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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哪儿都敏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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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华把我拉回屋里,拍着我的胸膛说:“西门,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冷静,知道吗?”我的呼吸还很狂乱,意识有些模糊。“西门,能冷静下来吗?”“不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知道。我想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杀了!”小华把我拉到床边,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的手必须被束缚着,因为它大幅度的颤动。过了好长时间,我稍稍有些平静。我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我艰难地一笑:“哥们儿,你放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现在冷静的很。”小华信任地看我一眼,放开我的手。
  我对小华说:“小华,这两个纸箱麻烦你替我存着,什么时候取,我给你打电话。”
  小华说:“行。”
  我站起身来:“那好,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你等我电话吧,我走了!”
  说完,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忠,走出门去。
  112
  外面的雨好大。
  我希望它再大些,最好把这个城市淹没。
  我恶狠狠地想,等这座城市变成一片汪洋大海,等那些识水性的人全部逃生,我就幸灾乐祸地和那些旱鸭子们一起,让尸体象泡沫一样飘浮着爆裂。
  我死也得让你们为我陪葬。我恶狠狠地低头沿着18路公汽线,走得毫无目的。我只是走。我不知道一旦停下脚步,还能做些什么。我的双腿迈动的很机械,脑海中反复映出王林精神恍惚的时候,走入快车道并被拖挂车撞飞的情景,猜想着他在身体腾空和落地之间的感受。其实,我想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怪异的念头。这个念头令我恐惧。我很想知道他感受到的是痛苦还是解脱。我不由地向街道中央走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从我身边经过的车很少,而且速度慢。我觉得没趣极了,干脆昂着头,在路中央学着军人的样子踢正步。“啪——”“啪——”脚落下去的时候,声音很响,积水溅起老高。我心里一阵得意,越走越快。
  “嗨!你站住——”
  路边有人冲我大喊。
  我情不自禁扭头望去,隔着浓密的雨帘,两名披着雨衣的交通警察,在路边对我虎视眈眈。
  “就是你,你找死啊!”
  两名交警中不知哪位又喊了一句。
  我无心理睬他们,继续踢着正步向前走。
  两名警察飞跑过来,动作粗暴地把我架到路边的公共汽车站亭前。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一声不吭。
  “哎,你是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是精神病患者,干脆装傻充愣。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我默不作声。
  “你不是聋子吧?”
  我摇摇头。
  “哑巴?”
  我点点头。
  “一会儿有车来把你送回医院吧,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家医院的?”
  我摇摇头。
  二人互对一下眼神,其中一名交警说:“要不先送队部,安顿下来再说。”
  另一名交警说:“好吧,我打电话叫车。”那个交警说完,向路边的岗亭跑去。
  我心里觉得好笑,怕脸上的表情露馅,扭头看着站亭上的灯箱广告。
  我的眼睛盯在一个漂亮女孩幸福的笑脸上,然后把目光象吐口水一样,唾到她脸左边那行字上。
  “哎,你说这女孩长得漂亮吗?”我问那名警察。
  我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了一跳。
  “噢,原来你不是哑巴?”
  “当然不是。”
  “那你有没有病?”
  “谁愿意有病啊!”
  “我操,刚才你在马路上那是闹啥洋事儿?”
  “没啥,心里闷得慌,想玩点邪的。你说这女孩儿漂亮吗?”
  “当然漂亮,不漂亮能让我每天想回家打老婆?”
  “广告词写得怎么样?”
  “不错,生活就是可以更美的,怎么了?”“美他妈个蛋,这叫什么狗娘养的生活,友谊经不起磨难,爱情经不起考验。生活要是个娘们儿,我他妈宁愿变成一头驴把它奸了!”我突然象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狂喊。
  “嘿嘿,哥们,失恋了吧?”
  “失了。”
  “哪天失的?”
  “今天。”
  “哈哈,咱俩算是有缘,我上星期三失的。不过星期四就和她双胞胎妹妹好了,感觉没什么两样,真的,不信回去你也试试,她是双胞胎还是独生的?”
  “你他妈真让我羡慕,我跟你不一样,她就是三胞胎我也不想了,这辈子都不想。”
  “别,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不能让自己闲着,这是对性功能的不尊重,也是不道德的。”
  “想不到你这张嘴也有两下子,我今天没心情,等我缓过劲儿来,跟你一决高下。再见!”
  “哎,哥们,我说的是真的,有空找我来玩吧,我叫白忠,三队的。”
  “你叫啥?”
  “白忠。”“操!你叫什么不好,偏叫我仇人的名字。”“这不是我做的主。”“你们家有叫白兰的吗?”“没有。”“幸亏没有,我现在听这两个字就想射。”
  “你叫啥?”
  “西门虹。”
  “哈,你这名字也不怎么样,你要叫西门庆该多好,可以让我借借你的淫器包儿,那玩艺儿对我还是个谜呐!”
