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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十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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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苏开打,边境形势紧张了。我们这儿离苏联还远,不是前线,但也没多远。东甸子紧挨着的这条公路,是老百姓的一块心病。当年苏军进东北,就是从这条公路一路向南杀,日本关东军根本挡不住。如今大战要是爆发,老毛子兵还是得从这儿过。乡村里的基干民兵最近都动员起来了,没事摆弄摆弄枪,挣两个俏工分。
我们和刘队长谈形势,他说:“县里传达了,要是开打,苏军坦克肯定从这儿过,咱民兵不能硬挡。让开,占领两边高地打。”
老龚有点儿军事常识,过后,直撇嘴:“民兵拿几杆破枪,不抵烧火棍子,能打人家正规军?再说,你知道公路是要害,人家就不知道?铺天盖地把伞兵一撒,你打谁?”
未来战争,形势不明朗。我们却暗地盼望:打吧,打吧!早打早好。打个昏天黑地,好歹也热闹一场,省得接受这再教育。
林副主席要坐庄,倒是个大喜事儿。媒体轰炸,广播里天天要说一百遍“迎九大”。生产队决定,抽调集体户和回乡中学生里有模有样的,排练节目,表演唱。等开会的消息一宣布,就给乡亲们解解闷儿。
临时演员中有我,也有梁燕眉。八个人,我和她正好分到一组。先练会了歌,就走场。关美玲和梁燕眉是艺术指导。过去上学时,她俩就喜好文艺,过年过节总要排个“洗衣歌”、“逛新城”什么的,上台去演出。现在把过去舞蹈里的藏族动作借过来,踢腿,哈腰,甩胳膊,男女穿花,天天晚上排的津津有味。
男女演员有个动作,那就是,穿花时不可避免要对视。生产队部里特意点了一百度大灯泡,明晃晃的灯光下,我和梁燕眉一穿花,就免不了要看她一眼。看一眼,就一阵儿心跳。
在排练场上,梁燕眉笑得美,不知道是演出需要,还是别有意思。反正排练不枯燥。平时要是加班干活,我们心里得把庞德海骂死。排节目,没工分挣,白干,我们却天天舍不得散。
那时候,少男少女要是暗恋上了,没有合适的表达方式。成人恋爱的模式一般是:男方脸皮要厚,多往前凑和,多搭话。对方要是不反感的话,再找个理由捎东西、借书。等火候差不多了,就写封信。里边除了革命大道理之外,要有关键的一句:“我们的关系能否比同志关系更进一步?”对方找机会含羞脉脉地答一句:“咱们先处处吧。”这就齐了。这都是跟小说《青春之歌》学的,如果说别的,就成了耍流氓了。也许“处”了一回,连手都没摸过,别的地方更别想了。成人有一套模式,小孩儿就没辙了,胡思乱想的时候居多,没法儿实践。
我那时候,看梁燕眉排节目时的眼神,好像是“可以处一处”。但是白天干活儿,彼此又像不认识,她脸上,啥表情没有。知己不知彼啊,太郁闷了!
13
三月里,说是立了春,其实在东北,仍然是冬天。天黑得早,出了门伸手不见五指,不排节目还真就难熬。这一天,晚上放了工,我们排节目的几个男生,正在女生屋子里讨论节目的改进问题。忽然外面进来一伙人,站在外屋地(厨房),嚷嚷着:“有叫龚本辉的吗?出来!”
来者不善!龚本辉恰好不在。我们开了门看,原来是一伙知识青年,挺面生,都气势汹汹的。
有女生就说:“老龚不在。”
那伙人进了屋,左看看,右看看,说:“告诉他,我们是二队集体户的,一中的,来找过他。让他放老实点儿。”
关美玲说:“怎么啦?”
为首的一个说:“没怎么!就说大爷找过他。”
说完,一伙人忽忽隆隆就走了。
这是哪儿来的王八小子?欺负人还有这么欺负的?我气不过,狠狠把门摔上。
片刻,他们又回来了,一脚踹开门:“谁摔的门?”
我挺身而出:“我……”
没等我说出第二个字,为首的一个,忽地就是一个下摆拳。
我当时什么也没感觉到,就躺在地上了。只听梁燕眉冲了上去,声音很高:“干嘛呀你们?怎么随便打人?”
