。”
“王林从小山村里考出来,最大的愿望就是留在N市,他喜欢这个城市,他在这儿有梦想。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真不明白。”“那好,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让你留在N市,就是要你替王林活着!”
我以为苏楠在喊出这个理由时会理直气壮,然而我错了。苏楠竟然泪流满面。
我一下子瘫软下来,挎在左肩的背包颓然坠地。苏楠和我站得近在咫尺,那双婆娑着泪花的眼睛看着我,我有些不敢再看,我沉默了。准确地说,苏楠的这个理由根本不是一个理由,它就象一道杀人的咒符,贴在了我最为脆弱的额头之上。我的冷汗淌下来,双腿有些发抖。我们三人沉默了,好象谁也没了话说。良久,苏楠伤感地说:“西门,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当一个好理由使你留下来,如果你去意已决,今天就是咱们这辈子诀别的日子。我无话可说了,谢谢你,谢谢你给过我和王林那么多真诚和快乐。再见了,西门,我的朋友。”苏楠伸开双臂轻轻拥了拥我的肩膀。她眼里冰冷的泪水蹭到我的脸上。我感到她身体也有些颤抖。
苏楠转身走了。
璇璇的脸上想极力露出笑容,她向我走过来,我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碰她的手。
“也谢谢你,西门,我们相识的时间虽短,可你是我生命里第一个留下回忆和怀想的人,谢谢你,再见。”
璇璇转身也走了,她把一个明媚但却无奈的笑容留在我的眼底。
我望着两位女孩一前一后离我而去的身影,一阵孤独和惶恐袭上心头。
我知道我走不成了。
我得留下来。因为苏楠那句话。
44
临走的时候我把宿舍钥匙交到办公室了,我不能在候车室或者在大街上冻一夜。此刻,我去哪儿安身呢?
从候车室出来,我在大街上悻悻地溜达,心里荒凉的没着没落,我想该去找一家宾馆或是旅店住下,明天早上再去台里若无其事的上班。
不过有一点我很费解,苏楠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走,她对我彻底失望还是就想把那句话说出来,因为当时是留是走我都没有做出反应,难道苏楠不会或者不肯对我做最后的挽留吗?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点不平衡。
我拨通了苏楠的手机。
“喂,谁呀?”手机里苏楠绵软的口音。
“我是西门。”我的舌头有点硬。
“还有事吗?”
“没……没了。”
“那好,回家以后给叔叔阿姨带好!”
我刚想说话,苏楠把手机关了。
我瞬间领略了被人抛弃是一种何等下贱的滋味,我要不是男人,肯定会掩面大哭。
初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曾觉得我是一条嗅觉极为灵敏却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方向的狗,而现在真得成了一条狗,一条地地道道的丧家狗。这算什么?四大天王吃鼻涕,越活越没出息。要知道混到这个份上,当初听父母的话去画院做一个吊儿郎当的职业画家多好,谁也不会认识,谁也不会在我心里扎上一根钢刺。我不必为朋友付出情感,也不必象现在这样落魄沦丧,成为可怜虫。我不愿意往下想,现在就想找个地方醉一场然后大睡不醒。想到此,我转身向火车站方向走去。那里餐馆很多,什么风味的菜肴都有,而且找个便宜睡觉的地方易如反掌。
我没走几步,手机响了。
手机里传出苏楠慌张的声音。
“西门,你要上哪儿?”我突然明白了苏楠没有走,她就在我的不远处看着我。原来她并没有对我彻底放弃,而是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这么说她是关心我的,也在乎我。我的心里一酸,眼泪模糊了。
在泪水没有淌下来之前,我把腿迈得更快,嘴里委曲地喊了道:
“谁他妈也别管我,我去自杀——”
45
因为每次见面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和提起王林,我继续留在N市以后很少去找苏楠。我以为王林的死在我心里已经成为一个永远新鲜和剧烈的痛,但是,随着时光流逝,我不得不把对他的怀念深藏心底,脸上显现出一种平静。毕竟活着的人得好好地活下去。我想,这也是王林所愿意看到的。但是,对王林的怀念每平静一分,我对他的愧疚便凭添一重。那段日子里,我昼夜都被复杂的情绪折磨得体无完肤。我经常被梦里他血淋淋的尸体吓醒。我象一个受伤的困兽,在陷井里团团打转,愤怒、焦躁、绝望。
我和苏楠见面多起来是我父母来N市以后。本来父亲应邀为珠海一个全国性的书法大赛担任评委,母亲说正好来N市看看我。
父亲身体不是很好,平时出远门都由母亲陪着,而且总是准备一大包用上或者压根用不上的药物。
我平时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把王林和苏楠挂在嘴边,所以母亲一下火车就要见他们,说要当面谢谢他们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
我拿出王林的照片,对母亲说王林出车祸死了。母亲惊愕半晌,抚摸着王林的照片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这么早就没了?母亲说着说着哭了,和没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把父母安排到宾馆以后给苏楠打了电话。其实我不想把父母来N市的事告诉她,我怕给她添麻烦。因为她一直不太熟悉酒店的管理工作,加上许多没事找事的职能部门和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整日忙乱得不亦乐乎。
可母亲非要见苏楠,说这闺女没了父母和男朋友,跟前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叫她来娘儿俩说说体己话。
我对苏楠说我父母来了N市,苏楠特别高兴,但一听我说他们住在宾馆里就急了。
苏楠说西门你好浑,“沁园春”有那么多客房,干吗要去花那些冤枉钱?再说你也不能总请假陪着他们,我把他们接到“沁园春”来,反正不用去台里上班了。
我说你在“沁园春”不是更忙吗?
