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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澄闻言，清淡点头。

　　　　嗯。

　　　　这件事实，早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对她点明了。

　　　　而当时的少女，也很爽快的承认了自己并不是元景月本人，

　　　　“那个，我要是说出来，你可不许笑啊。”

　　　　少女纠结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

　　　　难不成，是要直接跟眼前的少年解释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么？

　　　　这种奇葩的说法，别说是说给城府深重的穆澄世子听了，就算是说给随便一个大街上的小孩子，怕是也不会信的吧

　　　　而且不仅仅是不会信。

　　　　还会哈哈大笑，耻笑她话本子看太多，都开始幻想起自己是仙女了

　　　　帝姬大人光是想想，就觉得那场面羞耻的可以捂脸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讲的话，又能怎么说呢？

　　　　少女陷入了深深的卡壳之中。

　　　　而穆澄的反应则比她平淡多了，并没有不耐烦，穆世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凝眸等着她的坦白。

　　　　帝姬大人纠结的都快疯了。

　　　　好半晌，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穆澄说了一句话：

　　　　“木头，你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么？”

　　　　又来了。

　　　　果然又是这个问题。

　　　　记得他第一次在北部森林中，面对少女的这个问题时，很笃定武断的说了一句“不信”。

　　　　而她，大概也是因为这句不信，瞬时间刹住了所有的话匣子。

第486章　我的名字（）　
这一回，重新又绕到了这个问题上。

　　　　穆世子觉得，他不能再答错了。

　　　　长出了一口气，穆澄凝着一双漆黑凤眸，牢牢地注视着少女那双幽蓝魅惑的眼睛。

　　　　然后重重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世子，相信。

　　　　因为本世子曾在昭王府，亲眼所见那尸横遍野的冤魂。

　　　　那是你所赋予我的世界。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可是从此以后，本世子的世界，便彻底的被你改变了。

　　　　“你信？你居然真的信？”

　　　　答案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穆澄这家伙何止是变了，简直可以说是已经完全在她的影响下扭转了世界观好么！

　　　　少女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兴奋起来。

　　　　可是又有些半信半疑的她，犹豫之下，还是凑上前去，将幽冥眼的气息稍稍放出了些许，细细观察着穆澄的神情。

　　　　这双眼睛的能力和直觉告诉她，穆澄并没有在撒谎。

　　　　几乎是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帝姬大人一直皱着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这么多年了，本帝姬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如此笃定，就说相信这世间一定存在着鬼神的凡人。”

　　　　穆澄闻言，淡淡耸了耸肩，提笔写道：

　　　　“你忘了，在齐陵昭的府邸被尽数灭门的那天晚上，你曾为本世子开过阴阳眼。”

　　　　都已经亲眼所见，又怎能再生顾虑。

　　　　少女看了一眼他在小册子上写下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哦哦哦，我的确是忘了这茬。”

　　　　随后又猛然抬眸笑看着穆澄：

　　　　“那我说我来自天上，你信么？”

　　　　穆世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继续颔首点头。

　　　　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身份。

　　　　只是看她如此兴奋的样子，又忍不住的想要配合着她的语句。

　　　　“你不觉得我是在自恋？不觉得我是在吹牛？不觉得我是在做白日梦？”

　　　　帝姬大人着实有些震惊了。

　　　　然而对方的神情却一如既往，澄澈凤眸中淡然若水，只有一圈一圈浅淡的涟漪晕开在瞳孔中央。

　　　　“木头，你可以啊！”

　　　　少女倏然迈步上前，伸手掐了一把他白玉样的面颊，撇唇嬉笑道：

　　　　“本帝姬很欣赏你。”

　　　　欣赏那就是喜欢？

　　　　穆世子微微挑了眉梢，还是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他提笔在纸上疑惑写道：

　　　　“帝姬？”

　　　　“嗯！”

　　　　少女笑了笑，将他手中的竹节笔夺下，在他的字迹下，重复写着这两个字。

　　　　“嗯，就是帝姬！”

