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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少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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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一愣:“我们又不认识,我凭啥要借给你?”语气生硬,并不示弱。

  呼啦一下,十几个小杆子把我们团团围住了。

  我一见来者不善。就想撒腿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大海却并不慌张。站在小海身旁,静观其变。小海冷冷一笑:“杆子们,你们仗着人多,是吧?”

  对方一人把小海一推。

  大海大声呵斥道:“你们别动手!“同时只见大海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大鹅卵石,紧紧抓在手中:“你们敢动呢!”

  包围的人群一阵骚动,那个领头的黄毛也就势从地上捡起两块大鹅卵石,动作之神速,不逊于大海。但见那黄毛一手抓一个大石头,站在大海面前,把脑袋一低,往大海胸前一伸,恶狠狠地说:“狗日的,你敢砸呢!老子让你先砸,有种就往这脑门上砸!”那脑勺子在大海面前晃来晃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大海一家伙砸下去,那脑勺子还不碰个西瓜烂。

  顿时空气凝固了,我的心通通跳着。只好安慰自己:还好他们没带家伙,都是就地取材。

  说时迟那时快,我也硬着头皮,从地下也捡了一块略小的鹅卵石,站在大小海身边,以示同一阵线。

  我琢磨着这群小杆子,语气好像是新街口一带的。他们远离家门口,不一定敢动手。因为按当时的风气,小杆子们一般都是在家门口一带称霸赌狠的。只有真正的邪头才能威名远扬。正愣神间,突然看到领头的黄毛昂起了头:“借你们十个胆也不敢动欸,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也不打听打听,中山门的来子和后宰门的憨子都是我们的铁哥们!”我知道来子和憨子是当时颇有名气的邪头。

  大海听罢,冷冷一笑:“噢。。。。。。原来你们认识来子啊!来子是我家门口的;他家是赶毛驴的。”

  人群中有小杆子发出笑声。对峙还在僵持着,但略有几分松动。

  我忽然哈哈一笑:“憨子有啥稀奇,他是我同学 ,我还帮他做过作业的。”黄毛嘴里的憨子,个子高,是个老留级生。初二后辍学,在社会上混。校外见到我,还经常打个招呼,可谓点头之交。提到此人,我反而心情一松。

  不料戏剧化的情节出现了。黄毛居然哈哈一笑:“原来都认识啊。”

  紧接着他双手把石头朝地下一扔,啪啪啪拍了几下手,头一昂发一甩,带领众人扬长而去。至此,这场际遇战有惊无险,嘎然而止终于收场。

  我这才发现瘸子一家弟兄全都是胆大的英雄好汉啊。

又见老四
自从上次前湖边上,我与大小海以少敌众镇住黄毛们这一有惊无险的事件后,顿时在半山园范围内的小杆子们中间传开了。虽然范围小,但名气还是叫得响的。老四还特地向我打听是怎么回事。

  我不无夸张地把大海的英雄壮举渲染了一番,并由衷地感叹,瘸子有这么一个闷不做声,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的英雌哥哥,真是不简单!

  我不仅佩服,还不由得自叹,老天爷不公平,为啥不给我一个胆大而管用的哥哥啊!

  因为我家虽弟兄三个,我为老大,但两个弟弟还年幼。一个上小学四年级,一个上小学二年级。根本够不上我们这个级别的小杆子。出去玩连小尾巴我都不愿意带。常常因为两个小弟弟尾随着我,要一块出去游荡,我对着两个小尾巴大声呵斥,甚至出重拳,大打出手,硬是把他们打回家,做作业去了。

  现在想想满心痛的。当时父亲因政治坎坷,被发配在外。母亲小学教师,常常停课闹革命,*中代表区小教红总,总是想着去北京见毛主席。记得去过两次北京,号称革命大串联。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激情沸腾。但妈妈终究没有见到毛主席。回来后还是激动不已。所以父母根本无暇管我们三个孩子。

  这边老四一巴掌拍过来,我的肩膀晃了几下。片刻的愣神。

  老四狡黠地笑道:“走神了,秃儿。”

