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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着实没什么好喜悦的，穆世子努力了这么多次，才勉强只能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这说明世子的嗓子真的是废了！肯定再也没办法恢复到从前了！

　　　　他们真是替穆澄世子难过，小小年纪，亲族皆殁，唯一幸存下来的母亲还死在了他的面前。

　　　　如今，身中两种剧痛，嗓子还哑了。

　　　　这这简直是祸不单行。

　　　　要是搁在他们的身上，这种一刹那从云端坠入泥泞的悲惨，从一个正常人变成残废的痛苦，还不如让他们直接跟着父母死掉好了。

　　　　活着，也是受罪。

　　　　就连一旁看着穆澄的大臣们都觉得痛苦，更遑论身为当事者的穆澄了。

　　　　在勉强发出那个音节的时候，只有穆澄自己知道，那一刻嗓子有多么的剧痛。

　　　　像是在尖刀上起舞，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勇气。

　　　　“世子，你的嗓子，应该很疼吧。”

　　　　洛医仙蹙着眉俯下身来，视线和穆澄平齐，“老夫叫你说话，不是为了给你希望。而正是希望方才的那种疼痛，可以告诫你，以后不要再试图开口了。”

　　　　听他的，不会有错。

　　　　穆澄的泪水清亮，止不住的落了下来，雾气蒸腾模糊了视线，他咬着苍白的下唇，不断摇头。

　　　　不。

　　　　我怎么能够就这么失去声音。

　　　　我怎么能

　　　　在场的众臣，也是头一次看到一个心性坚定的孩子，哭得如此无助。

　　　　心中纷纷起了怜悯，也更加恼怒那群对公主府出手的奸诈匪徒。

　　　　穆澄世子和端怡公主当初是废了多大的努力，才从那个可怕的雲南逃回来的啊。

　　　　穆长懿尚且不算，世子和公主都是堂堂正正拥有着皇室血脉的人，是皇室的一员。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够重新过上安稳的生活，让一切都从头开始，可是偏偏的那群穷凶极恶的盗匪，就盯上了他们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子么？

　　　　在场众臣皆摇头叹息，唯有齐潇然一个人，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探视目光，死死地盯着穆澄的喉咙。

　　　　他真的，不能说话了？

　　　　其实齐潇然听说穆澄没死的时候，那一刹那是觉得非常厌恶和愤怒的。

　　　　他的计划从未出过纰漏，而派去的人也是手下的王牌，怎么可能还留下一个孽种？

　　　　穆澄就是个威胁，是个不得不除去的威胁。

　　　　否则以这小子心中的仇恨，恐怕不把当初雲南战场上发生的所有黑幕都揪出来，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谁想到，这小子命大，居然被捡回来一条命。

　　　　也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装的哑巴，还是真的哑巴。

　　　　如果穆澄真的变成了哑巴，齐潇然好像突然觉得，似乎也不用非要把他给赶尽杀绝了。

　　　　因为他们的警告已经给的足够充分。

第1410章　成了哑巴（4）（）　
穆澄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好好的管住他的嘴，把所有的秘密都给憋在心里。

　　　　用手写的，也不行。

　　　　用嘴说的，更不行。

　　　　“澄儿。”在一众大臣的叹息反应中，只有齐潇然一个人似乎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他很是谨慎而又仔细的盯着少年的咽喉部，“你是真的不能说话了吗？”

　　　　“什么真的假的？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假？”

　　　　不待穆澄阴戾的视线传来，那厢齐帝已经不耐烦的把齐潇然的话语给顶了回去。

　　　　“十六弟，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齐帝的目光中已有不悦，齐潇然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但是此刻穆澄嗓子的情况对于现在的齐潇然来说显然更为重要，所以他只是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但问询的目光，还是直直指向了榻上的穆澄。

　　　　但愿他是真的哑了。

　　　　变成哑巴这样惨痛的教训，或许能够让穆澄醒悟过来，不要再去追究往事了吧。

　　　　你保持静默，性命就能够暂时留存。

　　　　反之，继续诛杀。

　　　　齐潇然其实知道的，公主府的灭门案一出，天下都为之震惊轰动，以后要是再想有机会下手，其实是很困难的了。

　　　　如若穆澄不识趣，还要坚持和他作对到底，那么齐潇然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押上风险，他也一定会除掉他！

