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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说它忘记了(出书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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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男朋友,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但是我很爱他,我也相信他很爱我……”
  “刚到那边的时候,我不太跟别人交流,食物也吃不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月亮想起你都会哭……可是,不敢打电话给你,不敢让你知道我过得不开心,半夜小腿抽筋醒过来,真的冲动得就想一张机票飞回来,守着你,哪里都不去了,前途也不要了……”
  “为什么会这样,杜寻,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没等杜寻有反应,筠凉整个人像是被开水从头淋到脚,浑身发麻,她从沙发上弹起来,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慌慌张张的往外跑。
  几乎是下意识的,杜寻捻灭烟头,跟着冲了出去。
  留下陈芷晴一个人。
  原本温暖的黄色灯光,此刻,这么刺眼。
  站在大马路上,筠凉奋力的推开杜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崩溃。
  就像是积攒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火药,突然爆炸。筠凉蹲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对杜寻喊着:“不要管我,不要碰我,你走吧你走吧,求求你走吧……”
  一连数十声,叫人不忍卒闻。
  风那么大,车灯那么亮,路人的脚步那么仓皇,偌大天地,这一刻,苏筠凉只得她自己。
  良久,杜寻蹲下去紧紧抱住瑟瑟发抖,喃喃自语的筠凉,那种心酸的感觉从来没有过,他明白自己的选择,也明白这选择所要付出的代价。
  选择我们所选择的,便将要承担我们所承担的。
  杜寻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酸楚和无奈:“筠凉,是我连累你了,如果结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让你好起来的话,那以后……我保证不去见你,不去打扰你,好不好?”
  那一刻的苏筠凉,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杜寻说的话,她只是一个劲的呜咽,一个劲的点头:“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我再也不想听到关于你们的事情……你们以前,现在,以后……都跟我没关系……”
  “那好吧……”杜寻看着车行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苦笑一声:“好吧,那我送你回去,过了今天晚上,你再也不会见到我这个人,放心吧。”
  坐在副驾驶上的筠凉疲乏得没有一点力气,她把车窗全部降下来,听到杜寻在给陈芷晴打电话:“你在那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待会儿来接你再送你回家。”
  这些话筠凉其实都听到了,但她没力气管了,要怎么样,随便吧。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再开十五分钟就到女生公寓了,回去之后,到头就睡,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寻的车驶过这间麦记的时候,袁祖域已经把第二杯可乐喝掉一半了。
  其实我已经不忍心再问下去,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愿意继续跟我说,他说:“宋初微,你自己没意识到吧,你有一双很善于倾听的眼睛。”
  我“切”了一声,你真是个文盲啊,眼睛是用来看的,哪里是用来听的。
  “呐,你这就是死读书的人说出来的话,没一点文艺细胞,我这种另类的表达你当然不明白啦。”他白了我一眼。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的问下去:“那后来,你为什么退学呢?”
  说起这件事情,袁祖域首先便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因为……穷啊。”
  爸爸逝世,不仅意味着失去了骨肉血亲,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了家中最最重要的经济来源。
  袁祖域深夜看到母亲卧室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本想去敲敲门,可是才靠近门就听见屋内那隐忍而压抑的哭声。
  你听过那种哭声吗,那种感觉……
  就像把一只鸽子放进箱子里,然后盖上盖子,翅膀扑腾的声音渐渐的,渐渐的变得悄无声息。
  袁祖域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从前坚毅得如同顽石一样的男生,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脸,一片潮湿。
  可是第二天起来,母亲依然准备了热气腾腾的早餐,街口买回来的油条,自己家里熬的小米粥,看着眼前的这些,他原本已经涌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只得咽下去。
  从那天开始,袁祖域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并没有花什么心思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全赖于天赋,可是从那之后,他花在学习上的那股狠劲连老师都觉得震撼。
  多年后袁祖域说起那段日子:“就像古代的那些秀才举人一样,脑袋里除了考状元,出人头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与他同一般年纪的很多男生还沉迷在动漫,武侠,篮球,甚至是对异性那种朦朦胧胧的好奇和对生理变化的忐忑之中,唯独他没有,他的世界里只有书本和功课。
  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不是母亲眼中深深的谅解反而狠狠的刺痛了他,也许真的也就一直坚持下去了。
  那个时候,埋头苦读的袁祖域只不相信运气,不相信侥幸,他只相信一件事:天道酬勤。
  杜寻的车停在女生公寓前面空旷的坪里,筠凉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公寓,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却不想被杜寻一把抓住。
  天上只有稀稀拉拉几颗疏散的星星,整个世界都像是再也不会亮起来。
  那一刻他们犹如置身旷古荒原,筠凉听见杜寻轻声的问:“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杜寻嘴角挑起一丝弧度,淡然的表情里却充满了自嘲的意味,想来也是,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怎么还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挑挑眉:“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筠凉轻轻的点点头,转身就走,才刚走一步,又被杜寻叫住。
  不过是一步的距离,回过头去看着那个人,怎么仿佛隔了一生。
  杜寻的眼睛很亮,他顿了顿,微笑着说:“筠凉,珍重。”
  就在他转身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电光火石之间,杜寻动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什么。
  就那样静默的站了很久,很久,仿佛所有的青春都从指缝里一点一点的倾泻了,筠凉把脸埋在他的背后,呜咽了很久。
  “杜寻,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妈妈,我不想再失去你。”
  同一时间里,经过一天跋涉的顾辞远在旅社里洗完澡之后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还没充电,骂了一句“shit”之后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找充电器,让他自己都无语的是……竟然只带了个万能充。
  没办法,只好把电板取出来充电,充满了再打电话报平安好了。
  充电的这段时间里,他把单反里的照片拷进了电脑,一张一张的筛选,一边选一边自言自语:“同一个场景拍一百张,总能选出一张出彩的吧……可是这样就不够专业了啊,专业摄影师,应该找好角度,做到即使只拍了两三张也能选出一张优秀的照片嘛……”
  用WIFI联网之后登上QQ,奇了个怪了,宋初微不在,杜寻不在,苏筠凉不在,陈芷晴也不在……难道这四个人约着打麻将去了?
