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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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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这次A省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反腐倡廉宣教活动的首场在省委大礼堂拉开了帷幕，重视的程度从出席的人员就能看的出来，省委来了一位副书记、政府来了一位常务副省长、还有几位常委。因为事先知道会有领导出席，各厅委办局厅以上干部能赶来的也都赶来了，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戴斌来的，也想听听戴斌这位昔日A省政坛上的年青的厅级干部是怎么做反面典型的，但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抱着看戴斌笑话的心理，面对昔日的同僚，以此种身份，以此种方式出现，一是叹可惜，二是心有戚戚。
站在后台，听着前面宣教活动启动仪式上省领导的讲话，戴斌心情是五味杂陈。
作为全省重要的政治舞台之一的省委大礼堂戴斌曾经来过多次，不是听报告就是来开会，要不然就是来参加省人大会，曾经，戴斌就不止一次的想过，也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走上省委大礼堂的台上，那将意味着那走上A省的权力中心，这也是戴斌对自己人生巅峰的定位。作为一名没有什么后台的农家子弟，戴斌对自己的目标确定很明确，在厅级的职务上，向上的奋斗只是副省级，男人的人生决不可没有奋斗目标，但也不可好高骛远。但现在，这又犹如肥皂泡一样像是一个幻觉，曾经的理想与现在现实的差距已经太多遥远，犹如从九天之上跌落在地狱之中。自己即将走上这个舞台，确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一个犯人，一个对人民有罪的前市长，一个作为反腐宣传反面典型的活生生的教材。没有掌声和鲜花，没有同僚羡慕和嫉妒、敬畏的眼神，而是要把自己的灵魂拿出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炙烤，用自己那不光彩的过去为他人的仕途作为航标，即使是以前的同僚们对自己惋惜、同情，那也是自己人生耻辱的巅峰，而此时此地，自己已无退缩的可能，只能抱着引颈一戮的决绝心情走上这个舞台，演一出悲剧。从公来说，以自己经历换取其他官员的觉醒，于私来说，换取早日得自由，这是否值得，他已无法再深入考虑，该来的还是让它来吧，戴斌在后台闭上眼睛，忍住眼眶里那极有可能潮湿，天地已静，我已非我。
是王一鸣将戴斌从忘我的境地中拉出来，他眼见前台的议程快到戴斌上台了，而戴斌却在坐在那里用双手捂着脸毫无声息，他知道戴斌心里的复杂，赶紧坐到戴斌的身边用力拍拍戴斌的肩膀，在这个时候，戴斌千万不能出现状况，否则这次首场宣教活动就会当着众多省领导面泡汤。
戴斌抬头见是王一鸣拍他的肩膀，他定定神，朝王一鸣点点头，示意他知道王一鸣的意思，接过王一鸣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深深的吸了几口，然后扫视了周围一下，见那几位犯人与自己也是一样惴惴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心里涌上一些豪气，老子在位子上比你们混的好，今天就算是当反面典型，也要演的比你们好，再看到对面看着的黄延安，双方眼神交流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黄延安眼神里那鼓励、支持的含义，于是微笑的朝黄延安点点头。
戴斌站立起来，走到卫生间里，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端详着自己，用自来水刺激刺激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要精神一些，再理一理自己身上的囚服，宛如过去上台讲话的程序一般。
“咚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戴斌从镜子里看去，王一鸣在后面敲门，估计到了自己上台的时间了，戴斌用力点点头，最后一次对着镜子调整着自己面部的表情，转身跟在王一鸣身后走向后台通上舞台的路。
