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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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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人，多半有几个家里的女人来哭唱一场，那乡下女人的苦水都要在这一场哭唱里要倒个干净，而一旦唱罢了，乡下女人依旧擦干泪水，洗衣，下田，做饭，喂猪。
哭唱过守寡多年的酸楚，戴斌母亲音调一变，虽然仍是哭唱，那哭唱的语句里那是对儿子高考成功的骄傲。在那时候的农村，这是何等的荣耀，家里出了个城市人，那腰杆是挺直了的说话。更何况是戴斌这样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戴斌母亲觉得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她要唱给所有人听。
兄妹四个人静静的听着，谁也不打断母亲的哭唱，让母亲彻底的释放她心中的苦水和喜悦，他们听着，身上血脉的联系让他们无需去听清母亲哭唱的内容，只要听到母亲的音调，那困苦岁月里的日子犹如一幕幕的闪现在眼前，母亲哭唱中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也是他们对未来的希望，一个孤儿寡母的家庭犹如中国的命运一样在七十年代后期起了转折，只是苦了母亲为四个孩子独自操持，让美好的岁月逝去了，但未来仍然是让人期望的，戴家的每一个孩子都像戴斌一样在心里发誓：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山风卷起了地下纸钱的灰烬，四个孩子齐声唤着，爹，来收钱咯！
第五章 减刑后的利益纷争 七十四、举村同庆（一）
士文化是深藏在中国人的骨子里的，对文化人的尊重与羡慕在缺少教育的农村人身上尤显得热烈。
戴斌高考中榜的当夜就传遍了整个大队，这个时候，整个刘村都沸腾了，早已经忘了考取的这孩子姓戴，而不是姓刘，一种无名的荣誉感冲击在乡亲们的胸膛中，刘村出人了。戴斌家的土屋里坐满了客人，每个人都似乎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戴斌，很多人把粗壮的大手拍在戴斌的肩膀上，呵呵的笑着。村里那些个闺女们站在角落里一个个用眼神打量着戴斌，掩着嘴互相调笑着，弄的戴斌脸都不敢朝那里看。戴斌年逾七十的外婆拉着戴斌的手一下都舍不得放开，家里突然出了个大学生，搁在过去那就是秀才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人家几乎把心都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大队书记也来了，当场就宣布，要为戴斌中榜的事情要好好的操办一下，戴斌家几口人这几天就不用出工了。戴斌大哥心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他看着自己母亲，用征询的眼神看着，戴斌母亲抹着眼角幸福的泪水赞许的点点头。戴斌大哥受到母亲的鼓舞，腾地在屋子里站了起来，大声的宣布：戴家要为戴斌高考中榜庆贺，到时候请乡亲们一定要到。屋子里顿时是掌声一片。
第二天一早，戴斌大哥出门去请队里会杀猪的来家里帮忙，戴斌嫂子哭着站在自家猪圈前面看着那条才长到百把斤的猪，叹着现在杀了可惜了，过年家里怎么办啊！但戴斌大哥回来的时候没有带回屠户，倒是带来给她一个惊喜。生产队里昨天晚上开会，戴斌为本生产队争了光，队里决定在队里的饲养场里杀头猪，算是集体给戴斌一家的奖励，屠户早上就被副队长叫去杀猪了。
戴斌母亲的娘家一早就送来了半麻袋大米和一些鸡蛋、蔬菜，估计也是各家凑得，各家不但凑了米什么的，连人也凑来了，没上工的女人们都来了，男人们去地里点了个卯，也都溜了回来，家里有八仙桌的就把八仙桌抬了来，连板凳都抬了来。戴斌家左右隔壁的也把桌子抬来了，甚至连凉床都抬来了，把戴斌家门前小小的稻场都摆满了。女人们在戴家狭小的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不知道谁家起的头，把家里的菜地的菜带来了，把菜递到了戴斌他娘的手里，其他人家见了，也纷纷找借口回了家，回来的时候不是拿了鸡蛋就是拿了别的什么，堂屋里堆得菜是林林总总，各样的个头都有。
