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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炮 莫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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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不二、享有无上权威的老兰。就是那个教会了我母亲开拖拉机的老兰,就是那
个和理发师范朝霞在理发椅子上性交的老兰,就是这个要把所有的鸵鸟都枪毙了的
老兰,就是那个让我一想起他就心乱如麻的老兰,敬爱的大和尚。
面对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却不能吃,眼瞅着满桌的鸡鸭鱼肉慢慢地散尽了热气和
香气却不允许吃,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让人痛苦、最让人懊恼、最让人反感、最让人
愤怒的事情了。的确是,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我掌握了天大的权力,我要把那些吃
猪肉的人全部消灭。但那是我狼吞虎咽了过量的猪头肉、导致了急性肠胃炎之后的
愤极之语。人是随机应变的动物,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是大家全都知道并且全都
认可的真理。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到猪肉便感到恶心加剧肚痛也加剧,随口发几
句牢骚不是十分正常的吗? 何况,说到底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难道你们还指望一
个十岁的孩子像皇帝那样金口玉牙、无论说出什么话都不允许更改吗? 那天从“美
丽发廊”回家后,母亲又将早上未吃完的猪头肉端了上来,我忍耐着肠胃的痛疼,
对着母亲发誓:“我再也不吃猪肉了,如果我再吃猪肉,我就是一头猪! ”
母亲用揶揄的口吻说:“真的吗? 我儿子剃了光头,戒了猪肉,是不是就要出
家去做和尚啊? ”
“咱们走着瞧,”我说,“如果我再吃肉,我真的就出家去做和尚。”
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发给母亲听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但我对猪肉的渴望
便死灰复燃。我不但想吃猪肉,我还想吃牛肉,还想吃鸡肉,还想吃驴肉,我想吃
世界上一切可吃的动物之肉。从吃过午饭开始,母亲和父亲就忙活起来。母亲把那
些提前买好的酱牛肉、卤猪肝、火腿肠切成均匀的片儿,码放在从孙长生家借来的
成套的景德镇瓷盘里。父亲用一块湿布,用力地擦拭着那张也是从孙长生家借来的
折叠式圆桌子。
因为孙长生的老婆是我母亲的表姐,所以我家这次仓皇请客所需要的家具和餐
具,只能到他家去借。孙长生没说什么——尽管脸上也不好看——反倒是母亲的表
姐拉下脸,对前来搬运物品的父亲和母亲耍开了态度。母亲的这位表姐年近四十,
头发已经很稀薄,但她竟然不自量力地扎着两条辫子,仿佛两根干豆角,在脑后翘
翘着,令人看了感到牙碜。她一边按照母亲开列出来的单子从柜子里往外搬餐具,
一边嘟哝着,声音渐渐地高起来:“我说玉珍,没有像你们家这样过日子的,什么
都不置办,大件的东西不全倒也罢了,难道连一把筷子都没有吗? ”
母亲赔着笑脸,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光顾了攒钱盖房子了……”
母亲的表姐不满地扫了父亲一眼,说:“居家过日子,该置办的东西还是要置
办,借,总是不方便。”
母亲说:“也是现生心,想把关系修修好,人家毕竟是一村之长,管着咱们…
…”
“不知道老兰会怎么想,别忙活了半天,做了菜自己吃,”
母亲的表姐说,“如果我是老兰,我就不去,这是什么时代了? 谁还稀罕吃你
一顿饭? 要修好,不如直截了当地包上个红包送去。”
母亲说:“让小通去请过三次,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来。”
“一张封窗纸上画个鼻子,小通好大的面子! ”母亲的表姐说,“要请就弄得
