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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天道卷-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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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娅微微苦笑,道:“这也是他临终前的明悟,可惜晚了些。”梁萧心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天下间却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抬眼望着黑黝黝的门洞,不觉痴了。
梁萧在马加拉住了下来。他研读先哲遗著,东西之学,豁然贯通。兰娅得见梁萧,心意已足,朝夕看顾,不忍相离。有时入夜,梁萧登上塔顶,瞧罢天上星斗,便向东方眺望,一望便是一夜,直到启明星起,明月西坠,方才带着一身露水,黯然回屋。兰娅心中奇怪,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通天塔中日月短促,三年时间一晃即过。这一日,晨曦初露,兰娅照例捧了早点,推开石门,惊觉屋内书卷整齐,却无半个人影,遥见石壁上刻了数行汉字,字字入石半寸:“光阴寸箭,一发三载。吾性拙驽,穷先人之智,兀自耿耿,落魄西去,以求解脱。朝夕得君眷顾,惶惶然无以为报。人生聚散,譬如朝露,洒泪而别,莫如悄归。梁萧再三顿首,不知所言。”
字迹跳脱,正是梁萧手迹,兰娅怔怔瞧了半晌,手一松,那张瓷盘随着那颗心儿,在地上跌成粉碎。
梁萧转道南行,走了月余,遥见大海,对面海岛上一座灯塔高入云端,但累经战火,早已破败不堪。梁萧凭海临风,望塔兴叹,生出兴废难知之感。那灯塔残破,不耐细看,梁萧复又渡海向南,几日后,渐渐深入戈壁,只见许多尖顶石塔矗立沙海之中,四面凄风惨惨,犹如鬼哭。梁萧拣了一块沙石,取刀刻成一尊人像,却是一个圆脸细眉女子,他痴痴凝视许久,将石像置放塔前,任凭风吹流沙,将其慢慢湮埋,幽蓝的月光,在他身后拖出细长的影子,衬着永恒宏大的尖塔,不胜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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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至重(7)
在埃及住了数月,梁萧乘船出海,到得罗得斯岛附近,不知是哪两国的舰队正在鏖战。此处海面与中土不同,平静少风,千余战船百桨起落,仿佛一条条巨大的虫豸,在紫色镜面上蜿蜒爬行。商船为避战火,在岛上歇了几日,待得战事平息,又才重新起航。
次日傍晚,梁萧终于抵达雅典郊外,他登上一处矮岗,眺望卫城,却见那里只余一片废墟,折断的大理石柱似一个个战死的汉子,颓倒在荒凉的山坡上。落日如一团火球,正向西方沉去,山岗下的牧童哼哼有声,抽打着晚归的牛犊,一个吟游者则抱着唯吟我,纵情弹唱。梁萧聆听良久,直待再也听不见歌声,一阵失落涌上心头,不觉长长叹了口气,一振青衫,向着更远的西方走去。