九点多钟的时候，生产队长来了，戴斌家门口那些个晒太阳的男人见了个个准备开溜，以为队长是来抓溜号的。谁知队长看着摆的乱七八糟的稻场，皱起了眉头，喊住那些个要跑的男人们：“来来来，别跑了，把桌子都搬到队里的大稻场去，上那去。”然后一头钻进屋子里，看着那些忙碌的女人们又皱起了眉头，戴斌他娘赶紧过来递烟，队长接了说：“你别忙活了，烧菜的人我给你喊了，你们小锅小灶的要烧的什么时候，把菜都洗好，送到队里食堂去，队里食堂的灶还能用起来。
把一切安排好之后，队长单独向戴斌他娘和他大哥交了个底，叫家里把酒和烟备上，其他的基本也够了。戴斌他娘感激的连连作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戴斌大哥心里明白些，上屋里把戴斌叫了出来，让戴斌向队长道谢。队长受了这一谢之后，对戴斌说：“戴斌啊，你是为咱队里长了脸了，队里为你操办也没错，以后队里要是还有人考出去，队里还要操办，要那些小狗日的向你学习，你呀，只要记住，你是从这里出去的就行了，别谢我，谢你娘，她是吃了大苦的人。”说完队长转身又去吆喝人去塘里弄鱼去，刚转身又似乎想起来说：“哦，对了，大队里捎话来了，公社下午还要来人，大队里的领导也陪着来啊，到时候把首席留着那里啊！”
戴斌大哥看着队长的背影说：“哎，还是当干部好啊，这队里的猪他想杀就杀啊！”戴斌母亲啪地给儿子一下，说：“不需瞎讲，人家为我家办事了，快快，去干事去！”然后转身对戴斌说：“你也别躲在房里了，去，把你老师都请来，让他几个跟公社里的人坐首席！，去啊，跑快点，要规规矩矩的请！”戴斌一听，巴不得，撒腿就朝村子外面跑去。正在跑的时候，村上有人叫住戴斌，让家里人骑着自行车带着戴斌去，这还是戴斌第一次在村上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次还是在县城里读高中的时候在同学那里坐了一次，自行车对戴斌这样的家庭来说，真的是件奢侈品，整个大队也就那么几辆，不是家里有急事，都是不外借的。
第五章 减刑后的利益纷争 七十五、举村同庆（二）
对老师而言，最让其无法推却的是学生的恭敬，而如果这个学生若是十分优秀的，那份恭敬自然是一种诱惑，为人师者，其实也就等着这一天，自己的学生一鸣惊人，自己也好在众人面前抖露下自己教育的才能，这份心思与妇人期望别人夸奖自己孩子一般，著者期望自己作品面世一般，天真而纯洁。在戴斌来邀请之前，戴斌的初中老师已是在家急得心里是火烧火燎，却放不下自己的师道尊严主动前去刘村询问一下细节。等戴斌来了之后，戴斌的班主任自是喜逐颜开，连忙答应下来，然后谆谆教训一般，点了几个老师名字，让戴斌一一去请。戴斌应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跑了一圈，把班主任点的几个老师都请到了，幸亏老师都住在离中学不远，也不算耽误时间。小学的老师自然是不用请的，戴斌自个儿现在就算是他们的同事，早就到了戴斌家了，还在帮忙招呼客人了。
等戴斌回到刘村，公社的领导来了，是个分管教育的革委会副主任，和公社中学的校长一起来的，正在由大队领导陪着在戴斌家的堂屋里坐着了。见到戴斌回来了，大队领导赶紧把戴斌介绍给他们认识。胖胖的副主任微笑的点点头，说了几句鼓励和表扬的话，然后就和大队领导扯起其它工作来了。
戴斌进了房间，看见自己母亲，便告诉她请了哪几个老师。戴斌的母亲扳着指头算了算人数，与戴斌商量着让这些个中学老师和公社、大队领导坐在首席，也算是报答师恩浩荡了。自家娘家的长辈们就坐在次席，让小学的两个老师也坐在次席。至于村上的乡亲们，那就随便坐了，不那么讲究了。戴斌觉得可以，于是戴斌母亲就把生产队长喊到边上，把这样安排的情况告诉了他，队长觉得也挺合适的，于是就走到堂屋里，在大队书记耳边耳语了一下，大队书记点点头，示意可以。
也不知是不是有两个老师是在家梳洗打扮还是什么原因，到了中午还没来，眼看公社领导有些个着急，队长就示意准备开始了，戴斌心里很是着急，于是就悄悄问班主任，班主任的顶头上司在这里，他也不赶说什么，只得跟在后面向村上的大稻场上走去。
等公社和大队的领导坐了下来，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坐到席上，可那两个老师还没来，戴斌母亲也不好说开席，把戴斌急着团团转。