　　　　少女说完之后，便将她写过的“帝姬”二字划了圈，与穆澄世子写过的“帝姬”二字中间划线，又打了个三角符号标记起来。

　　　　末了，又拉住了穆澄的右手，把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在雪白的纸页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她的名字。

　　　　“帝、琉、笙。”

　　　　少女写的分外认真。

　　　　穆澄中途一直盯着她的侧脸，自然看到了少女在书写这个名讳的时候，秀美水眸中所隐隐透出的无穷自信和骄傲。

　　　　是的，帝琉笙这个名字，的确是满带着无穷的神话色彩。

　　　　也难怪她心含骄傲。

　　　　因为帝琉笙所立下的赫赫功名，用不夸张的说法来说，已经足够让凡间的那些教书夫子连着吹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第487章　他是来追杀我的（）　
然而，明明是这般显赫尊贵的身份，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九天神女。

　　　　她却在最终毅然选择了跳下诛仙台，跑去当一个普通凡人。

　　　　穆澄看着她的一双漆黑凤眸中，心疼显露无疑。

　　　　或许，在这三界之中，能够真正理解她这个选择的人，只有她自己吧。

　　　　穆澄想要知道一切。

　　　　他不忍心让她孤身一人承受着这么多的压力。

　　　　少女写完自己的名字，便立马神神秘秘的抽出了手掌，将这页写着她名字的白纸轻轻折起，将册子扣起。

　　　　“木头，这就是我的名字。”

　　　　少女将小册子抱在怀中，抬起盈盈水眸，与少年四目相对。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天界的人还在追杀我。”

　　　　少女在提及此事的时候，神情分外严肃。

　　　　“天界有人不相信我已经死了，那晚在集市，碰到的大国师玄卿，就是追查我下落的那些人的其中之一。你一定还记得吧？我和你初次相遇的时候，你曾出手制止了我想要杀他的举动。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大概已经暴露了。”

　　　　那晚街市上灯火通明，她身上的幽冥气失控，理智丧失了片刻。

　　　　如果不是紧急关头，穆澄伸来的那只拉住她衣袖的手，怕是现在，她已经干出了又一件足以让自己悔恨终生的错事。

　　　　对于穆澄，她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感激他，能够在她最孤独、最无人可依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穆世子凝眉听着她的讲述，脸上的惊讶越来越多：

　　　　玄卿大国师居然是天界的人？

　　　　“对，你其实不用太震惊。你如果知道凡间的七星院，就应该晓得，七星院那位两千年前传奇般的始祖人物，无尘子。”

　　　　少女细细解释着这些，神态淡定的如数家珍。

　　　　“不用想了，玄卿就是无尘子。无尘子就是玄卿。”

　　　　穆澄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凡间早就有传言，说当年七星院的创始人无尘子坐化时，已经是天阶最巅峰水平的炼丹师。

　　　　他坐化之际，史册记载着是有足足九十一道天雷劈下。

　　　　这应该是正统的飞升雷劫。

　　　　所以无尘子，理论上很有可能是这几千年来，唯一一个渡劫成功，飞升天界的凡人修炼者！

　　　　可他的肉身已经消失了，根本无从去考证。

　　　　再加上传言只能是传言，大家其后也再也没能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所以坊间流传的说法很多。有说他渡劫成功的，也有说他渡劫失败的

　　　　少女坦然说道：“无尘子来自凡间，是你们凡界这些年来唯一一个成功渡劫成仙的凡人。他是我最得力的部下，跟着我在蛮荒立了功。我父君便允他入了天宫，赐“玉衍星君”名号，赐封府邸一座。从此，为我天界司战星君。”

　　　　穆澄闻言这才了然。

　　　　原来那之后再无无尘子毫无消息的缘故，是因为他改了名讳。

　　　　不过方才这蠢女人居然说，玉衍星君曾经是她的部下？

第488章　你忘了，我是个哑巴（）　
与曾经的部下反目成仇

　　　　穆澄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叹息：

　　　　这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玉衍其实也没什么错，我能够理解他。毕竟四百年前，我差点杀了他。”

　　　　少女耸了耸肩，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埋怨。

　　　　“如果换做是我的朋友，毫不留情的刺我一剑，恐怕我的心也会受不了这么冰冷的打击吧。”

