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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 司雨客-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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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苦的自语,他绝望的呻吟,他仰天长啸:“我怎么会老了!怎么会就这样老了!造化无情,苍天无心,老却英雄,只如等闲事尔!”

  他在卧室里养病,有时会把我叫到卧室里,让我坐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之下,然后看着我和地图发呆,时间长了涎水流下来,亮晶晶拖得老长,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虚握着拳头:“天下,天下……”

  有时他会对我说:“斗儿,我好难受啊,你知道么?你懂得么?”

  有时他会对我说:“斗儿,你快点成亲吧,生个儿子,我想看看孙子了。”

  父亲,真得老了!他居然忘记了我已成亲。

  他问我:“斗儿,你怕我么?不要怕我,其实,我最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怕了。这辈子,我伤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妻儿。现在我老了,想顾一顾自己的家了,可你都不给我一点家的感觉么?别叫我父皇,如同你儿时那样,叫我一声爹爹吧。”

  他向我伸出手来,那手瘦瘦的,皮扶是松驰的,上面带着斑痕。

  我迟疑着,终于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第三天,父亲对我说道:“儿子,为父不能再持掌季汉了,乘着自己还明白,我要把季汉交到你的手里。”

  我吃惊的抬头,然后跪倒在地,连连叩首:“父皇,万万不可。父皇虽然略有小恙,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自可痊愈,万不可生此念。况儿臣年幼德薄,绝计难当此任。”

  “起来。我现在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说话,你不用胡乱担心。我都这个样子了,难道还霸着位子,祸害季汉不成?为父一生心血,又怎能毁于我的手中?”

  “父皇。”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其实并不想这么早把季汉交到你的手上,但是,我却没有办法。

    我老了,糊涂的厉害,与其做一个倒行逆施,胡作非为,让后人耻笑的君主,还不如早早交出权力,乐得自在。

    我前些日杀了内侍,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犯下类似之错,史笔如刀,我一生清名,难道就毁在此时?你不掌大位,就不仅仅是对不起季汉,更是对不住为父对你的期望了。”

  我含泪点头。

  “不过,你要想接权,要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你要答应我,击败曹丕和孙权,莫堕了你爹爹一生的名声。”

  “是。”我应着。

  “第二,你要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不要怀疑孔明,他是季汉的支柱和保证,季汉的兴盛,系于他一身。还记得我说过的无为而治么?儿子,有孔明这样的属下,你可以无为而治的。”

  “嗯,我知道了。”

  “第三,你要答应我,在任何情况下,不要伤害你的兄弟。天家没有亲情,但是,老了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亲情的人,会是多么的孤寂。”

  “放心吧,父亲。儿子知道什么是亲情了,日后也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亲情的事来。”

  “好了,你去吧。唤孔明、张飞、马超三人进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是。”我悄悄退出来。由于形势的危急,父亲病倒的消息被严格的控制住了,除了几个近侍和孔明诸人,连星彩都不知道此事。

    皇后与我两个弟弟自然是不能瞒的,他们也来到殿口等着。我向吴氏行礼道:“参见母后。”

  吴氏道:“罢了,你父皇还好?怎么就病得连我都不想见了?”

  她的口气还是淡淡的,但不难听出其中的责怪。

    我不想顶撞于她,只道:“父皇自大病那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次曹丕来攻,太过劳累,才病倒的。这也怪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听我主动承认没照顾好父亲,吴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安的向殿中望。她是大家的女子,讲究一个稳定和端庄,此时虽然急切的想知道殿中正在发生什么,但没父亲的话,却不敢进去。

    前几日她当我面的那句暗示父亲的话,让我知道她心中有所期盼。毕竟我不是她的儿子,她有些想头也无可厚非。只是,她不清楚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实力。

    季汉天下,并不是只靠血缘就能延续下去的。

  我的两个弟弟刘永和刘理毕竟还小,没那么多的心事,也不会想什么帝位,他们只是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四眼黑黝黝的眼睛,一会儿望望他们的母亲,一会儿望望我。

  良久,孔明三人终于出来了。他们向我拜倒:“参见陛下。”

