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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达克几乎看不到高楼大厦，城市建筑最高不超过三十米。所有的建筑，全然　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结构简单，色彩单调，看不出丝毫的美感。从车窗外一闪　而过的那一排又一排矮小宽厚的房屋，简直就像臃肿不堪的乳猪。在那种透着冰冷的　气息中，如果稍不注意，铁笛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军营。

不过熟知内情的维吉尼亚告诉铁笛，因为拉达克经常遭到罗宾同盟突发性的攻　击，而战后星球的面貌都会大变。所以出于减少损失与保证安全的考虑，在拉达克以　及临近的纳奇兹行政星上，所有的建筑都是这种矮小而不易遭到破坏，墙厚而抵御力　强的构造。至于色彩，美观，因为久经炮火威胁，自然也没人在这方面多去花费心思　考虑。

在维吉尼亚的提醒下，铁笛忽然发现拉达克街头存在一个奇怪的景观：行走在大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乎以女性为主，很少看到什么男人。而且大部分人都随　身携带着武器，甚至有不少人根本不像是在逛街，他们全副武装，全然是一副如临大　敌，随时准备赶赴战场的戒备模样。

问过维吉尼亚之后，铁笛方才知道，因为时有战事发生，拉达克的大部分男11；都　在战场上死去了。所以拉达克有别于帝国整体存在的男多女少的局面，反而呈现出一　种阴盛阳衰的特别格局。而随身携带武器以及全副武装，自然是要应对随时都可能突　然爆发的战争。

听到这些，铁笛顿时唏嘘不已。在战争的侵袭下，拉达克人早已失去了平静生活　的权利。听到不时从车窗外传来的爽朗笑声，他不由佩服起拉达克人乐观豁达的心境了。

维吉尼亚喋喋不休地向铁笛介绍了一大堆情况，末了似有些感叹地补充道：「拉　达克的女人虽好，但娶到一个这样的女人，便九死一生了。这些年越来越多的拉达克女子加入军队，唉，真是可惜了。」

「为什么这么说？」

听见维吉尼亚如是说，不禁勾起了铁笛的好奇心。　维吉尼亚双手一摊，满脸无奈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帝国定下的无聊规定。由　于是前线地区，拉达克人与纳奇兹人的死亡率极高。为了表彰他们对帝国做出的牺　牲，并补充星球缺失的人口，帝国很早以前就下达规定：非拉达克本土人，如果与拉达克人通婚，便自动成为拉达克星球居民，除非陛下允许，本人及其后代永世不得离　开拉达克星，否则视为叛国。而拉达克随时都有战事，存活的机率太小。娶一个拉达　克女人做老婆，自然是九死一生了。哦，对了，纳奇兹也是相同的情况。在这两个地　方，最好不要被女人缠上。」

「哦，原来如此。」

铁笛马上恍然大悟，不过想起了另一件事，顿时又有些不　解，「那土生土长的拉达克人可以主动离开吗？」

「嗯？」

维吉尼亚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愣，思索了片刻，方才答道：　「这一点帝国倒是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过这种事情想来极少发生。拉达克人勇猛好斗　的性格，比帝国国内要严重得多。为了保卫家园，这里大部分的人都参军了。余下的　人，所从事的工作也都与战争有关。不是在军工厂上班，就是从事物资交易。这里除　了军校，并没有什么正规的教育体系。我想，他们即便想离开，没有一技之长，只怕　离开后也很难生活吧。何况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乡背井，到外地生活？」

这时，坐在维吉尼亚身旁的克利希适时补充道：「因为罗宾同盟从未攻下拉达克　或是纳奇兹，在安全上算是有一定的保障。而这两地的劳动力又十分廉价，同时可以极大地降低运输成本，所以在与帝国签订协议，帝国保证派出军队维持企业安全后，　帝国内大部分的军工企业和物资公司都在拉达克和纳奇兹开设了工厂。拉齐贝尔的总　部就设在拉达克上，我父亲也有不少产业在这里。」

听完这些，铁笛马上沉默了下来。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拉达克人不许主动离开故　土，但帝国的所作所为，说到底，都是透过各种的手段将他们困在这里。拉达克只有　军校而没有正规的教育体系，当地的居民如何能够享受教育而正常成材？只设军校，　恐怕也是为了诱导拉达克人好勇斗狠，最终加入军队吧。

