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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郑东明愣了下。

　　“我和厂里的姐妹去买西瓜，看你在那干活呢。我没敢认，不好意思。”

　　“哦……呵呵，我那是瞎玩。”

　　刘改弟忽然瞥了苏心菊一眼，透出若有所思的笑意。原来昨天苏心菊看到了东明，今天才突然跑来串门的。

　　东明忙岔开话题，“心菊，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

　　“给人家开货车，常去省城的。”

　　“你呢？”

　　“我就在这边打工。服装厂。”

　　“服装厂很辛苦呀，你要注意身体。”

　　“嗯。”

　　“工资怎么样？”

　　“一个月五百块。”

　　“这么低？真是黑心的资本家！”东明愤愤不平地说。

　　“听说嫂子挣钱多，白领，一个月少说也有几千块，年底还有红包的。”苏心菊羡慕地说。

　　“红包？”一旁的刘改弟又哼了声，讥讽地问：“东明见没见你媳妇的红包？”

　　东明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刚结婚一年，我也见过了。再说这是人家婷婷挣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哟哟，心菊你听听——人家婷婷挣的——人家是谁家呀？那不是你媳妇吗？不是郑家的人吗？”刘改弟又炝了火。

　　旁边的郑纺仁咳了声，放下筷子说：“别、别一天到晚总是那、那几个钱，刨来刨去有啥意思？”

　　“两个窝囊废，一说到这事就吓住了。两口子过日子，不图钱，那图啥？心菊你说？”

　　“哥和嫂子幸福就好。”苏心菊轻声说。

　　刘改弟冷笑一声，本想说什么，勉强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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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苏心菊帮刘改弟收拾干净，说今天上夜班，下午得赶紧回去。

　　送走苏心菊，东明躺在房间准备睡午觉，隐隐约约听到母亲在外面和父亲聊天：“当初我就想着，把心菊说给东明，亲上加亲，多好的姻缘，结果生生被那个小妖精拆散了……”

　　“婷婷压根就不、不知道这事儿，你别、别总往婷婷身上泼脏水。再说，东、东明也不愿意心菊，要不然早就定了。”

　　“那时候东明小，不懂事，后来他去了外面，我没顾上牵线，这事儿就耽误了。”刘改弟重重地叹口气，恨不能时光倒流。

　　“现、现在东明也好着呢。”郑纺仁提醒刘改弟。

　　“好个屁。你看看心菊，再看看那个小妖精——长着一对勾男人的桃花眼，不是啥好东西。”

　　“哎哎，你……你咋能这样讲话吗？婷婷是、是咱儿媳妇。”郑纺仁忧虑地说。

　　“我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把她认作媳妇！”

　　“你……”

　　“你想咋？”

　　“算、算了，现在说啥都晚了，安、安心过日子吧。”郑纺仁做出认命的姿态。

　　“谁说晚了？”刘改弟却冷笑一声。

　　“你、你啥意思？”郑纺仁显然被老伴的笑容吓住了。

　　“没啥意思。睡你的觉去吧！”刘改弟不耐烦地起身，脚步声远去了。

　　东明也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可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心里想着：明天——明天一定得回家了，几天没见婷婷，真的挺想的。

（25）水上世界
第二天，许婷在公司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儿。下午公司不太忙，许婷找个借口提前下班了。到家是下午三点多，今天天气不太好，闷闷的，阴霾较重。许婷打开房门，走进昏暗的客厅。

　　忽然觉得脚下不对，低头一看，地板上亮闪闪的，反射着水光。许婷一惊，把墙上的电灯开关打开。

　　客厅里积了水，许婷正站在水里。接着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越往前，水越深。

　　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水涌出来，从许婷的小腿上漫过。许婷既震惊又茫然，呆呆地看着水管上喷出的水，却不知该怎么办。

　　愣了一会儿，才像疯了似地冲向水管，发现水龙头是关着的，水柱从旁边喷出来。许婷沿着水管看过去，想起应该把总阀关住。她紧紧攥着阀门上的梅花旋钮，咬紧牙关，拼命拧着，阀门却纹丝不动。