天狼啸月(1)
韶华梭掷,日月飞箭,弹指之间,又过七年。
日头当中,沙海无垠,天地间热浪滚滚,好似无色的火焰。风儿时大时小,卷起缕缕细纱,扑在一个褐发汉子脸上。那汉子牵着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地驻足,眺望层叠起伏的沙海,暗自发愁,他身后一个金发白脸的少年也随之停下,扯开皮囊,咕嘟嘟地喝着酒。
褐发汉子忍不住回头喝道:“卢贝阿,少喝些!咱们被困住啦!知道吗?被困住啦!”少年抹了一把嘴,闷声道:“喝了这口,再也不喝啦?”随手将酒袋丢上驼背,哪知一没搁稳,啪嗒一声堕在地上,囊中红酒一泻而出,瞬息渗入沙里,少年伸手去掏,却哪里还来得及。褐发汉子眼中喷火,吼道:“该死的小鬼。”抢过革囊,内中只剩下一小半。卢贝阿脸色发白,转身便逃。褐发汉子怒骂一声,拔出一把弯刀,撒腿追赶,嘴里叫道:“你逃,你逃,小兔崽子,叫你逃。”沙地松软,两人一步一陷,走得分外艰难,卢贝阿忽地一脚踩虚,摔倒在地,褐发汉子一把揪住,雪亮的刀锋架在他白嫩的脖子上。卢贝阿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褐发汉子用刀把在他臀上狠顶了一下,啐道:“宰了你,少一张嘴抢水。”卢贝阿痛得龇牙,但见他口气虽恶,眼中怒火却已淡了,心知他怒气已消,便笑道:“杀了我,就没人陪你说话解闷啦,被刀砍死痛快,活活闷死才叫难过。”褐发汉子哼了一声,将刀插回鞘中,愤然道:“冒失鬼,再犯错,我一刀……”他手掌一挥,露出威胁神气。卢贝阿吐舌笑道:“你才舍不得砍我脑袋。”
褐发汉子冷笑道:“不砍你脑袋,就不能阉了你这小狗子么?”卢贝阿面红过耳,啐了一口,褐发汉子睨他一眼,道:“你想叫索菲亚做寡妇吗?要么,我替你娶她……”边说边拿眼珠子瞟向卢贝阿的下身,卢贝阿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叫道:“混蛋!闭嘴!”褐发汉子嘎嘎怪笑两声,忽地咦了一声,手指远处道:“卢贝阿,你瞧。”卢贝阿兀自生气,怒冲冲道:“瞧你个鬼。”偷眼望去,却见滚滚流沙中,一个黑点忽隐忽现,飞逝而来。卢贝阿奇道:“那是……” 话没说完,褐发汉子按住他头,伏了下来,轻轻拔出刀,低声道:“是沙盗!”只瞧那黑影逝如飞电,越来越大,一个男子形影依稀可辨,卢贝阿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涩声道:“只……只来了一个,怕什么?”褐发汉子怒道:“别废话,拔刀。”卢贝阿屏住呼吸,伏在骆驼后面,死死盯着来人。
那人越逼越近,却是一个肩披银狐坎肩的灰袍汉子,弯腰低头,踩着一样古怪器械,状似雪橇,但远为宽大,中有杠杆相连,外有铁皮包裹,两侧有细长铁管,被那人双手握着,向后一扳,铁皮便骨碌碌转一转,带得铁橇蹿出丈余。二人从未见过如此怪物,一时心子狂跳,掌心渗出许多汗水。
那汉子双手扳动铁管,乍起乍落,衣发飘飞,宛似流沙中飘行,不多时,便到骆驼之前,直起身来。卢贝阿定眼细瞧,但见那人修眉凤眼,顾盼神飞,双颊浓髯如墨,髯下隐约有一道细长刀疤。
卢贝阿本当来人必然凶神恶煞,哪知却是这般模样,兀自发怔,忽觉身畔飒然,褐发汉子弯刀破风,直劈那人面门。灰衣人似乎没料到骆驼后伏有人手,咦了一声,身子稍侧,褐发汉子一刀劈空,匆忙横刀旋斩。那人却不理会,大大踏出一步,褐发汉子再度劈空,忙一掉头,却见灰衣人已拾起卢贝阿弄丢的革囊,嗅了嗅,咕噜噜喝起囊中的残酒来。
