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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陆绪一时气结，随后恍然道，“你方才说，你失去了法力？”

　　　　那么也就是说，曾经被称为杀神的清荷帝姬，此时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凡人？

　　　　清荷坦然一笑，“是，任人宰割。陆绪，你现在就可以一刀杀了我。”

　　　　陆绪狰狞一笑，扔了手中长刀，他倏然捏住女子的下颔，一字一顿的道：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相府的夫人失了宠。

　　　　陆绪下令，以后屠婉的衣食住行，全由她自己一人负责，所有下人不得相帮，违者，一律赶出相府。

　　　　另，永久禁足，禁止探望。

　　　　夏季的时候还好，屠婉还能够去相府的小菜园子里挖些蔬菜煮煮淡粥，冬天到了的时候，日子便开始难过了。

　　　　首先第一位的，是没有暖和的大氅。

　　　　不过她被下了禁足令，整日缩在屋中，没有保暖的衣服，倒也无妨。

　　　　总穿着些粗布麻衣，没有任何的珠钗首饰，她也能够忍受。

　　　　只是实在是，太冷了。

　　　　没有炉火，没有炭，她只能捡些秋天堆下的树枝杈叶，燃烧取暖。

　　　　有一次不小心困乏睡着了，卷起的火苗差点便烧了屋子。

　　　　陆绪中途曾经冷冷前来看过差点被付之一炬的厢房一眼，随后就勒令她搬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子。

　　　　靠近后山的屋子愈发的湿气寒冷，在院中打了冰凉刺骨的井水来，清荷已经能够熟稔的浣洗衣物。

　　　　只是手指已经被冻的毫无知觉，一层又一层的冻疮掩盖其上。

　　　　清荷觉得额上有些滚烫，随后意识便逐渐浅薄，一头栽倒在了风雪之中。

　　　　鹅毛大雪掩青丝于白雪之下，凌冽寒风有若刀割。然而消散的余温，都抵不上心中寒苦。

　　　　不知道为什么，远在书房的陆绪心中一颤。

　　　　看着窗外的萧瑟大雪，陆绪心烦意乱的丢下玉笔，随后唤人披上一袭雪白狐裘，便顶着风雪出了门。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个寒陋小院的门口。

　　　　在门口踱步良久，方才推门而入。

　　　　刺眼入目的，是庭院积雪下的一个淡青色的小雪包。

　　　　陆绪脚步一滞，随后丢下了手中的纸伞，便疾步来到了那个小小雪包的身边。

　　　　抬腕抱起早已昏厥过去的女子，陆绪的眸中焦急万分。

　　　　“来人，快来人！”

　　　　清荷一病不起。

　　　　自那日之后，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陆绪怕她这样轻易便死了，又把她接回了主院。

　　　　只不过，依然是对她不理不顾。

　　　　清荷的身子日渐衰弱，往时还能偶尔在府中转一转，现在，却连门槛都不曾迈出。

　　　　府中的下人没有人肯来欺负她，因为他们觉得，这侯府嫡女出身的正室夫人，落到如此地步，已经极为可怜。

　　　　而且看她的模样，似乎也活不过几年了。

第2097章　【番外·清荷帝姬篇·5】（）　
第5章悲霜雪之俱下

　　　　每日闲来无事，清荷就会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寒冷的冬日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清荷无论说什么，都一定要去花园看看杏花初绽的模样。

　　　　陆绪不愿理会她，见她执意如此，便挥手让她去了。

　　　　丛丛雪白的杏花纷纷而落，一如当年她在帝姬庙外见到陆绪之时，那般美若仙境的场景。

　　　　清荷朝着冰凉的双手间呵着热气，随手接着空中飞舞着的杏花。

　　　　一声苦笑，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了。

　　　　陆绪刚要上前的脚步，随着清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看着曾经帝子降世般美艳圣洁不可方物的清荷帝姬，如今身穿素色麻衣，发髻披散，只簪着竹筷一支，脸色苍白如纸，瘦弱的病体仿佛随时都会没了性命的模样，陆绪的心揪着。

