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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祝福你们。”御谦微笑着，但他那语气，就像念台词一般。


　　　　飞飞始终垂着头不说话，她也尝试要笑着去面对这两个男人，但她笑起来，牵动的嘴角像毕卡索的画，扭曲而僵硬。


　　　　她傻呀，她要笑什么，又要难过些什么，多滑稽！多无聊！


　　　　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两个男人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少，他们可以这么愉快地面对她，而她却在严重纠结着，她傻呀，她还纠结些什么。


　　　　她唇角的苦笑，已经出卖了她的心事。




儿子都没了，还怕什么丢人

一双红色的麂皮浅口系带高跟鞋，露着两段光洁纤长的小腿，肤若凝脂，上身是一件白色的雪纺百褶小洋装，腰上高高地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皮带，皮带上亮晶晶地镶着几颗小小的钻石，洋装格外合身，将飞飞娉婷的身段完全烘托了出来。


　　　　纤细诱人的脖子上静静地挂着一串肉色的珍珠项链，一头顺直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后脑勺侧绑在头边的红色蝴蝶结，更是衬得明眸善睐，唇若朱砂，一张小脸娇艳欲滴。


　　　　在房门外等待的华伦看见她出现在门口，一时看得痴了。


　　　　飞飞见他眼睛眨也不眨，故意嘟嘴说：“怎么，不好看吗？”


　　　　华伦愣愣地答道：“好……好看，太好看了。”


　　　　“那我们走吧。”


　　　　两人驱车到丁府，天还没全黑，此时丁府早已是灯火辉煌，装饰一新，飞飞在车上看着，只觉得这一次来的感觉特别不同。


　　　　丁家的佣人一个个的都站在门口两旁列队，手捧鲜花，脸带微笑，就连扫地的阿姨都出来了，这阵势真是没得说的。


　　　　华伦知道这又是温丽媛搞出来的玩儿，只觉得可笑，对身旁的飞飞说：“你看我妈多重视你，我可从来没受过这般高级这礼遇。”


　　　　“哇，我本来就激动，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激动了，呆会儿我怕自己都不会说话了。”飞飞抿着唇笑了。


　　　　“你又开玩笑了，你是大明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你。”华伦被她逗笑了。


　　　　“这不一样嘛。”飞飞半嗔半怨地说。


　　　　“你要真不会说也没关系，我妈说请你来吃饭的嘛，好时候你只管吃饭就好。”


　　　　飞飞娇羞地在他胸膛轻捶一下，华伦捉住她的手说：“好了，我们该下车了。”


　　　　华伦扶着飞飞下车，俊男美女走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走到门口，便有仆人向飞飞献上一大束鲜艳的玫瑰，那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滴，隐隐诱发着清香。


　　　　丁先生和丁太太在屋里就听到汔车驶进来的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盼儿子带女朋友回来，已经盼得脖子都长了。


　　　　一直以来，丁太太不停地给华伦介绍女朋友，其中不缺貌美的，有才华的，有气质的，但不知怎么的，约了几次吃饭看电影，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儿子早已有意中人。


　　　　这会儿，她想抱孙子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脚步声响起，当华伦和飞飞面带笑容地出现在门口时，丁先生与丁太太的脸色突然僵住了，就如化石一般坐在那里——他们再也想不到，华伦带回来的女朋友，竟然是沈飞飞。


　　　　飞飞也瞧见了丁家夫妇神情的转变，不禁担心地看了华伦一眼，华伦牵紧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两人来到丁家夫妇面前，飞飞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叔叔，阿姨，你们好！”


　　　　丁家夫妇呆呆地看着，久久未回过神来，华伦向他们不断地使眼睛，但都没有用，最后轻咳两声，叫道：“爸，妈！”


　　　　这才把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温丽媛冷冷地看着飞飞，沉声说：“你来干什么？”


　　　　华伦改搂着飞飞的肩，微笑说：“妈，是我请飞飞来的，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温丽媛冷笑一声说：“你什么人不好找，来来去去还是她？”