看到席上还空着位子，公社的副主任问戴斌是不是还有人？戴斌连忙点头说是还有自己两个老师没来。副主任说好，那等等吧。校长问了其他老师是哪两个老师没来，戴斌一一回答了，校长手一挥说，开席吧，不等他们了，就他们事多，公社领导下午还有会。见校长这么说，大队书记赶忙借着这话，让戴斌家开席，戴斌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宣布开席。
主人家一宣布开席，那自然是开动起来，那年月，大家刚刚能吃饱，似这般有肉有鱼的饭，多半是村上办了喜事或者是过年，难得吃到一次，就算是公社干部，见了肥肉也是心里要馋的慌，立马整个稻场上热闹起来，一片是喜洋洋的景象，戴斌看着这场面，想着可惜李建国回家里报喜去了，没能来一起高兴。
桌上的菜在一双双筷子下面以相当快的速度消失着，戴斌没心思吃，很是担心还没来的两位老师吃不到好菜，只是有些呆呆的在首席的末座上陪着老师和公社的领导们。
老师见了公社里分管教育的革委会副主任和校长，那腰自然是哈着的，忙不迭的轮番敬酒，原本是要趁着戴斌高考中榜这一喜事，这些个老师是要在乡亲们面前抖抖文人架子的，没曾想顶头上司来了，那威风自然是都不起来了，就连这喝酒也是小心的陪着，看着这情形，戴斌心里也是挺替老师难受的，这人啊，一遭人管着就不一样。
两位迟来的老师终于来了，明显的是在家里好好拾掇了一下才来赴宴的，白衬衣虽然不是新的，但洗浆的还是挺齐整的，不似乡下人一般把上衣放在裤子外面，都扎进腰带里了，胸口口袋里还别着支水笔。
看到两位老师，校长首先就把脸沉了下来，说怎么这么晚才到，主任都来半天了，你们两个一人倒杯酒先给主任赔罪，大队书记在边上就说，那哪行，按规矩，迟来的要罚三杯。革委会副主任点点头说，那是，按规矩，自罚三杯。
其中一位老师是有些酒量的，另外一个可就急了，他根本不喝酒，这罚三杯他可就要醉倒了，连忙解释说不知道主任和校长在这里，不然肯定不会来迟的。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主任一听就说，哦，那冲你这意思，今天我和你们校长不在，你就能来迟了，人家这可是大喜事，哦，知识分子的架子可不能摆啊，要和贫下中农在一起啊！大队书记连忙说，是啊，这三杯酒就是贫下中农的教育课，喝吧喝吧，戴斌，来来，给你老师倒酒，这是喜酒，你老师不会不喝的。
戴斌为难的把两个杯子满了上来，好家伙，一杯足有八钱。
第五章 减刑后的利益纷争 七十六、举村同庆（三）
两位老师一位看上去就是酒量可以的，端起杯子来就喝了下去，顺便夹起一块肥溜溜的大肥肉就吃了下去。另外一位面露恐惧的看着面前的杯子，求救似地看着自己的校长，但校长却是我自岿然不动，这位老师只得就义一般把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再来，再来，戴斌，给老师满上。大队书记连忙吆喝着戴斌给斟酒。戴斌看着一副龇牙咧嘴样子的老师，硬着头皮又倒上一杯。在大家的撮弄下，两位老师又喝了第二杯和第三杯。
能喝的老师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赶紧抄起筷子吃起菜来，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饿了。而那位不能喝的老师则没这个福分了，被戴斌扶到稻场的边上吐去了。
戴斌拍着老师的背，看着老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里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声向老师说对不起。老师吐了之后，也不顾形象，就坐在地上说：“戴斌，不怪你，老师没用，没酒量，不过，老师今天高兴，你为老师们争了面子啊！”说罢，抹抹嘴边的口水，指着首席说：“戴斌，以后好好读书，当个大领导，千万别学老师，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顺着老师指着的方向看去，几位老师正轮番弯腰向革委会副主任和校长敬酒，副主任和校长多半是喝一点粘粘唇，坐在那里泰然受之。戴斌这时候对李建国说的权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戴斌的母亲给这位老师端来一碗面条，上面搁着几块肥肉，戴斌母亲示意戴斌去席上呆着，戴斌于是把老师交给母亲服侍，又回到席上。戴斌坐在席上，只听得满桌人都在奉承革委会副主任和校长，说戴斌能考上完全是因为两位领导领导有方，今后本公社的教育的进步将指日可待。戴斌心里却是明镜似地，自己高考能考上与他们两个没多大关系，倒是几位初中老师，当初多少对自己有教育之恩，戴斌心里有个小人一直想冲出来纠正他们的话，但最终戴斌还是抑制住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场面戏。