　　许婷呜咽着，全身扑上去，脸庞胀得通红，阀门终于动了。许婷刚一放松，阀门猛地一震，竟被她拧歪了。又一股水柱从阀门下面喷出来，狠狠地冲在许婷脸上，眼前一片白光闪烁。许婷打个趔趄，后退数步，脚下一滑，跌坐在水里。

　　彻底崩溃了。

　　许婷大声哭喊，哭声夹杂着流水声，此起彼伏。

　　孤独地哭了一会儿，许婷挣扎着爬起来，虚脱般站在卫生间，看着管道上喷出的两股水，她的眼神是麻木超脱的，仿佛在看一部电视剧。

　　许婷猛然惊叫一声，想起身上还背着包，包里有公司的资料，还有手机。

　　这一下唤醒了许婷的恐惧感，踏着积水朝卧室跑去。

　　这套房子的结构比较奇特，客厅的地势高，而卧室的地势低。许婷跑进卧室才发现，卫生间里流出的水，大部分都涌进了卧室，卧室已经变成了水上世界……

　　许婷以前曾有个梦想，希望有机会可以躺在湖上睡觉，湖面有张大大的床，床下的小鱼在游动，身旁的莲花触手可及，蓝天上是大朵白云。

　　直到此刻，许婷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梦想只实现一半，那就是灾难！

　　她瑟瑟发抖，衣服贴在身上，泪水无声地流淌。

　　艰难地走到床边，幸好床上还是干净的。她从肩头摘了包，抽噎着打开，也顾不得里面的水，一骨脑倒出来。公司的资料已经湿了，前面几页粘在一起，唇膏、U盘、手机、纸巾袋、钱包上都有水珠。许婷先抓起手机，心里一颤，完了，手机已经自动关机，里面估计进水了。借着窗口的光线，翻来覆去检查，果然看到屏幕里面蒙蒙的水雾。她想把手机打开，又担心这样会把手机烧坏，只好先扔到床上。

　　许婷颓然坐在床边，情绪平复了一些，现在要考虑的是，快点把卫生间的流水制止。

（26）求救
这座社区没有物业管理，一切只能靠自己。其实外面楼道的墙上，用油漆刷着很多小广告：专业疏通下水道、专业水电修理……若作往常，许婷只要打个电话就行了，但如今的她，对那些陌生人充满了恐惧。

　　许婷不敢想像，从外面招来两个男人，穿着硕大的雨靴，在自己家走来走去，用阴沉的目光观察她、衡量她。

　　猛地打个寒战。即使想像一下，都令她毛骨悚然。

　　低头看看身上的湿衣服——那个雨夜的悲惨情景，又一次浮现在脑海，无法控制，下腹传来隐隐疼痛。

　　不，不能乱想了！

　　许婷烦躁地站起身，在卧室徘徊着，拼命转移注意力。

　　她走到电话机旁边，准备找人求助。首先想到的是爸爸妈妈，可是他们要看到自己狼狈的惨相，会有多伤心。

　　许婷想起另一个人，她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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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婷婷啊，又想我了？”玩世不恭的笑声从话筒里飘出来，随即却止住了，孙凯焦急地问，“婷婷，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我……”许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伤心。

　　“别哭。”孙凯温和地说，“快告诉我，怎么了？”

　　“家里被水淹了。”许婷抽泣着。

　　“小事嘛，哭什么？”孙凯安慰许婷。

　　“到处都是水，我不知道怎么办，卫生间的水管裂了，还在喷水……我关不住。”

　　“那麻烦了，要花很多水费呢。”孙凯笑着说，“快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许婷说了地址。

　　孙凯说：“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许婷愣了片刻，急忙换了衣服，踩着积水出了卧室，先到卫生间外面看了看，水流声更大了。她艰难地来到客厅，坐在沙发里，一会儿哭着，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喃喃自语：“东明，你死哪去了，都不管我。”随即又咕哝，“都怪你，非要租这套破房子，故意欺负我……”又哭起来。

　　十五分钟后，孙凯赶了过来。车停在楼下，从建材公司带了两个小工，上楼以后二话不说，三人直接冲进卫生间。

　　一个小工说：“孙经理，得先把这幢楼的总阀关掉。”

　　许婷在外面听见了，焦虑地说：“这可怎么办？这里没有物业啊，去哪里找总阀？”