  秃儿是我的绰号,其实我当时是一头的乌发,不知怎么他们竟喊我秃儿。

  噢,想起来了。

  在我更小的时候,也就是小学二三年级光景,好像我小弟老三还没出生。我的头上莫名其妙地长了几处癞大鼓子疮。也可能是我小时候调皮,爱用砖头砸癞大鼓子。癞大鼓子就是癞蛤蟆,是我们南京小杆子的叫法。癞大鼓子不是好欺的。你用砖头袭击它,它就反抗。我恶作剧的后果就是,一不小心癞大鼓子白浆冒出来,弹射到我的头皮上,从而我的头皮上碰到白浆的地方就不长头发了,却长成了癞大鼓子疮。

  那时父亲虽落魄,还经常回来。发现了我头皮上的烂疮后,好一顿恶打。父亲打我经常是对着脑袋瓜子,几大巴掌扇过来,用当时的话说叫刷老混。我被父亲几个老混刷的头稀昏。

  父亲虽然严厉,打归打,但还是帮我治疗。他用的是土方子。

  他买来剃头推子。雪亮的剃刀。紧接着,我的脑袋就变成了雪亮的光头了。那几处烂疮越发的明显。父亲拿一块大生姜,用菜刀一切为二。拿其中的一块,用生姜的横截面对着我光亮的头皮,一阵猛擦。特别着重地按住烂疮处猛擦。我疼得嗷嗷直叫。

  父亲的声音在我的耳旁炸响:“怕什么东西,那叫你调皮捣蛋的。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变为秃子。”

  由于从小惧怕父亲。父亲因政治坎坷,脾气越发暴戾。所以我不敢吱声。我强忍疼痛,任其“折磨”。心想咬咬牙,挺过这一关就好了。

  哪知,这道程序过后,还有一关。父亲命令我立即出门,站在炎热的阳光下暴晒!真是小光头对着大日头。我锃亮的脑袋上黄豆般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淌到我的光脊背上。

  这样残酷的一幕被院子里的邻居都看到了。老四们更是站在远处偷偷地笑,不时向我扮着鬼脸。

  如此的治疗每周有好几次。持续了整个夏天。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乌黑的头发从我脑袋上悄然长出。那几处癞蛤蟆烂疮也消失地无影无踪。记得在这样的反复治疗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有一次,父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切生姜,帮我擦头皮。那时我家的菜刀好像特快。钢火特好。大块的生姜轻轻一切,就分成两半。切口平整整的。父亲用切好的生姜在我头皮上猛擦了一阵后,那生姜的横截面就变得乌黑肮脏,甚至还带着烂疮里的血迹。然后再把脏的一面削掉一层。新的横截面又继续在我头皮上摩擦。如此往返。无知的我想帮父亲的忙,趁他帮我擦头皮的瞬间,我自作主张地用菜刀将父亲刚擦过的生姜那脏的一面切掉 。但我不象父亲那样熟练地操作。我用两个手指紧紧抓住那半截生姜,一手拿菜刀,玩耍般用刀使劲划过。突然一阵生疼。捏生姜的手松开了。定睛一看,手指被深深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啊,我家的菜刀真快!

  正感叹间,突然脑门晃了几晃,父亲几个老混打了过来。“妈的,我怎么养你这么一个呆儿子!”父亲的声音又一次在耳旁炸响。

  回想起这些,我还真得感谢自己的父亲。否则我就成了真正的秃儿。

  但秃儿这个绰号成了老四们等小杆子常喊我的口头禅了。

  在老四面前,我使劲甩了几下头。分明感到浓密的黑头发覆盖着我的脑瓜。想证明给老四看,我现在已不是秃儿。

  老四却斜着眼睛望着我:“你才知道啊?”

  我纳闷地说:“知道什么啊?”同时用手轻轻捋了一下掉到额前的头发。

  老四好像熟视无睹。接着说:“大海以前是和我们家老二出去混的。”

  “有一次,我哥老二帮城南的一帮哥们摆场子,叫上大海。大海抗上他家铡

  猪草的大铡刀,毫不犹豫地跟着老二就走。那大铡刀是从他家猪圈里卸下来的。那天到御道街午朝门旁边就等着夫子庙的一帮小杆子过来,是约好的。除了大海,我哥还带了20多个小杆子。有带匕首的,有带木棍的,也有带自行车铁链条的,只有大海的大铡刀格外显眼,1。米2长,生铁的,手柄锈迹斑斑,刀口处却雪亮。可能常铡猪草或牛草,磨得锃亮。扛在肩膀上,明晃晃的。”

  大海随老二去摆场子。啊,我诧异地长大了嘴。这还是我第一次从老四口中知道这件事。要不是前湖边上那一幕壮举,我死活也不相信大海这么个闷疙瘩,瘸子的哥哥,能给老二看上,真不简单。

  我又迫不及待地问下去:“后面怎么说的?”

