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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檀儿凑上前去，两只美眸死死的盯着穆澄，语气恶狠道：

　　　　“穆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少年根本不畏惧凶煞的墨檀儿。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

　　　　“我，不、喜、欢、你。”

　　　　或许最开始在江边遇见墨檀儿的时候，因着她救下大哥，所以自己曾经对她印象不错，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朋友。

　　　　然，随着穆澈的被俘自尽，这些仅有的情谊已经被消耗殆尽。

　　　　穆澄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自己的仇人，这一点，即使将他挫骨扬灰，也永远都不会改变。

　　　　脸上薄怒的墨檀儿扬手又是重重一掌。

　　　　穆澄被这一掌的力度，打的直接口鼻流血。

　　　　黏腻的猩红血条顺着唇角滴落下来，墨檀儿毫不心痛，又是一掌掴去。

　　　　“别打了”

　　　　那厢牢狱中的端怡公主睁开眼来，就看见孩子被欺辱的模样，内心岂是一般的绞痛。

　　　　“求你了，小姑娘，别打了澄儿他可能还一时没想清楚，你能不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端怡公主泪如雨下，语气中满是可怜哀求。

　　　　墨檀儿扫了隔壁铁栅栏中锁着的端怡公主，似乎像是有些被说动了。

　　　　低头有些懵然的看了一眼自己还溅着血迹的双手，墨檀儿倏然冷哼一声，掐着少年的咽喉，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今天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暂时饶过你。不过穆澄，你别以为你在我的心里有多重要。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就三天。如果你还是不肯乖乖配合的话，我会用强制手段，把你变成我的人。”

　　　　墨檀儿一甩袖袍，又冷冷的看了一眼穆澄之后，这才在掌灯宫女小心翼翼的引路中，离开了地牢。

　　　　全程，穆澄都没有看她一眼，掌心被指尖刺出了斑驳血迹。

　　　　耻辱。

　　　　此乃一生的耻辱。

　　　　“澄儿”端怡公主见墨檀儿一走，瞬间泪眼崩盘，“澄儿，你还好吗？没事吗？”

　　　　昏暗的牢狱中，传来少年憎恶和埋怨的语气：

　　　　“母亲，你方才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希望，让孩儿成为敌国的女婿吗？”

　　　　为了苟且偷生，就连自己的尊严、骄傲都给放弃。

　　　　这样做，对不起死去的父兄，也对不起活着的还在死死咬牙坚持的怜儿，二娘，还有雲南的百姓军民。

　　　　“不是这样的，娘没有这个意思。”端怡公主含泪摇头，“娘能看得出来，那小姑娘对你有情。你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这里，必须想办法从这里离开，雲南需要你！”

　　　　这样一味态度恶劣的抵抗，根本没有任何的帮助，甚至只会吃苦。

第1383章　必须让他死的理由（2）（）　
“澄儿，你听娘说”

　　　　开战第一百二十九天，大理城原驻守城军惨败，人数由原来的一万锐减至几百之众，原隶属于穆府麾下的最后几名将领均在战场上牺牲。

　　　　现在，守在大理城中的那帮人，已经全都变成了齐潇然的手下。

　　　　开战第一百三十天，再一次拒绝了墨檀儿的穆澄被毒打，身后的皮肉被铁鞭抽散，隐隐可见其中透出来的森然白骨。

　　　　“本宫不会饶过你的。”

　　　　墨檀儿似乎已经被对方的死性不改耗尽了耐心。

　　　　“今晚，本宫会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穆澄，你就好好等着吧。”

　　　　墨檀儿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之后，强撑着的穆澄，已经到了肉体所能够忍耐的边缘。

　　　　疼痛已经逐渐麻木。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不仅仅是从皮开肉绽的背部传来，更多的是从丹田、心肺，像是火烧，痛苦不已。

　　　　这就是强悍的赤火鬼绸的药效吗？

　　　　穆澄咬着苍白薄唇，意识逐渐变得恍惚，直到就连身旁端怡公主的呼唤声都未能听得见，方才脑袋一垂，彻底的陷入了昏睡。

　　　　“澄儿！”