  “你们在说什么!”饶是吴氏素有沉稳的美称,此时也不由尖声叫起来。

  “太后。”孔明从容而清晰的说道,吴氏听孔明叫她太后而不是皇后,不由身子一抖。孔明接着道,“陛下已决定将帝位传与太子,避位为太上皇。请太后入见。”

  吴氏面对孔明三人,也不敢多言,匆匆入殿去了。

    不一会儿,隐隐听是殿中吴氏的哭声,突然有一高声:“陛下欲置我母子于何地也?”接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由大感尴尬。在历史上从来没听说过吴氏太后与我有过任何的芥蒂,难道是我在宫中的行事,让她感到不安了么?

    想想我曾拒绝她探视父亲的病,也曾因父亲不接回孙尚香转而娶她一直以来对她心存怨意,不由也是感到微微惭愧。算了,不与她计较了,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父亲说得对,天家没有亲情,可是没有亲情的人,是最孤寂的。

  刘永抬头问我:“哥哥,我娘怎么哭了?父皇怎么了?”

  我轻抚他的头:“没什么,母后和父皇在说话。什么事都没有的。哥哥也会照顾你们的。”

    刘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刘理却道:“我才不要你照顾,我有娘亲照顾呢。”

  这时父亲让大家都进去。

    父亲道:“我其实,很早就想把位子传给阿斗了,但一直想等一等,把季汉搞得再好一点。等来等去,却等到这个最艰难的时候。

    我那天,几乎把阿斗杀了。我已不再是我,我已不能掌管这个江山。所以决定传位。你们都是我的肱股和家人,所以把你们叫来,言明此事。

    此后朝中诸事,皆由阿斗与丞相、翼德、孟起共同商议决断。孔明,阿斗年轻,翼德与孟起皆是武将,朝中之事,你多费些心。由于曹魏来攻,为免引发内变,此事不宜对外传扬,待击退曹丕,再行召告天下。”

  父亲的声音很平静,父亲的思路很有条理,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众人屏息凝神静听着,他的回音在殿中悠悠的回荡,中间夹杂着吴氏的几声抽泣。

  我伏在地上,心中发酸。不知为什么,从前一直想得到父亲那个位子,可此时得到了,却又感到不忍。

     父亲其实并不如我从前想的那样无情,特别是今年以来,他在一心为我着想。他的一生都是为了天下,所有的作为都是为着那一个核心的。

    我小时候经常不喜欢他,甚至怨恨他,但是我的性格却越来越象他。以至现在我想起他的生平,都是充满同情,包括抛弃妻子,包括摔我,觉得那些做为再自然不过。

  季汉的重担,已经落到我的肩上了。此刻,我没有激动,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怖或感慨,头脑里反而一片清明。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知道当前的重点是什么,我轻轻的,在父亲伸向我的手上握了一下,告诉他我的决心。

  “你们都出去吧,今日之后,我不再参与政务。阿斗,打败曹丕,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父亲放开我的手,轻轻挥了挥,然后闭上了眼睛。

  “是,儿臣告退。”

  宫门重重的关闭了。

  一个属于父亲的时代关闭了。

  历史的风烟,老却了英雄,凝固了传说。而新的时代,却要我去开创。

  我站在门前,向宫门再次叩下头去。然后起身,带着孔明、张飞、马超回归政厅,再不回头。

  无论我有没有作好准备,我都要去面对曹丕掀起的暴雨狂风了。




  第一部 风云渐掩英雄色 第八十三章  刘巴

  我与孔明对坐着,足有半个时辰,谁也没有说话。

  “嗯……”

  “哦……”

  “陛下请先说吧。”

  “先生,这‘陛下’二字还是先免了吧。父皇说过,击退曹丕之后再行召告天下,此时我对外还是宣称以太子身份监国。如今季汉危难,父皇把天下交于先生和我,不知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与翼德去渭南,看看能不能给曹丕个惊喜。陛下留守长安,照料太上皇,加固城池,安抚百姓,抢收粮草。马超引五千凉州铁骑随在殿下身边,也好四面接应。李严与陛下共守长安。我走之后,万钧的担子就放在陛下的肩头了,一切都要当心。太上皇之事,瞒得众人,瞒不得尚书台和御史台。刘巴与李严二人,陛下要安抚住他们,虽不一定告诉他们传位之事,但陛下的病是要告诉他们的。”

