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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哪儿都敏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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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hijia进入聊天室并向所有人问好。
  还没等我心情舒坦起来,zhijia已说了话。
  zhijia:出事了,还是喝醉了???
  朝鲜冷面:你是巫婆还是神汉?在N市?
  zhijia:少贫!告诉我出事了还是喝醉了?
  朝鲜冷面:二者皆有。你在N市?
  zhijia:先说出事,再说喝醉。
  朝鲜冷面:王林死了,死于车祸。
  zhijia:哥们儿?
  朝鲜冷面:比一奶同胞更甚。
  zhijia:所以才劝我他妈的好好活着?
  朝鲜冷面:我劝你?什么意思?
  zhijia:忘了?看来真的喝多了。
  朝鲜冷面:我在医院躺了两天三夜,刚出来,有些事可能不记得了,我们见过吗?感觉不会!
  zhijia:哈!你发E——mail给我,问我经历过生离死别没,还他妈的让我好好活着:)
  朝鲜冷面:真忘了,我让人背进医院的。
  zhijia:人死不能复生,当心身体!
  朝鲜冷面:现在我有把自己糟塌死的倾向!
  zhijia:懂你的心情,这种经历我有过!
  朝鲜冷面:安慰?
  zhijia:不,我心情刚平静下来,一切都会过去。
  朝鲜冷面:怕不行。这世上我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zhijia:我不是?
  朝鲜冷面:你是吗?
  zhijia:你说呢?
  朝鲜冷面:还是你说吧!
  zhijia::)
  朝鲜冷面::)
  zhijia:说点高兴的罢。
  朝鲜冷面:有吗?我想哭:(((
  zhijia:你的歌词我好喜欢!
  朝鲜冷面:我料到它的下场了。
  zhijia:和我心里的感觉一样:)
  朝鲜冷面:当然,这是我强项!
  zhijia:歌词创作?
  朝鲜冷面:不,研究女人心理。
  zhijia:这么厉害:…P
  朝鲜冷面:我后半辈子就靠这个活着。
  zhijia:活吧,你他妈的好好给我活着:)
  朝鲜冷面:又来了?我刚舒坦一点!
  zhijia:对不起,说走手了:)
  朝鲜冷面:今年寒假回N市吗?
  zhijia:干吗?
  朝鲜冷面:好象不干吗。问问!
  zhijia:不回了,家里没人。
  朝鲜冷面:没亲戚?
  zhijia:没。
  朝鲜冷面:没朋友?
  zhijia:没。
  朝鲜冷面:我不是?
  zhijia:你是吗?
  朝鲜冷面:你说呢?
  zhijia:还是你说吧!
  朝鲜冷面::)
  zhijia::)
  37
  王林猝死给我带来的痛苦,无法用语言或者所有能替代语言的东西表达。直到现在,我仍不能理解死对活着的人的深刻含义。就象你珍视的一个宝物,明明紧紧握在你的手里,却突然神奇地无影无踪。
  而我偏偏相信了这种魔法。
  我坚信这件宝物还在,只不过它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或者高妙的手法暂时藏匿起来,如果你想找到它,首先要去破译这种力量或者手法的玄妙。
  我有这个能力吗?
  没有。
  而我的痛苦就在于此。我的内心深处一直纠缠着一个结。我想,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我心里突然浮上那个不祥的预感,王林也许不会在我生日这天遇难。
  他在我最怕失去他的日子里消失了。
  我的生日和他的忌日有关系吗?
  也许有。
  也许没有。
  我说不清。
  反正自从闯进这个陌生的城市,闯进他的生活,我充当了他生命的克星。
  不管怎样,王林的死,让我领略到了没有朋友和失去朋友的不同。
  没有朋友可以不去牵挂。
  失去朋友却有了苦痛与悲伤。
  有朋友和没朋友哪一个更让人快乐呢?
  有朋友的时候你总怕失去,而一旦失去,你的心就象扎进一根钢刺,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疼痛。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朋友?
  譬如此刻的zhijia,她能够称得上是一位朋友吗?