　　　　他已经很疲倦了。

　　　　被毫无尊严的用铁链捆绑在这里，时刻受着那女人的侮辱，穆澄是真的已经很累了。

　　　　他隐隐约约的，在火热和疼痛交织的梦境中，梦到了一个金纱女子的身影。

　　　　那是他曾经去过的，名叫“天生桥”的地方，听大哥所说，那里是整个南域当中，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金纱女子像是飞舞着的重叠光影组成的虚拟轮廓。

　　　　她就那么赤着双足，漂浮在苍山穹顶，用那种冰冷而又陌生的视线，注视着他。

　　　　穆澄恍惚，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抓住她的裙摆，可是转瞬那金纱就像是化作了天生桥上的冰冷云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再然后，他就感觉全身发冷，有什么冰冷刺骨的东西泼在了面部。

　　　　穆澄猛地清醒了，模糊的视线看着来人。

　　　　依旧是那张绝美跋扈的面容，恶毒的嘴脸，穆澄一看到是墨檀儿，顿时就想扭过头去。

　　　　可是墨檀儿并不依他，强制性的扳过了他的下颔：

　　　　“穆澄，我要带给你一个好消息。”

　　　　她狞笑着，倏然朝着身后的两个掌灯宫女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呈上来，给他好好看看。”

　　　　穆澄满腹疑惑，下意识先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牢房中母亲的状态。

　　　　端怡公主似乎还在昏睡，没有意识到这边发生的一切。

　　　　穆澄稍微放心，随后方才把视线重新移回到了宫女们递上来的那个白净的瓷器盘子。

　　　　“这是什么？”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近在咫尺，即使不用仔细看，他也能大概猜到这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墨檀儿没有给他什么有心理准备的空挡，直接命了手下的宫女，将那个白瓷盘上的盖布给掀开了。

　　　　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间，穆澄脸色骤变，胃里顿时有一股浓重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怎么了，想吐？”

第1384章　必须让他死的理由（3）（）　
“可是不应该啊，这可是属于你亲近之人的东西，你不仅不能吐，还得好好看着。”

　　　　墨檀儿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尽管穆澄已经在刻意的避开视线，她却强行摁住了他的脑袋，逼迫他近距离的看着白瓷盘上，那团醒目而又血糊糊的东西。

　　　　穆澄有些抑制不住，赤红的眼眶中，有大颗大颗绝望的泪水在往下涌落。

　　　　“这个东西其实严格来说，应该也算是你的兄弟姐妹吧。你看看它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个男孩。穆澄，或许，你该叫它、四弟？”

　　　　穆澄的泪水往下飞溅，打落在那团血腥的东西之上。

　　　　没错，那是一个胎盘，而且是一个已经成了型，能够明显看得出来婴孩模样的胎盘。

　　　　穆澄的内心虽然已经想象到了结局，可还是抱着最后一抹希望，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墨檀儿，语气颤。抖道：

　　　　“你们对我二娘做了什么？”

　　　　二娘她已经怀胎六月，距离孩子的产期已然不远。如果这个胎盘真的是属于二娘的，那二娘的性命

　　　　“她啊，应该死了吧。”

　　　　墨檀儿耸耸肩膀，脸上是完全无所谓的笑容，“又不是你娘生的孩子，何必如此在意呢？”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会在意，那你就不会特地把从二娘腹中剥出来的孩子，特地拿到我的面前，让我痛苦绝望！

　　　　“你们杀了她”

　　　　穆澄内心弥漫的恨意，已经浓郁到化不开的地步。

　　　　眼泪和剧烈的抽泣声响起在无尽漆黑的牢狱，穆澄绝望痛哭，脑子里划过的，都是叔父一家打小对他的关怀和呵护。

　　　　真的是恶魔。

　　　　居然连怀胎的女人和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残忍至极。

　　　　看着穆澄痛苦懊悔的模样，墨檀儿突然就有了一种报复得逞的强烈快感。

　　　　“我早就说过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否则的话，后悔莫及的只会是你自己。”

　　　　这就是墨檀儿要送给穆澄的一份大礼。

　　　　而实际上，这份大礼给穆澄带来的并不是惊喜，只有无尽的恐慌和绝望。

　　　　“那怜儿呢？”穆澄在悲痛中，突然想起来了，万分急切和焦虑的看着墨檀儿，生怕从她的口中又吐出了一个噩耗。

　　　　然而穆澄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墨檀儿冰冷无情的话语，而彻底熄灭。

　　　　“穆怜？嗬。”墨檀儿不屑轻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对穆怜的厌恶，“穆怜这个小贱人，也算是幸运，又一次被她给逃了过去。不过我听说，在方才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认出来了她的头颅，只是四肢和躯干找不到了，想来应该是不幸横死了吧。”