苏楠说你甭管,你在宾馆门前等着,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以后,苏楠开着他父亲那辆黑色宝马停在我面前。
上楼的时候,我怕苏楠见我会想起王林,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嘻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
苏楠说,大三的时候考的驾照。
我说,这下好了,我也得学学骑马,以后万一发了财省得现学。
苏楠,说那好哇,拜我为师吧!
我笑着说,我最愿意跟你学啦,不但不掏学费,还能享受三陪待遇。
苏楠捅了我一下说,你再胡说我跟你解除师徒关系。
我说,我没有胡说,我要跟你学,你就真得成了三陪啦。
苏楠说,你不正经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呢?今天我就问问你怎么成的三陪,不说清楚跟你没完。
我嘻嘻笑着说,你看,你要教我学开车,一得陪着汽油钱,二得陪着饭钱,三还得陪着我说话,这不是三陪是啥?
我说完哈哈笑着往前跑。
苏楠挥着拳头后面紧追。
到父母住得客房门前,我对苏楠小声说,在我父母面前最好别行凶,不然我母亲看到儿子在N市被女人欺负,非让我回去不可。
苏楠也小声说,这回你要再走,我说什么也不挽留你了。
我说,上次你挽留我来吗?你给了我一个不太深情的拥抱就和我再见了。
苏楠说,我不是在后面偷偷看着你吗?
我说,我要真走呢?
苏楠说,不可能,我知道你不会走。
我说,因为你说的那个理由?
苏楠说,那还不够吗?
我说,够是够,就是你们把我晾在那儿太难受。
苏楠说,活该,你光让谁难受啊?
我说,我走让你难受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苏楠脸一红说,你神经病。
46
母亲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我身后站着一位女孩儿,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母亲轻声说,你就是楠楠吧?
苏楠点着头,嘴里甜甜的一声“阿姨”,把母亲叫得心里一软,攥住她的手再没有松开。
父母住到“沁园春”的当晚,苏楠亲自做了几道菜。
整整一个晚上,母亲疼爱地看着苏楠,笑微微的目光从未从她脸上移开。
苏楠很让我感动,坐在母亲身旁不断帮她夹菜,嘴里“阿姨”叫得简直前仆后继。
母亲拉着苏楠的手疼爱地说:“唉,我这辈子就是命不好,生了这么个儿子光让我操心受惊了,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有楠楠这么个女儿该多好。”
我说:“妈,现在男女都一样,您也甭岐视我,以后有什么知心话跟我说。”
母亲嗔怪地说:“跟你说,你跑到天边这么远的地方,我上哪儿找你?”
我说:“打电话呗,以后我多给你们打电话。”
母亲说:“就你那脾气,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把电话摞了。”
苏楠笑着说:“阿姨,这次来多住些日子,有什么知心话跟我说,什么时候说够了,什么时候再去珠海。”
父亲接口说:“你阿姨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起来没完,等她说够,人家珠海的活动早结束了。”
苏楠说:“从珠海回来接着说呗,您二老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吧!”
我对母亲说:“妈,你看苏楠多好,这是要对咱家实行白吃、白喝、白住的三白政策,跟日本人的三光政策只差一个字。”
母亲嗔怪地说:“给我滚一边去,从小到大没个正形。”
苏楠说:“阿姨,西门这张嘴我早习惯了,他就这样,你不让他胡说八道心里难受。别管他。”
母亲对苏楠说:“楠楠,虹子没有少欺负你吧?他再欺负你,我就替你撕他的嘴。”
我捂着嘴委曲地说:“妈,你成心当着外人大义灭亲啊!”
母亲说:“妈可没把楠楠当外人,这么好的闺女,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我说:“妈,既然你这么喜欢苏楠,干脆收她做您女儿得了,反正苏楠也没亲人,是个苦水里泡大的孩子。”
我的老家历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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