褐发汉子心中骇然,挺刀前扑,孰料一把弯刀从旁掠来,当得一声将刀格住。褐发汉子怒从心起,叱道:“卢贝阿,你又犯傻了吗?”卢贝阿脸一红,摇头道:“我瞧他不像啊。”褐发汉子道:“不像什么?”卢贝阿道:“不像沙盗。”褐发汉子怒道:“你懂个屁。”卢贝阿嗫嚅道:“我瞧不像。”二人这边争执,灰衣人却只顾饮酒,褐发汉子也觉疑惑,弯刀不自觉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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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啸月(2)
灰衣人鲸吞牛饮,喝光酒水,将革囊一扔,哈哈笑道:“三天没酒喝了,当真痛快!还有吗?”褐发汉子道:“没了。”那灰衣人转眼打量他,笑道:“听口音,你们是从热那亚来的?”他初时说的回回语,这时突然变成一句拉丁语。褐发汉子听得一愣,脱口道:“没错,我们是热那亚的商人,去中国做生意,途中遇了盗贼,同伴们都被冲散啦。好了,这里没酒,你快快走吧。”卢贝阿忽地插嘴道:“塔波罗你撒谎,咱们还有三袋酒,够喝两天……”褐发汉子塔波罗没料他不知好歹,拆穿自家谎话,顿时气结,恨不得奋起老拳,狠揍他一顿,要知道,如今困于大漠,饮水贵于黄金,为了点水滴浆害人性命,那也是不足为怪。灰衣人来得蹊跷,倘若心存歹念,大大不妙,塔波罗一边喝骂,一边攥紧刀柄,斜眼瞥那灰衣汉子动静。
灰衣汉子微笑道:“好个吝啬汉子,若我拿水换酒,你答应么?”塔波罗见他衣衫平坦,铁撬空空,并无藏水之地,冷笑一声,道:“这沙漠里哪会有水?你骗人吧?”灰衣汉子道:“圣徒摩西不也在西奈的沙海中找到水吗?上帝怎会背弃他的仆人?”塔波罗闻言肃然,道:“你也信奉我主?”心中对他凭生亲近。
灰衣汉子不置可否,看看日头,又瞧了瞧脚下阴影,掐指算算,忽地躬下身子,双手此起彼落,挖出一个深坑,而后探手入怀,取出线香一束,捻动食中二指,红光闪处,轻烟袅袅升起。灰衣汉子将线香插入坑中,脱下银狐坎肩,盖住坑口,不令烟雾渗出。
二人瞧他举止古怪,均感惊奇。塔波罗见多识广,顿时疑窦丛生:“这汉子举止怪异,莫不是哪里来的异教徒?这些古怪举动,是他杀人前的仪式么?”一时越想越惊,背脊不觉冷汗渗出,想要拔刀,但见那汉子意态自若,又感手脚发软,全没了方才的勇气。
正自踌躇,远方沙堆上升起了细细白烟。灰衣汉子笑道:“有了。”提起革囊,几步赶到冒烟处,双手便如两把小铲,在沙中掘起坑来,不一阵,他掘出一个深坑,将革囊探进去,似在汲水,有顷,那汉子走回来,将革囊交给卢贝阿,道:“沉一阵子,便能喝了。”
卢贝阿但觉入手沉实,微微一晃,囊内传来汩汩之声,不禁喜道:“是水,是水!”塔波罗劈手夺过革囊,凑近一嗅,果然湿气扑鼻,不由得瞪圆了眼,咕哝道:“奇怪,你……你是魔法师么?”灰衣汉子淡然一笑,道:“这不是魔法,只是中土的一个小把戏罢了。那边还有水,你若不怕我暗中下毒,只管去取!”塔波罗被他道破心曲,颊上发烧。卢贝阿年少轻率,二话不说,抓起几个空革囊抢到坑前,只见坑内一汪泥水,杂着沙子不断渗出,他汲了些许,坑底复又冒出许多,始终与沙坑齐平,永无耗竭。卢贝阿将革囊装满,欢喜折回。塔波罗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始才深信不疑,从骆驼上将下一囊酒,递给灰衣汉子,朗声道:“生意人说话算数,咱们以水换酒。”灰衣汉子笑道:“说得是,生意人便该有生意人的样子。”接过酒囊,揣在腰间。