  113
  我在雨中淋了四个多小时。我的肚子“咕咕”怪叫,身上一阵阵发冷。其实,雨早停了,空气中随之而来的风,把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吹得跟冰片一样,凉凉的还有点酥麻。我不敢张嘴,因为我有个毛病,只要打第一个喷嚏,接下来不打个三、五十个过不了瘾。我使劲忍着,控制着鼻孔里酝酿着的瘙痒,直到让冷战完全代替,直到憋得象个患了癫痫的摇头疯。我的情绪稳定多了。
  在雨里走了那么长时间,我把该想的都想过了。我没有对不起璇璇的地方,不管她怎样看我,怎样看待这件事。说实话,我们以这样的闹剧分手,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在爱情上宁折不弯的性格,也许根本不适合我。我觉得她爱的太偏执,不允许我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和过错。
  我觉得她让我爱的累了。人,就是那么回事。其实,我在对待感情上,有时不也和璇璇一样?
  我对苏楠的要求,何尝不是象璇璇要求我的一样?  什么缘份不缘份,全是扯淡的鬼话。再好的感情,你只要咬牙甩甩手,不能丢的也就丢了。丢了就丢了,弯腰拣起来都不是原装的。
  我不愿意再想,就连在哪儿过这一夜,明天去哪儿都不愿意想。
  我的头炸裂一样地疼。我发烧了。
  天黑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又走回电视台那条路。在“共沐云河”门口,我想进去坐会儿,因为早和老板熟了,上网的时候可以混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信箱里有一封信未读,是zhijia发的。
  可怜的西门。
  还好吗?
  原以为你走了,以为再没有你的音讯,可是看到你发来的文字,我的心突然感到一种异样,这种感觉是我不曾想到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为你担心了。
  为什么那么多不幸发生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信任你,我不敢相信你讲得那些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其实你很聪明,你知道怎样面对,我只想对你说,只要认为自己那颗心是无瑕的,别的还在乎什么?
  你的生活现在肯定一团糟,所以提前两天给你发了这封E…mail,因为我决定16号去N市,估计夜里11点10分到。你不必去车站接我,那是我的故乡,比你还熟。中午12点,我们在你经常上网的那个“共沐云河”网吧见面好吗?我们先在聊天室里聊天,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然后你在找我,看你能不能认出我。就这样,N市见!
  zhijia
  1998年7月14日
  看完她的E…mail,我心里滚过一阵慌乱。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距离她下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想,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车站,哪怕在下车的人流中找不到她,认不出她,也要盯住每个人的脸,仔细地感觉一番。
  我没有心思浏览别的东西, 坐在椅子上只盯着那封E…mail发愣,想象着她的衣服颜色,想象着她的模样。
  我想,如果真能在人流中一眼就感觉到她,并且出口喊出她的名字,她的眼神肯定是意外、默契而惊喜的。
  她一定是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肯定会令我快乐而激动。
  想到这里,我有点坐不住,起身关机付帐,走出“共沐云河”。
  街上黑洞洞的,没有路灯。
  我想可能是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某一处的变压器坏了。
  我在黑暗中走得很慢,脚跟轻飘飘落地的时候,大脑针刺般地疼,我知道这场高烧是不可避免的,于是,有心无力地把脚步放得更慢。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忽”地一阵风声。那声音离我太近,不能不引起我的警觉。我觉得那是一件重重的钝器,带着呼啸向我袭来的动静。  我下意识地闪身,可是,身上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一声闷响,象在脑后炸响了一只泛潮的爆竹。我的眼前一片白光乍现。我根本没体味到疼与不疼,胸膛就被掏空了。偌大的身躯摔在路边……
  114
  黑夜象一只侯鸟,背对着太阳飞来飞去。
  我是那只侯鸟身上的一根翎羽,在呼啸的风中,随着它无休无止地颠簸、翱翔。
  那个夜悠长而缓慢地走着,或许它根本没有迈动脚步,或许它永远走不到尽头。
  我全身轻飘飘的,觉得自己是一朵留在最后才盛开的花,我在头顶上空寻找到一弯云翳的缝隙,我想飞。
  可是,我没有翅膀。
  我只是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我只是一朵将要凋落的花。
  我透明着喘息,好象把仅剩的一丝香味蒸发了。
  那些香味缓缓飞升的样子美妙到极致,没有任何一只鸟儿能够模仿。
  我死了吗?
  我觉得我还活着。
  我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我累极了。累得连睁开的眼睛都没有力气合上。
  我在1998年7月31日子夜醒来。
  这一天距离我和璇璇分手的日子多少天?
