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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生命本来是无穷无尽的。

　　　　本可以无穷无尽的。

　　　　洛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那枚晶莹剔透的碧绿珠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世子，洛暮会支持你，会在丹炉旁为你护法。”

　　　　“多谢。”

　　　　穆澄没有血色的清隽容颜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锁心丹，大概会在服用下去的半年之后，开始渐渐让服用者的情感消散麻木。

　　　　趁着现在还能够去笑，还是多加珍惜吧。

　　　　“这是一劳永逸的唯一途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早晚要做出决定的。”穆澄摇了摇头，“你们大可不必伤心。”

　　　　给他种下这毒的，是南晋的那位铁血君主。

　　　　要怪，就只能怪当时的自己太弱小无能，才被迫被灌下了这毒药。

　　　　穆澄一直都不想服下锁心丹，就是害怕自己会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冷血无情，最后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可是性命当头，没有别的办法。

　　　　左右还剩下半年的时间不是么？

　　　　他不想让元景月看到他这般凄惨无力的模样，不想让她看到他奄奄一息、身负重伤的模样，所以才不肯放她进来。

　　　　就算会一时伤了她的心，穆澄事后也会想办法去弥补。

第758章　有挽救的余地（）　
而现在，穆澄唯一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挽救自己的性命。

　　　　“世子！”

　　　　去洛暮的住处取药的霏砚满额冷汗回返，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来不及喘息，便飞身到了榻边少年旁，将太清丹的药液递了上去。

　　　　“世子，属下找来了”

　　　　“辛苦。”

　　　　穆澄将药液端起一饮而尽，没有多说什么，便开始运诀调和身体。

　　　　霏砚看了眼穆澄，不敢打扰，只得将问询的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洛暮身上：

　　　　“洛暮姑娘，世子这是”

　　　　“世子要炼制锁心丹。”

　　　　洛暮看了一眼穆澄，也不敢闲着，一边给霏砚解释，一边以最快的速度从纳灵玉中拿出了引燃丹炉要用到的材料，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我们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必须一次性炼制成功。”

　　　　“世子要吃锁心丹解毒？”霏砚的脸上满是震惊神色，“可是吃了那个，不是有副作用的么？”

　　　　“是有副作用，可是与这相比，还是世子的性命比较重要。”洛暮将丹炉召了出来，将新的一瓶天泉倒进了鼎中，“而且，副作用有解除的希望。”

　　　　“怎么解除？”霏砚一脸急迫和愧疚，“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激了世子，世子也不会突然毒发”

　　　　“现在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洛暮扫他一眼，“而且副作用也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解除。只要世子殿下的控制力和毅力够强，就能够把锁心丹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是万一世子殿下没能守住本心”

　　　　“霏砚，你现在连世子都不相信了么？”洛暮冷冷打断他的话，“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世子的能力，可唯独我们不行。”

　　　　她相信世子！

　　　　她相信世子一定能够度过所有难关，带着他们这些雲南战场上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一朝鸣冤昭雪！

　　　　似乎是被洛暮话中的笃定和信心所振奋，霏砚的情绪也不再那么失落。

　　　　“洛暮姑娘”

　　　　可是洛暮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运转功法的少年的脸色，洛暮小声道：“世子，你准备好了么？”

　　　　太清丹的药液温养和修复身体的速度乃丹药之最。

　　　　穆澄经过这一短暂的调息，想必体力和灵力都能最大限度的恢复。

　　　　最起码挺过这长达两个时辰的烈火炼丹，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到洛暮的呼唤，少年才缓缓睁开了那一双漆黑幽深的潋滟凤眸，苍白的面容上冷汗蒸腾，穆澄缓缓点了点头：

　　　　“嗯。”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洛暮将丹炉的火焰升起，随后便恭谨的退到了一边，“世子，请开始吧。”

　　　　两个时辰，要成功炼制一颗他们之前从未炼制过的天阶丹药。

　　　　其难度，又岂是轻易可语的。

　　　　可是事关性命，所有人都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在做，没有人敢给出万全的保证。

　　　　穆澄睁开双眼，缓缓将视线挪动到了那鼎丹炉。

　　　　时间紧迫。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了

第759章　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第一更】（）　
穆澄想到这里，不由得捏紧了拳：不会的，他一定会成功活下去！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未能想起。