  正纳闷呢,房间的门响了。
  一定是哪个烧饼没带读卡器跑过来借,辞远连猫眼都懒得看,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是那张艳丽的面孔,笑起来有说不出的魅惑。
  她拍拍辞远僵硬的脸:“亲爱的,这间旅社全满了,收留我一夜吧。”言毕,她推开辞远,长驱直入。
  从麦当劳出来,我和袁祖域同时说了一句话“走走?”,说完两个人又笑。
  今夜有风,我们并肩走在寂静的长街上,脚下踩着的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可不是,街灯真的照得我们一脸黄。
  袁祖域在这个晚上完全退去了平日里的暴戾和乖张,他拍拍我的头:“没公车了,打的送你吧。”
  我连连摆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好了。
  但不管我怎么推辞,他的态度还是十分强硬,说起来我运气还真不错,认识的男生各个都还是挺有风度的。
  我下的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杜寻的车从我的身后呼啸而过,他和筠凉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悲壮的神情。
  而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陈芷晴还傻傻的在原地等着一个迷途知返的人,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根本没有打算回头了……
  我对袁祖域挥挥手,拜拜啦!
  他笑着对我说,下次别冒充我前女友了啊,实在对我有想法,就做我现女友好了。
  切,想得倒是蛮好的,我做你女朋友,那辞远怎么办呢?
  说起辞远我才想起来,这个王八蛋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我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好吧,我打给他也是一样的。
  我一边拾阶而上一边拨他的电话,我死都没有想到,那头不是我熟悉的男朋友的声音,而是冷冰冰的机器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四章  下弦月
  '1'你们这对贱人,你们不得好死!
  那个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时光仿佛倒流到多年前,我躺在H城外婆家逼仄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看着窗外亘古不变的苍茫夜色,和如水的月光。
  睡不着的深夜最容易胡思乱想,而这些杂乱的思绪又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
  想起在过去的这几年,我跟辞远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长久以来,我目睹的发生在筠凉身上的所有变故,想起独自一人在Z城的妈妈——很奇怪,想起自己的母亲的同时,竟然想起了袁祖域。
  也许是因为他在今晚跟我讲的那个故事太伤感了吧,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将心比心的想一想,那真是一段残酷的青春。
  在我最初认识袁祖域的时候,我纯粹以为他如同很多混迹社会的人一样,是不爱读书,厌倦日复一日枯燥的校园生活,所以早早离开那个环境,用最愚笨的方式对抗他们所鄙弃的应试教育。
  我从来都不认为那是一种勇敢,在我看来,卧薪尝胆的勾践比拔刀自刎的项羽更值得敬重。
  但袁祖域在这天晚上告诉我,不是的,他退学,情非得已。
  命运总以不同的方式,将每一个人的青春拔苗助长。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失去了父亲的袁祖域仿佛一夜之间从懵懂的孩童蜕变成了坚毅的少年,眼角眉梢总是挂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凛冽。
  生活在逼迫他,他自己也在逼迫他。
  在经济日渐拮据的状况下,他母亲微博的退休工资已经不足以应对生活,也是迫于无奈吧,她跟袁祖域商量着出去找点事情做,哪怕就是做作钟点工,多少也能减轻一点负担。
  袁祖域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都要疯了,看着母亲日益加深的皱纹,他真恨自己怎么没早出生十年。
  母亲温柔的笑,那笑容也令人心酸:“你是怕妈妈丢你的脸吗?”