像模作样的,别清汤寡水的让人笑话。怕花钱干脆就别请,要请就别怕花钱。我知
道你这个人的脾气,小钱穿在肋巴骨上,那才叫个抠! ”
“表姐,人不是山,万古不变……”母亲红着脸说,看样子有些发怒。
“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母亲的表姐一步不饶地赶着母亲的话,
把母亲逼到了墙犄角上。连孙长生都看不过去了,吼他老婆:“行了,你那嘴要是
痒痒,就到墙上去蹭蹭。磕一个头放三个屁,行好不如你作恶多! 像你这样的,借
出了家什,还得罪了亲戚。”
“我也是为了他们家好! ”母亲的表姐嚷嚷起来。
母亲赶紧说:“表姐夫,得罪不了,我知道表姐的脾气。
不是要紧的亲戚,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借;不是要紧的亲戚,表姐也不会说。“
孙长生摸出一根香烟递给父亲,关切地说:“这就对了,‘在人房檐下,岂敢
不低头? ”’父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我把去母亲的表姐家借东西的过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借此消磨难熬的时间。
那盏罩子灯里的煤油又消耗了一寸,那根去年过年时没点完的羊油蜡烛又结了一个
巨大的灯花,老兰还没有来。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小心地问:“要不先把蜡烛息了
? ”
“点着吧,”母亲淡淡地说着,屈起右手的中指,对准了灯火,迅速而又准确
地一弹,那灯花就斜刺里飞了出去。蜡烛顿时大明,使屋子里增加了亮度,使桌子
上的肉食、尤其是那烧鸡的火红色的皮儿,放射出更加诱人的光芒。
母亲在拆卸这只烧鸡时,我和妹妹就聚在锅台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
看着她的手是那样灵巧地把鸡肉从鸡身上撕下来。一条鸡腿摆在盘子里,又一条鸡
腿摆在盘子里。我问母亲:“娘,有没有三条腿的鸡? ”
她淡然一笑,说:“也许有吧? 不过我没有看到。不过我希望能有四条腿的鸡,
那样就可以给你们每人一条,压压你们肚子里的馋虫儿。”
这是一只董家烧鸡,董家的烧鸡用的是本地鸡,不是吃着配方饲料长大的那种
傻乎乎的、肉像败絮、骨如朽木的化学鸡,是吃着野草籽儿和蚂蚱虫儿长大的肌肉
发达、骨骼结实、聪明伶俐的鸡。这样的鸡营养丰富味道好极了。
“但我听平山川的儿子平度说,董家的鸡是野鸡家养,生前也吃过激素,死后
也用了甲醛。”我说。
“什么甲醛乙醛的,庄户人的肚子没有那样娇贵。”母亲捏了一撮不成形状的
碎肉,塞到娇娇的嘴巴里。
娇娇已经恢复了她活泼的天性,与母亲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她张嘴就把
鸡肉吞了,小嘴吧嗒吧嗒地咀嚼着,不锚眼珠地盯着母亲的手。母亲从鸡背上抠出
了一缕肉,‘连同一片鸡皮,塞进我的嘴巴。我张嘴就吞了,没来得及咀嚼就咽了
下去。仿佛不是我把鸡肉咽了下去,而是它自己钻进了我的咽喉。
娇娇伸出鲜红的舌头舔着嘴唇。母亲又撕了一条白色的鸡肉塞进了她的嘴巴。
母亲说:“好孩子们,忍着点吧,等客人吃过,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娇娇的眼睛还盯着母亲的手。父亲说:“行了,不要惯她了,小孩子要有规矩,
不能惯。”
父亲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说:“也许不会来了。我当初把他得罪狠了。”
“不会吧,”母亲说,“既然他答应了,就不会不来。老兰这个人,说话还是
算数的。”母亲又转过头问我,“小通,他是怎么说的? ”
我没好气地说:“不是给你们说过好几遍了吗? 他说,‘好吧,我答应,看在
你的面子上,我答应。”’“让小通再去叫叫? ”父亲说,“也许忘了。”
“不必了,”母亲说,“忘是肯定忘不了的。”
“可是菜已经凉了。”我恼火地说,“一个小小的村长,有什么了不起? ”
父亲和母亲对眼一看,都淡淡地笑了。
这个混蛋现在可不仅仅是一个村长了。听说我们屠宰村已经被市里划到了新经
济开发区内,吸引了大量的外资。建设了许多工厂和高楼大厦,还挖了一个巨大的
人工湖泊。湖泊里飘荡着大鹅小鸭形状的游船。湖泊的周边,全是设计新颖、用材
考究的别墅,宛如童话世界。住在这里的男人都开着豪华轿车,奔驰,宝马,别克,
凌志,最次的也是红旗。住在这里的女人都牵着高贵的狗,哈巴狗,贵妃狗,沙皮