　　　　在他陷入沉睡之前，穆澄隐隐约约的记得，自己的梦境中，似乎曾经出现过一座高山之巅。

　　　　此山——名为昆仑。

　　　　那是记忆中很熟悉的景象，有大片大片飞舞的雪花，白茫茫的崇山峻岭，还有成群结队衔尾而来的仙鹤。

　　　　可是那明明是自己不曾去过的地方。

　　　　穆澄为了保护自己，曾经下意识的将自己有关于少年时代的记忆封锁。

　　　　即使因为被人激起，而重新回忆他不愿回想起来的那些残酷景象。可是这段有关于昆仑的记忆，却是从未出现过的新鲜。

　　　　这到底是为什么？

　　　　*******

　　　　监斩台。

　　　　沐辰的体能素来很差，被紫烟清君这种“超凡脱俗”的马术带着跑了几公里，差点没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颠了个翻江倒海。

　　　　原以为下地之后能够好上个些许，结果还是得玩了命似的奔波。

　　　　几番折磨之下的沐夫子终于隐忍不住，给吐了。

　　　　沐辰皱着眉头，趴在监斩台上，就差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对于这个情况，他也没感到意外，毕竟他一向都还是很相信自己的身体的。

　　　　不吐才怪！

　　　　可是唯独让沐辰有些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当众呕吐这么难堪的时刻，所有人都觉得污秽，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偏偏的，却还有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人走上前来，语气温和的向他递出了一块手帕。

　　　　“沐夫子，你还好吧？”

　　　　吐得有几分虚脱的沐辰抬眸向上看去，入目的最先是一双绣满了锦缎的白靴，再然后，才是少年那张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俊朗面孔。

　　　　“昭呕，昭王殿下？”

　　　　尊贵少年依旧翩翩风骨，与形象狼狈的自己宛若天上地下。

　　　　齐陵昭只是垂着一双璀璨桃花眸，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什么。

　　　　“沐夫子，擦擦吧。”

　　　　沐辰又艰难抬眸看了一眼齐陵昭，这才小心翼翼而又恭敬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方帕子。

　　　　“下官叩谢殿下体恤之恩。”

　　　　齐陵昭摆摆手，“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谢元家三小姐吧。”

　　　　齐陵昭知道眼前的这位翰林院新晋官员，乃是元景月的老师。

　　　　以前在去相府的时候，偶尔也会碰到这位沐夫子和元丞相一起商讨议事。

　　　　所以齐陵昭隐约明白，这位翰林院新晋士子乃是有靠山的。

　　　　而这靠山，正是以寒门为代表出身的丞相一派。

　　　　沐辰起初还有些疑惑这位尊贵的王爷为何会对他态度这么好，可是自打“元景月”的名字从齐陵昭口中说出之后，沐辰便有些了然了。

　　　　“下官明白。”

　　　　是看在了三小姐的面子上么。

　　　　“沐辰堂弟！”

　　　　然而沐辰还来不及多喘息片刻，监斩台上即将被斩首的沐永盛已经认出了他。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沐永盛的脸庞因为狂喜的神色而愈发扭曲。

　　　　“堂弟，哥哥我左盼右盼，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第760章　好与不好，自在人心【第二更】（）　
沐永盛

　　　　沐辰闻声回过头去，原本还显得比较平和的一双清秀眼眸随之微凝。

　　　　对于这个人，他已经有些时日，不曾见过了。

　　　　他和老大两个人，从小到大，无恶不作，几乎就没有干过什么正经的事情。

　　　　沐辰原本还以为这两兄弟到底有多能耐，有多坚不可摧。

　　　　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一个自相残杀的结局？

　　　　兰芝玉树，一身青竹布衣傲骨的青年人脸上，倏然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和称谓：

　　　　“二哥。”

　　　　“堂弟啊”沐永盛别提有多激动了，仿佛都已经把方才刽子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匍匐着上前，在齐陵昭和监斩官柳大人的注视下，艰难的挪动到了沐辰的衣角下。被捆绑着的塞满了泥泞的是双手，就那么径直拽上了沐辰干净的衣袂，一边很是讨好和谄媚的笑着，一边哀求和埋怨：