　　　　“爸，妈，我这辈子只喜欢飞飞一个，我要娶她为妻，求爸妈成全。”华伦坚定地说。


　　　　“哼！天下的女人，你要娶哪一个妈都不会反对，除了这个女人。”温丽媛沉着脸，怒道。


　　　　一旁的丁爸爸连忙递了一杯茶给妻子，希望能熄了她心里的一把火。


　　　　“为什么？一开始你不是要我娶飞飞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要反对？”华伦迎难而上说。


　　　　温丽媛刚喝了一口茶，这下全给喷了出来，把茶杯重重一放，她指着飞飞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家决不同意你娶一个舞女。”


　　　　“舞女怎么啦，舞女不偷不抢的，只要我喜欢就好了，现在是我娶老婆，不是你们娶，她跟我过一辈子，不是跟你们过。”华伦第一次这么顶撞母亲，他的眼睛燃烧着一股炽热的光芒。


　　　　温丽媛一双冷厉的目光直瞪着飞飞，令飞飞觉得心寒，身子缩缩，终是没出声。温丽媛恨她，就是这个女儿毁了他儿子，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她真是阴魂不散。


　　　　她气得发疯，尖酸刻薄地说：“你敢娶这么一个女人回家，不怕绿帽子从头戴到脚，我还怕丢人。”


　　　　“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除了这件事。”华伦抛出一句冰冷冷的话


　　　　“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娶这个女人进门，除非我死。”温丽媛气不打一处，气得嘶吼起来。


　　　　华伦心都凉了，他哀声说：“妈，你这样逼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温丽媛早已失去了耐心，她强硬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妈我的感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丁家，这个脸我们丢不起。”


　　　　“你只会顾着你的面子，不用管你儿子的幸福了？”


　　　　温丽媛冷声说：“天下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偏偏选中她？”


　　　　华伦还想说什么，看见温丽媛威严的脸，便把话吞了回去，僵持了一会，他看向爸爸说：“爸，你倒是说句话呀。”


　　　　丁爸爸正要劝劝妻子，谁知道话还未出口，温丽媛伏在椅背上，肩头一颤一颤的，泣声说：“我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忤逆的儿子……”


　　　　“别哭了，多丢人啊。”丁爸爸安慰自己的妻子。


　　　　“儿子都没了，我还怕什么丢人。”温丽媛不依不挠地推开他的手，哭出声来。


　　　　飞飞捧着的鲜花从手里滑落，她转身飞奔出去，华伦愣了半秒，连忙追出去，一直到门口才追上她，一把抓住她，将她抱入怀里，愧疚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非常平静地说：“华伦，你回去吧。”


　　　　“不！这次我绝不妥协，我自己的幸福我要争取到底。”华伦斩钉截铁地说。


　　　　“华伦……”飞飞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妈妈只是说气话的，等过几天她气消了就没事了。”


　　　　飞飞点点头，悲伤地扑进他的怀里，她闭上眼，泪才就滚了下来。




飞飞有什么不好？

华伦送飞飞回去，又帮她把所有窗户都关好，待她洗完澡出来，佣人煮了两碗面，两人吃完面后，又聊了一阵，见飞飞情绪好一点，华伦才放心地离开。


　　　　因为没有吃完东西就睡觉的习惯，飞飞在房里放着留声机，让婉转流畅的音乐缓缓流出，她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半闭着眼睛，跟着音乐哼起来。


　　　　佣人吴嫂浇完花，从阳台走进来，当听到音乐时，有些痴了，喃喃：“小姐唱得真好！”


　　　　她本不想打搅飞飞的，但就是这么轻轻一句话，却飘进了飞飞的耳朵，她微睁开眼睛说：“吴嫂，你也懂乐韵？”


　　　　吴嫂勉强笑笑：“我这个老太婆哪懂，只是以前是御先生家的时候常听御先生唱，听多了就觉得好听，其实御先生和小姐唱得一样的好听。”


　　　　飞飞讶然道：“御先生常唱？”


　　　　“对啊，他一回家就打开留声机，有时唱歌，有时唱歌剧。”


　　　　飞飞“哦”了一声，又闭目沉思，听着音乐，脑里却不断地浮现御谦穿着戏衣唱歌剧的模样……


　　　　吴嫂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飞飞小姐，你是御先生的朋友，若是可以，你多点跟他聊聊，陪陪他，劝劝他，我觉得他一个人太孤独了。”