狗,蝴蝶狗,还有看起来分明是羊但其实是狗的狗,还有一些高大威猛像老虎一样
的狗。有一个皮肤娇嫩、素手纤纤、娇喘微微的女人,被两只藏獒牵扯着在湖边走,
这个可爱的“二奶”身体往后仰着,她的姿势,有点像在湖上滑水,也有点像在农
田里耙地。大和尚,这个社会,勤劳的人,只能发点小财,有的连小财也发不了,
只能勉强解决温饱,只有那些胆大心黑的无耻之徒才能发大财成大款。像老兰这种
坏蛋,要钱有钱,要名誉有名誉,要地位有地位,你说还有公道在人间吗? 大和尚
微笑不语。我知道这种愤怒十分廉价,是十足的“叫花子咬牙发穷恨”,但我的水
平就这么高,也许,等我落发为僧,修行三年后就会心平气和了。
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实在人,大和尚,就冲着这一点,您也要收我为徒,我
如果入了佛门后还不觉悟,您可以用禅杖把我打出去。您快看,大和尚,老兰这个
土匪,真的弄来了一杆土枪,难道他真敢开枪,要把他先人修起的五通神庙,变成
血肉横飞的屠场吗? 我知道他敢,这个人,我了解。他从一个汗流满面、气喘吁吁
的部下手中接过了那杆粗筒子土枪。这种土枪,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土炮,虽然造型
丑陋,但是威力巨大。想当年我爹玩过。他嘴巴里喷吐着污言秽语,黄色的眼珠子
像镀金的球儿,虽然是西装革履,但活脱脱一个土匪。他对着那群歪着脑袋,好奇
地看着他的鸵鸟们,猛地搂住了扳机,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摊鸟屎落在他的鼻子上。
他脖子一缩,枪口抬高,一束宽阔的火苗子,携带着成群的铁弹丸,扑到庙门上方
的瓦檐上。在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中,被打烂的瓦片噼里啪啦地跌落在门槛外边,距
离我们只有两步远。我心惊胆战,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怪声。但瞧人家大和尚,
还是那样安详如初。老兰哇哇地叫唤着,将土炮扔在地上,接过部下送上来的几张
面巾纸,揩着脸上的鸟屎。他仰脸看天,天上游走着大团的乌云,没被云遮住的天
空,蓝得好似墨水。一群白肚皮的喜鹊,喳喳地叫着,从北往南,乱糟糟地飞过去。
落在老兰鼻子上的屎,就是它们拉的。我听到老兰的一个部下说:老总,这是喜鹊
屎,喜鹊屎,大喜。老兰骂道:他妈的,乱拍马屁。喜鹊屎也是屎! 装枪,我把这
玩意儿全都轰下来! 一个部下右膝跪在地上,将枪管架在支起的左膝上,从一个油
光闪闪的火药葫芦里,往枪筒里装药。老兰大喊着:多装,足量,他妈的。老子今
天运气不济,开两炮轰轰晦气。那个部下用牙齿紧咬着下唇,拿着一根铁通条,将
枪筒里的火药捣实。范朝霞抱着孩子走过来,骂老兰:你干的什么乌事儿,让娇娇
白吃了这许多苦头——我心中一颤,怒火和悲哀扭曲纠缠着直冲上脑门儿,他们的
女儿,竟然也叫娇娇,和我的妹妹是一样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不知道他们是好意还是歹意,娇娇妹妹可爱的面容,和她临死前痛苦地扭曲着的
面容,交错地在我的脑海里闪回着——老兰的一个面孔俏丽的青年部下,走到近前,
谦恭但是坚定地说:兰总,夫人,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应该到会场上去,
去组织骆驼队表演,如果骆驼队能够表演成功,也会大获好评,至于鸵鸟队,明年
再训练嘛。范朝霞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年轻人,骂老兰:他就是土匪脾气。老兰
瞪着眼说:土匪脾气怎么了? 没有土匪脾气,哪有今天? 秀才造反,十年不灵;土
匪造反,一炮就成! 你还磨蹭什么? 他对着那个装枪的部下吼叫着,装好了就拿过
来吧! 那个部下双手托着枪,小心翼翼地递给老兰。老兰对范朝霞说:你抱着娇娇
走远点,捂着她的耳朵,不要震坏了她的耳膜。你他妈的狗改不了吃屎,范朝霞嘟
哝着,抱着娇娇往后退去。那个漂亮的女孩伸出一只胳膊,尖声喊叫着:爸爸,我
也要放炮! 老兰端起土炮,瞄准了鸵鸟群,嘴巴里嘟哝着:你们这些扁毛畜生,不
识抬举的东西,让你们跳舞你们不跳,那就去向阎王爷爷报到! 他的胸前突然地炸
开了一个焦黄的火球,然后是一声巨响,随即腾起一股黑烟。那支炸裂的土炮,向
四面八方飞去,高大的老兰,愣怔地站了片刻,然后往后便倒。范朝霞尖叫一声,