　　　　“堂弟啊，你怎么不早一点来！你都不知道，这群狗官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给人吃的都是馊饭，还总是骂人，强行逼供”

　　　　沐永盛是把一切能够污蔑和诋毁官府的词都给说了一遍，好用来博取沐辰的同情。

　　　　他知道自己犯得是死罪，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这种世俗不容的罪行，想要保全性命，他现在唯一能够仰仗的人，就是不辞辛苦，还跑来刑场救他的沐辰。

　　　　然而沐辰真的是来救他的么？

　　　　沐永盛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几乎要把他和沐辰之间发生的芝麻大点小事，都要给拿出来说一遍：

　　　　“堂弟你还记得么？小的时候，你跑不动，我和大哥为了让你能够和我们一起玩，用竹篓装你上山，带你掏鸟蛋，打马蜂窝，你想想那个时候的我们，多快乐呀？”

　　　　沐永盛吸了吸鼻涕，被枷锁拷住的双手仍在止不住的颤抖：

　　　　“还有那年，你七岁，家乡发了洪水。你要去上学堂，但是桥都给雨水淹了。是大哥和我，轮流着背你过河，送你去上学的”

　　　　沐永盛说的话，沐辰并没有在听。

　　　　因为与这对兄弟曾经带给他的屈辱和苦难相比，这些小恩小惠，基本上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哪怕日后的这两个兄弟长大懂事，为他做了一百件好事、一千件好事，都抵不过当年，他们在他的鞋履里撒尿，放蜈蚣，这一件小小的事情，在沐辰的心中所带来的伤害！

　　　　一个人的好，只有在患难时才会记得。

　　　　而一个人的不好，却可以铭记一生！

　　　　沐辰全程都在死死地沐永盛那在牢中关了几日之后，显得漆黑肮脏的手掌，在他衣袂上，抓出的那五个乌黑的清晰指印。

　　　　他的眉梢，微不可闻的轻皱了一下。

　　　　“堂弟？堂弟你有在听吗？”沐永盛谄媚的脸上，虚假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

　　　　可是看头顶上方的人影迟迟没有动静，他便开始有些疑惑了。

　　　　这娘炮怎么不说话？

　　　　他都已经这样求他了，要是换做平时，这小子肯定觉得受宠若惊，怎的这回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第761章　你不配【第三更】（）　
就在沐永盛还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头顶上方一袭青衣的年轻人，却倏然开口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

　　　　沐辰蹙着眉，赏心悦目的一张脸上满是嫌恶的神色。

　　　　“听到了没有，还要本官说几遍，把你的脏手给本官拿开！”

　　　　这一回，沐辰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是色厉内敛。

　　　　沐永盛没能突然反应过来平日里跟小绵羊似的沐辰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愣怔之下，下意识的就松手了。

　　　　沐永盛一松手，沐辰便立即捏了齐陵昭给他的帕子，很是小心翼翼的在他干净衣袂上被染上去的那五个黑漆漆的泥手指印上擦了起来。

　　　　“真脏、真恶心。”

　　　　沐辰一边擦，口中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是无比恶毒。

　　　　监斩官柳大人在一旁愣神看着，几番想要开口，却都被沉默的齐陵昭给挥手拦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齐陵昭阴阳眼的视野中，沐永盛额头上那团坚不可摧的黑气，似乎在随着沐辰一句句咒骂和嫌恶话语的吐出，而在剧烈动摇。

　　　　“柳大人，不要着急，有本王在这里，你尽可放心。”

　　　　反正出了事情有他这个王爷背着，下面的人就不要再胆战心惊了。

　　　　他要先看看再说。

　　　　彼时，沐辰已经擦过了那泥印。可是这污渍毕竟是沾到了衣服上，又岂是这两下便能够轻而易举擦干净的？

　　　　见衣服上的污渍擦不掉，沐辰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不久自己吐出来的那滩呕吐物，转而痛骂起了沐永盛：

　　　　“二哥，你是故意的吧？每次只要有你在，就从来没有好事！”