农村的宴席是流水席，吃饱喝足的人走了，还没吃的又重新坐上去，吆喝着加几个热菜继续吃。等到生产队长送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和中学校长，还有大队里的干部，宴席的高潮真正来临，桌与桌之间呼儿吆喝着，划拳声，叫骂声，回荡在稻场之上。老师们在公社的权贵走了之后寻回了自尊，在戴斌舅舅的主持下，戴斌恭敬的给每位到场的老师敬了一杯酒，算是答谢师恩，戴斌家里的亲戚和村上的乡亲也轮流向老师们敬酒，老师喝多喝少也不强求，毕竟人家是文化人，不比咱种田的，出不得洋相。
直到帮忙的妇女们最后上了座吃饭，戴斌又敬了掌勺的炊事员一杯酒，为戴斌庆祝高中的宴席算是告一段落了。戴斌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酒量竟然不小。
回到家里，戴斌整理着众人送来的礼物，公社革委会代表公社里送了一套毛泽东选集，扉页里盖着公社的大红公章；大队里送了一本塑料片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抓革命，促生产”，扉页在毛主席的语录下面也盖着大队的大红公章，算是很不错的，还带着彩页，不过都是毛主席老人家的照片和语录。剩下的都五花八门，不是与学习有关的物件就是生活有关的物品，都算不上值多少钱，但在那个物资匮乏、贫穷的年代，乡亲们能这样对待戴斌，足以让戴斌心里感激不少，甚至有的人还送了1斤全国粮票，估计是让戴斌出去上学带着用的。戴斌母亲找了张纸，递给戴斌，说：“幺儿，把记下来吧，娘怕以后记不住，忘了人家的情，承了人家的情，那是不能不还的啊！然后戴斌母亲指着这个说是哪家送的，那个是哪家送的，让戴斌一一记在纸上面。最后戴斌记好之后，戴斌母亲这才放心的把纸收了去，放在堂屋的壁橱里，塞在一个罐头瓶里保管着。
夜晚的乡村很快的寂静下去，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就只有远处池塘里的青蛙声了，戴斌躺在门前竹床上一丝睡意也没有，他娘坐在他的身边用蒲扇为戴斌扇着风，驱赶着蚊子，戴斌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丝的愧疚，他即将离开这里，离开他出生的农村，离开生育养育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他的哥哥和姐姐仍将在这里劳作生息。
第五章 减刑后的利益纷争 七十七、母亲买的皮鞋
在等待开学报道的日子里，李建国回来一次，要办理一些户口迁移手续，又在小学校的知青点住了几天，从家里带来不少吃食看望那些依然留在这里的知青。而李建国和戴斌两个胜利者在一起，自然是说不完的话，晚上都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大多数是李建国说些城市里的事情，戴斌在听，戴斌那时候就显现出良好人际关系天赋，丝毫对李建国那种好为人师，以及城里人优越感有任何抵触，反而在李建国的话里勾勒出一副城市的模样，以及耐心的学习城里人之间的人际关系的一些潜规则。
戴斌为了感谢李建国为其指出参加高考这条人生极重要道路的，郑重其事的邀请李建国到家里吃顿饭。戴斌的母亲心里对李建国也是感谢的，自然尽可能的烧些家里能拿出来的东西来招待。李建国这次回家大概是因为高考中榜的关系，回来一身行头都不一样了，穿上了皮鞋，一副城里人的模样，戴斌在边上大蓝裤衩和背心，那一比自然是落了下风，幸亏戴斌的个子要比李建国高，看上去多少挽回点。在戴斌家吃饭的时候，李建国和戴斌敲定，报到之前，戴斌先去他家那里住上两天，他负责先帮戴斌把火车票买好。
去学校报到的日子是一天天的临近了，戴斌也收拾起玩心，开始准备去学校的行装，那个时候基本没有什么可以准备的，衣服只能说是一洗一换，基本没有多的，戴斌母亲带着戴斌到公社的街上扯了布找裁缝坐了一身，是的确良的长袖衬衣，一条藏青色的裤子。然后把戴斌秋冬的衣服找了出来，送到县城的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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