其他女生也一拥而上,跟他们吵起来。我躺在地上,一时失去了时空感。不大一会儿,梁燕眉弯下腰,把我拉了起来。
我摸摸发木的下巴,没有作声。
梁燕眉很激愤,继续斥责那帮人:“你们太不像话了,没招没惹你们,凭什么打人?”
女生的声音像家雀,叽叽喳喳。一中的那小子看看,说:“好男不和女斗,叫龚本辉来见我们。走!”
一帮人这才算是走了。
他们走后,大伙议论纷纷,都埋怨龚本辉在外面瞎惹祸。梁燕眉坐在炕上,让出了一块炕沿,说:“你坐这儿吧。今后别跟这帮人顶,都是流氓!”
我腮帮子还是发木,心里却很热。一则很羞愧在梁燕眉面前出了这么个大丑,二来又很留恋她拉我起来的那个瞬间。
过了一会儿,龚本辉从大老张家串门回来了。大伙就指责他在外面立腕,惹了人家。
老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中的?二队集体户?我不认识他们呀?”
大伙不信。关美玲尤其不满:“你看看你,整天显摆你那个下摆拳,不是找事儿吗?这回惹着流氓了,要是再来砸咱们户,看怎么办?”
有女生说:“去找刘队长,发动社员。”
老龚阴笑两声:“社员?跟他们说当个屁用?欺负咱们行,遇着流氓,谁敢出头?”
众人面面相觑。
老龚又一笑:“没事儿,我看他们不会再来了。估计是在哪儿听到了我的名声,专门来找碴儿的,没碰着也就算了,不见得会再来砸咱们户。”他看看我,又说,“哥们儿你是为我挨打的,这个仇,一定要报。我这就去其他户联系联系。唉,过去在造反大军,哪能吃这亏。现在咱们同学都天南地北的,完啦!”
果然,一中那帮小子从此没再来。报仇的事情,老龚说一说,也就没下文了,痛快痛快嘴罢了。那时候的年轻人,也有点儿私心了,谁会真的为朋友两肋插刀?
这件流氓挑衅风波,很快就被大伙儿给忘了。我和梁燕眉之间,却有了一点点的默契。她在干活儿时,与我相遇,不再是面无表情了,眉眼间,有了一丝风情。那年代,十六、七的女孩子情窦初开,纯净得像水,美得像桃花。跟她在一块儿干活儿,尽管身边暴土扬长、驴喊马嘶,但是,我很幸福。
乡村里的时序更替,比城里要来的晚,唐代诗人老早就说过,我没往心里去,到了东甸子,才有感受。冬天的脚步拖拖拉拉的,老不愿走。等到三月下旬,春风才猛起来,漫山遍野没命地吹。尽管大地还是一片枯黄,但太阳暖了,雪不见了。
刘队长私心里,还是挺照顾我们。春天一到,家家都要上山打柴,冬天在老林里拉回的劈柴,毕竟有限,不够烧一年的。队长派了庞德海,带我们上山打柴,本是为我们自己的事,但还给我们记工分。这山,是附近的小山,在公路上就看得见,不太高。等走到近前,发觉还是挺高的。不过,山上已经没有大树,只有柳树棵子,是灌木型的矮柳丛。
我们先爬山,花了一个小时到山上,忽然看见,西北方的天际有一个奇观:一座巍峨的高峰,在蓝天上若隐若现。山上有雪冠,酷似富士山。
我们看傻了,男女生忍不住一齐欢呼。那山,像神山,人间实不易见,但就是不知其名。后来过了好多年,我仍耿耿于怀,专门查了分省地图,才知道,那山叫“琵琶顶子”,海拔1300米。位置在官地公社以北很远,那时候,就是晴天,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
欢呼完毕,还得干活儿。两人一组,拿大镰刀砍柳棵子,然后捆成一个巨大的柴捆,大到两边见不到对面的人。最后,把这柴捆推下山去,就放在那里,以后有生产队来车拉。那时的农民,很守规矩,山下散落着很多柴捆,没人偷,没人拿。不像现在,小孩一不小心都要被人拿走。
分组的时候,我感到天意也很照顾我。老庞说:“你们一男一女,分伙儿干,出活儿。老龚、老房力气大,跟我干,这就动手吧。”