　　　　少年掩袖咳嗽，不一会儿，他雪白的衣袖上便已经满是鲜血。

　　　　洛医仙的眉宇微蹙，看着穆澄的视线也变得严峻，“世子，你嗓子里可有淤血？”

　　　　穆澄闻言，闭着双眸稍稍感受了片刻，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世子能具体的描述一下，到底是哪种痛苦吗？”

　　　　穆澄点点头，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说话，然而转瞬又被咽喉中的刺痛感击败而回。

　　　　齐帝看了一眼他，吩咐左右道：

　　　　“去拿纸墨来！”

　　　　既然说的不行，那就用写的！

　　　　穆澄接过纸笔的时候，几乎每写一个字在上面，都会因为这种不能言语，只能用纸笔书写话语的耻辱感，落下清泪来。

　　　　“刺痛、很难受，像是干哑的东西在嗓子里摩。擦，没有灼热感。”

　　　　“那大概就是银霜寒毒伤害了世子你的嗓子。”

　　　　“请问前辈，日后，我只能这样一直哑巴下去了吗？”

　　　　“世子”

　　　　洛医仙垂下了苍老眸子，似乎也对穆澄提出的这个问题而感到为难。

　　　　实在是，难以作答。

　　　　齐帝见穆澄两眼无助泪痕，急忙抢过了洛医仙的话头，问出了文武百官此时最为关心也是最为想问的问题：

　　　　“澄儿，可有看见是什么人对你母亲下手？”

　　　　此问题一出，就连齐潇然也不自觉的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穆澄听闻这个问题，先是身子一怔，随后，才一脸痛苦神色，重重摇头。

　　　　他提笔写道：

　　　　“未曾。那人用面巾遮盖了脸部，我看不见他的长相。”

　　　　“那当晚到底有多少人袭击公主府？他们真的是盗匪吗？”

　　　　穆澄沉默半晌，随后紧紧抿着下唇。

第1411章　我们要反吗？（1）（）　
他先是抬眸看了一眼齐帝身后站着的齐潇然，随后缓缓提笔答道：

　　　　“有很多人，穿着夜行衣，应该就是一群亡命盗匪。”

　　　　不能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现在的他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那群人若是想要斩草除根，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处！

　　　　他原已自我了断一次。

　　　　可是上天却让他再次活了过来，那就说明，他命不该绝。

　　　　就算要苟且偷生，撒着弥天大谎也好，他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养精蓄锐、暗度陈仓、才可以为死去的那些至亲们，报仇！

　　　　穆澄每写一个字，都艰难万分。

　　　　什么盗匪。

　　　　什么一群人。

　　　　来刺杀他和他母亲的，分明就是那一个修为高深的刺客！

　　　　他亲眼看见那个人把毒药灌进了母亲的口中，恨意蚀骨！

　　　　可是穆澄不能说。

　　　　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那个天真的穆府世子已经死了。重生的他，是一个时时刻刻隐忍，肩上背负着全部仇恨的幸存者。

　　　　大臣们听到穆澄给出的答案，瞬间哗然。

　　　　看！

　　　　就连穆澄世子自己也确认了袭击公主府的人就是盗匪，而绝非什么刺客！

　　　　之前那些说是刺客在对他们母子赶尽杀绝的谣言，已经可以不攻自破了！

　　　　大臣们议论纷纷，而齐潇然的脸上则是先闪过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露出了欣慰的神色，长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撒谎了。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穆澄这小子终于学乖了。从今日起，他齐潇然，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有齐帝皱起眉头，“澄儿，你真的确定，袭击你们的人，是盗匪？”

　　　　穆澄死死咬着牙关，缓缓点头。

　　　　是。

　　　　齐帝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回头，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视线，从齐潇然的身上扫过，随后方才扭过头来，正视穆澄的眼睛。

　　　　“你此时不说，可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从此以后，就要把这个秘密永远烂在心里，意味着要委曲求全，意味着要隐忍一生。

　　　　穆澄没有开口，依旧只是点头。

　　　　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可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忍。

　　　　“好”