　　　　为什么，这个女人沦落至此，他本该开心无比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的不忍心？

　　　　清荷当然不曾知道身后的陆绪投来的注视目光。

　　　　她只是看了眼帕间咳出的乌黑血块，随后嗤笑一声，便敛眸躺在了杏花树下。

　　　　她睡着了。

　　　　暖阳透过树叶的剪裁斑斑驳驳的倒映在了她精致绝美的面容之上。

　　　　陆绪正要上前，面前杏林却倏然涌起一阵飓风。

　　　　一个身着金丝缕衣，头戴玉冕的高大男子倏然出现在眼前。

　　　　那男子身配九镶火灵玉，面容丰神俊朗。

　　　　入眠的清荷似有察觉，见到来人，唇角微微漾开，笑容温柔，“容与，你来啦。”

　　　　“阿婉”青阳帝君声线颤抖，指尖抚摸着女子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心疼的难以复加。

　　　　陆绪眼眸一滞，一股难以言语的愤怒涌上胸膛。然而理智终归占据上了上风，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未上前。

　　　　“不要难过，这是我所应受的劫数。”清荷握住男子的双手，缓缓贴至脸颊，“青阳，你的手，真暖和。”

　　　　男子倏然便红了眼眶，“阿婉，咱们回去好不好，不要渡劫了好不好，阿婉，再这么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清荷摇了摇头，“青阳，你可知道西庭发生了何事？”

　　　　容与道，“妖族来犯西庭，重泉领了天兵抵抗，如今战事胶着，已经快两年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重泉会没有空闲把梦生还给陆绪。

　　　　“重泉可有危险？”清荷眼神关切。

　　　　“有幽篁在，重泉不会有事，只是这场战争会打很久。”容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那就好。”女子的脸上这才绽开了一抹笑容。

　　　　“阿婉。”容与面色凝重，“跟我回去吧。”

　　　　“十五年之约，还没有到。”清荷坚决的摇了摇头，“青阳，谢谢你提醒了我。我还有时间，决不能就此放弃。”

　　　　容与不明白她突然镇定起来的表情是出于何事，不过看着女子的样子似乎精神了一些，一直揪着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

　　　　“阿婉，我会常来看你的。”

　　　　容与走后，陆绪拂袖愤然离去。

　　　　两人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只是看着女子似乎极为与那男子亲近的模样，心中就再也无法平静。

　　　　给屠婉的控诉又多了一条。

　　　　不守妇道，罚终身居于禅院，每日抄经诵读，与青灯古佛为伴。

　　　　清荷拿着木鱼佛珠，表情平淡安宁。

　　　　陆绪身着官服，负手来到清荷跪着的蒲团面前。

　　　　陆绪冷声道，“你这毒妇，每日抄一抄佛经，也能够让你的灵魂稍稍干净一些。每日不抄够三遍，不得出门。”

　　　　清荷跪地远送他离去，“妾身，领命。”

　　　　有些惊诧于清荷的顺从，陆绪狠了狠心，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清荷每日鸡鸣便起，喝了草药，便盘腿坐于案前抄诵佛经。从早不吃不喝的抄到傍晚时分，倒也终是完成了三遍。

　　　　随后她一改往日闭门休寝的习惯，而是从护卫的手里拿了一盏纸灯，用坛里的朱砂涂成朱红色，把烛盏放了进去，披了件薄纱便出了门。

　　　　陆绪通常是掌灯时分方才回府，回府匆匆用了晚饭，便开始处理起案上堆成山高的奏章。

　　　　陆绪的禁足令有了更改，说她只要抄完三遍佛经便可以随意出门，所以今日她完成了抄写，便早早地提了灯盏站在府门口，等着陆绪归来。

　　　　一直等到弯月盈盈，相府的高驹驷马才缓缓地从皇宫的方向驶来。

　　　　清荷急忙理了理额间碎发，随后提灯上前微微一福，“妾身恭迎相爷回府。”

　　　　正要下马车的陆绪一见到她便有些愣了。

　　　　这女人，闹什么？

　　　　清荷见他不理会，并不气馁。继续开口道，“妾身恭迎相爷回府。”

　　　　陆绪这才明白过来。

　　　　想要讨好他？

　　　　没有再看低眉顺眼的女子一眼，陆绪径直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

　　　　清荷的眼眸中已有了酸涩。

　　　　陆绪的身上依然是那般干净好闻的气息，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嫌弃的甩开。

　　　　“不守妇道的女人，本相不愿看见你，以后有多远就滚多远。”

　　　　痛过利箭穿心。

　　　　女子戚然道：“陆绪，你就这般恨我？！”

　　　　陆绪残忍一笑，“帝姬，你可别忘了，当初叫我去恨你的人，可是你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然而第二日陆绪回府的时候，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却依然固执的立在府门口，连半步都不曾移动。

