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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欲时代-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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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包有闲的语调并不轻松。虽说只有六成实收,算下来,自己名下也会凭空里多出一大笔赢利,但是,占四成干股的幕后交易,已经不单单是不道德,这简直就是魔鬼行径!

如果不勾结日本人,哪能使出这么大的阴谋!

雨侬很忙,处理完织田秀吉的文件,就匆匆离开,让五妞过来接替她。

“老爷子,想吃点什么?”五妞嗓门儿高,动作大,真子站在旁边,矮小得像个小学生。

织田秀吉笑了起来,他有点喜欢这个愣愣的姑娘,尽管他不赞成她父亲的凶残,便道:“你会做点什么吃食?”

“不会。要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在她眼里,这仅仅是个病弱的老人。

真子端了壶茶来,织田秀吉道:“给五姑娘也倒杯糖茶。”

红糖与红茶泡在一起,不好喝。五妞老实不客气地放下只沾了一下唇的茶杯,眉毛拧在一处,黑黑的眼睛紧盯在织田秀吉的脸上,把脑袋歪来歪去地瞅,口中却道:“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小日本。”

“怎么看出来的?”织田秀吉感觉挺有趣。

“日本兵我见过,大脑袋,短脖子,罗圈腿,横鼻子竖眼睛地吓唬人。你不像,你像个教书先生。”五妞得出了结论。

“你挺有眼力。”

在织田秀吉这样的老狐狸面前,用不了多一会儿,五妞就把有关自己的一切都讲了出来,甚至包括她奶奶与人如何争码头等等。

“我爹总说,他的孩子里,我最像他,杀人放火的都敢干……。”

“你替小丁干些什么?”

“给他当老婆,生孩子。我现在肚子就胀鼓鼓的,里边肯定怀了丁大少孩子。”她把两只手抚在肚子上,一脸的幸福。

西川一郎突然冲进门来,也不顾五妞在跟前,便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慌张。”一阵燥热猛地袭来,织田秀吉的脸上泛起潮红。他丢开毛毯,拿起扇子。

“完啦,全完啦。我没有黄金平市,联银券明天就要跨台啦!”今天下午,整座城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富人们纷纷提取现款,投入黄金市场:而穷人们则拿出所有积蓄,拼命地抢购生活用品,于是,大小商号纷纷停止营业,观望这一次金融风暴所带来的物价飞涨。

“慌什么!”织田秀吉早便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不过这是暂时的波动,一旦周边各地发现这里黄金价格飞涨,自然会把黄金拿来交易,市场货源充赢,价格很快就会回落。

唯一可担心的就是治安,物价动荡,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小民,不要发生暴乱才好。“司令部通知了么?”他问。

“宪兵队和警察已经全部出动,命令商家开市营业,并且监督物价。”

中国商人狡滑得很,这根本没有用。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种波动维持下去,如何让物价忽上忽下,使联银券失去信用。

西川一郎哭丧着脸叫道:“我怎么办哪?这全都是我的责任,我要负全责的呀!”他没有胆量把责任推到织田秀吉身上。

织田秀吉让五妞把真子叫进来,问:“都准备好了?拿过来吧。”

真子去隔壁取来一只旅行包,手上还有只信封。

他笑道:“拿着吧,从这里直接去码头,我已经安排好人接应你,不会有差错的。”

“我要是跑了,我在日本的家人怎么办?”西川一郎又哭。他们肯定会被关进劳动营里,跟着华工一起受罪,不用一年半载,全都会死在里边。

“你到了香港,立刻签票去新加坡,有工作等着你。”织田秀吉伸出手来,拍拍西川一郎的肩膀。“为了帝国的事业,辛苦你啦。”

五妞不懂日语,望着西川一郎的背影,她问:“这个人哭得像个泪人儿,是不是家里死了人,要去奔丧啊?”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又开始感到发冷。

45。遭遇日本兵

船停在大红桥北,仓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西药,上边伪装了大捆的草袋子。子牙河和南运河上游这几日多雨,护堤防洪需要大量的草袋子,这几日开行的船,运的多半是这路货。

丁少梅上船时,宋百万伸手来扶,被他挡了回去。又不是小脚女人!因为雨侬硬要派宋百万跟他前往,俩人拌了几句嘴。

“我随口跟你一说,你不一定非得要去。”雨侬不肯让步。叫你出去就是历练历练,这路冒风险的事,哪能常用到你?

