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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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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情人,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事实证明,武氏确实有一个情人。
这个人正是李林甫。
很显然,李林甫之所以和武氏搞婚外恋,并不是出于什么纯洁的爱情,而纯粹是为了利用武氏与高力士的这层特殊关系。
开元二十一年春,裴光庭病逝,武氏勉强挤了几滴眼泪,可还未做足丧夫之痛的样子,就急不可耐地去找高力士,要求他举荐李林甫继任侍中。
高力士大感为难。
这毕竟是宰相之位啊,岂是他一个宦官可以指手画脚的?
高力士虽然荣宠无匹、权倾内外,可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小心谨慎,再怎么得意也不会忘形。玄宗正是看上了他这一点,才会给予他那么大的恩宠和权力。所以,武氏的这个请托,高力士无论如何也不敢答应。
这件事没有办成,高力士难免对武氏心怀歉疚。为了缓解这种歉疚,高力士随后便经常在玄宗面前说李林甫的好话。除此之外,他还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补偿。不久,萧嵩举荐韩休为相,玄宗同意,但外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高力士意识到补偿的机会来了,便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透露给了武氏,武氏又立刻告知了李林甫。
宰相人选在正式公布之前,当然属于朝廷最高机密。而李林甫当然也知道,高力士把这个机密透露给他,是想让他在新宰相面前讨个好。
李林甫随即去找韩休,一见面就口口声声向他祝贺道喜。
韩休被弄得莫名其妙,问他何喜之有。
李林甫带着一脸神秘的笑容说,大人不必多问,三日之内,必有好事登门,届时方知李某所言不虚。
果不其然,第二天,韩休拜相的诏书就到了。韩休顿时又惊又喜,从此对李林甫产生了莫大的好感。虽然过后韩休也知道举荐他的人是萧嵩,不是李林甫,可因为和萧嵩存在工作上的摩擦,心里不愿对他存感恩之念,于是便不自觉地把李林甫当成了生命中的贵人。
一年后,韩休从宰相的位子上退了下来,离职时什么话都没说,唯独对玄宗说了一件事——李林甫才堪大用,可为宰相。
好了,到此为止,李林甫已经先后摆平了皇帝身边的三类人:妃嫔、宦官、大臣。准确地说,是摆平了这三类人的代表。
做完这一切,李林甫就等于在玄宗周围打造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
在这个无形而又坚固的包围圈中,玄宗屡屡听到他最宠爱的妃子对李林甫的赞美,也时常听到他最信任的宦官对李林甫的夸奖,最后还听到了他最敬畏的宰相对李林甫的郑重举荐……如此种种,简直可以用“众望所归”来形容;如此种种,玄宗又岂能无动于衷?
如果连这样一位众望所归的大臣都没有资格当宰相,那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更何况,玄宗本人对李林甫的印象也一直很好。来自身边的所有这些好评,恰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进一步证实了他对李林甫的观感。
所以,啥也别说了,拜相没商量!
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五月,李林甫被玄宗任命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中书令张九龄、侍中裴耀卿之后,成了这一届宰相班子中的第三号人物。
经过多年奋斗,李林甫终于成功了。
当年那个被源乾曜视为问题青年的哥奴,如今总算修成正果,成了堂堂的帝国宰相。
也许在别人眼中,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成功了,可在李林甫看来,这只不过是新一轮奋斗的起点而已。
换言之,入阁拜相对于李林甫来说,只能算是获得了一种上场打擂的资格。
他的终极目标是——击败所有人,成为帝国擂台上无人可以比肩、无人敢于挑战的擂主;排除一切障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宰相!