恰好梁燕眉就在我旁边,自由组合,我们自然就组合到了一块儿。
这样的劳动,是田园诗。虽然,春风打着脸,又冷又痛,砍柳棵子又要手急眼快,活儿不轻松,但心里总有美美的歌儿在飘荡——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的身旁就有云彩。梁燕眉是那个时代的美人,团脸,短发,没留辫儿。身穿草绿的仿军装袄罩,戴了一条天蓝的线围脖。
活儿一忙开,连说话的空儿都没有,慢一点儿就要被别的组拉下,脸上不好看。所以各组都在卯着劲干。我和梁燕眉没法儿说话,只能简单地协调一下各自的分工。先是两人一块儿砍,砍得差不多了,我就一个人砍,她把砍倒的树条收捡起来,堆成大堆。我俩再拿一根大绳把高达一人的树条捆好。捆的时候,两人各在一边使劲拉绳子,要用脚登,用力拉,满身大汗,才能捆得紧。捆紧了,才不至于滚到半路散了花。
那时候,心中有了什么人,外人不大容易看出来。一切一切,全在眼神儿。多看你两眼,那就是有意思;含情脉脉看两眼,是“可以处一处”;风情万种看两眼,是“我可以给你一部分”;千娇百媚看两眼,是“已经犯过错误了”。梁燕眉“可以给我一部分”,我不敢想,她那一对宝贝,是小迷糊撞大运才瞄了一眼。我只求“含情脉脉看两眼”。但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梁燕眉长得本来就甜,一笑,像红苹果,腮帮上被春风吹出两朵“高原红”。她时不时扫过来的两眼,说不上是天生就含情,还是真的含了情。
捆绳子的时候,我们手碰手,她也没有特别躲开。我知道,有一点儿戏,但是,接下来怎么办?不知道。给她写信说“能不能比同志关系更进一步”?不敢,万一不是,那不是自取其辱?
中午,不能回屯,大伙猫在柴捆后面背风处,吃带来的干粮。女生们聚在一处,叽叽喳喳。春天里。她们的衣服和头巾更漂亮了,叫人想入非非。
小迷糊跟我坐在一起,朝我丢了个眼色:“你看那边儿。”
原来关美玲并没有坐在女生堆里,而是和两个她的崇拜者坐在一块儿——老龚和庞德海。庞德海从家里带来了一些咸菜,拿出来让关美玲享用,又象征性地让了让老龚。老龚轻蔑地扫了一眼,没动,三两下把玉米饼子吃完,喝了口军用水壶带的白开水,左右看看,就唱起了《山楂树》。
老龚的男中音很浑厚,迷得死女孩子。几个女生也跟着唱。
小迷糊笑笑,说:“春天到了。”
老庞没有什么浪漫情调,只顾和关美玲聊天。
唱着唱着,老龚脸色渐渐不对,就站起来说:“吃饱喝足。老庞,咱两个摔跤怎么样?”
老庞力大如牛,全东甸子也是一霸,哪里把老龚放在眼里。他傲慢地说:“好,就当活动活动膀子!摔疼了的话,可别叫唤。”
两人下了场。老庞慢慢脱去棉袄,露出一身腱子肉。场上气氛立刻紧张。我们怕老龚吃亏,都起来助阵支招。李家轩还建议说:“不来摔跤,来拳击!”
老龚根本不在乎,问老庞:“怎么着?一盘就算?”
老庞同意:“就一盘。”
两人搭上了架子,但路数完全不同。老庞用的是蛮力,就是俩人也奈何不得他。老龚用的是正规摔法,不停地挪步。两人像虎狼相争,呼呼直喘气。
女生既担心又兴奋,男生光是高兴,一个劲儿起哄。小迷糊不停地喊:“决斗!决斗!”
只见老龚忽然卖个破绽,被老庞抱住了腰。老庞牛一声吼,就要发力。却不料老龚脚下向老庞身后一插,站稳,一个“大别子”,眨眼间把老庞摔个仰巴叉。
这结局来得太快,众人一愣,继而一阵欢呼。老庞出乎意料,躺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老龚走过去,拉他起来:“怎么样?这叫窍劲儿,你学吧。”
老庞爬起来,一脸羞愧,说:“不算,再来一把。”
我们就起哄:“咋不算?算!”