  这一天距离我和zhijia见面的日子多少天?。
  我在N市一个偏僻的职工医院里,躺了15个24小时。
  我被人用木棒狠狠击中了后脑。
  我的双腿从此不能站直了走路。
  我瘫痪了。
  早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我睁开眼睛,兴奋地说这是他亲眼见过的第十一个奇迹。
  医生告诉我,我在医院的这些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高烧不退,如果不是年轻,身体素质好,绝对恢复不了这么神速。
  医生说我的脑后有一部分瘀血,不过不太多,如果再多一点儿,必须开颅手术,或者打探针将瘀血吸掉。
  我不相信医生的话,以为他的话危言耸听。
  医生说,现在你恢复的不错,但是仍要观察一阵子。
  我笑着说,你是为医院多挣些份子钱吧?医生严肃地说,我从不和病人开玩笑。
  我说,好吧,我听你的。
  医生说,你的受伤部位在后脑,我担心治疗不彻底会留下后遗症。
  我说,会有什么后遗症?我目前不傻不呆的,又没有失忆,一切正常。
  我发觉腿不能走路,是在醒来的第二天下午。
  我想去厕所,可是,我的大脑分明指挥了两腿,它们却没有反应。
  我以为是长时间高烧、昏迷和卧床的结果,所以用双手把两腿搬到地上,想扶着床边先活动活动,没想到两个脚掌着地的时候,感觉迟钝的没有着落,无论怎样把意念集中在膝盖和脚踝上,都无济一事。
  我心里一惊。
  我掐了掐大腿,居然没有痛感。
  我突然想起医生对我说的“后遗症”,大脑“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我想喊一声,身体却瘫在地上。
  我看到屁股底下一片水湿。
  我在下意识的惊骇里,小便失禁。
  115
  我是那种最精明的医生也骗不了的病人。
  因为我意识到的恶果,比他所隐瞒的真相还严重。
  尽管医生一再强调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可能是由于我的身体没有得到完全康复的缘故,但是,我在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想和医生坦白地谈一次。
  我问医生:“请你告诉我,如果我的腿一直没有感觉,最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再听安慰的话,我想听最坏的结果。”
  “现在谈结果为时过早,你不应该轻易丧失信心,这对治疗没有好处。”
  “你不是说这种情况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吗?”
  “治疗方法是一回事,过一段时间看你的恢复情况怎么样又是一回事,两者必须分清。”
  “这么说我要重新站起来,只能靠自己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不过……”
  “我明白了,我想知道恢复阶段以多长时间为准,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要视你的身体素质而定,当然如果有奇迹出现,你会很快站起来的。”
  “有过这种奇迹吗,概率是多少?”
  “万分之三。”
  “谢谢你,我知道有万分之三的希望就够了,我肯定在万分之三以内,因为我怎么也不象后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人,我不信,绝对不信。”
  “小伙子,有这种信心很好,我们会很快拿出一个治疗方案,希望你能很好地配合,争取早日康复。”
  “好,咱们一言为定。”
  我没象有的人那样,在突然袭来的打击面前崩溃,更没有歇斯底里地哭闹着寻死觅活。
  我的心突然由浑浊变得澄清起来。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我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因为我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
  因为我不能也不敢坐在轮椅上回家见父母。
  我知道我还年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让自己废了,我还不知道谁在下的黑手,甚至连谁把我送到医院,谁一直替我拿着医药费都没有弄清楚。
  我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就是去阴曹地府请医生也不在乎。
  什么是自己靠自己?
  什么是奇迹?
  我就是我自己。
  我就是奇迹。
  这种心态和情绪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它一反过去处事的躁动和焦虑, 我甚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益处,还不如把时间用做恢复健康。我在突然来临的不幸面前变了。
  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
  这种变化使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关于生命的希望和冲动。
  那是一种准备复仇的快乐。
  我必须好起来。
  我要报仇。
  我要为这个仇人活着。
  116
  我醒来的第四天上午,终于见到了把我送到这个偏僻医院的人。
  在此之前,我多次追问护士和医生,他们告诉我,那个人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长相也不让他们给我描述。
  那天天气很好,我对护士说想到外面晒晒太阳,放松一下,护士说太阳很毒最好不要呆得太久,我说有楼房的地方就有阴影,再说我看到东院有花亭了,散散心对我有好处。
  坐在轮椅上,心里滚过一阵悲壮。
  我努力克制着想往外流的泪水,笑着对护士说:“这玩艺真不错,建议腿好的人也来坐一坐,感觉好极了,舒服。”
  那位护士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她奇怪地看着我,感慨地说:“难怪窦医生说你是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人,想不到你这么豁达。真的让人佩服。”
  我淡淡一笑,平静地问:“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仇人吗,你有过这个概念吗,你知道仇恨是什么?”
  小护士惊诧地摇摇头。
  “仇恨就是让你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想拎着菜刀砍人的那种情绪。”
  “你说得好可怕!”
  “非常遗憾,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把我毁成这样,我得把他找出来。所以,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尽快恢复。”
  “有些东西总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我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哭,哭出来心里敞亮多了。”
  “对我来说,哭没有意义,如果真有哭的那天,那肯定是我找到了仇人,或者能够象以前那样正常的走路。”
  小护士柔声说:“但愿那一天早点来。”
  我眯着眼睛做了一个非常惬意的表情:“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决定不再剪发,不再刮胡子,我要看看我的腿能让我的头发长到多长,我要看看这个仇人能让我寻找多久。”
  话音未落,我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
  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曾经令我心惊肉跳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裙,正低头步履匆匆地走向住院部大楼。
  我伸手指着她的身影,对小护士说:“送我来的人是不是她,说实话,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说完,我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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