【冰与火的较量】
李林甫来了。
当这个新的打擂者带着一脸诡谲莫测的笑容走上擂台时,现任擂主张九龄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心里迅速掠过一个念头——来者不善。
是的,张九龄的感觉没错,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和李林甫都是一对宿命的天敌。
张九龄虽出身寒门,但却才华横溢,品性高洁;李林甫虽出身皇族,但却学识浅陋,工于权谋。
张九龄之所以入仕,是为了报效社稷、利济苍生,是为了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
而李林甫之所以为官,是为了获得权力、地位、金钱、美色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在张九龄眼中,这个世界就是一袭等待他落笔挥毫的白绢,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遵循古圣先贤的教诲,莫不听从内心的道德召唤。
可对李林甫来讲,这个世界却是一座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丛林,所以他无时不在盘算着——谁是下一个可以利用的盟友,谁又是下一个必须铲除的政敌。
一言以蔽之,张九龄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李林甫则是个极端的现实主义者。
如果把张九龄比喻为一株冰山雪莲,那么李林甫则无异于一团红尘烈火。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注定不共戴天,注定会有一场冰与火的较量!
其实,早在李林甫即将入相之前,他和张九龄的暗战就已经开始了。当时,玄宗出于对首席宰相张九龄的尊重,就询问他对李林甫入相的看法。张九龄的回答是:“宰相关系到国家安危,陛下用李林甫为相,臣担心将来会成为宗庙社稷之忧。”
言下之意,李林甫不但不是什么好鸟,而且迟早会败坏朝政、祸国殃民。
玄宗一听,心里老大不舒服。
朕跟你商量是给你面子,你不同意就说不同意,何必如此危言耸听呢?再怎么说,这也是朕看上的人,就算不是什么栋梁之才,至少也是个能臣干吏吧,怎么就被你说得如此卑劣不堪、一文不值呢?
玄宗没理睬自命清高的张九龄,而是按原计划把李林甫提了上来。
李林甫入相后,很快就听说了张九龄给他的那句评价。
可想而知,就像当年源乾曜的随口一说就让李林甫记了大半辈子一样,现在张九龄的这句无端贬斥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恨入骨髓。
伤自尊了,忒伤自尊了!
从这一刻起,张九龄就成了李林甫眼中的头号政敌。
可想而知,无论是为了争夺首席宰相之位,还是为了报此一箭之仇,李林甫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李林甫是一个善于观察形势的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因为张九龄是张说的高徒,是继张说之后又一个名冠天下的文章圣手,而玄宗为了粉饰太平,必须依靠这种文学宰相来装点门面,所以对张九龄非常赏识和器重。在此情况下,李林甫当然只能作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在张九龄面前装孙子。(《资治通鉴》卷二一四:“时九龄方以文学为上所重,林甫虽恨,犹曲意事之。”)
在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李林甫始终夹着尾巴做人,表面上对张九龄服服帖帖、唯命是从,实则一直在耐心等待翻身做主的时机。到了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冬天,李林甫终于敏锐地抓住一个机会,开始了对张九龄的反击。
这一年十月,玄宗朝廷正在东都洛阳,原本预计要待到明年春天才返回西京长安,不料洛阳宫中忽然闹起了妖怪,搞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玄宗非常不安,连忙召集宰相商议,准备提前回京。
当时正值农民收割的季节,皇帝御驾出行必定会影响沿途农田的正常收割,所以张九龄和裴耀卿都坚决反对,认为这么做会扰民,应该等到仲冬农闲时再出发。
玄宗一听,心里大为郁闷。
现在宫中闹鬼,他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恨不得马上就走,本来是想让宰相们赶紧准备一下,即日启程,没想到他们却一口反对,而且提出的理由又让人难以反驳。玄宗很不爽,只好拉长了脸不说话。
李林甫察言观色,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于是一声不响。
片刻后,玄宗挥手让他们退下,李林甫故意磨磨蹭蹭地落在张九龄和裴耀卿后面,等到看着他们退出大殿,马上返身回到玄宗跟前,说:“长安和洛阳,不过是陛下的东宫和西宫而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必等什么日子?假如真的妨碍农人收割,那就免除沿途百姓今冬的租税,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臣建议,陛下现在就向百官宣布,明天便可启程回京。”
玄宗闻言,顿时龙颜大悦,随即下令文武百官马上收拾东西,次日返回长安。
张九龄和裴耀卿接到天子的敕令时,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这是李林甫出的主意。
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聪明的主意。
张、裴二相一心只想着百姓的利益,却不惜以忤逆皇帝为代价,其做法未免有些顾此失彼;可李林甫不仅讨好了皇帝,而且还顾全了百姓的利益,如此两边讨好的做法,岂不比张、裴二人高明许多?