  老四不紧不慢地昂着下巴颏,眼中抑制不住得意的光芒。却轻描淡写地说出“我哥老二在午朝门等了一个小时,天已大黑,却一个鬼影子也没看到,城南那帮小杆子敌软了。没敢来。老二大喊被吃老鼠药。”

  听老四这么一说,我更加坚定了要和瘸子玩下去,做铁哥们。因为他哥哥大海在我心目中已算一户邪头。

  我正要转身离去,老四问:“到哪儿去?”

  我答道:“到瘸子家,找瘸子聊聊。”

  老四说:“瘸子不在家。我看他和大海,小海他们带上耙子上紫金山去了。”我一听就明白了。“哦,他们去划松毛子去了。”老四点点头。

  “划松毛子”是我们那时候经常干的事。也就是带上竹耙子或钢丝耙子还有粗麻绳等上紫金山,去松树林里搜集那掉落满地的枯黄的松针。这些枯黄的松针在松树林里满地都是,铺的厚厚一层,象金黄色地毯,脚踩在上面,松软松软的。所以这枯黄的松针俗称松毛子。夏天也有。但秋冬天是最多的。中山门这一带的住户们,凡城里的居民家中大都烧煤球炉。按计划去煤基店买煤基。但计划里的煤基往往不够烧。所以有的人家就学习菜农,砌一个烧柴禾的炉灶。特别是城外的农民家家都有那种烧柴禾的炉灶。而松毛子却是最好的燃料。因我家烧的是煤球炉,跟他们去划松毛子权属玩票。但家里也有一个小柴禾炉,松毛子有时能排上用场。而老四家是我们这个院子唯一一家有烧柴禾的大炉灶的。所以他家的大锅饭常常烧的喷香。我也有幸常和老四他哥老二去城外划松毛子。

  半山园那一带居民大半是菜农家庭。但由于每个家庭不尽相同。有的是父亲是菜农,母亲在工厂上班;有的是母亲种菜,父亲当工人。所以瘸子,房德山他们都属于半工半农的家庭出身。严格来说,不是纯的农民子弟。其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与我们这群城里孩子没有区别。只是在学校里,班上同学会分些层次。如海院军院里的,是军干子弟,是最高层次。其次是714厂,801厂等军工厂子弟。再其次,就是像我和老四这一类,纯居民院的。然后就是瘸子和房德山这一类,城区菜农子弟。最低一档的,要算城外郊区菜农子弟。真正的农民子弟,如种稻子,棉花的,纯农家子弟,那就根本不屑一顾。我们也接触不到。偶尔在大街上碰到,城外的纯农民来城里拖大粪,一般鄙视地称呼为“二锅(哥)”。

  此时我和老四正站在中山门城墙上。沿着垛口远远望去,我们家的小院尽收眼底。在下午斜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楚。一条笔直的马路直通新街口,两边是浓密的法国梧桐。从城墙上望去,树荫把马路遮盖的严严实实,形成绿色长龙。那时南京绿化特好,是全国有名的。这条马路就是著名的中山东路。出了中山门,这条马路就直通中山陵。中山门外到中山陵的大马路两旁,法国梧桐更是长的高大茂盛。有的梧桐树一个大人伸长手臂都抱不过来。相传南京城里这些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都是国民党时期载的,现在茂密遮天。城外城墙下是护城河,河里有莲藕和鱼儿。有一叶扁舟在河中央飘荡。

  我把眼光转回到城里这一边。我们的小院落旁边是一家规模较大的卖食品和日杂用品的综合商店。我们称为合作社。这家店紧邻我们院的小台坡。店面离马路边沿,大约十七八米宽距离,形成一个小小的广场。这家店面的大门都是一截截的木板门拼装的。营业时,专门有看门人把那一截一截木板门卸掉,三五一摞地堆靠在墙边。关门时,这一截截的木板门要顺着槽口合拢,最后要用*米长的大木棍从门里一卡,防盗功能特好。因为那时从未听说该商店被偷过。

  那商店门面紧靠我们小院子这一头的是卖日杂用品的。也就是东面。靠西面是卖食品,副食品为主。我们院子里有几家邻居的阿姨在里面当营业员。

  这段时期,我却纳闷,这家合作社木门紧闭,几天都没有开张了。我在城墙上头遥指那个合作社,问老四:“怎么合作社这几天没见开门?”