　　孙凯出来说：“我去找社区负责的。”

　　“找谁啊？我谁也不认识。”许婷拧着手指。

　　孙凯笑着说：“乖乖坐在客厅啊，别急。”朝卫生间那边指了指，故意大声说，“你得盯住那两个家伙，别让他们把你家水偷了。”

　　卫生间里传出笑声。许婷勉强笑了笑。孙凯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不到十分钟，卫生间的水声突然停了。许婷心里一块大大的石头落了地，虚弱地靠在沙发里，就好像世界末日得到了拯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7）难堪场面
外面传来噔蹬的脚步声，孙凯进了门，先朝卫生间喊道：“伙计们抓紧了，停水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够啦！”两个小工大刀阔斧地干起来。

　　孙凯这才看着许婷，说：“脸色不好，病了？”

　　“刚才太难受了。”许婷说。

　　孙凯打量客厅，他感到奇怪，许婷怎么会住在这里，以前听说不是这样的。但孙凯没问什么，也没问许婷的老公为什么不在家。

　　“哦，我去给你倒茶。”许婷站起身。

　　“不用了。”孙凯笑一笑，“老同学嘛，客气什么？”

　　“你真是帮了大忙。”许婷咬着嘴唇。

　　“举手之劳。你是没经历过，所以觉得可怕。”孙凯温和地看着许婷。

　　许婷想起什么，跳起身。“我得去扫水，卧室里乱糟糟的。”

　　“你别管了，待会儿让他们统一处理，有工具的，几下就干完了。”孙凯说。

　　“哦。”许婷低头，坐在沙发里。

　　孙凯走进卫生间，看了看工程进展情况。两个小工已经换好了阀门和水龙头，喷水的地方主要是衔接问题。他们又把下水道的入口清理一下，卫生间的水很快淌进去。

　　二十分钟后，楼下的总阀打开了，孙凯试了试水龙头，很满意。

　　两个小工开始清除屋里的积水，全部忙完后，孙凯把他们送到门外，给了些钱，让他们打车回去，随便找地方吃饭。

　　孙凯进了屋，对许婷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还是我请你。”许婷笑了笑。

　　“不会埋怨我趁火打劫吧？”孙凯笑道。他笑的时候，眼睛自然弯成月牙形，比实际年龄显得成熟，却不沉郁，反而有种阳光的意味。

　　“你帮了我大忙，我感谢还来不及呢。”许婷看了看孙凯，“哎呀，你的衣服也湿了，等下，我去找东明的衣服，看有没有合适的。”

　　“算了，太麻烦了。”

　　“你这样会感冒的。东明和你身材差不多，你等等啊。”许婷朝卧室走去。

　　孙凯坐在客厅，望着斜对面的窗户。

　　不一会儿，许婷拿了件衣服出来，扔到沙发上。“试试这件。”

　　“那你老公……”

　　“没事的。”许婷笑一笑，“你换掉吧，我去收拾一下。”转身再去卧室，整理床上散落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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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凯刚刚脱掉自己的衣服，房门一响，郑东明拿着钥匙进来了。

　　最初的一瞬间，郑东明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人影，以为是许婷，唤了声：“老婆……”随即怔住了。

　　孙凯正拿着郑东明的衣服，一条胳膊伸进袖子里，另一条胳膊露在外面，十分尴尬地看着郑东明。“你好。”

　　“你是谁？！”郑东明浑身绷紧，本能地握紧拳头。

　　“别紧张，我是……”

　　“老公，你回来了。”许婷跑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忙说，“这是我同学孙凯。这是我老公郑东明。”

　　“这人为什么在咱家？！”郑东明喝问。

　　许婷拽了拽郑东明的衣角，低声说：“别喊。他来帮忙的。”

　　“他能帮什么忙？帮你做饭还是干什么？”郑东明目光很冷，充满敌意。

　　许婷为郑东明的表现很难堪，此时的老公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敏感而暴躁，呲牙咧嘴随时会扑上去。

　　孙凯把郑东明的衣服放到沙发上，重新把自己的湿衣服穿上，镇定地说：“郑先生，我是许婷的大学同学，你家的卫生间漏水，我来帮忙的。”