经此一事,玄宗对李林甫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大截。反之,张九龄和裴耀卿在玄宗心目中的地位则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经过这次小小的火力侦察,李林甫基本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张九龄远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强大。
进而言之,张九龄身上有一个致命的死穴。
这个死穴就在于——他过高地估计了皇帝的纳谏雅量,又严重地低估了皇帝的权力意志!
李林甫相信,像张九龄这种自命清高又不识时务的宰相,迟早会在至高无上的天子权威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因此,在他和张九龄的这场较量中,李林甫知道自己根本不用花费多大力气,只须在皇帝身边煽风点火、旁敲侧击,张九龄就会乖乖地卷铺盖滚蛋!
换句话说,像张九龄这种“事无细大皆力争”(《资治通鉴》卷二一四)的姿态,其实是一种政治上的自杀行为,短时间内没有问题,可日子一长,必定会遭致皇帝的厌恶。就像一块貌似坚硬的冰,在适宜的低温环境中固然显得铁骨铮铮,可要是周围温度一旦升高,它的命运就是彻底融化。
对于这样一块冰,李林甫根本无须动手敲碎它,只要在它旁边升起一团火,再把火烧得旺一些,这样就够了。
不出李林甫所料,从洛阳回到长安没几天,张九龄就又因为一件事情和玄宗干上了。
这件事是关于朔方节度使牛仙客的任命与封赏。
牛仙客是边陲小吏出身,因精勤诚信,忠于职守,且立有战功,备受历任河西节度使的赏识,所以屡获升迁,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一路升到了河西节度使。他在河西任职时,朝中就盛传他不仅恪尽职守,而且善于理财,把河西治理得很好,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也没人知道。后来,牛仙客奉命调任朔方节度使,他的继任者到河西一看,发现这个牛仙客实在不简单——虽然他和其他节度使拿着同样的经费,可辖区内的粮食储备却异常丰盈,武器装备也比其他地方精良得多。这个继任者大为叹服,不敢掠美,赶紧把牛仙客的政绩如实向朝廷作了禀报。
玄宗闻报,随即遣使前往河西视察,发现情况确实如同奏章所言。玄宗非常高兴,觉得这个牛仙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马上准备把他调回朝中担任尚书。
可玄宗没想到,他刚一把事情提出来,就遭到了张九龄的否决。
张九龄说:“尚书是非常重要的职位,自大唐立国以来,这个职位要么是由卸任的宰相出任,要么是由名望、德行和才干三者兼备的人担任,牛仙客早年不过是个边疆小吏,如今突然位居要津,臣担心这么做会有辱朝廷的声誉。”
玄宗知道,张九龄一旦出言谏诤,必定不会让步,如果自己一再坚持,最后肯定又会闹得很不愉快。玄宗无奈,只好作出妥协,说:“既然如此,那么只加实封总可以吧?”所谓实封,就是分封爵位,同时赏赐相应户数的食邑。
“不可以!”玄宗话音刚落,张九龄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封爵是用来赏赐给有功之臣的。牛仙客作为边防将领,充实武库、修备兵器是他的应尽职责,也属于日常事务,不能称为功勋。陛下如果要勉励他的勤劳,可以赐给他金帛财物,要是分封爵位,恐怕不太妥当。”
无语了。
碰上如此强悍的宰相,玄宗实在是无语了。
他之所以主动退了一步,就是想避免这种君臣相争的尴尬局面,没想到这个不知变通的张九龄还是硬生生把他逼到了墙角,真是让他既无奈又窝火。
不过,让玄宗感到欣慰的是,并不是每个宰相都像张九龄这么不通情理。
当天散朝后,李林甫没有跟文武百官一起退出大殿,而是留了下来,单独对玄宗说:“仙客有宰相之才,任尚书有何不可?九龄只是一介书生,不识大体,陛下不必理会他。”
有了李林甫的支持,玄宗的底气就足了。在第二天的朝会上,玄宗再次提出要加牛仙客实封。
当然,张九龄还是坚决反对。
玄宗勃然作色,厉声道:“难道什么事都由你做主吗?”