关美玲见场面尴尬,赶紧拾起老庞的棉袄,递过去,说:“你看看身上的土,快扑噜扑噜吧。”
老庞这才有了一点儿面子,嘟囔着:“哪天再试巴试巴。”
老龚志得意满,吹声口哨,双手拇指插在裤兜里,做着美国大兵状,轻轻晃着上身说:“行,改天再来,你把你那勉档裤换换,兴许能赢。”
老庞又要发作,关美玲一把拉住他,回头对老龚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众人也一阵劝解,大家重新坐下。老龚高兴,又起了个头,先唱苏联歌《小路》,接下去又一首首的唱,女生都能和上。后来,我们又起唱起地下流行歌曲《精神病患者》,女生居然也会。
小迷糊惊奇:“流氓歌他们也会?”
我说:“她们天天在那屋听,哪能不会?”
几首下来,老庞也听入了迷,忘了刚才的计较。
正午阳光下,我时时拿眼偷看梁燕眉,只见她若有所思,时而一笑,满脸都是灿烂。
再起身干活儿时,梁燕眉递给我一副新的帆布手套:“看你,手套破成那样,还不换。”
我接过,竟然无语,一股暖流在心头。我知道,这是“可以处一处”了。
14
我们的青春,就这么在荒野里度过。记忆里,连阳光都是焦干焦干的。满头是灰尘,穿着臃肿,吃糠咽菜,但它仍然美丽。
那一年,东甸子美丽的五月终于来了。
城里到了“五一”,杏花已经开过。东甸子这里,却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不细看,看不到什么春天。唯一的变化是,农忙的季节一到,两顿饭改成三顿,天一亮就下地,劳动强度猛然地增加了。
这“春惊”确实很让人难忘。黑土被犁开,大地就有了喷儿香的生机。地边上的落叶松林出芽了,郁郁葱葱,绿得透明。土里土气的东甸子,在春光里第一次流露出无比的明媚。我们这帮小年青,也都不安分了。老龚在集体户屋子里,故意大声背诵歌德的名言:“妙龄少女,哪个不怀春?”人人都知道,他是朗诵给关美玲听的。
种玉米的时候,仍是自由组合。老龚当仁不让,把自己跟关美玲组合到了一起,一个在前面刨坑,一个在后面“点籽儿”,俨然是男耕女织。
老龚在那个时代,算是个佼佼者,要在今天,也就是一个二百五的“小资”。但在那个年代可不得了,文武兼备。关美玲对他的态度很暧昧,没表示接受,也不表示拒绝。这一两可,老龚就有了动力,穷追不舍,毫不掩饰。关呢,自然很满意有个文武兼备的人这么追她。
无论时代是多么枯燥,爱总是要发生的。在今天咱们这个“奔小康”的年月,教授之子去追工人之女,要被人笑话神经有问题。而在那个年代,门第划分与现在不同,因此没人觉得不妥。关美玲也觉得自己有资格,拿得起褶来。
我跟梁燕眉,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俩谁也不敢公开。而且连对方是不是那么个意思,都还拿不准。那才真是“怀春”啊,揣在怀里,只有自个儿明白。
乡村里的爱,因为文化土壤贫瘠,所以反而比城里来得猛烈。这方面我们有榜样。大老张不用说了,为了爱,他离乡背井,舍弃了城市生活不过,来老林里当“土匪”。他这还算是值的,好歹把当年那个如花似玉的妞儿泡到手了。
比他还悲壮的,另有人在。谁呢?打死我们也想不到,就是前王队长。王队长下了台,但还没有完全丧权辱国,而是屈尊当了生产队的会计。这个角儿,总得能写会算的人来干。王会计乐天知命,天天勉着黑大襟棉袄,腰里扎着麻绳,查仓库,算工分账,一副乡村知识分子的模样。我们集体户的粮食和工分,有时要他来负责给我们打理,所以免不了要有来往。春节前后的严峻形势已经过去了,老农们该咋生活咋生活,所以我们和王会计之间的阵线,也不大分明了。
一天,老龚从大老张那儿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王会计,这土鳖知识分子可万万不能小瞧,他是辽宁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没毕业,就为情所困,流落到了东甸子当了农民。60年代初,大学生很金贵,不像现在臭了满大街。那时候,农村回来个高中生,就像现在回来了个“海归人士”,说东甸子一个生产队,就藏着三个大学生,那真是天下奇闻。
我们男生,当晚一胡隆都跑到大老张家,听他说端详。
原来,这王会计,早在1960年就是辽大中文系的大三学生,因为爱上了本班一个女同学,有点儿神魂颠倒。那女生估计是比章子怡差不多,根本就没把他看入眼。这边厢老王的攻势猛烈无比,全不顾影响不影响,全系都在看他俩的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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