从另一方面来说，拉达克星遍地都是与军事有关的行业，当地的居民在这种环境　下，想来也会习惯与战火为伴的生活，这也是帝国所要达到的目的吧？而那些军火商　与物资供货商并不是傻子，即便利益再诱人，但拉达克星随时都会遭到炮火的侵袭，　相比在拉达克开设工厂或公司而降低的成本，每次的损失肯定要大得多。

帝国如果不做出什么承诺以补偿他们的损失，或是以另外的方式作出回报，绝不　可能吸引如此多的军工企业和物资供货商来此冒险。拉齐贝尔联合公司与多蒙哥关系　亲密，他们将公司总部设在拉达克，会不会多蒙哥也对他们作出了什么承诺？抑或者，这是多蒙哥与他们同坐一条船的条件之一　？

想到多蒙哥很可能也是造成拉达克人苦难的刽子手，铁笛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对多蒙哥，他已有越来越深的感情。但多蒙哥明显是个战争狂，只要还活着，他便离　不开战争。终有一天，多蒙哥会为了实现心中的那份战争理念，让自己成为他的帮　凶，就像镇压奇马亚星叛乱一样。而自己是绝对不愿拿武器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　到了那时，自己该如何面对多蒙哥？是与他决裂吗？还是……

很早以前，铁笛便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每次想起多蒙哥面对自己时那慈祥而和煦　的笑容，就马上回避了心头的矛盾，不敢直接面对。但铁笛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逃　避，这种担忧终有一天会活生生摆在面前，使他避无可避。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做呢？重重地叹了口气，铁笛颇为烦闷地挠了挠头，直到进入　拉达克中心广场，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旁的维吉尼亚与克利希知道铁笛心性善良，猜测他多半是因为同情拉达克人的　遭遇，所以情绪才忽然低落了下来。见他不出声，两人也陪着他沉默了下来。

悬浮车在中心广场前停了下来，见塔若克亲自来迎，铁笛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随维吉尼亚和克利希步出悬浮车，他径直走到塔若克面前，笑着行礼道：「勇将，劳您久等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快跟我进去，晚会马上就开始了。」

塔若克笑了笑。他显然　是一副急性子，话还未说完，也不等铁笛反应，就急匆匆拉着他向会场内走去。　铁笛苦笑一声，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并回头示意维吉尼亚和克利希赶快跟上。　拉达克中心广场可算得上是拉达克行政星上最高的建筑了。椭圆形的广场高达四　十米，长一百二十米，宽五十五米，可同时容纳近一百万人。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横　躺在地面的超大蛋卵，巍峨雄壮，使人叹为观止。

据塔若克介绍，由于拉达克常年与战争为伴，为了缓解驻守官兵与当地居民的紧　张心理和厌战情绪，已故的克烈三世亲自下令建造了这座超大规模的广场。

因为是前线地带，娱乐活动并不多，广场甫一建成，便受到当地居民与各级官兵　的热烈欢迎。到了后来，拉达克所有的大型活动都选在这里进行。而广场是免费开放，几乎每天都有类似今晚的晚会。

随塔若克走进主席台上的贵宾席，铁笛透过眼前的落地窗四处打量了一眼，顿时　惊叹不已。广场的内部装修奢靡考究，富丽堂皇，与外部巍峨却古板单调的特点简直　不可比拟。广场内部将华丽铺张的洛可可式建筑风格演绎得淋漓尽致，处处都透露出　豪华的影子，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瞧见铁笛眼中的惊讶，塔若克笑着解释道：「因为是克烈三世陛下亲自下令建造　的，所以广场的风格和用料完全依照阿农特宫。除了阿农特宫，拉达克中心广场恐怕　就是帝国最为优秀的建筑了。唯一的瑕疵，应该只能算是它的外表了。不过对军人而　言，相比外表精妙的设计，这豪华的内饰根本不值一提。」

铁笛大感意外地「咦」了一声，顺着他的介绍问道：「勇将为什么这么说？广场　的外表有何精妙之处？」

「说起来，拉达克中心广场其实是一个小型的要塞。当初建造广场，一方面是为　了提高士气，其实还有另一层考虑。」

塔若克呵呵一笑，凝神注视着铁笛，说道：　「你不妨来猜猜，这另一层考虑是什么？」

铁笛知道塔若克是借机考自己，摸着头思索了片刻，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　么，不禁脱口说道：「广场距离驻守在拉达克的军部不远，而勇将刚才说广场其实是一个小型的要塞。莫非，莫非是为了保卫军部，进而保住整个拉达克？如果是这样，　广场就应该拥有强大的攻击火力。」