  尽管她除了没有和你对视着眼神,除了没有温柔地把一双小手真诚地放在你的膝上或者肩头,她几乎能给你所有现实中的兴奋、快乐和宽慰。
  本是活生生的人,就这么隔了一个虚拟的空间,所有的一切竟变得虚幻起来。
  如果有一天她也消失了,我会痛苦吗?
  我想不会。
  因为我不知道她消失在生活里还是消失在网络中。
  直到现在,从失去王林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是那么如饥似渴地祈盼着友谊。
  只不过我无法忍受这份网络的虚幻。
  这种虚幻越模糊,我渴望探知它的意念就越清晰。
  zhijia,开始在我心里形成一个谜。
  38
  zhijia:嗨!睡着了?
  朝鲜冷面:谁肯呀?
  zhijia:半天怎么不说话?
  朝鲜冷面:胡思乱想呢,顺便猜个事儿!
  zhijia:猜啥?
  朝鲜冷面:猜你长得啥样。
  zhijia:俗了吧!
  朝鲜冷面:我想高雅,心不做主儿!
  zhijia:当然是人样啦!你呢?
  朝鲜冷面:比人好点!
  zhijia:挖!观赏价值肯定高。
  朝鲜冷面:当然,门票最不济也得一张50。
  zhijia:那你发财啦!
  朝鲜冷面:哪儿呀,全TM让老板揣腰包里啦!
  zhijia:哈,你逗死我了!
  朝鲜冷面:别说“死”,说它我跟你急!
  zhijia:说走手了:)
  朝鲜冷面:那就欢迎光顾了!
  zhijia:等吧,有机会:)
  朝鲜冷面:说真的,想过我长啥样没?
  zhijia:想过:)
  朝鲜冷面:说说!(并做正经状)
  zhijia:小眼大鼻阔嘴窄腮,短眉毛,哈啦子老长老长——哈哈哈哈!
  朝鲜冷面:得,这也算一回。总还没跑出人样儿,尽管有点冤枉!
  zhijia:冤枉你了?
  朝鲜冷面:旗杆旗杆!只不过很佩服你的胆量。
  zhijia:啥意思?
  朝鲜冷面:狠心糟塌一头正在痛苦中的少年狼啊!
  zhijia:无齿!!!
  朝鲜冷面:咦?你怎知道我刚抽了自己俩嘴巴?(满地找牙状)。
  zhijia:好了,不给你逗了,看你渐渐开心,我也放心了,有空再给我写一首吧?
  朝鲜冷面:写不了。
  zhijia:为啥?
  朝鲜冷面:对你了解不够,不知咋写了。
  zhijia:舌头象弹簧。
  朝鲜冷面:你弱我就强。
  zhijia:写不写?
  朝鲜冷面:干吗不写?但有要求。
  zhijia:说。
  朝鲜冷面:强烈要求加大见面密度!
  zhijia:怎个密法?
  朝鲜冷面:一周七次。
  zhijia:我还上学不?四次!
  朝鲜冷面:六次!
  zhijia:三次!
  朝鲜冷面:五次!
  zhijia:二次!
  朝鲜冷面:好,成交!不过是三次,嘿嘿!
  zhijia::)
  朝鲜冷面:笑啥?三次也太少了,要是我人和你在一起,24小时都缠着你,你睡着了我都不走!
  zhijia:你想干吗?
  朝鲜冷面:替你站岗。嘿嘿!
  zhijia: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约定都要开心好吗?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
  朝鲜冷面:我试试吧!
  zhijia:不要试,现在就答应我。
  朝鲜冷面:好的。
  zhijia:击掌?
  朝鲜冷面:击掌!
  zhijia:啪——
  朝鲜冷面:你的手好暖:)
  zhijia::)
  朝鲜冷面:晚了吧,学校会锁门的!
  zhijia:呀,忘了,我得走了!
  朝鲜冷面:我送送你!
  zhijia:别送,路很近的。做个好梦!