  “嗯,我理会得。曹丕虽然才智远不及先生,然他手下能人倍出,兵马皆是精锐,先生一切还要谨慎。能敌则敌,敌不住,便回长安来,我与先生并肩做战。”

  “若丢了渭南,我也就一起丢在那里了。”孔明说道。他起身向外缓步行去。

  望着他清隽的背影,我忽然大叫:“先生!”

    孔明驻足。

    “渭南可以不要,长安也可以不要,但我要先生安然无事,要先生平安回来。”

    孔明停了片刻,大步走了出去。

  我站起身,唤来黑塞诸人,开始安排长安城中事。

    父亲的病是首先要瞒住的,所以我要照常住在东宫,每日早早到来皇宫“见父皇”,然后按“父皇之命”办理差事,接见大臣,分配事务,给前线支援粮草、营帐、兵器、衣甲,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有了星彩,她会每天安排人给我送来饭菜,但是这新婚燕尔之中,我却难得与她相聚。嫁给我一个月,便如嫁了一个空房子一般--但,谁让她是我刘禅的妻子呢。

  在马孟起的陪伴下,我接见了李严,并将此事告知了他--当然只是说父亲病重,令我监国,此事不得传之于外。

    此时李严还不是伐吴之战后受命辅政一心抓权的那个李严。他才破格升为三公之列。论才能、论根底,论实力,但他自己也知知远远不及孔明这个丞相,何况马超张飞这两位大将军职位还在三公之上。此事我能明白告诉他,已经是对他绝对信任了。

    李严当即决定,配合我一起做好这出戏,瞒住众人,保证长安的正常运转。

    季汉制度之下,主要有三套班子,分别是尚书台、丞相府和御史台。

    尚书台直接对皇帝负责,掌管一切政令。其下设吏部、左民、客曹、五兵、度支共五曹尚书。吏部又称选部,掌管选用官吏;左民掌管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客曹掌管少数民族和外国事务;五兵掌管中兵、外兵、骑兵、别兵、都兵;度支掌管军国开支。其中以吏部尚书最为重要。

    而丞相府负责举国的各项政务,各项职能与尚书台相对应。尚书台是制定计划目标,而丞相府负责的细化这些目标,研究具体细则并进行实际操作。

    御史台则是个监督制约机构,对全国官吏的操守、政风进行考核,对各项政策的执行情况进行调研并上报,有权参劾包括丞相在内的所有官员。

    李严的配合,使我的压力减轻了一小半。丞相府里,先生给我留下东曹掾郭攸之协助我,他的能力很强,相府的大事由前线的孔明负责,小事他也就可以处理了。而尚书台由于刘巴不在,我便亲手接了过来进行打理。

  前线战报一日三变,我心中也是一日三惊。白纸黑字的东西很难说清真实的情况,经过战阵的我知道哪些东西可以真实里藏着虚假,哪些东西平静里藏着风暴。战场之上,输赢胜败只在刹那之间,半点马虎不得。我不能让前线的战士因为没有刀枪而败下阵来,更不能让战士们没死于敌手,而死于疾病。

    长安城紧急动员起来,工棚日夜开工打造兵器,诸葛弩这种费时费力的兵器不可能继续再造了,重点都是长矛大戟环首刀和箭支;家家户户都在赶制冬衣,以备严寒的到来,连太后吴氏和星彩都不例外。

  敌军的细作和小队已经深入到长安附近,暗杀,破坏,放火,投毒,种种手段层出不穷,甚至有一批人潜入城中,去暗杀马超,却被马超的西羌武士砍成了肉泥。

    李氏兄弟似乎天生对于查访这种暗杀活动有着敏感。在金城是他们发现了阎燮,在长安,他们又带领兵马,接连扫荡了十余个曹军的小队,累计杀死杀伤三百余人。

  九月十五日,尚书令刘巴归来。

    刘巴字子初,荆州零陵烝阳人,少时素有才名,曾从刘表、曹操、刘璋和父亲。

    父亲对他极好,曾说“子初才智绝人,如孤,可任用之,非孤者难独任也。”

    甚至孔明也说“运筹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远矣!”