　　　　从那天以后，穆澄就把自己一个人封闭在了血腥味仍未散去的公主府中。

　　　　不与外人接触，不与他人言语，只是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住在阴暗的府邸中，连原先公主府的陈设都不肯更改。

　　　　旁人不知道他是听了洛医仙所说，只有天阶炼丹师才能练出的上品锁心丹，可以压制赤火鬼绸的话语，而在心怀复仇之心，放弃了普通的修炼之路，走上了一心钻研炼丹师的道路。

　　　　齐帝曾经不忍心，无数次的希望穆澄能够从那个阴暗的地方搬出来。

　　　　可是穆澄不肯，齐帝也只能依他去了。

　　　　因为内心对他们母子怀着巨大的愧疚感，齐帝一直都会隔三差五的给穆澄送去大笔的金银财宝和修养身体的天地灵药。

　　　　这就给穆澄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召回还存活着的当年穆府旧人，以及创建大齐最大的炼药师工会，在炼丹一术上勤学苦练，创造了一个最为完美的环境。

第1412章　我们要反吗？（2）（）　
可能是出于恻隐之心，或许良心终于复苏，或许是看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追究当年的事情，齐帝和齐潇然都没有再对他赶尽杀绝，也很少主动前来打扰。

　　　　穆澄得以安心埋头做着他自己的事情。

　　　　久而久之，因为不太长与人接触，穆澄就被人贯上了“性情阴晴不定”“乖戾孤僻”“很难想出”的名头。

　　　　不过对于这些不好的传言，穆澄从来没有管过，因为他根本也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

　　　　“吾名——墨玉。”

　　　　这是他作为炼丹师这个全新身份，重新出现在这个大陆上的时候，给自己命的名字。

　　　　不是因着工会伙计口中，因为戴着墨玉面具，所以才得来的称呼。

　　　　这是穆澄想要让自己记住，曾经在南晋受到的侮辱，曾经母亲手指落下的血液，喷溅在那墨玉台上之时，那屈辱而又悲愤的颜色。

　　　　每当别人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穆澄的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当时那一幕。

　　　　仇恨便永远都能被铭记着，时时刻刻被人提醒，然后生出无穷动力。

　　　　至于齐潇然，他虽然被全大齐的百姓称赞为用兵如神的英雄。

　　　　但是自从公主府灭门案发生之后，大家就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齐帝对他的态度日益变差，更是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

　　　　齐潇然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和猜测，甚至从齐帝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对他的恐惧。

　　　　齐潇然明白，皇兄这是在害怕，自己能对穆长懿和端怡母子出手，日后说不定为了利益权利，也可能会对着他出手。

　　　　为了不再让皇帝继续猜疑下去，在亲手逼死自己的妹妹之后，身心疲惫的齐潇然，也终于感觉到乏了。

　　　　他主动向齐帝交出了自己的兵权，随后自己请命，要求住在皇宫，而不再去宫外自己的府邸居住了。

　　　　齐潇然很清楚，只有自己手无寸铁的住在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兄造成不了威慑力的时候，皇兄才有可能像放过可怜的穆澄外甥一样，也同样放过他。

　　　　齐潇然为一切事情的主谋，而且身后还有和南晋之间的种种苟且。

　　　　而齐帝先是被人蒙骗，事后明知是自己做错，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态放任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两人——都有错！

　　　　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

　　　　端怡公主将她这些年来，逗留人间收集到的所有消息，全都告知了穆澄。

　　　　穆澄站在满地落英缤纷中，梨花白嫩的花瓣落满肩头。

　　　　帝琉笙凝眸看着这样的穆澄，虽然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个眉眼刚刚脱了稚嫩的少年。

　　　　可是他的心中，想必已经苍老深沉，千疮百孔了吧。

　　　　“澄儿，你听完这些，打算怎么做？”

　　　　端怡公主开口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在这梨枝耀眼的梨园中，是良久的沉默声。

　　　　穆澄抬起头来看着端怡公主，不答反问：

　　　　“孩儿想问问母亲，既然证据都已经到手，只要我们随时派人闯进七星院藏经阁，齐潇然的真面目就会天下皆知。但我们要反吗？”