“不就是走私点药品,有什么可担心的?汉沽买炸药我都去过,这不没事人一样吗?”丁少梅觉得,实际行动也许会比运筹帷幄有意思。

“要是你一定坚持,就不要去了,我自己送去。”

“你哪也不能去。就算是那药丢在河里浪费掉,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丁少梅的话头确实像个男人。

“那你为什么要冒险?”这话真是的,我怎么会犯浑叫他去冒险呢?万一被日本人抓住如何是好,雨侬忙道:“这样吧,货不送了,咱们都不去,好不好?”

她批判自己:是不是对他的期望太高,督促得太切,以至于自己考虑不够周全?这要是万一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日本人讲话,这是资敌的罪名,抓住就没有活路可寻。

“雨姐你瞧不起我,把我看成个小毛孩子,从来也不把我当个成年人。”丁少梅真的有些恼羞成怒。

“没有,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干大事的人,不能无谓地冒险。”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看中,就不会晚上把她们俩人打发过来,而你自己却躲着我不见面。”

唉,怎么又转到这儿来了?你要是这么想问题,不是毛孩子是什么?雨侬无奈,便道:“去可以,老宋必须得跟着,要不就别去。”她真生气了。

这一路上,只要有宋百万和左应龙跟着,她觉得能放心。

但左应龙没有在船上。今天有人在小红宝那里闹场子,他忙不迭地赶到那边去了。

船行在水中,空气倒是挺凉爽,丁少梅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唯一不方便的,是身上这件旧汗衫,又脏又破,汗臭扑鼻。这是宋百万硬给他套上的,还在他头上扣了顶破草帽。尽管如此,两条白白的胳膊露在外边,依旧不像个经过风霜的苦人。

“货送给什么人?”送给抗日分子是肯定的,可如今妓女和叫花子也满怀抗日热情,抗日组织遍地皆是。

“您老什么也不用操心,替我们押住阵脚就是了。”学生抗日,最大的毛病就是冒失,不知道爱惜自己。宋百万觉得他是个累赘,也不宜知道得太多。

能用得起这么一大船西药的,不是八路军,就是中央军,自从华北沦陷,这一带早不见了中央军的踪影,必定是八路军要的货。丁少梅转而自语。

船一出城便扯起了帆,先是驶向西北,又折而向西南。今年水大,大运河的航运又发达起来,黑夜里,一只只木船,有的挂着帆,有的只是摇橹的小船,悄没声地来来往往,只在驶到近前时'奇''书''网',才能发现船头挂的那盏气死风灯,被红布蒙得严严实实,透出的微弱灯光,刚刚够指引会船的。

“到杨柳青之前,您可以睡一会儿,这一段没有日本兵。”宋百万怕他中途出什么差错,不好对雨侬交代。一个人犯困的时候,最容易惹麻烦。

丁少梅正精神着哪,天上的星斗,河中的水气,再点上一支香烟,倒像是郊游一般惬意。

啪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船帮上。宋百万猛地把丁少梅扑倒在甲板上,揪下他的香烟丢在河中。

“这一路上,除去小鬼子,最麻烦的就是土匪。”他低声道。

丁少梅翻身平躺在甲板上,问:“你到底是哪路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真正的抗日分子。”

“我怎么不真抗日?”他有几分气恼。

“你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而且合伙做生意,发国难财,你自己说说,你是真抗日么?”宋百万满嘴不屑。

“我与日本人有杀父之仇,如何是假抗日?”

“如果发财也能算是抗日,那谁还会去流血?”

“我把日本人的钱赚过来,让他们短少战争经费,就是在抗日,是真正的抗日行动。”丁少梅生气了。

“你哪里是在赚日本人的钱,你赚的每一块钱,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只不过你会装扮自己,到黄金市场上去赚,剥削老百姓的脏活都派给了别人。”

“剥削老百姓?我?”这是马克思的理论。“我在剥削日本人,在抢他们的国库。”

“因为有你,日本人更会从中国加倍地抢夺。”此人是个糊涂蛋。宋百万没兴趣教育他,便歪向一边打盹。

尼采说得对,超人的理想绝不会被愚民所理解。丁少梅也闭目养神,歪向另一边。

维多格利餐厅到了夜里便成了舞厅,日本人入侵华北以来,这里的生意比往常越发地红火。晚上9点一过,烧炭的汽车、洋车便从华界、日租界排着队奔过来,车上坐的,多半是些新近暴富的投机商,再就是些投靠日军谋得个贪污职位的汉奸,也有些是不知愁的富家子弟,或是来此地赶潮水沾便宜的外国冒险家。