　　“东明，就是这样。”许婷推着郑东明，让他自己往地上看，还让他去卫生间。郑东明的身体却是僵硬的，像块石头，紧绷的神经无法松驰。

　　孙凯说：“那我告辞了。”

　　从郑东明身边经过时，郑东明狠狠瞪着他，似乎要在他脸上烧个字。

　　许婷担心老公突然失控，拼尽全力拖着东明的胳膊，一边对孙凯说：“对不起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孙凯出了门。

　　郑东明抬脚踢到门上，嗵地一声，房门狠狠地摔到门框上，整个楼道都在震动。　txt小说上传分享

（28）愤懑
许婷低喊：“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东明指着许婷，“我还想问你——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许婷愣了一下，随即脑子里轰的一声。“我每天上班下班等你回家，就这些！”

　　“是吗？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郑东明的喘气声十分粗重。

　　“告诉你了——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来帮咱家修理卫生间。”许婷流着眼泪。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哭啊哭的，我欺负你了吗？”郑东明在客厅烦躁地走来走去，忘了自己刚下长途车，风尘仆仆，连衣服也没换。

　　“东明，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许婷呜咽着。

　　“以前？以前也没有男人在家里*了穿我的衣服！”

　　许婷震惊地看着郑东明。“你把话说清楚，孙凯哪里*了？！”

　　“有区别吗？谁家的女主人会把男人领回家，让他在客厅试衣服？”郑东明瞪着许婷。

　　“修卫生间的时候，孙凯的衣服湿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想他帮了这么大的忙，总不能让他裹着湿衣服离开，这是起码的礼貌啊。”许婷胸口憋闷，声音嘶哑。下午在家里淋得透湿，再加上紧张恐惧，此刻身上直发冷，肯定是感冒了。

　　“修卫生间用得着请你的同学？”郑东明愤懑地哼了声。

　　“我能怎么样？难道从外边随便找两个陌生人？！”许婷喊着，嗓子都喊破了。

　　“那……当然也可以，外边到处都有水工，很方便嘛。”郑东明咕哝道。

　　“你真的放心？”许婷突然冲到郑东明面前，死死盯着她，眼里泪光闪烁，“你宁愿让陌生男人闯进家！宁愿我和他们呆在一起，看着他们在家里踩来踩去！”

　　许婷的质问，让郑东*里一颤。透过老婆的泪光，看到眼里的失望和痛苦。

　　“我不是那个意思。”郑东明侧过脸，避开许婷的逼视，低声说，“我在路上给你打手机，却是关机，你让我怎么想？”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许婷再也没了力气，瘫倒在沙发里。良久，喃喃地说：“我的手机进水了。你自己去看看吧，手机在卧室，卧室的角落还有残留的水，下午那里就像一片湖。还有这里，客厅也是，卫生间更可怕，喷着大水。”

　　郑东明有点泄气，嘟哝着：“怎么搞的？我把卫生间的水龙头换了啊，也让人修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朝卫生间走去。

　　探头朝里看了看，马上明白了，许婷说得没错，当时的情况肯定很糟，浴帘整个湿透了，还在滴水，地板还有薄薄的积水，墙壁好像刚被大雨冲过，一道道水痕闪闪发光。

　　郑东明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卧室，四处看了看，慢慢坐在床边。床单都是潮的，许婷的手机扔在旁边，屏幕上印着水渍。

　　他叹了口气，抱着脑袋，弯腰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许婷来到卧室门外看着郑东明。昏暗的卧室里，老公的身影像一座单薄的雕塑。许婷一阵心痛，慢慢走进去，无限爱怜地捧起老公的脸，把自己的面庞贴上去。

　　郑东明突然惊跳一下。“婷婷，你的脸这么烫！”

　　“没事……你回来就好了……就好了。”许婷闭着眼睛，眼角凝着一滴泪。

　　“快，我们去医院。”郑东明抱起许婷。

　　“你刚回家，太累了，先休息吧，明天再说。”许婷有气无力地说。

　　郑东明抱着许婷出了卧室，朝门外走去。

　　许婷埋在郑东明怀里，嗅着老公胸前的汗味和尘土味道。

　　迷蒙间，她忽然开始担忧了：老公会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吗？

　　不过今天的事，倒不能全怪东明，别人家的老公，应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