　　　　他就这么一件看得过去的衣裳。

　　　　还是被收入翰林院时，丞相大人亲自叫人给他量身定做的。

　　　　他自己可以不珍惜，可以弄脏它，可是别人，尤其是沐永盛这种死不足惜的别人，那就绝对不行！

　　　　在场下围观百姓倒吸一口凉气的震惊眼神中，这才脸色苍白，瘦弱如风吹就倒的年轻人，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直起身子，就给了匍匐在地的沐永盛重重一脚。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是元景月曾经赏赐给他的。

　　　　因为她身份高贵，因为自己理亏，所以他含泪忍了，把碎掉的牙齿和着血沫一起往肚子里吞。

　　　　只有沐辰知道，少女那府门前街市上的一脚，到底有多么钻心的疼痛和屈辱。

　　　　他觉得大概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

　　　　这都是元景月教给他的，只是那时的自己还想不到，原来有一天，他也可以这么随性的，把一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随意踢来踢去。

　　　　居于人上，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么？

　　　　沐辰的戏份做的很足。

　　　　尽管身下的死囚已经吐血不止，鼻青脸肿，他还在场中百姓的视线中，疯狂的殴打着他的亲堂哥。

　　　　青衣男子声泪俱下：

　　　　“是你杀了大哥和大嫂！你这个畜牲，大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啊？本官没有你这样的家人，你根本不配做本官的家人！”

第762章　心机【第四更】（）　
“沐、沐辰，咳咳”呕血不止的沐永盛，双颊高高肿起。

　　　　但他还是强撑着意识，指着沐辰骂道：

　　　　“你这个卑鄙小人”

　　　　本官是卑鄙小人？

　　　　沐辰扬唇狰狞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意思的笑话，从眼角眉梢，无一不是轻蔑。

　　　　沐永盛，其实你和大哥会有今日，都是活该。

　　　　像你们这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恶霸，早该是这么个下场。

　　　　只是以往的你们无权无势，总是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官府还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也不会动不动就把你们给抓起来。

　　　　可是如今，本官坐上了翰林院的闲散官职，你们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就觉得背后有了威名，可以不可一世、草菅人命了对不对？

　　　　可惜啊，这是本官故意给你们的。

　　　　本官就是要给你们犯错误的勇气，让你们觉得背后有倚靠，让你们去胡作非为。

　　　　只有这样，本官才可以大义灭亲、严明执法，站在道德的最高端，名正言顺的除掉你们！

　　　　身下的人，在自己的殴打下，愈发血肉模糊。

　　　　沐永盛之所以连沐辰这么个文弱书生都不敢反抗的缘故，是因为他的手脚都被衙役的铁链拷起，根本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所以沐辰可以得逞。

　　　　看着沐永盛被打得凄惨的模样，沐辰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的同情。

　　　　他的内心，甚至还觉得十分轻松解气。

　　　　或许早就该这样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今天之所以是自己站在这里殴打别人，是因为他的拼命挣扎和努力，得到了上位者的认可。

　　　　但假如他失败了呢？

　　　　下场也许只会比沐永盛更惨！

　　　　沐辰一边殴打，一边仍旧“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沐永盛的条条罪行。

　　　　一个士子的口才，可远比方才沐永盛讲述“儿时深情”的水平要强了百倍。

　　　　在场的百姓在起初不适应这血腥的反胃感过后，就纷纷一边倒的偏向了沐辰这一方。

　　　　“沐大人打得好！这种人该死，就该打！”

　　　　“沐大人真是清廉啊，秉公执法，没有窝藏和纵容自己的弟弟！咱们即墨，缺的就是大人这样公正的人啊！”

　　　　“大人，打死他！千万不要放过他！”

　　　　民众的言论是很可怕的。

　　　　一旁的监斩官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本来是来阻拦行刑的家伙，就这样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声名大噪，美名远播。

　　　　“可是，难道他不该是来救人的吗？”

　　　　监斩官皱了皱眉，就像凑上前去。

　　　　“柳大人。”齐陵昭挥手拦了下来，“你还不明白么？这都是沐夫子的安排，你此时出去，破坏了他的计划，岂不是无端得罪人？”

　　　　沐辰的官职虽然闲散，但背后可是代表着丞相府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