第三章 为了减刑；神马都行 四十一、反面典型的第一次登台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如过去一般让人感觉炙热，而掌声却没有了，这个时候如果鼓掌，谁都会把这视为对戴斌的嘲笑，而不是对戴斌勇气的褒奖，因为只有沉默才能代表台下官员复杂的心情。
戴斌走到发言席后，扫视了台下一眼，已经不容他有再多的考虑，他欠了欠身向台下昔日的同僚表示了一下敬意，然后就开始了演讲。
“各位，我叫戴斌，是正在东湖监狱服刑的一名犯人，在进监狱之前曾经担任清水市市长的职务，今天站在这里，看到许多昔日的同事，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多么怀念可以称呼各位为同志的日子，今天的我丧失了这个资格，原因就是我不懂得珍惜，因为个人的贪欲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我曾经是一名共产党员，在大学的时候就入了党，是一名老党员，成长为一名厅级干部，是组织上培养了我，以前我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一直暗自以为只是自己个人努力的结果，直到脱离了组织我才意识到，没有了组织，我什么都不是，在被双规的时候，我多么想组织上能够原谅我，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我已经走的太远，没有回头的可能，落得这个下场，我是咎由自取……”
全场鸦雀无声，各种眼光注视在台上的戴斌身上，台上那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的人就是曾经风度翩翩的清水市市长吗？台下的大半干部都认识戴斌，有的可以称得上是熟识，可如今，戴斌就活生生的在台上穿着囚服在做反面教材，对大多数干部来说，真正看到这样的戴斌，还是很震撼的，所以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戴斌要说些什么。
“在监狱里，一位年轻的犯人趁着我上厕所的时候敲诈我的香烟，我没答应，就被他打了一拳，让我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但他还说我是一个*的贪官，让我更加羞愧，这些都不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最让我难以承受的是失去了自由，从我们监区能看见外面的地方很少，你想多看见一片绿色。多看见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机会，只有失去了自由的人，才能体会自由的可贵。
我在监狱里常常自我反省，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从一名高级干部堕落成一个囚犯，今天在这里说出来，希望能对大家有些用处。
最主要的原因是放松了学习，失去了信仰，整个世界观发生了偏差。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特别是与一些老板打交道，收入的悬殊，心理容易失衡；在错误的政绩观面前，把职位的升迁作为人生价值的体现，而不是放在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上，能出政绩的工作使出浑身解数去抓，超常规的去推动，想尽一切办法去吸引上级领导的注意，通过各种途径要靠近上级领导，等等这一切都让我自身有了弱点，在有的时候，就丧失了原则性，没有了底线。
如果当初我能够不断的通过学习，坚定自己的*主义信仰，心理上何来失衡，又怎么会养成错误的政绩观！
其次的原因是骄傲自大，无知无畏，在担任领导干部以后，组织上管的少了，需要自律的多了，久而久之，便骄傲自大，无知无畏了，认为只要把工作搞上去了，小节方面就没什么了，党中央说过“党要管党”，但我只是在文件上读了，没放在心里，人是要有所畏惧的，职务在高，上面也有人管着你，再说还有那么多的群众，不但要敬畏组织，还要敬畏苍生……
戴斌侃侃而谈，他是要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对他自己而言，可以说是一次忏悔，也是一次发泄和告白，至于台下的人是否听的进去，那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也因为他感情的投入，他的演讲是声情并茂，字字有声。