第1413章　我们要反吗？（3）（）　
亲人相杀。

　　　　这是一个连骨血里都流着丑恶的国度。

　　　　如今穆澄的势力，已然发育的足够成熟。只要穆澄愿意，一声令下，这个朝代便能轻易易主，将曾经伤害了他穆府，伤害了雲南十万军民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报仇雪恨！

　　　　可尽管穆澄已经拥有这样的实力，他还是想要问上一句：

　　　　“母亲，我们要反吗？”

　　　　大齐说到底，是母亲的氏族。

　　　　穆澄也不能例外，因为他的身体里，留着大齐皇家的血脉。

　　　　端怡公主对这个国度深恶痛绝，可这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是大齐的公主，是大齐百姓深深爱戴长大的孩子。端怡公主，狠不下心。

　　　　帝琉笙在一旁沉默看着，面色其实很不好看。

　　　　虽然她很想插嘴一句，“这样的垃圾兄弟和这样的垃圾国家，到底还有什么好眷恋的，干脆直接灭了就好啊”什么的。

　　　　但，帝姬大人还是把这种冲动给忍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是穆府的家事，她虽然是穆府未来的儿媳妇，但现在终归还是个外人。

　　　　到底怎么决定这件事情，还是得交给穆澄他们。

　　　　至于她，只需要根据他们做下的最终决定，无条件的支持就是了。

　　　　端怡公主的内心也在痛苦挣扎。

　　　　于她而言，这是心如刀绞的抉择。可是仇恨就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最终，端怡公主还是含泪做出了判断：

　　　　“澄儿。”

　　　　“母亲您说，孩儿听着。”

　　　　端怡公主声音哽咽，“澄儿，你听娘说。百姓是无辜的，一旦穆府反了，朝廷必将大乱。那南晋对我们大齐一直虎视眈眈，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内乱。所以澄儿，对不起我们的是仇人。我们只需要对仇人复仇就是了，大齐的秩序绝不能乱！”

　　　　穆澄听了端怡公主的决定，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未曾有过。

　　　　他只是单膝跪地，对着端怡公主行下了端正一礼。

　　　　帝姬大人听到了他沉重而又声若洪钟的答话：

　　　　“孩儿答应母亲！”

　　　　母亲的心意，他能够理解。因为母亲可能才是那往事之中，受伤害最深的人。

　　　　那些可都是她的血亲兄弟，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就连母亲都没有叫苦，他就更没有资格了。

　　　　“澄儿，快起来。”

　　　　端怡公主忙不迭的就想让穆澄起来，结果儿子还没动身，那边的儿媳妇也跟着一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帝琉笙面带坚定之意，跟穆澄并排跪地，朝着端怡公主抱拳一礼：

　　　　“还请夫人放心，日后琉笙也会全力辅佐穆澄，早日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

　　　　天策学院给放的这十天的春假，除了前两日，帝琉笙过的还算悠闲之外，后面的几日，就是忙不迭的在召集各种各样的鬼魂，来帮穆澄传递消息。

　　　　学院马上就要开学，穆澄问起她的时候，帝姬大人直接烦躁的摆了摆手。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那劳什子的学院有什么好去的。查案重要，咱们还是跟学院告假吧。”

第1414章　祓禊（1）（）　
反正颜路老头儿就算再怎么气愤，也不可能从天策学院那边跑过来抓她和穆澄回去。

　　　　穆澄闻言，只是唇角微抽，“阿景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归根结底，也只是你不想回去上古文课罢了吧”

　　　　帝姬大人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诶呀，你自己知道就好，干嘛揭穿我。”

　　　　穆澄闻言抿唇，陪她兀自傻笑了一会儿，但神色很快就变得严肃而又凝重起来。

　　　　“不过阿景。”他正色抬眸，一张清隽容颜上满是担忧，“你真的确定要留下来？”

　　　　要知道，一旦他们开始了对齐潇然的制裁行动。虽然穆澄会遵从端怡公主的吩咐，尽量把动静和水花压到最低，然恐怕即墨届时依旧会受到波及。

　　　　帝琉笙自身虽然为天帝之女，并不用害怕这些。可是她在人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丞相之女。

　　　　元枼如果到时候觉得公主府是一个危险的存在，然后大概就不会让女儿嫁给他了吧。

　　　　“你丞相爹爹”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帝姬大人扬唇笑了笑，随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