　　　　飞飞又再睁开眼睛，望着吴嫂，轻笑说：“孤独？他？”


　　　　吴嫂幽幽说：“他是个大明星，生活无忧，人人都觉得他应该活得很开心，很快乐，可我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快乐，很多时候，他都会静静地坐在窗前，凝视着远方，我觉得他的眉宇间始终带着忧愁，他的眼神忧郁，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觉得心里难受。”


　　　　闻言，飞飞身子震了一下，御谦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表面过忧郁，在人前，他总是笑得那么开朗，笑得那么真，如今想来，有时拍完戏，他独坐一角的身影，却是那么孤独。


　　　　飞飞只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咽下一口气，说：“他常常一个人在家吗？”


　　　　“除了工作之外，他就是在家里待着。”


　　　　飞飞仰头看着天花板，悠悠说：“他以前很喜欢打麻将的，他打麻将的速度很快，基本是不用思考的，而且很有技术，不知道他现在的牌技有没有退步？”


　　　　吴嫂摇摇头：“不知道，除了你以外，御先生家连一个客人都没有，电话倒是不少，很多人约他，他都不予理会。”


　　　　错了，全错了！她还以为御谦懂得交际和应酬了，却原来他一点都没变。


　　　　吴嫂瞧了瞧她的神色，又说：“别人都以为他在耍大牌，其实他只是不想去应筹那些人，他宁愿在家里睡觉，也不愿意去做一些虚情假义的事。”


　　　　“你说得对，他就是那种人，他就是一个笨蛋，傻瓜，尽管他戏演得好，歌唱得也不错，但他不会生活。你来照顾我，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每天包子馒头的。”飞飞意态阑珊的笑笑，显得心不在焉。


　　　　“飞飞小姐，你人面广，不如给他找个对象吧。”


　　　　飞飞坐起来，向吴嫂招手，招呼她坐在自己身旁，热切地搂住她的肩，令吴嫂受宠若惊，飞飞却显得平静自如地说：“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御先生已经有心上人了。”


　　　　吴嫂思付了一下，脑里唤起一线灵感：“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说了我才想起，他确实有点像恋爱时的模样，他一个人听歌，一个人跳舞都可以很陶醉，就像水仙子自恋形貌，那份孤芳自赏，既华丽又颓废，既洒脱又苍凉……这样一个人，应该是对生活充满信心的，却又……”


　　　　飞飞展开了一个毫无保留的微笑，“吴嫂，我觉得你很有文采，你不写书真是可惜了。”


　　　　“小姐，你别取笑我了。”


　　　　飞飞收起笑容：“你先去休息吧。”


　　　　吴嫂走向佣人房，却又回头说：“小姐，你还没告诉我，御先生的那个对象是什么人？”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飞飞勾起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留声机里仍不断地放着情歌，凄凄切切，正如这个冷清的夜晚，正如她现在的心情……


　　　　夜里，华伦回到家，家里的灯火辉煌不见了，静悄悄的，想必是妈妈气消了，睡了。


　　　　他走进屋里，放轻脚步，为了不吵醒其他人，他没有开灯便悄悄地上楼，正走上楼梯时，突然听到两声咳嗽，把他吓了一跳，他转身一看，黑暗的光线中，能看到妈妈正双手抱胸地坐在沙发上。


　　　　“妈，怎么不开灯？”华伦语气带抱怨，然后打开大灯，大厅立刻光亮起来。


　　　　“还知道回来？还知道我是你妈？”温丽媛鼓着脸，一身怨气没处宣泄。


　　　　“妈，别这样嘛，你就不能好好地说话吗？”华伦皱起眉，坐到她对面，剥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酸的。


　　　　“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要再跟那个沈飞飞来往。”


　　　　华伦坐到她身边，剥了一个葡萄凑到她嘴边，温顺地说：“妈，吃个葡萄。”


　　　　温丽媛还在气头上，冷冷地说：“不吃！”


　　　　华伦将剥好的葡萄扔进垃圾桶里，开口说：“妈，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带有色眼镜看人，飞飞有什么不好？”