  朝鲜冷面:争取梦见你!
  zhijia::)
  朝鲜冷面::)
  zhijia:88
  朝鲜冷面:88
  39
  再去郊县采访的前夜,我到“沁园春”找了苏楠。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对王林的了解居然还不足九牛一毛。
  当我以兴师问罪的口吻追问他俩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苏楠没有说话,从抽屉里拿出王林的遗物。
  看到这些东西,仿佛又见到王林。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我不敢看它们,就让她给我讲离开市里到王林遇难这两天的事。
  苏楠说,那两天我俩一直在为谁辞职去打理“沁园春”更合适争吵不休。
  我问苏楠是不是不相信林子,还是你有其它想法。
  苏楠说,都不是,这事情坏就坏在我被肝癌吓怕了。前一阵林子总说肝区疼,我劝他做一次彻底检查,恰好医院有北京的专家会诊,没想到这个专家的助手害了他。
  苏楠说,那个专家的助手错把别人的病理报告给了林子。林子这些天一直在医院照顾我爸,多少也能看懂上面的意思,回来以后就蒙头睡了。
  我问苏楠林子死前知道那是一场误会吗?
  苏楠遗憾地摇头。
  苏楠说,林子精神恍惚地出去乱转,后来误走了快车道让车撞了。
  我心里一阵紧缩,为王林的死不值。
  我哭着对苏楠说,林子的父母住在哪儿,我要去看看他们。
  苏楠说,林子这人很要强,总怕被别人瞧不起,其实他三岁的时候父母中煤气死了,他跟一个远房表叔长大。大学的时候他跟别人说住市里,其实他的家离市里足足有80公里。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他说醉话,我才知道。他醒了之后我问他怎么回事,没想到他脸色大变,疯了一样从我身边逃开。
  我问苏楠是不是林子有点自卑。
  苏楠说,岂止是有点,后来林子一直躲着不敢见我。其实我怎么会瞧不起他呢?我一直很敬重他,不然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苏楠说着说着啜不成声。
  我对苏楠说林子活着的时候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也算没白活一回。
  苏楠哭着说,我们的关系也许不象你想象的那样亲密,说句话你可能不信,林子从来没有吻过我。
  我怀疑苏楠故意标榜自己纯洁,从而侮辱了林子,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我对苏楠说,你给我闭嘴,再说我他妈抽你。
  苏楠没有理睬我,又说林子每次和我去你那儿的时候,我们那份亲密样子都是他故意做给你看的,从你那儿一走他连我的手都不敢拉。
  我说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苏楠说其实我和林子在一起的时候很为难。每次在你面前不得不和他配合,不过有一点我对得起林子,每次的卿卿我我都是发自我内心的。
  苏楠说,如果我不追问他的那次醉话就好了,根本不会有这局面。我越是对他好,他就觉得是可怜和施舍。在他死之前,我和他一直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不能自拔。
  苏楠说,林子为了掩饰自卑,在学校拼命交朋友,谁有困难他第一个冲锋在前,久而久之便在朋友中树立了威信。他每次听别人叫他一声林哥,幸福的跟什么似的。苏楠说,你的出现着实让林子快乐,那种快乐无法用任何一种东西表达,他不只一次地对我说西门这小子和他是几千年才修成的缘,他把你不仅当成亲兄弟,更让我吃惊地是他干脆把你当成他自己。他纵容你所有的缺点,他甚至快乐地接受你的惩罚和捉弄,他说他在你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把身心给了你,象个无名英雄。苏楠说,因为他能感觉到你和他一样,也是一个有着深深的自卑的人。
  我真听不下去了。
  我在林子面前永远都是罪人。
  我对林子的情感不过是他对我的万分之一。
  我在心里说,林子,我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亲兄弟?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象一朵花一样完全的开放,只不过我不知道你内心的痛苦,我把你当成了无忧无虑的快乐之神。
  林子,因为你的宽容,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苏楠说,你不必自责,林子对你对我的感情都是甘心情愿付出的,他也很快乐。
  我突然盯住苏楠的眼睛,沉声说,苏楠你说实话,你爱林子吗?
  苏楠说,爱。
  我说,能告诉我林子哪些地方值得你爱吗?
  苏楠说,他的真诚。
  我说,林子的真诚象孩子一样,恐怕今生今世我们也不能做到,比起他的心,我觉得我连毛发都丑陋、肮脏。
  苏楠说,你想知道林子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说,是什么?