雨侬特意选了一身极朴素的衣裙,生怕被粗俗的舞客误认为她是个舞女。

大皮埃尔护住筹码一样,用双手拢住一杯苦艾酒。

“谢谢你上次把我解救出来,你简直就像圣女贞德一样勇敢并充满了智慧。”他满嘴谀辞,感谢她在国民饭店的营救行动,目光却警觉地扫过她身后每一个人的眼神。她没有被跟踪。

“不用客气,我得保护我的投资。”她是他最大的债主,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买主之一。

很久以来,日本间谍中间流行着一条原则,就是绝不肯把重要情报卖给中国人,不论是官方的渎职者,还是职业间谍,在这一点上,他们保持着相当的一致,而他们手中,往往掌握有远东最重要的情报。这样以来,任何中国人想要得到它们,就只有委派一个中间商来购买,这是公开的秘密,日本人自己也清楚。大皮埃尔是国民政府在本地最重要的中间商,而他又把其中一部分最精华的情报转卖给了雨侬。

尽管他有着多种收入来源,但比起一掷千金的赌博活动,他仍然欠了一屁股两胁的债。

在喧闹的音乐声、呛人的烟雾和浓重的汗臭中间,第一笔交易结束——汪精卫即将在广州发表的劝降广播的草稿。

“这次能不能提高两成?这可是顶尖的情报。”大皮埃尔两肘支在桌上,做出迷人的姿态。

“生意归生意,六成还帐,四成现钱,没什么可商量的。请说下一项……。”雨侬不喜欢呆在这个地方,若是在河堤上散步,或是坐在秋日的树荫下,她或许会愉快些。

“那么,你能不能把利率降一降,一天3厘,这是魔鬼的债务。”他又换上一副可怜相。

每次见面,大皮埃尔总要表演几种不同的表情,偶尔也有新意。

“你现在的债务,比帕纳维诺伯爵高得多,不过,你比他有本事,能挣钱。继续努力吧。说说下一件。”

“这一件是军事情报,价钱要翻两倍。”

“先捡要紧的说。”

“我这里有一份日本人‘秋季大扫荡’的详细计划,他们要对整个晋察冀地区来一次梳篦式的大扫荡。”

雨侬故意叫住屁股上缀了根兔子尾巴的女招待,就饮料的甜度提出强烈抗议。——如果他不是在吹牛,这份扫荡计划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们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否定是检验情报真实程度的最简便方法。

“阿部规秀中将的第二混成旅团明天晚上在廊房了下车。”

这个情报雨侬是两天前得到。

大皮埃尔发现了雨侬嘴角的一丝笑意,便道:“不错吧?按我的价钱,我另外奉送一条本地消息。”

雨侬心下一沉。“请讲。“

“日军华北司令部刚刚得到消息,有一条给八路军送西药的船,今晚沿南运河往西去,他们正在布置兵力。”

“在哪拦截?”雨侬欲哭无泪。

“大约是在杨柳青和独流之间的某个地方。”

一切都完了。现在是夜里11点钟,丁少梅的船肯定驶过了杨柳青。

枪响的时候,丁少梅正在船舱里睡觉,污浊的空气加上磺胺药粉刺臭的气味,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半昏迷状态。好在,舱门口不时透进些微风,睡觉的地方也还算宽敞。船行至良王庄时,一大部分药品和手术器械被转移到另一艘木船上,舱里空了许多。

那批货说是要沿独流减河南下,具体是送到哪去,宋百万没有讲。他以为,多半是要送往山东。

他刚刚爬出舱门,斜刺里一排机枪子弹就把船舱顶盖掀去半边。

宋百万伏在船墙后边,顶着口铁锅,手中端着枝美国造的汤姆自动步枪,却在一下一下地打单发。猛地,船尾也响起了还击声。

“是土匪么?”他大声问。

“他妈的是小日本儿,人还不少。”

值得庆幸的是,船帆还张着,船行不快,却是在不住地走。两岸人声噪杂,要逃脱显然不容易。

宋百万爬到他跟前,叫道:“丁大少,你把汗衫脱了,赶紧下水。别去船尾,拉着船头的锚绳下,他们不会注意。可别把铁锚带下去。”