张九龄一震,连忙跪地叩首,说:“陛下不察臣之愚昧,让臣忝居相位,事有不妥,臣不敢不尽言。”
玄宗冷笑:“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阀阅?”(《资治通鉴》卷二一四)
你嫌牛仙客出身寒微,可你自己又是什么名门望族?
完了,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在讨论事情,而是在进行赤裸裸的人身攻击了!
这场廷议进行到这里,满朝文武都不禁替张九龄捏了一把汗。在他们的印象中,天子李隆基似乎很少当着百官的面发这么大的脾气,如果张九龄识趣的话,到此就该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让天子自己做一回主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张九龄低个头、服个软,这事就算过去了,何必如此不识好歹地死扛,让自己和天子都下不来台呢?!
可是,百官们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不识好歹的张九龄还偏偏就死扛到底了!
只见他抬起头来,迎着天子的目光,一脸正色地说:“臣是岭南蛮荒之地的微贱之人,比不上仙客生于中原。但是,臣毕竟出入台阁、掌理诰命多年,而仙客再怎么说也是个目不知书的边隅小吏,若予以大任,恐怕难孚众望。”
此言一出,说好听点叫做据理力争,说难听点就叫做反唇相讥了。张九龄这种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名士做派和认死理的劲头,比之当初的“硬骨头”宋璟和“一根筋”韩休,真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想而知,玄宗被彻底激怒了。
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把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全都扔在了鸦雀无声的大殿里。
当天的朝会再次不欢而散。
看着如此火爆的一幕,李林甫无声地笑了。
当天下午,李林甫就通过内侍宦官给玄宗捎去了一句话——“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资治通鉴》卷二一四)
玄宗闻言,不禁在心里再次发出感叹:看来还是李林甫最贴心啊!
几天后,玄宗断然发布了一道敕令——赐牛仙客陇西县公之爵,实封食邑三百户。
这回轮到张九龄彻底无语了。
牛仙客事件后,张九龄在玄宗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与此同时,李林甫则扶摇直上,成了玄宗跟前的大红人。虽然李林甫在名义上还不是首席宰相,但玄宗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已经远远超过了张九龄。
局面演变到这一步,张九龄在玄宗眼中仅存的最后一个优点,也就是他那不计个人得失的坦荡公心了。尽管玄宗对张九龄的名士做派越来越难以忍受,可他也知道——无论张九龄如何与他面折廷争,毕竟是出于公心,并非出于一己之私。所以,至少在表面上,玄宗还必须尊重这样的宰相。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短短几天之后,张九龄的宰相生涯就忽然终结了。
而他被罢相的最主要原因,居然是他最不可能犯的毛病——徇私。
张九龄会“徇私”吗?
这个终身坚守道德理想,一贯孤高耿介、清谨自律的张九龄,怎么可能“徇私”呢?!
张九龄最终之所以背上这个罪名,恰恰是因为他那孤傲清高、宁折不弯的性格。当然,同时也要拜他的死对头李林甫之所赐。
【最后一击:张九龄罢相】
众所周知,李林甫虽是皇族出身,但是家道中落,从小就没受过多少正规教育,加上他自己对读书也没啥兴趣,所以自从入仕之后,就一直因不学无术而遭人诟病,同时也闹了不少笑话。
比如有一回,他的表弟太常少卿姜度(姜皎之子)添了个儿子,朝臣们纷纷前去道贺。李林甫也赶紧写了封贺信,连同贺礼一起让人送了过去。
宰相表哥这么给面子,姜度当然很高兴,随即当着宾客的面拆读贺信,打算好好显摆一下。没想到刚刚把信拆开,姜度就傻眼了,慌忙要把信合上。可是,有几个眼尖的宾客早就已经把信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了。
原来,宰相大人的信上赫然写着:“闻有弄獐之庆……”
众宾客一看,顿时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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