  苏楠不回答,起身从那些遗物中拿出一张卡纸。
  卡纸上贴着我的黑白照片。
  那是上个月林子亲手拍摄、冲洗的,他说要给我制作一个标准像,万一有天我当个市长、省长什么的用得着。
  照片下面有一团乱糟糟的字,我看不清。
  苏楠说,字是林子临死前闭着眼睛写的,当时我也看不清,就大声问他写得什么,他当时说不清话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他写的是“哥们儿,我他妈真想跟你一块儿活着”。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喉咙,“嗷”地一声哭嚎。
  苏楠被我的哭声 得更是流泪满面。
  我颤抖着手在那些遗物里找出林子一张嘻皮笑脸的照片,捂在手里,感到一颗心燃烧得只剩下一团灰烬。
  不知什么时候,我哭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苏楠象一只猫一样偎在我的怀里,睫毛上一滴泪还未落下。我慢慢用左手食指把它从睫毛上粘下来,呆呆地看着。那滴泪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尘……
  40
  在我又回到那个郊县采访的日子里,除了工作睡觉,几乎用所有时间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城市,还值得我留下来吗?
  我把心一分为二,听着它们各持一辞的争吵:
  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它不是属于你的!
  为什么要走,这里曾有和你最要好的朋友!
  只有离开才能忘掉失去朋友的痛苦!
  忘掉痛苦意味着忘掉朋友,你能忘了王林?
  那就一直痛苦下去?
  不!不会的,我答应过zhijia,以后要快乐地活着。
  网络上扯淡的话你也相信,真他妈小儿科。
  网络怎么啦?zhijia不是人吗?
  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走了算了。
  不仁不义;
  你他妈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着?
  你凭什么说我?
  苏楠和璇璇都对你不错,你能一走了之?
  那有什么办法,留下来更没意思。
  你走了倒好,这下全他妈散了!
  散就散吧,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全当是他妈一场恶梦。
  我怕我做不到。
  那是你没种!
  谁说我没种,走就走!
  什么时候走?
  让我想想。
  嗨,你真他妈粘糊。
  ……
  半晌,两片心同时骂我:你他妈到底想好没有?
  我咬着牙说:想好了。
  两片心同时问:怎么着?
  我说:走,不辞而别,爱他妈咋着就咋着吧!
  两片心同时说:行,你小子挺象西门庆。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收拾手边未完成的工作。
  曾有一度,我想给苏楠写一封长信,说说对她和这个城市的感受。但转念一想,既然人都走了还留什么念想,说的再好也于事无补。
  我也曾几次想去“沁园春”不动声色地见她最后一面,但我怕见了面会把自己的心思说破。至于璇璇,我和她八字都没一撇,就全当是一个没做成的梦吧。
  1997年12月7日夜8点20分,我硬挺着胸膛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口。
  我礼貌地朝门卫笑了笑,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对他笑过。
  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三件值得一生珍藏和怀念的东西:一是王林送给我的手机,一是王林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和上面乱糟糟的字迹,一是王林嘻皮笑脸的遗像。
  走在街上,我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城市有好客或者傲漫之说,它根本不懂你的感受,你哭笑都与它无关。某一天一个人死了,它不会幸灾乐祸,某一天有一个人出生了,它也不会喜气洋洋。
  人,除了对自己的心倾诉喜怒哀乐, 就是对朋友发泄。
  因为朋友是你的情感寄托。
  至于城市,它是那么多和你毫不相干的、不在乎你生离死别和喜怒哀乐的人们共同搭建的露天舞台。
  城市象婊子的性器,谁都可以来去,无情无义。
  然而,你却是自由的。
  二者格格不入。
  41
  快到火车站广场的时候,我想回头看一眼这个城市。
  因为我怕我的眼神里不是留恋,而是憎恨,所以,强令自己目不斜视。我不知道该给它怎样的表情,但嘴角上明显多了一丝冷笑。
  去你妈的!老子和你毫不相干了!
  我走到治安亭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包烟,付钱的时候,手机响了。
  “谁呀?”我爱搭不理地问。
  “西门吗?你在哪儿?”是璇璇。
  怎么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在街上。”我说。
  “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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