卢贝阿心头佩服,跷起拇指道:“先生,你能找到水,了不起。不过,你……你能带我们走出沙漠吗?”灰衣汉子笑而不语,只是坐下喝酒,有顷,一袋酒尽,方才起身道,“出去不难,但生意人便该有做生意的样子。”塔波罗见他设法寻水,已暗服其能,闻言喜道:“你若能带我们出去,我把货物分你三成。”灰衣汉子道:“我要你货物作什么?你给我酒喝,我给你带路,此来彼往,公平之至。”塔波罗不曾料得如此便宜,生怕对方翻悔,忙道:“一言为定,带我们出去,三袋酒都给你。”
灰衣汉子再不多说,将铁撬搁在驼背上,解了酒囊,边走边喝。那二人吆喝驼马跟在后面,脚下忽浅忽深,踩得沙子嘎吱作响。灰衣人却步子极大,落足处竟悄无声息,他时不时掐着五指,观天望地。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天气向晚,由暑热转为极寒,冷风锐如利箭,咝咝尖啸,夜空澄净无翳,恰似一块硕大无朋的黑色琉璃,月亮挂在西边,圆大光洁,映得沙海微微泛蓝,如梦似幻,叫人心意安宁。
天狼啸月(3)
卢贝阿手牵骆驼,一步一陷,费力地跟在那汉子身后,见他拿着酒壶,三步一饮,眼瞧一袋酒便要喝光了,便搭讪道:“先生,你是东方来的旅行家吗?”灰衣汉子嗯了一声。卢贝阿笑道:“你的酒量真好!但这酒是报达人酿的,不地道,我家乡的红酒,那才叫好。”灰衣汉子笑道:“热那亚我也去过,酒好,小牛肉也挺鲜嫩。不过,大漠里饮酒的滋味,却非别处可及!”卢贝阿一拍额头,恍然道:“是啊,饥饿时吃黑面包,比饱足时吃小牛肉快活。沙漠里喝酒自也比平日快活得多。”他只顾说话,足下忽地绊了一跤,一头栽进沙里,抬头看时,却见是一具白花花的骸骨,骷髅头龇牙咧嘴,黑洞洞的眼窝正和他对视,颇是碜人。少年只觉背脊生寒,惊惧之余,又生恼怒,出脚将骸骨踢出老远,摔得粉碎。他出了这口气,拍手啐道:“让你绊我。”
灰衣汉子冷眼瞧着,心道:“到底是孩子,不知人间愁苦。若非遇上我,只怕你小小年纪,却要与这骸骨为伴了。人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又有几人知行商苦楚,又有几人知道,这沙海之中,埋了多少商人骸骨?”不由想起几许往事,神色黯然,忽地仰天叹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欲上层楼,欲上层楼,而今尽识愁滋味,欲说还休。稼轩的词终是好的,人却迂了,一醉方休,岂不痛快得多。”卢贝阿不解其意,怪道:“先生,你说什么?”灰衣汉子淡然道:“随便唠叨几句。是了,卢贝阿,你小小年纪,干么背井离乡,来做行商的勾当。”卢贝阿面皮一红,忸怩道:“我……我赚了钱,就能娶索菲亚啦!她家里很有钱,我配不上。”灰衣汉子皱眉道:“此来万里迢迢,道路艰难,若要赚钱,在家中做些生意,岂不更加稳妥?”卢贝阿道:“家里要赚大钱,却不容易。若将中土货物带回去,卖了大价钱,才够娶索菲亚啊。”灰衣汉子心道:“这一来一去,累月经年,那女孩子正当华年,未必待到你回去……”他心中想象,嘴里到底不忍说破,叹了口气,寂然而行。
走了半晚,天光渐白,一眼望去,一片沙粒中生出寥寥几从稀疏草茎来。两个行商见了,情知出了沙漠,不由得欣喜欲狂,塔波罗扑通跪倒,对天长笑,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卢贝阿则喜得大翻筋斗,嗷嗷怪叫。