　　　　墨檀儿其实是十分不爽这个结果的。

　　　　因为穆怜假如落到了她的手上，死法绝对要比这个凄惨上数万倍。

　　　　不过穆怜运气好，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别处，除了头颅之外，其他的都成了碎肉。对于这种情况，墨檀儿也会有嫌弃恶心的时候，不会再对穆怜已经碎裂的尸体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第1385章　必须让他死的理由（4）（）　
因而，穆怜的尸身得以逃过一劫。

　　　　“现在，想必已经被扔在乱葬坑了。”

　　　　穆澄泪水无意识的涌出，嗓音颤抖不休：

　　　　“怜儿”

　　　　听到墨檀儿回答的那一刻，穆澄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响，像是整个世界和信念都崩塌了。

　　　　“怜儿”

　　　　他的脑海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张熟悉之人的面孔。

　　　　可是最后，这些亲近的人，都随着穆怜那张灵巧笑着的灿烂容貌，而逐渐消失在了漫漫血海当中。

　　　　天人两隔。

　　　　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啊——”穆澄突然仰天发出了悲愤的怒吼声，眼中热泪犹如喷涌的火焰，被仇恨的狂风掀起，再也无法停止。

　　　　墨檀儿送的这份礼物，成功的击垮了穆澄这么长期以来的苦苦坚持，把他所有的希望、期盼、信念，全都毁成了一团糟。

　　　　偌大的穆府，截至此时，唯一还幸存着的人，便只剩下了穆澄和他的母亲两个人。

　　　　墨檀儿。

　　　　你的手上沾满了我穆家人的血液，然而痴心妄想的你，居然还敢在与你有血海深仇的我面前，谈什么儿女情长？

　　　　穆澄只恨不得能够将面前的女子碎尸万段。

　　　　“你恨我吗？”

　　　　墨檀儿不解的看着如孤寂野狼般怒吼的穆澄。他变了，一点都不像是他平时那个爽朗而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看现在的穆澄，像是被这些时日里连续不断的折磨，给磨灭掉了所有的锋芒。

　　　　“你走吧。”

　　　　穆澄倏然垂下了漆黑眼睫，那双从来都是满怀着锐气和光彩的凤眸中，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哀莫大于心死。

　　　　就算他现在能够出去，回到大理城，还能为广厦将倾的百姓们做点什么呢？

　　　　“大理城，破了。”墨檀儿站起身来，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穆澄可能不爱听，可她还是迫不及待的用炫耀式的语气，向穆澄诉说着她父皇的丰功伟绩：

　　　　“我南晋，受制于大齐三百余年！今日，终于扬眉吐气，将大齐一直盘踞着的雲南十六郡疆土，全部拿下！我们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攻下了大理的城门，这其中的功绩，都是我南晋将士们的鲜血换来的，我为他们感到自豪！”

　　　　墨檀儿说到这里的时候，特地将视线对准了穆澄：

　　　　“至于你一直拼命想要护着的你所谓的臣民们，在大理城破的第一瞬间，就选择了投降！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到底是谁统治他们，他们要的只是活命而已。我南晋，不接受这样的亡国懦夫。所以，我们用干净的明亮火焰，烧灼这座肮脏污。秽的城池，烧灼这些胆小懦弱的灵魂！只有这样，大理城才能重获新生！”

　　　　穆澄闻言，猛地圆睁了瞳孔：

　　　　“你们，屠城了？”

　　　　“是！”墨檀儿答得毫不犹豫，更没有一丝丝的怜悯和同情之心，“这样的城民，我们不要也罢！”

　　　　大理城绵延了上千年的文明，那繁华的街市，曾经墨檀儿亲身走过的一条条小小巷陌。

第1386章　必须让他死的理由（5）（）　
都已经在这把火焰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这群畜生——”