“你给我一枝枪。”他绝不能作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你个浑蛋,快给我滚下去,你当这是过家家呢?”宋百万暴露出粗野本性。

又一阵弹雨,刮风样扫过来。船头另一边的船工猛地一跃,颈项僵硬地歪在一边,手中的步枪落到丁少梅面前。他抓起枪,找了个船墙修补过的地方伏下来。这里用木板打了补丁,比别处厚许多。

宋百万也爬过来,把铁锅戴在他的头上,说了句:“丁大少,对不住啦,我先前小瞧了你。”听声音有些激动。

轰轰地几声过后,桅杆倒了下来。日本兵开始用掷弹筒轰击。桅杆一倒,船便停在河心里动弹不得。丁少梅明白,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他倒是不怕,只是有些宛惜,刚刚发了上千万的大财,还没来得及用它干点像样的正经事,就要死了。

借着两岸机枪喷出的火光,一闪一闪地,隐约能够看到日本兵下水了,他们的个头儿太小,水淹到脖子,三八步枪举在头顶上。若是没有机枪的火力压制,这些家伙倒真是绝好的活靶子。

丁少梅在小心地盘算,他不知道枪里还剩几发子弹,更对自己的枪法没有把握,如果冒然开枪,对面的机枪手正好找到射击目标。

他把枪推到连发上,向机枪的闪光打了个连发,乘机枪停火的几秒钟,向河中的日本兵打了三个短点射,能够看到的,只有一个士兵双手把步枪向上一抛,沉了下去。

机枪子弹像一阵暴雨中的冰雹猛砸过来,船墙溅起无数的碎木片,把他的脸割裂了好几处。他抱着枪向船头系缆绳的木柱滚过去,在那里又依样来了一次,却没打中任何人。

就这样依着葫芦画瓢,几个来回下来,对面的机枪手便不知所措了,只是一味地来回乱扫,把个船墙打得七零八落。

船尾的枪声停了下来,那几个人想必已经牺牲。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手中握着没有子弹的步枪,打人还不如根擀面杖。有七八条黑影跃上舱顶,步枪指住他的脑袋。身侧宋百万猛地打出一个连发,两条黑影翻下船去。一阵弹雨向宋百万打过来,他翻身落入水中。

丁少梅想到了自杀,却没有凑手的家伙。他心里清楚,日本人绝不会把他按战俘对待,因为他不是正规的军人,所以,早晚都是死。

46。女人们

三个女人愁眉苦脸地坐在餐桌边上,谁也不看谁,如同风暴过后的秧苗。雨侬带回来的消息,引发了一场狂暴的争吵,范小青和五妞毫不掩饰她们的不满,把怒火全都发泄在她的头上。

这也难怪,谁让我自作聪明,没来由地把丁少梅派出去冒险!雨侬也恨自己,同时更恨出卖她的人。然而,现在这个时候,在这座城市,早已毫无秘密可言,出卖与被出卖,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就如同占有与被占有一样,是另一种时髦。

“他不会死吧?”五妞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可怜的遗腹子。

“日本鬼子的事,谁能说得准?”连范小青也开始讲粗话。

“我该怎么办哪?我可怜的孩子。”五妞捂住脸哭起来,雄壮的嗓音如同号角。

雨侬心下一惊。那丁大少可不就是个孩子么,他的一切都是被“大人们”摆布出来的,而他自己又是那么的乖巧、听话。她的泪水也涌上来。

“哭有什么用?还能把他哭回来?”范小青嘴上信马游缰,脑子里却在拼命地回忆睡在丁少梅房中那一晚的情景,只是毫无印象。“这个浑蛋,死了只能说他没这艳福,幸好我还跟他睡过一晚。”

若再这样下去,范小青还指不定讲出什么来。雨侬心中泛起的不是醋意,而是苦涩,黄连一般的苦涩。是啊,自己用心最深,用情最重,到了却是一场空,这都为的是什么呀!

宋嫂进来,在每人面前放了碗鸡丝面,芫荽与芝麻油诱人的香气,却让她的心中仿佛蒙上一层油脂般难过。

范小青问:“家里没有燕麦片么?”

五妞端起碗,三两口便吃下去,汤也喝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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