　　　　陆绪再也不曾看她一眼。

　　　　就这样，七年时光飞逝而过。

　　　　一日陆绪正与户部尚书在小苑中弈棋，府里的老郎中却步履慌乱的跑来。

　　　　陆绪国相的气度毕露无遗，朝着李大人歉意一笑，陆绪淡淡看向老郎中，“何事如此慌张？”

　　　　老郎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相爷，夫人她，快要不行了！”

　　　　“什么？”陆绪的平静顷刻间荡然无存，就连一旁的李大人也深觉紧迫，“相国大人，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夫人吧。”

　　　　再也顾不得威仪，陆绪心急如焚的朝着青灯古佛的小院奔跑而去。

　　　　进了屋，看见躺在榻上已经呼吸微弱的人儿，陆绪急了。

第2098章　【番外·清荷帝姬篇·6】（）　
第6章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帝婉，你不是九天神女么？你不是无上尊贵的天帝之女清荷帝姬么？怎么能够这么轻易便死了？”

　　　　清荷无力的睁开了眸子，映目是陆绪那张清隽依旧的面容，清荷伸出了双手，“冷好冷。”

　　　　陆绪毫不犹疑的便握住了她被折磨得枯瘦如柴的双手，用力挫揉着，陆绪的眼睛里有了泪意，“清荷清荷，你不能死。”

　　　　清荷笑得发苦，“放心，在把梦生交给你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陆绪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清荷握着陆绪白净修长的双手，过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老郎中急忙上前把了脉，“夫人缺乏营养，原先本快不行了，可是相爷您这一来，夫人已经挺过去了。可是倘若再不让夫人食些有营养的食物，恐怕下次，就真的”

　　　　“我知道了。”陆绪点了点头，“吩咐厨房，去端些吃得来。”

　　　　“是。”老郎中领了命，随后便迅速退去了。

　　　　屋中一瞬间就只剩下了二人。

　　　　陆绪侧眸看着她的睡颜，随后倏然起身，在她住了七年之久的这间小屋里转动翻看。

　　　　她每日练字时的废稿便出现在眼前。

　　　　“玉浈姐姐，白栀姐姐，幽篁哥哥，菖蒲哥哥。”陆绪浅浅念着上面书写着的这些名讳，随后蹙眉看着上面女子的斑驳泪渍。

　　　　这难道，是她曾经亲手斩杀的两位天界皇女的名讳？

　　　　可是她哭什么呢，难道她为了坐上帝姬的位置杀了两位姐姐，心里还多少有些愧疚感？

　　　　摇了摇头，陆绪翻开了下一页笔稿。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名讳清晰跃然于纸上。

　　　　翻开下一张，依然是他的名讳。

　　　　然后再下一张，再下一张。直至最后一页纸。

　　　　上面是女子清秀婉约的字体。

　　　　淡淡写着：

　　　　吾心系之，陆家绪郎，思难忘。

　　　　*

　　　　清荷身体好转一些之后，每日抄录完青灯佛语，依旧会固执的掌着灯矗立门口，等着陆绪的归来。

　　　　以往陆绪看到她的时候，只会心生厌恶。然而自从那日见了她病倒的模样之时，每日回府的路上，他却多出了一股隐隐的期待。

　　　　今日，她还会在那里么？

　　　　然而每次见了她瘦弱的身躯，陆绪心中的怒火和执拗便会莫名的突然升起，再次冷漠的从她身边经过。

　　　　陆绪批阅着本章的笔一顿，随后便懊恼的伏在案上。

　　　　陆绪啊陆绪，你居然会爱上一个害死你兄长和嫂嫂的女人，你是不是疯了！

　　　　容与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小院当中，清荷关了门，容与穿门而入。

　　　　“阿婉，你父君开始怀疑了，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是么。”清荷撇唇苦笑，“麻烦再帮我撑一会儿，多谢了。”

　　　　容与怒，夺过清荷手中织着的香囊，“阿婉，我不想再看见你如此作践自己，阿婉，跟我走吧！”

　　　　清荷有些生气，想要夺回香囊，“青阳，你别闹！”

　　　　谁知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容与的怀中。

　　　　恰在此时，从来不曾登门的陆绪推门而入，三人目光凝滞，气氛一时凝固。

　　　　“快走！”清荷喝退了面前的容与，等到容与反应过来迅速消失离开，清荷凝眸看着眼前视线阴扈的男子，“陆绪，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和他”