  血气方刚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句话,他当场拍案而起:“妈,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只是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父亲的遗像挂在墙上安详的注视着眼前相依为命的母子,母亲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也作出了让步:“那我就学学人家在街口摆个摊,卖点早餐什么的吧,也不用到处跑,你看怎么样?”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他,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妈,总之……你的身体要紧。”
  从那天开始,每天天还没亮,袁妈妈就会推着那个小推车出去,等袁祖域醒来只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早餐,看到不妈妈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在大口大口灌下妈妈熬的小米粥的那些日子里,多少次,他的眼泪总是在袅袅的热气里,铮铮的砸下来。
  除了更加用功的读书,还有别的办法吗?
  睡不着的深夜里只能数绵羊,绵羊的数量一天一天在增加,厨房里的灯光总是要等到夜很深很深才会灭,他不敢起来去看一眼母亲用力和面的背影,哪怕是一眼。
  袁祖域在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然是笑嘻嘻的表情,那种淡然或许能够骗倒一些不谙世事的女生,但我不是。
  我们都不是表演系的学生,演戏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真的太累了。
  在某一个父亲节的时候,我和筠凉正逛着街,不想忽然被电视台出外景的记者拦住了,那个胸大无脑画着浓妆的主持人对着镜头先是唧唧歪歪说了一堆废话,然后转过来把麦对着我们说:“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两位美女,在父亲节的这天,有什么想对你们的爸爸说的话呢?”
  那时候筠凉还贵为高官千金,面对镜头还是表现得十分知书达理:“我很感谢我的父亲在我身上所倾注的心血……爸爸,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让你骄傲的女儿。”
  主持人收回麦夸张的喊了一句“好感人”之后,又把麦伸到我的面前:“那这位美女,你呢?”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果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的话,可能我前世把我的情人阉了,所以这一世我遭报应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筠凉拖着跑掉了,当天晚上我们一起守着电视看了很久很久,那段采访里有很多没我们漂亮的女生都露了脸,但就是没有我们。
  筠凉气得把我的手臂都掐红了:“都怪你乱说话,讨厌死了!”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演员,别人都爱装正经,我就爱装不正经。
  确实是有那么一类人,永远都以说笑的方式来诠释和表达鲜血淋漓的事实,他们并不见得有多坚强,但就是天生爱逞强。
  我是这样,袁祖域也是这样。
  那个飘着大雪的下午提前放学,一群同学一起回家,袁祖域也在其中。
  快走到他家附近的那个街口时,风雪里那个坐在小推车旁守着最后一笼包子的灰色的身影,让他在刹那之间,完全呆住了。
  脚就像在雪地里扎了根似的,再也不能多走一步。
  灵魂都像是被冰封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不能思考。
  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的确是高估了自己,没错,每个人都会说“不要看不起那些生活得不好的人”,“没有劳动人民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或者是“只要是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的人,都值得尊重……”
  但知易行难,真正发生在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身上,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袁祖域被潜藏在内心的那种淡淡的羞耻所击倒了。
  旁边有同学叫他的名字:“喂,袁祖域,你怎么了?”
  这一声叫唤唤醒了他,他急中生智,装作有东西忘在学校的样子猛拍额头:“哎,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拿东西!”
  不等任何人的反应,他急速转身,往学校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也许就像我曾经在雨中狂奔那样的心情吧,只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地球的尽头,世界的末日……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去,推开门看到一桌还冒着热气的菜和汤,他心虚的喊了一声:“妈。”
  母亲脸上一点不悦都没有,只是仿佛从一种冥思的状态里突然抽离了出来:“啊……你回来了,我每隔十分钟就热一次菜,饭还在高压锅里,快点放下书包洗手吃饭吧……”
  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就像是奔腾在心里的眼泪,袁祖域自嘲的问自己,你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跟个娘们似的。
  饭桌上母子二人谁也不说话,袁祖域大口大口的扒了两碗饭之后把筷子一扔:“妈,我看书去了。”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妈妈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好似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瞬间被一种强烈的屈辱击倒。
  “今天下午,我看见你了。”
  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大雪了,漫天漫地满世界的白,小时候,也曾经相信过圣诞老人的存在。
  平安夜的晚上,也会傻乎乎的在床头摆上一只袜子,怀着期待甜美的睡去,梦里是驾着麋鹿的圣诞老人送来最新款的拼图,模型或者仿真枪。
  ……
  満室寂静里,袁祖域凝视着窗外,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直到母亲下一句话说出来:“妈妈……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丢脸?”
  灯光里,母亲的眼神充满了谅解。
  自父亲去世的那天开始,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痛苦,悲伤,加上自责,愧疚,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溃堤了。
  自以为已经男子汉的他,终于还是在母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去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所有认识他的老师都跑来阻止他,每个人脸上的惋惜和怜悯都不是乔装的,可正是这种同情,更加促使袁祖域下定决心一定要退学。
  离开学校之前,一直很喜欢他的班主任把他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泡了一杯热茶给他,俨然已经是成年人的待遇。
  在班主任的注视中,他轻声说:“老师,还记得我们刚进高中的时候,你要我们每人说一句自己最喜欢的古训,我当时站在讲台上铿锵有力的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现在这种处境,根本没资格去谈兼济天下,我唯一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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