「不错，拉达克中心广场不仅配置了强大的攻击火力，还拥有完备而健全的防御　体系。」

塔若克向铁笛递来一个赞赏的目光，傲然道：「拉达克中心广场装备主炮、　副炮共计两千门，发射口八百多个，防御度更是高达一千。这样的配置，就算与战列　舰相比也丝毫不差。别看它外观毫不起眼，它的外壁厚度是普通战舰的两倍，抗破坏　能力极强，更是这么多攻击武器同时使用而自身不受损耗的保障。更为重要的是，它　外部还配有特殊的远程攻击武器，威力大得惊人，绝对是你所无法想象的。」

听塔若克如此一说，铁笛不由咋舌。这广场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在一个简单的娱　乐设施上配置这样的武装，恐怕也只有好战的拉尔夫人想得出来。心中想着塔若克口　中的远程攻击武器，铁笛不禁好奇地问道：「那种特殊的远程攻击武器，威力到底有　多大？」

「拉达克中心广场建立至今，这种武器从未使用过。只有实验数据，这个谁也说　不准。」

塔若克摇了摇头，似有些惋惜地感叹起来，「其实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它实际　的威力。可惜啊！这只能怪那群罗宾同盟蠢蛋无能，都这么多年了，连拉达克的领空　都没突破过。真不知道它的处女秀，要等到什么时候？」

铁笛听出塔若克语气中浓烈的好战意味，微微感到有些不舒服。心道：如果罗宾　同盟突破了防线，你倒是可以试试武器的威力，可是那些无辜的拉达克人怎么办？陪　着塔若克干笑了几声，铁笛突然不想再与他谈下去了。

这时早已入座在贵宾席里的数十位贵宾也留意到他们的到来，纷纷起身向他们行　礼。塔若克止住话题，带着铁笛二做了介绍。其实在来此之前，这其中的大部分人　都曾登门造访过，铁笛多少有些印象，此刻再次相见，也没有多少拘束之感，只不过　瞧见那些神情暧昧的女宾客，他便立刻感到头皮发麻。

倒是塔若克，一改面对铁笛时和颜悦色的模样，神情冷漠而严肃地应付着不时而　来的客套，官腔十足。铁笛这才发现，塔若克对自己可算是另眼相看了。平时板着脸　不苟言笑，只有对自己时脸色才好看些。知道了这点后，铁笛无论之前对于塔若克有任何看法，这时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快。

而让铁笛微微有些意外的是，妮娜也在贵宾之列。不过想到拉齐贝尔是帝国最大　的军工企业，心中也就释然了。见到铁笛等人，妮娜显得异常高兴。当下与附近的宾　客调换了座位，坐到了铁笛身后。而在她左右两侧的，分别是克利希与维吉尼亚。

铁笛暗自好笑地瞥了局促不安的克利希一眼，在妮娜耳边悄悄地说道：「妮娜小　姐，你的未婚夫不怎么放得开，你可要加把劲哦。」

妮娜显然没想到铁笛居然知道了她与克利希的关系，呆了一呆，忽然绽放出一个　美丽的笑容，嗔怪地白了身旁的克利希一眼，抬起头，对铁笛轻声说道：「少将想要　成人之美吗？我可是求之不得。可那人是木头脑袋，不见得能说得动。」

铁笛摇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妮娜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他的长官，有关他终　生幸福的婚姻大事，我可干涉不了。」

听出铁笛是调笑自己，妮娜马上瞪了他一眼，微嗔道：「既然如此，那少将就少　管别人的闲事了。听说少将的身边有两只爱吃醋的母老虎，少将还是先想着如何摆平　她们吧。」

铁笛顿时讪讪一笑，全没料到妮娜的话锋竟如此犀利，便回过头不再与她搭话。　铁笛暗自苦笑，最后倒是自己讨了个没趣。之前就听克利希说过，妮娜虽不是拉达克　人，但长年生活在这里，个性上完全跟拉达克女人一样，铁笛先前只注意到她的精　明，这回算是彻底领略到了她的泼辣。