　　　　陆绪本想丢下她直接挥袖离开，然而一时怒火燃起，竟生生冲上前去，直接伸手掐住了女子细嫩的脖颈。

　　　　他今日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前来看她，怎曾想过一进门，这女人就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给他。真是好大的一顶绿帽子！纵使他再怎么不待见她，可她是他的女人，不是其他的男人能够随意染指的！

　　　　看着她跌入那男子怀中的那一刻，陆绪心中埋藏已久的醋意汹涌爆发。

　　　　大脑不受控制的俯身吻住她红润的唇，陆绪的双手蛮横而粗暴的撕扯着女子身上的纱衣。

　　　　感受着陆绪近乎狂暴的凌辱举动，清荷下意识的便要反抗。

　　　　奈何病弱已久的她哪里是陆绪的对手，三度被反剪双手，她便被陆绪抵到了门板边上。

　　　　以极其屈辱的姿势，承接着陆绪狂风暴雨般的索求。

　　　　感受着怀中女子渐渐放弃了抵抗，情绪失控的陆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随后低眸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了女子脸上纵横着的泪水。

　　　　陆绪心中一痛。

　　　　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是那般和睦的夫妻。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般田地。

　　　　无力的放开怀中女子，陆绪脚步虚晃着，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小院。

　　　　清荷凝眸，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唇被咬出血来。

　　　　陆绪

　　　　足足三天，女子的身影都未曾再出现在府门口。

　　　　陆绪开始怀念起来，曾经每日傍晚归家之时，那女子容颜娇美，柔柔唤着他归来的七年时光。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小院中，西庭之主的身影闪现。

　　　　清荷面色凝重，行跪拜礼迎接。

　　　　“父君。”

　　　　来人眉目英俊，看不出任何岁月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迹。

　　　　见清荷迟迟不肯抬眸，来人心中一寒，“婉儿，是不是父亲把帝位传给了你弟弟昌平君，你就已经不再把为父放在眼中了？”

　　　　清荷急忙叩首，“孩儿不敢，在孩儿的心中，您是永远的西庭之主。”

　　　　那人闻言长叹，“当年你生母弃孤而去，私自堕入凡间。她狠心如此，抛下了你们兄妹五人。孤不能眼见你们没了母亲，这才娶了重泉的生母。孤偏爱与你们异母的重泉，你们心有戚戚，孤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你大姐和二姐执迷不悟，居然再次纷纷效仿你母亲的行为，孤一怒之下让她们魂飞魄散，今日，你可是也要争着同她们一般，离孤而去？”

　　　　清荷摇了摇头，“孩儿不敢，孩儿也从未怨恨过您，更未曾迁怒于重泉。您是知道的，我们兄妹几个最疼爱的孩子，便是年幼聪慧的重泉。”

　　　　“所以疼爱到连命都不要了？”西庭之主的语气陡然悲怆。

第2099章　【番外·清荷帝姬篇·7】（）　
第7章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清荷不由得愕然抬眸，“父君，您说什么？”

　　　　“你二哥为了保护他撤离，就在昨日，战亡了。”

　　　　清荷的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菖蒲哥哥。

　　　　想着小时候菖蒲与自己争抢食物，背着自己在瑶池里采莲时嬉皮笑脸的情景。一切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上前抚了抚女子柔顺的长发，“你们兄妹五人，如今只剩下了你与幽篁。孤实在是不忍心，将你们赶尽杀绝。所以阿婉，你私自下凡的事情，孤可以不追究。可是三日后你哥哥下葬，你必须要回来。”

　　　　“你是西庭尊贵的清荷帝姬，是孤的掌上明珠！天界大战在即，你是西庭的战神，少了你，西庭赢不了。打完仗后，你就乖乖嫁到东庭去吧。容与是个好孩子，他不比你现在的这个夫君只会带给你痛苦心寒，他会给你幸福。”

　　　　“孤决不允许区区一个低贱的凡人如此待你，倘若你再要如此执迷不悟，孤给你两条路。要么，孤让陆绪永世不得轮回。要么，你乖乖的嫁给青阳帝君。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身着银线紫袍的西庭之主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英气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分。

　　　　随后深深地看了眼跪地落泪的瘦弱女子，便要转身离去。

　　　　清荷却突然出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