    虽然是褒奖之词,未免有些夸大,但他的本领是不容质疑的。我军攻取益州之后,国库空空,刘备十分忧心。问计于刘巴。

    刘巴说:“这好办:一、铸值百钱的铜板通行;二、统一全国物价;三、实行公卖制度。”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不过,刘巴却是一直与父亲不对付。而父亲求贤才,也从来没有像刘巴这样费力的。甚至远远超过了孔明。偏偏他与父亲是最最有缘份,展转大半个中国,也没有逃出父亲的手去。

  刘巴少年成名,他十八岁时,在荆州担任郡署户曹吏主记主簿。当时父亲正好来荆州投奔刘表。父亲叫刘表的甥儿周不疑去向他求学,刘巴一听是刘备介绍的,拼命推辞。

    赤壁之战前夕,父亲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开始逃难,荆州的士族都跟著刘备走,只有刘巴一个人往北上,去找曹操,孔明留都留不住。

    曹操对他的投奔又惊又喜,任命他做掾(丞相助理属官),后来曹操叫他去招抚长沙、零陵等地,这是委以极大的重任。

    刘巴说:“我不去。”

    曹操很奇怪,我要重用你,你居然不肯?

    刘巴臭着脸说:“刘备在荆州,我不要去!”

    曹操说:“放心!万一你遇到刘备,我派六军去保护你!”

    有了这句保证,刘巴才上路了。

    曹操的保证也有无法兑现的时候,他遇上了一次最大的惨败--赤壁。

    之后,父亲入主零陵,听说刘巴也在这里,非常地高兴。马上很热情地准备去找刘巴叙叙旧,才发现刘巴逃走了,而且逃得很远,逃到交趾(后世的越南)。

    逃了那么远还不够,还怕父亲通过渠道找到他,刘巴还改名换姓。

  老天好像有意跟刘巴闹,逃到交趾改姓张的刘巴,在交趾的太守士燮手下做事,士燮是拥吴派,也是三国时代少数没有卷入斗争的领导者。或许是刘巴给他的意见与他的作风不合,两人处得不好,刘巴便离开了。经由牂牁道时,被益州郡守拘留,差点要被杀掉。(这个益州郡,与益州没有关系,是在云南)。

    所幸太守的主簿觉得刘巴似乎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便将他送去见见益州牧刘璋。刘璋以前就听过他的大名,大喜过望,马上问他对自己有什么好的意见?

    刘巴只给他一个意见:“不要接纳刘备。”

    刘璋不听,益州变成了父亲的。刘巴要再度逃跑,这回父亲不让了。

    孔明写信给刘巴说:“你躲不掉的!这是天意,认命了吧。”

    刘巴这回没办法了,认了命了,降了父亲,可是还是继续不喜欢父亲。偏偏父亲不怪,让他当自己的尚书令(原来法正任此职),直接对父亲负责、掌管一切政令诏书等事。

    刘巴的际遇让我常常想起此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人生当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因为父亲那句“子初才智绝人,如孤,可任用之,非孤者难独任也”的话,我对于自己能否驾驳刘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个身在汉营心在曹,又聪明绝顶的人,会不会在曹魏来攻时,想出什么花招来呢?甚至,哪怕只是如许攸对曹操那样,只要一条消息,便可令我军大败。偏偏钱粮还都由他掌管着。

  我想了想,与其这样悬心,还不如直接把话说明。

    当下我请他到宫中,刘巴吊着两条淡淡的眉毛,很看不起我的样子。但我知道他不是针对我,他看任何人都是这种表情,但忍不住心底的不舒服。

  “陛下何在?”我还没有开口,刘巴已经问上了,“殿下虽为太子,但储君就是储君,还管不到尚书台的事吧。”

  我把父亲命我监国的诏书交到他的手上。他打开来慢慢的看,脸上的皱纹丝毫不动,又细细鉴验了印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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