　　　　穆澄点点头。

　　　　他也已经想起来了。

　　　　那日在北部森林上空的层层风暴乌云之中，他就已经看到了身穿蓝衫的玄卿大国师悬空在云层上，依旧能淡定自若的模样。

　　　　打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玄卿大国师绝不是普通人。

　　　　只是他未曾想过，玉衍星君竟会是这蠢女人在天界的旧识。

　　　　穆澄顿了顿，从她手中接过小册子，提问道：

　　　　“那玉衍星君现在知道你还活着吗？”

　　　　“不知道。”

　　　　少女低了眸子，“如果让他知道了，大概下一秒，天界的那些老不死就会跑下来抓我回去了吧。”

　　　　穆澄闻言颔首。

　　　　嗯，那就好。

　　　　知道她是安全的，穆世子心里那种忐忑的感觉，瞬间便去了大半。

　　　　如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每次见到玄卿的时候，神态都会那么不正常。

　　　　不仅眼神会有些躲闪，还总是刻意的避免和玄卿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穆澄初时还以为是因为少女不喜欢玄卿。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害怕被玉衍星君认出来！

　　　　“七星院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木头，如果我的身份暴露，我不会等他们来抓我回去，就会即刻自尽的。”

　　　　她已经想好了。

　　　　一旦没办法再继续当个普通凡人，又要被他们带回去，强迫性的去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还不如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后世骂她也好，责备她也好，她已经全都不想管了。

　　　　“所以木头。”

　　　　少女抬眸看向他，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

　　　　“你能用你的性命发誓，会将我的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吗？”

　　　　穆澄闻言，凤眸中倒是抑不住微微上扬。

　　　　他无奈提笔写道：

　　　　“阿景莫不是忘了，本世子是个哑巴，又怎能说出你的秘密。”

　　　　当年公主府灭门，那群丧心病狂的南晋刺客残忍杀害了，包括他母亲端怡公主在内的所有人，却唯独放过了他。

　　　　原因，就是因为他被他们的毒药所害，毁掉了嗓子。

　　　　可是说话不成，却还是可以用笔的！

　　　　穆澄那时候年少，屡次想要动手写出他脑子里所知道的雲南战场上的真相。

　　　　可是总有人，在他动笔之前下手，给他无数次足以致命的“警告”。

　　　　久而久之，为了保命的穆世子，干脆扔下了试图写出真相的笔。

　　　　他自觉隔离了所有能够与他接触的亲人，独自一人，幽闭在漆黑无人的公主府中。

　　　　故步自封，不与任何人有来往。

　　　　如此，那群人才终于肯放下心来，不再想要杀他灭口。

　　　　因为穆澄已经不仅仅是哑了嗓子。

　　　　是连那颗心，也跟着一起“失声”了。

第489章　她是帝琉笙（）　
如果说这天下有谁是将秘密埋得最深的那个人。

　　　　那么穆澄世子，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因为穆澄很清楚，在他的羽翼足够丰满之前，父侯死亡的真相，和雲南十六郡一役战败的真相，只能烂在肚子里！

　　　　不能说。

　　　　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或许在这一点上，他和帝琉笙，真的有几分相似吧。

　　　　少女骤然听到了他这么自嘲的一句话，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遂赶紧解释道：

　　　　“木头，你别多想。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穆澄看她着急解释的样子，不免有些失笑。

　　　　嗯，本世子明白。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穆澄也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嫌弃自己不能言语，而心有隔阂。

　　　　可是到了后来，少女那种诚心的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他的缺憾而有所不同。

　　　　这样的她，让穆世子十分欣赏。

　　　　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骨子里是个极致细心的女人。

　　　　“本世子不会说的。”

　　　　穆澄提笔写道：

　　　　“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紫烟其实和玉衍一样，也是在天界时，我最信任的朋友。”

　　　　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垂下了眸子。

　　　　“想来木头你也应该从霏砚那里听说了那书生的事情。不错，那日指挥书生，骗我吃下含有灵气食物的人，就是紫烟。”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从颈上坠着的碧绿珠子中，取出了一片紫色的符咒。