抱在怀中的娇娇落在了地上。众人木了片刻,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然后才突然省
悟了似的,一起扑上去,乱纷纷地喊叫着:兰总! 兰总! ……
第十八炮
部下们抬起双手血肉模糊、满面乌黑的老兰。他一边挣扎,一边暴躁地喊叫着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三叔啊,侄儿看不见你了啊……这个
混蛋,对他的三叔真是情意深长。也难怪,他们兰家上辈人,大半被毙了,少数几
个,也在后来的艰难岁月中死了,只有他这个没有见过面的三叔,像一座高大的神
像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放光。部下们把他塞进别克轿车的后排座位上。范朝霞抱着孩
子挤在前排驾驶副座上。
轿车歪歪斜斜地爬上大道,一路鸣着响笛,向西急驰。迎面而来的一支高跷队,
被轿车冲乱了队形。一个踩着高跷的男子,跳到路边,腿上的一根木跷陷入路边松
软的泥土中,踩跷的人身体眼见着歪斜下去。几个踩跷人,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蹦
罡达着使以援手,把陷在路边的同伴拖出来。这让我想起十年前的中秋时节,我和
妹妹把将尾巴插在坚硬的路面上产卵的蚂蚱拔出来的情景。当时,我的母亲死了,
父亲被抓走了,我和妹妹成了孤儿。我们去南山寻找迫击炮弹,走在路上,东边一
个银白的大月亮升起来,西边一个鲜红的大太阳落下去,黄昏时刻。我们腹中饥饿,
心中凄凉。秋风轻轻吹,路边的庄稼叶子刷刷地响,秋虫在草丛中鸣叫,声声凄凉。
我和妹妹从路上往外拔蚂蚱,蚂蚱的肚子被拉得很长。我们搜集干草点燃,把那些
拖着长肚子的蚂蚱扔进火里。蚂蚱的身体在火中弯曲着,转眼问就有特别的香气散
出来。大和尚,我罪恶深重,我知道吃一只正在产卵的母蚂蚱,就等于吃了数百只
小蚂蚱。但如果我们不吃蚂蚱,很可能也要饿死。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有想得很
明白。
大和尚瞄了我一眼,目光尖锐,含义不明。西城的那支高跷队属于香满楼饭庄,
他们身穿的白色制服和头戴的高筒厨师帽上,印着饭庄的字样。大和尚,这家饭庄
是老字号,能做完整的满汉全席。饭庄的大厨是清朝皇宫御厨的传人,手艺高超,
但脾气很大,香港一家大饭店用每月港币两万元的高薪都没把他挖走。每年都有一
拨日本客人,一拨台湾客人到这里来吃满汉全席。只有这时候,他才亲自下厨,平
日里他就坐在店堂里捧着个紫砂壶喝乌龙茶,把两排牙齿喝得漆黑。这支高跷队运
气很不好,他们一进草地,木跷就往地里陷,整齐的队伍顷刻之间就变得七倒八歪。
与西城的高跷队相呼应的,是东城乐口福火腿肠公司的游行队伍,他们的队伍大约
有三十人,每个人手中,牵扯着一根红绳,绳子上,连接一根粗大的、红色的火腿
肠形状的气球。气球的升力很大,看那些人脚尖点地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随着气
球升上蓝天。
我遵从着母亲的命令第一次去老兰家请老兰时,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大街上积
雪融化,秋天新铺覆的沥青的路面上,混合了一层污泥浊水,只有那两道显然是刚
刚被汽车轮子辗压过的地方,显露出黑色的路面。我们村子铺覆了沥青道路,没向
村民们集资,钱全是老兰一个人去操持的。随着沥青道路与通往城市的宽广大道的
连接,村里人进城方便了许多,老兰的威信也水涨船高。
我走在这条被老兰命名为翰林大街的道路上,看到房屋朝阳一面的瓦檐上,滴
水连串,宛如珍珠。在滴滴相催的水声里,一股清冷的、略带些土腥气的融雪气味
扑进我的鼻腔,进入我的头脑,使我的神志格外清楚。我看到在l 临街房屋背阴处
的积雪上,或被积雪覆盖了的垃圾堆上,有鸡和狗跷腿蹑脚、试试探探地走着,不
知道它们在干什么。“美丽发廊”里人进人出。
房檐下伸出来的烟筒里,冒着焦黄的浓烟,乌黑的焦油从烟筒的边沿滴落下来,
污染了房檐下的白雪。姚七站在自家的台阶上,保持着他习惯的姿势抽着烟,脸色
凝重,仿佛在考虑什么重大的问题。他看到了我,对着我招手,我本不想理他,犹
豫了一下,但还是到了他的面前,仰着脸看着他,心中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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