灰衣汉子瞧着二人欢喜过了,方道:“此处向东北走,当是水草丰美之地,人畜必多,行走不难。所谓聚散无常,咱们就此别过。”正要抽身离去,塔波罗已一步抢上,叫道:“先生,您救了我们性命,叫我们如何报答?”右膝一屈,便要行礼,灰衣汉子大袖一拂,塔波罗只觉一只无形巨手将自己托住,怎也跪不下去。若非灰衣汉子屡显奇迹,让人见怪不怪,他早已惊叫起来,饶是如此,塔波罗仍觉不安:“这人真会魔法呢,他到底是上帝的仆人,还是异教的魔鬼?”正自惴惴,只听灰衣汉子笑道:“说过了,你给酒,我带路,你来我往,公平之至。生意人便该有做生意的样子,咱们两不相欠,何须多礼?”塔波罗自知三袋红酒不过小惠,能出沙漠才是性命交关,二者之间,遑论公平?但见对方落落不羁,也不好俗套,称谢一番,便直起身来。
卢贝阿少年心性,与灰衣汉子相处虽只一晚,但见他气度和蔼,心底大生亲近。想到便要分别,眼中酸楚,低头不语。灰衣汉子瞧出来,心道:“这孩子重情重义,倒是我辈中人。”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侧目望去,但见远处山丘上冒出一头黄狼,衬着惨白落月,怪眼中透出无比乖戾。卢贝阿呆了呆,陡然倒退两步,发出一声尖叫。
灰衣汉子眉头一皱,忖道:“这孩子忒也胆小了……”忽见塔波罗也是面白如纸,大张着嘴,双眼瞪圆,死死盯着黄狼,身子一动不动。灰衣汉子心中诧异,拾起一枚细石,欲要射出,却见那头黄狼转过身,一道烟跑了。塔波罗身子一软,坐倒在地,牙关得得直响,道:“来了……恶魔来了……”卢贝阿也扑在地上,浑身发抖。
天狼啸月(4)
灰衣汉子奇道:“什么恶魔?”塔波罗沮丧道:“就是杀死咱们同伴的魔鬼。从撒尔马罕城出发时,我们有三百多人,那知半途中遇上狼……”灰衣汉子皱眉道:“狼?”塔波罗颓然道:“那夜里,四面八方都是狼嚎,也不知来了多少,只瞧见恶狼一群一群扑上来,人马骆驼,见什么吃什么?我带卢贝阿逃进沙漠,才算抛下它们,但卢贝阿的堂叔却不知死活……”他咽了一口唾沫,费力地道:“没料到,它们还是来了。”卢贝阿跳起来,咬牙道:“跟它们拼啦!”
灰衣汉子沉吟道:“即便如此,方才不过一头黄狼,何苦惧成那样?”塔波罗连声道:“难说,难说,虽只一头,却未必不是狼群的探子。”灰衣汉子道:“狼又不是人,哪来这么多张致?”塔波罗双眉一沉,神色诡秘,压着嗓子道:“你有所不知,听说,那狼群的头领是一个人。”灰衣汉子奇道:“有这等事?人狼有别,如何共处?”塔波罗说道:“听说那人将灵魂卖给恶魔,得到驾驭狼群的本事,专一打劫客商,残杀生灵。”灰衣汉子摇头道:“传说未必可信,草原广大,狐狼野鼠遍地。此地出现一头黄狼,不足为怪。嗯,既是如此,咱们不妨同行一程,彼此多个照应。”二人得他引出沙漠,心底信服:“这人来历虽然古怪,但本事很大,有他相伴,或能摆脱危机。”
三人走了一程,牧草渐丰。日中时分,忽见前方出现一拨人马,塔波罗瞧得清楚,忽地喜上眉梢,高声叫道:“弗雷德,弗雷德!”卢贝阿也满脸惊喜,招手道:“堂叔,堂叔。”那边一骑人马泼喇喇如风奔来,马上骑士髯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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