结束了，戴斌看看寂静的台下，走到讲台边，向着台下的昔日同僚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来，台下先是稀拉拉的几声掌声，然后哗啦啦的响成一片，戴斌清楚的看到，稀拉拉的掌声是从前面省领导那里传出来的，冷冰看着他，微微的点头向他示意着。
戴斌再次鞠躬答谢，结束了这第一次的不光彩的演讲，转身走向台下。
在戴斌后面，还有几位犯人要上台现身说法，戴斌也不会听了，他经过刚才的宣泄，他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第三章 为了减刑；神马都行 四十二、“反面典型”受到了表扬
宣教活动的首场是成功的，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冷冰对直接负责的张海副书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也转达了今天到位几位省领导在观看时的一些交流意见，嘱咐张海要继续认真把工作做好，确保在全省的宣教活动的顺利举办。
晚上，在活动组的居住地，张海召集了所有成员开了一个讨论会，传达了省领导的指示精神，然后各个组互相把今天工作中出现的一些情况做了交流，提了一些建议。戴斌等四个作反面典型的犯人也参加了会议，听到今天演讲的效果受到了省领导的肯定，大家心情还都是好的，因为肯答应来当反面典型的，心里都是有所图的，自然希望能做好一点。
晚上，果然不出戴斌的所料，就有两位昔日关系不错的同僚打听到了宣教小组的驻地，前来看望戴斌，黄延安依照戴斌的意思，同时也是坚决执行了宣教小组的纪律，严格的挡了驾，不过这也为王一鸣省了事，不然都想找他开绿灯，但警察挡驾，王一鸣也一推了事，答应把带来的物品转交给戴斌，也算是有了个交待。
王一鸣乐呵呵的把东西送到关押戴斌的房间，在戴斌耳朵边耳语告诉来的是什么人之后就转身走了，戴斌要从中取出一条烟给王一鸣，王一鸣赶紧推让，坚决不要，他心里想，纪委虽然没什么进项，也不至于现在从戴斌这里分条香烟，从犯人头上剐食吃，那也太没品了，要传出去真没的人做了，这不比以前，以前戴斌当市长，给他十条香烟，他也敢要。
黄延安可不管，戴斌收到的东西一律由他保管，戴斌现在对这个老哥哥是二十四个放心，不消说这点东西，在戴斌的受益下，黄延安塞了一条烟给了高大树，高大树先是推让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纳了，他心里也明白，既然到了外面，虎死尢有余威，就戴斌以前的那些社会关系，哪个不比自己这个监狱里小小的指导员强，只要大原则没事，自己便宜行事就罢了，再说，有黄延安这个老爷子在这里顶着，自己就放心跟着吧，在黄延安面前，他自个儿从没把自己当做过领导。
第二天还是在省委大礼堂，不过对象的档次就比第一场低了些，和第三天的一样，都是省直机关各个委办厅局的处级以上干部；第五天和第六天还是在省委大礼堂，不过对象又变了，第五天是省委党校在校培训的全省各地干部，第六天则是省属一些大型企业的领导干部。
省党报对这次高规格、大范围的反腐宣教活动做了重点报道，驻A省的中央级新闻单位也被宣传部门请到现场采访，有的记者在采访过组织方和受教育的干部之后，提出要采访作反面典型的犯人。这个请求报告给张海之后，张海示意王一鸣征求一下戴斌的意见，希望他能配合一下。
戴斌还是很配合的，接受了记者的采访，由于反面典型接受了采访，整个报道也就丰满起来，无论是内部材料上报还是舆论宣传都引起了上级部门高度的重视，很快，就从高层传来，中纪委的领导在内部上报材料上予以了批示，认为这种反腐教育举办的很好，要组织好，要总结一些先进的预防*的宣教经验。
对那些前来受教育的领导干部来说，受了这一次活生生的教育，特别是昔日熟悉的同僚讲述在监狱里失去自由的生活，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很多人都认同戴斌所讲的在权力的高位上要有所畏惧，千万不能忘乎所以。有些身上不干净的官员至少有几天心里都是有些阴霾的，有的甚至在想如何了解手里的一些隐患了，不管能让这些潜在的贪官反思多长时间，这样的反腐教育还是有一点效果的。有了这些心里的想法，社会效果也自然就出来了。
有了这么好的效果，省领导非常的高兴，除了对参加宣教活动各个部门进行了表扬之外，还特地打招呼要对四名犯人表扬。为了贯彻省领导的指示，张海以省纪委的名义，专门给省监狱管理局发去公函，建议给四名犯人予以通报表演，省监狱管理局的头头因为自家单位也在省领导受表扬的范围之类，所以也是大力支持，坚决落实省纪委的指示和建议，立刻要求四名犯人所在的监狱对四名犯人进行通报表扬，这通报表扬的题外话也就是减刑了，至于减多少，那还有很多手续要办，现在一时还兑现不下来。
王一鸣把这个消息转达了给戴斌四个犯人，四个犯人心里也十分高兴，出来卖了脸皮，不就是图这个嘛，见有了收获，四个人一齐表示，在王处长的领导下，认真完成全省的反腐宣教，把反面典型演活，演到位，按领导需要的方向去演。