  老四“哇”的一声直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走,我们捞外快去。”我还没反应过来,老四就拉着我跑下城墙。

  从城墙的小土坡跑下来,也正是我家小院东侧。老四家在小院的大门口。紧邻东侧,我们从他家门前跑过时,恰好看到他哥哥三胖正在喂鸽子。他家老二和老三也就是三胖,养了十几只鸽子。有瓦灰,有白雪。

  三胖见我们跑过来,问道:“你们干啥去?”

  老四神秘地说:“我带秃儿到后面仓库看看。”

  三胖会心地笑笑。说:“不急,等我有空再说。”

  我顿时感到他们弟兄俩好像商量好一个什么计划似的。但我也没多想。随老四跑到所谓仓库的附近。

  原来那仓库正是院子下面那合作社的后仓库。由于我们的院子在高台坡上,合作社的房顶正好齐在我们小院的地面略高一点。也就是说,从我们的院子就能直接爬到那个房顶上。商店的后面是个仓库,紧邻我们的小院子。仓库后面又是合作社的小内院。院子里有几棵大树,其中有两棵沿着屋檐伸到了房顶上。爬上房顶,从树上可以直接下到合作社的内院子里。院子直接通到仓库的后门。

  我和老四快速爬上房顶,顺着大树,到院内。一看仓库大门是紧锁的。但旁边一扇大窗户却很容易打开。

  站在窗户外面,我心里很紧张。搞不好是要进派出所的。

  老四鼓动我说:“不要怕,我们不是来偷东西的。因为合作社已经搬迁。里面的东西是他们不要的。我们进去找找看,可能会碰到值钱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放松了心情。那玻璃窗,有一扇是缺失的。老四伸手进去,把插销打开。两扇玻璃窗吱呀开了。里面黑黑的。

  我还是胆怯。老四带头跳进去。老四在里面喊:“秃儿,秃儿,快进来!”

  我鼓足勇气,一个纵身跃进了窗户。

  进去后,先是两眼不适应,看不清老四在什么位置。过了一会,渐渐能看清里面的物体了。这仓库蛮大的。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一截截的空柜台,有装食品的铁皮箱子,空铁桶等。有撑木门的大木杠子。还有像大字报那样的废纸。

  只见老四在费力地搬那些空柜台。打开柜门一一搜寻,一无所获。我却发现在一堆杂物中,有一个蛮大的台秤。也就是平时放在柜台上称东西的那种。我知道这台秤的横刻度标杆,可游动的部件全是黄铜的。在那个年代,以我们的眼界,铜的东西是最值钱的。

  我发现了以后,赶快把老四喊过来:“这儿有外快。”

  老四跟过来。我立即动手去拆那部件。因为按那时的规矩,谁先发现,就归谁。想必老四心里肯定嫉妒。

  忽然老四说了声:“前面有动静,好像有人进来了。”

  说罢老四向外撤离。吓得我一哆嗦。也顾不上那秤上的铜部件了。跳出窗口,爬上大树,爬上房顶,溜进我们的小院里。

  真遗憾,这次行动无功而返。我心情比较沮丧。而看到老四的神情却坦然无事。老四安慰我说:“秃儿,没关系。那里面的情况只有我俩知道。我绝不会和别人说。过几天,我们再去。”

  我点点头,对老四说:“到时候,你一定要叫上我啊。”

  这时,日落西山,天色已晚。我赶紧回家给两个弟弟做晚饭去了。很简单,就是在煤炉上熬一锅稀饭。把干腌菜泡泡,炒炒。等作为小学教师的妈妈回来。

  几天以后,老四如约叫上我。正是一个大中午。不上班的大人们正在家里憨憨地睡着午觉。院子里的几棵树上知了烦躁的鸣叫。

  除此之外,四周静悄悄的。炎热的太阳光将院子里稀疏的树荫碎花般地投射在院子里的青石地上。

  我和老四看看四周无人,按原来的路径,再次来到那合作社的仓库里。等眼睛适应了仓库里的光线后,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台将要成为我手中猎物的铜秤了。

  把各种杂物翻箱倒柜地找了个遍。却踪影全无。老四着急的说:“怎么回事啊?”

  我懊恼地说不知道。老四随手拿了个空铁桶。我啥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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