铁笛刚一回过头来，坐在身旁的塔若克便含笑着问道：「怎么了，碰钉子了？这　丫头可精得很，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

「勇将与她很熟？」

铁笛呆问道，话一出口，才想起妮娜初见到塔若克时，便亲　热地称他为「塔若克叔叔」，两人明显十分熟稔，可笑自己这时候才注意。轻轻地拍　了拍自己的头，铁笛忽然发现从悬浮车上下来之后，自己便有些魂不守舍。

「嗯，很熟，她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她爸爸，还有多蒙哥元帅，算起来也有　二十多年的交情了。」

塔若克没有留意到铁笛的异常，独自陷入了回忆之中。

铁笛心头一动，塔若克居然与妮娜的父亲奇卡。巴兰特，以及多蒙哥有这么深的　交情，那么便不难理解拉齐贝尔为何会放心大胆地将公司总部设在拉达克了。而妮娜　与自己会面时，始终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不会与拉齐贝尔合作。应该也是出于这点的考虑吧？

就在铁笛还在暗自思索时，主席台下方忽然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伴着不绝于耳　的欢呼声，晚会开始了……

第六章　争夺

高达四十米的拉达克中心广场，内部格局颇像是一个巨大的室内体育馆。最下方　是面积近六千平米的超大舞台，围拢在椭圆形舞台边缘的是犹如阶梯般依次向上的坐　席。从上至下数百排的座椅，以二十米为顶，遍布四周，可同时容纳近百万人。

坐席的顶部是密封严实的钢板，其上布满了可照耀舞台每个角落的灯光。而从外　部看去，广场以11十米为轴，似被人拦腰切断了一般，一半是宴会的广场，另一半则　是毫无用处的顶棚。不过铁笛猜测，那看似无用的上半部分，应该就是塔若克所说的　用于应战的攻击及防御之地。

在灯光的照耀下，巨大的舞台早已成了欢乐海洋。近万名表演者在舞台上载歌载　舞，热闹非凡。因为今晚晚会的主题是欢迎铁笛一行人的到来，所以表演者以他们逃　出死亡沼泽的经历为依据，再现了他们遭遇罗宾同盟舰队，被迫进入死亡沼泽，直到　最终脱险的过程。

因为道具有限，表演显得十分粗糙，甚至有些夸张。不过刻意渲染的紧张气氛倒　是引人入胜，让人有种身历其境的感觉。四周所有的观众都屏住呼吸，静静欣赏着舞　台中央的表演，并随着情节的跌若起伏，不时发出细微的感叹。

但随着演出的推进，铁笛眉头却越皱越深，到后来干脆偏头不看，托着下巴，露　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塔若克发现铁笛有些心不在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淡淡地问道：「是不是觉得　表演有些夸张？」

铁笛点点头，摆出一副苦瓜脸，抱怨道：「勇将，您也知道。因为我官职升得太　快，军部很多人都有怨言。这次事情，如果大肆渲染，只会令他们更加反感。而且说　起来，当时遭遇罗宾同盟战舰群时，按照帝国的传统，应该全力抵抗。可我却选择了　冒险进入死亡沼泽。这种行为，不被人称为懦夫就算好的，现在反过来要极力赞扬，　我实在无颜接受这样的荣誉。」

塔若克理解似地叹了口气，忽然肃容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你要从大局　考虑，帝国最近忽生内乱，与罗宾同盟战事也处于下风。如今的帝国军队，可以说是　近年来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他们需要鼓舞，而你与你的部下们就是鼓舞他们的最好　动力。你之前进入的未知区域，之所以被称为死亡沼泽，是因为一百多年来，进入这　片区域的人，从来没有活着从那里走出来过。帝国如此，罗宾同盟也是如此。如今你们走出来了，不仅可以让所有的人降低对死亡沼泽的恐惧，更加证明了帝国的勇士比　罗宾同盟优秀。他们所没做到的事情我们做到了，事实说明了一切。现在的帝国，就　需要这样的鼓舞。我这么做，也是陛下与多蒙哥元帅的意思。」

「可是，我在给您的报告中已经说明了，罗宾同盟方面也有人走出了死亡沼泽。」

「铁笛少将。」

塔若克挥手打断铁笛的话，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请记　住，罗宾同盟从未有人走出过死亡沼泽。这是命令，我已经告诉你的部下了，现在也　郑重地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谁问起，你们都要坚信：走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