　　　　穆澄目眦欲裂，突然低头便呕出了一团猩红。

　　　　他剧烈咳嗽着，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就像是丹田处有一个火。辣辣的滚烫东西涌了出来，堵着呼吸，连大口吞咽的动作都变得灼烫，就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灼痛。

　　　　“穆澄？”

　　　　墨檀儿看到他突然吐血，顿时吓坏了，有些害怕的蹲下身来，想要扶起穆澄。

　　　　然而她所有的动作，都被穆澄蹙眉艰难躲开了。

　　　　尽管他每动一下，都会觉得四肢剧痛，可是对于墨檀儿的碰触，他下意识的就必须躲开，一点都不想让这个女人触碰到他的身体。

　　　　“穆澄，你”

　　　　墨檀儿蹙着黛眉，刚想开口命令穆澄不要再继续开口说话，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却像是到达了临界点，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气力的支撑。

　　　　他就在墨檀儿的面前，眼眸合起，直直的倒了下去。

　　　　“穆澄！”

　　　　开战第一百三十三天。

　　　　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穆澄眼中所能看见的，依旧只是一片昏暗。

　　　　在这个分不清外面的世界到底是白天还是昏暗的地方，穆澄就算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脑，也依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手脚被铁链束缚着。

　　　　嗓音已经嘶哑到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开战第一百三十六天，地牢传来消息。

　　　　“公主殿下，穆澄世子他绝食了。”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了，一定要照顾好他的饮食吗？”

　　　　通禀的宫女吓得直接瑟缩跪地，“不，不是奴婢们不想伺候，而是穆澄世子他本能的拒绝所有的水米。到现在，已经滴水未进足足四日了。奴婢们想尽一切办法，甚至哀求世子殿下，他也依然不肯进食。”

　　　　“你说什么？那他母亲呢？他母亲难道就在旁边干看着，都不劝劝她儿子的吗？”

　　　　“穆夫人她她是跟世子殿下一起绝食的。因为体质虚弱的缘故，穆夫人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墨檀儿再一次来到地牢中的时候，穆澄整个人削瘦了一大圈，就像是一具没了心灵的肉身躯体，空虚到让墨檀儿都感觉到了害怕。

　　　　“穆澄”墨檀儿的声线有些颤。抖，这还是她第一次反过来用略带哀求的声音，跟穆澄这般开口讲话，“你、你稍微吃一点东西好不好？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她说过很多次。

　　　　她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穆澄，而不是一个死人！

　　　　然

　　　　穆澄空洞的眼神无法聚焦，根本就已经听不见墨檀儿的声音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罪的自己，不能一个人独活着。

　　　　他累了。

　　　　如果人死了以后，真的会下到地府。那就让他赶紧和穆府的大家一起团聚吧。

　　　　或许那个时候，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痛苦了。

　　　　哀莫大于心死，墨檀儿久劝无用。

第1387章　必须让他死的理由（6）（）　
她索性阴狠了眉眼，“来人，给我灌！就算强行喂他，也要让他吃一点东西进去！”

　　　　穆澄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木偶，任由这些人摆布，内心已经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情绪了。

　　　　雲南已经没了。

　　　　没有好好守住穆府的他，就是雲南的罪人，为大齐所不容。哪怕他活着出去，也没有颜面再继续面对那些幸存之人的埋怨和指责。

　　　　开战第一百三十九天。

　　　　穆澄已经瘦脱了人形，整个人都像是一具干枯的骷髅，被了无生机的锁在冰冷的铁链中。

　　　　穆澄的意识浑浑噩噩的，在朦胧中，隐隐约约的睁开双眼，看到的只有隐隐绰绰燃烧着的火把。

　　　　没有人？

　　　　穆澄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难得的在这样的日子里，那个女人居然没有来。

　　　　手腕上的伤痕已经麻木，感受不到铁链堑进肉里时的疼痛。

　　　　穆澄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正想要开口确认一旁的端怡公主的情况时，他的耳边，却倏然模模糊糊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那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的声音。

　　　　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略显苍老。

　　　　不知道为何，穆澄心里出现的第一个感受，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个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

　　　　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疆土上，按道理说，自己所认识的人，熟悉声音的男人，就只有屈指可数的一个人。

　　　　那就是南晋君主。

　　　　可是为什么另外一个年轻的说话嗓音，自己也会打从骨子里的觉得熟悉呢？

　　　　自己到底是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