第三章 为了减刑；神马都行 四十三、忆甜思苦的酒
因为宣教活动受到了上级和中央媒体的关注，省里临时决定把省城的宣教活动朝后面放一点，先拉到下面的市县里开展，这就把原计划的日程打破了，为了不至于打破太多，只是把原排在省直后面的省城排到了第四位。也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挪动，也把王一鸣折腾的不轻，因为人家都按你省纪委的文件上标的日程联系了场地，安排的人员，这样一改动，势必影响人家的工作，但是没有谁敢说省领导的不是，电话里不免对王一鸣这样一个具体办事、不大不小的官有点怨气，自己也不是现管人家的，王一鸣也只好小心说着话。
虽然有点怨气，但各个地方的主官还是知道省里对这次宣教活动是真重视，安排起来倒是不拖泥带水，联系好了之后，整个宣教小组就开拔了，到了第一个地方之后，就住进了当地的市委招待所，先把住的地方落实下来，一般一个地市都住在一个地方，除非下面的县太远，一般不住到县里去，主要一是怕给县里增加负担，二是怕地方挪的多了，几个犯人不安全。
到了地头的第二天也就开始了宣教活动，依例开始要搞个仪式，为了配合媒体的宣传，这第一次，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冷冰来亮了个相，简单的说了几句，估计后面这些事情也都是副书记张海的事情了。
有了在省城演讲的实践，戴斌几个犯人算是驾轻就熟了，而且有了先前通报表扬的奖励，底气也足了，就像干活收了定金一样，上台个个都算声情并茂，把宣教活动弄的很像那么回事，让受教育的干部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有些哲学家意味，不是相互讨论，就是低头沉思。
这样走了两个地市之后，也算是顺汤顺水，宣教活动算是取得了成功，于是宣教小组又返回省城，先休息调整一天，然后再开始省城的宣教活动。于是宣教小组的工作人员们就各自回家了，戴斌几个犯人还是回了省纪委的那个驻地，因为一路的辛苦，王一鸣和监狱管理局派来的领导商量了一下，晚餐让几个犯人稍微喝一点酒解解乏。
王一鸣本想自己回家吃晚饭，毕竟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但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留在了驻地陪戴斌几个吃个晚饭，他怕万一让几个犯人酒喝多了出什么事。不过那倒是他多心了，有监狱的民警在，戴斌几个想多喝也是不肯能的，但王一鸣这一留，倒是让戴斌几个心里很是感动。
当干部的没几个不会喝酒，当上领导干部的那几乎个个都能喝上几杯，在官场上哪个不是皱着眉头说自个儿昨晚又多了，为推不掉下一个饭局的约发愁，但要是真有几天没人约了，那心里更不自在，生怕被别人遗忘了，有多少消息是从饭局上来的，又有多少事情是在酒桌上酝酿的，所以，这酒店的生意从来就随着GDP增长一直为地方政府贡献着节节增长的税收。
但到了戴斌这般田地，不但是饭局没有了，就连酒也没有了，自个儿掏钱也没门，进了监狱那么长时间，戴斌几乎把酒是啥味忘了个精光。所以今个晚上，居然在桌子上见了酒，几个犯人心里没提有多惊讶了，几个人看着酒瓶舔着嘴唇没谁敢动手，要不是王一鸣把酒瓶盖拧开，这几个没准就看着酒瓶吃饭了。
王一鸣把酒瓶拧开给每个人倒上二两左右，给自己也倒上，一边倒酒的时候一边观察几个人那眼巴巴的样子，心里不禁想自己这次也算是深受教育，这几个人在位子的时候哪个不是每天都有人排队请吃，只怕见了酒就愁，现如今，看了酒就像见亲人一样，这牢，真是不能坐，错误坚决不能犯啊！
今非昔比，摆在往日，就桌子上这几个人，戴斌是纹丝不动等着别人向他敬酒，可今天，他主动带了个头，先敬了王一鸣一杯，不过话也说的婉转，感谢王处长没回家陪我们几个犯人吃饭。这火辣辣的白酒顺着咽喉下了肚之后，戴斌狠狠吐了口气，舔舔舌头，似乎还要感受一下酒精带给舌头的刺激，这感觉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每个人二两白酒也不够喝的，刚刚互相敬完，这酒杯也就见底了，几个犯人也就看着王一鸣了，鉴于身份，他们也不敢提出要求，就用目光表达下自己的要求。王一鸣被几个犯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这几个酒量不浅，这二两酒纯粹就是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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