　　　　“她有什么好？”


　　　　“你不能这么蛮不讲理的，妈，我跟飞飞是真心相爱的。”


　　　　“我还没问你呢，一直瞒着我跟她来往。以前她是沈家的小姐，我们对她好是应该的，但现在，沈家都垮了，她就是一个下三滥的戏子，根本配不上你，想与我们家攀亲的大家闺秀任你挑任你选来着，你就忘了他吧。”


　　　　“妈，唱歌拍电影是一种职业，不是什么下三滥，你平时不是也很喜欢她的歌，还有她的电影吗？”


　　　　“喜欢和歌和电影是一回事，要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却是另外一回事，你看看那些报纸写的，天天都在写，真是不知羞耻。”


　　　　“你……你还是这种态度，我跟你真是无话可说。”


　　　　“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温丽媛大吼。


　　　　“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华伦起身往楼上走，这时，却见丁爸爸被吵醒，正从楼上走下来。


　　　　华伦看了爸爸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径直上楼去。




离家出走

温丽媛气得往桌上的拔，将桌上的东西都拔倒在地上，头上快要冒烟了，怒不可竭地咆哮道：“你看吧看吧，这个就是你的乖儿子，一个女人就把他弄得昏昏沉沉的，是非不分了。”


　　　　丁爸爸夹在妻子和儿子中间，都不知道该帮谁好，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最后还是走下楼梯，绕过地上的一堆垃圾，走到温丽媛身边，柔声说：“孩子不懂事，你耐心跟他说，别这么暴躁嘛。”


　　　　“老丁……”温丽媛脆弱地扑进丈夫的怀里。


　　　　“好了，别难过了，别生气，伤身体，去睡吧。”丁爸爸拍着妻子的背轻轻安慰。


　　　　“嗯”，温丽媛温顺地靠在丈夫的肩上。


　　　　两人正要上楼时，却见华伦手提着一个皮箱从楼上走下，丁爸爸连忙问：“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这个家我住不下去了，我到外面去住，等你们同意我和飞飞的婚事，我才会搬回来。”华伦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也不看他们一眼。


　　　　丁爸爸连忙拉住他：“华伦，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这都那么晚了，你还能去哪里？”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华伦语气坚决地说。


　　　　“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温丽媛拉开丈夫的手，决绝地说：“老丁，你就让他走，他现在长大了，长翅膀了，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你们保重。”华伦搁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身后传来母亲气得发疯的大吼大叫：“你看他，你看看他，都是跟那个女人学的，都知道顶撞父母，都知道离家出走了……”


　　　　……


　　　　飞飞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想起了一首新歌一直不会唱的，她想，如果这首歌让御谦去演绎，他会用什么方法去演绎呢？


　　　　望着窗外的天边泛起了鱼肚子，一个灵感闪进她的脑子里，她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就出门去。


　　　　她拉开门正要出去，门一开，一个人倒在她脚下，飞飞惊呼出声：“华伦，你怎么在这里？”


　　　　华伦摸着头站起来，呐呐：“都天亮了？”


　　　　“你昨晚就在这里了？”飞飞更惊奇了。


　　　　“我本来是想回医院的，可太晚了没有车过去，所以从家里走路到这里来的。”华伦愧疚地说。


　　　　“你怎么不敲门？”飞飞责备地说。


　　　　“我怕打扰你……”华伦的声音越说越小。


　　　　飞飞跳起来敲了一下他的头，大喊道：“你这个傻瓜，跟我还这么见外，现在晚上天气凉了，你看你穿得那么单薄，快进屋来吧。”


　　　　华伦提着箱子进屋，飞飞给他到了一杯热茶：“喝下去会好一点，自己是医生更应该知道注意一点。”


　　　　他喝了一口茶，心里暖暖的，然后缓缓说起昨晚的事：“我跟妈妈吵了一架，然后就出来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绝不会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华伦，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他连忙掩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她瞅着他显而易见的脆弱与真情，心里更是愧疚。


　　　　他轻轻地搂她入怀，柔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飞飞轻蹙着眉头，眼中微涩：“可是……”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