　　　　“这是紫烟离火符，是我曾经和他一起发明出来的烧菜火。命名也是用了他的名字。”

　　　　穆澄闻言，低眸朝着那张熟悉的符咒望去。

　　　　这种样式的符咒，他曾在森林中见她使用过。

　　　　只是这张皱巴巴的符咒，好像是曾经被人给撕碎过。只是如今，又被人用心的重新粘连而起。

　　　　那符咒上清晰的一片片裂纹背后，大概是少女内心在无数漫漫长夜中的苦苦挣扎吧。

　　　　既恨，却无法割舍。

　　　　穆澄默了一默，将她手中的符咒推了回去，蹙眉写道：

　　　　“不要再说他了。”

　　　　紫烟清君背叛了她。

　　　　再提起这个人，只会让她心伤罢了。

　　　　“嗯。”

　　　　少女也不想再在紫烟的话题上说太多，半晌，她倏然扬眸轻笑道：

　　　　“呐，木头。我想知道，在你们凡人的眼中，都是怎么看待我的？”

　　　　七星院已经把她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的消息，昭告了五湖四海。

　　　　那些不信神明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也只是不以为然的议论上一番，便就此作罢。

　　　　至于信奉神明的那些人，大概会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把家里供奉着的帝姬牌位撤下，重新摆上其他的神明。

　　　　至于帝姬庙这种地方，肯定也就已经她的死去，而彻底荒芜了。

　　　　这是帝琉笙亲眼所见。

　　　　穆澄听到她的问题，先是怔了一怔。

　　　　等低眸看着那个笑吟吟的少女时，穆澄能够明显的感觉到。

　　　　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面庞精致如瓷的少女，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元相府中疯疯傻傻的三小姐元景月。

　　　　而是那位天界的尊贵帝姬——帝琉笙！

第490章　掌心的纹路【第一更】（）　
帝琉笙似乎很期待他的答案。

　　　　穆澄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能够随便就回答的问题，所以审慎思考措辞良久之后，他缓缓地写出了自己的回答：

　　　　“本世子大概看过天界的传记。知道这位天界帝姬，是当今天帝唯一的掌上明珠。七星院的人，说她跳了诛仙台，灰飞烟灭。其实本世子多少还是有些疑惑的。”

　　　　他写这段话，花了很长的时间。

　　　　期间，少女就靠在他的身边，低眸看着他提笔书写的模样。

　　　　安静等了好半晌，少女一看到他写出来的话，直接扬眸一笑：

　　　　“你倒是很实诚，觉得根本无法理解这位帝女的所作所为，对吧？”

　　　　少女拄了腕，从他手中拿过竹节笔，在他写下的“疑惑”二字下划了一道清晰的横线。

　　　　“你既然看过那些传记，那自然也就知道天界四百年前发生的那场血案了。”

　　　　她抬起眸来，笑盈盈的指着自己的手掌心，那一条条只有她自己能够看见的滚烫红色纹路。

　　　　“我杀了很多人。”

　　　　少女神色淡淡：“人的杀孽，会集中在双手的掌心。那是一条又一条鲜红的血色纹路。肉眼凡胎是看不见它们的，可我的幽冥眼，却能够看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凝眸看着面前的少年。

　　　　八敕悬天镜被她硬生生的从眼瞳中剥离下来，被封印良久的幽冥气再也无法抑制。

　　　　以她的瞳孔为边界，像是妖冶的幽蓝漩涡，在她明亮的水眸中光芒闪烁。

　　　　“就是这双眼睛。”

　　　　少女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用着咬牙切齿的语气在一字一句的发出：

　　　　“这就是被三界众生传的神乎其神，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它周全的幽冥眼。”

　　　　穆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少女不再掩饰下的这双妖冶的邪恶眼睛对视。

　　　　的确。

　　　　他没有能够看到幽冥气的天赋。

　　　　可是那双眼睛的周遭所散发着的吸引力，和危险的气息，却已经浓郁到了连他都会觉得有几分不舒服的地步。

　　　　穆澄只问了一句话。

　　　　他提笔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