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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春天过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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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训练结束后队里公布参加五月份比赛的名单,所有大一新生均不在列。其他人刚起步不久,听到消息并不意外;只有莫靖言已经是女队中颇具实力的一员,听到消息不禁有些失落。
“我们这次也算是为了八月份的比赛练兵,大一新生那时候要参加军训,所以练习的机会不如给其他队员。”傅昭阳解释道,“而且比赛的机会每年很多,大家也都先练好基本功,不要急于求成。”
莫靖言心中遗憾,但傅昭阳已经当众宣布,自己再去追问未免显得有些斤斤计较。而且她也不希望在别人看来,她有可以左右全队决议的特权,所以尽管心中闷闷不乐,言辞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晚上傅昭阳去上讨论班,她收拾了书包去上自习,走着走着,忍不住转到岩壁下。借着体育场的灯光,看到邵声在斜壁上练着动态,弓身窜出,飞扑到下一个手点上。
莫靖言走过去,将大门推到最大。
邵声听见响动,转身看见她在青白色灯光中纤细的身影,不禁笑道:“你有那么胖么?要把门都打开了?”
“我是怕又被你诓到,出来时要骑到门上。”她意兴阑珊地说,“你怎么没上讨论班,还在这儿练习?”
“我没那么用功,选的课比较少。而且白天都在指导你们几个女生,自己都没怎么爬。”邵声抓了一把镁粉擦手,在岩壁上又飞了一次,“吃过晚饭了,吃的什么?”
“食堂啊,木耳炒鸡蛋。”
“你应该累得拿不动筷子,只能吃包子才对。”邵声摇头,“看来我还是太仁慈,应该让你们多刷几次线。”
“那么努力干吗?”莫靖言恹恹地回应,“我又不用去参加比赛。”
邵声倚墙而立,笑着看她:“你来攀岩队,是为了比赛拿名次么?”
“不是啊。”她摇头,“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没有被认可,没有表现的机会?”邵声拍了拍手,“浅薄。攀岩本来也不是为了和别人竞争……”
“知道啦,是简单快乐和自我超越……”莫靖言瘪瘪嘴,“你和我说过的。”
他微微一笑:“记得就好。”
“可是,我总觉得……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小心眼,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哪能事事都遂心?”邵声轻声哂笑,“人家最想得到的你得到了。既然是赢家,就得大度一些。”
莫靖言本来心有不甘,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似乎释怀一些。此后几日和傅昭阳在一起时,都会想起邵声的这句话。她想,是啊,有许多人未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自己最初加入攀岩队,不也就是为了更多地看到面前这个人么?现在何必得陇望蜀,自寻烦恼呢?看着触手可及的傅昭阳,她忍不住满足地微笑。
“自己一个人笑什么呢?”他放下手中的书,侧头来看着她。
“开心,开心就笑咯。”她趴在桌上,眼睛和嘴角都弯弯的。
傅昭阳也淡淡地笑着,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他拿过莫靖言的课本,在扉页右下角写了八个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阳光透过绿意初绽的枝头照射进来,记忆中这一幕如同笼上细纱,柔和朦胧到几近不真实。及至多年后,莫靖言不只一次希望,所有时光都定格在此一刻,那便没有任何离散与伤悲、烦忧与苦恼。
第九章 遥望
比赛临近,攀岩队请了国家级定线员来学校指导。他订了两条难度线路,几位报名参加比赛的运动员轮流攀爬。其他队员和一些被吸引来的路人在岩壁下仰头观望,不时发出惊讶的赞叹声。莫靖言也在其中,心中钦佩羡慕,也隐隐有些遗憾。
傅昭阳和邵声相互保护,轮流攀爬,尝试几次后都顺利登顶,二人击掌而笑。杨思睿站在莫靖言旁边,双手合十做崇拜状,叹息道:“怎么办?少爷真的好帅气。我这被压抑的小火苗又要窜起来了。”
莫靖言忍不住笑:“你总念叨你的小火苗,又没什么实际行动。还不趁邵师兄没有女朋友的时候下手?”
“欣赏一下而已,不过这个人也很难相处呢,搞不定的人我才不去尝试。”
莫靖言有些不解:“他还好吧,虽然有时候愿意挖苦别人,但不难相处啊。”
“不是说他为人不好,而是,很难让人亲近。”杨思睿言之凿凿,“你大概不会觉得,因为你眼里就只有傅队。再说,傅队还有你哥哥和少爷是哥们,你和他们本来就熟悉。我试过找话题和他聊天,他是很客气啦,但自己的想法说的不多,又不像傅队那么关照别人。”她又举了几个例子,最后定义道,“总之是个很我行我素的人。”
莫靖言点头:“你还是挺关注少爷的么。”
“那是咯,谁让他吸引眼球呢。不过我也就是念叨念叨,”杨思睿耸肩,“这种事情都是女生给个机会,男生主动的。他要是没反应,再帅我也不去倒贴啊。”
“那,我和昭阳哥……”莫靖言蹙眉,“似乎我比较主动呢。”
“你想太多了。”杨思睿抱着她的肩膀笑,“你们这叫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莫靖言望过去,定线员正在向大家讲解线路要点,分析个人的优势和不足,随后傅昭阳布置了近期集训安排。他和同龄人比起来多了一份沉稳练达,和缓的语速和鼓励的微笑总是让人心生安宁。邵声站在一旁,莫靖言不禁瞟了他一眼。他大汗淋漓,叉腰而立,表情很是严肃认真。她想到思睿的话,忽然忆起两人番强那次邵声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哪儿有那么酷,只是在不熟的人面前虚张声势罢了。
定线员在学校停留的时间有限,莫靖言知道自己排不上队请高手指导,趁傅昭阳不忙碌时蹭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一会儿等大家练完了,能让我试试那条女生路线么?”
他不置可否,微笑道:“看大家练习你也跃跃欲试了?放心,每年有很多比赛机会的。”说话之间,有队员跑来问接下来的安排,莫靖言不再多说,闪身站到一旁。
邵声要尝试一条新线路,傅昭阳走过去做攀登前的安全检查。
“让大周给我打保护,你去陪莫莫吧。”邵声系好八字结,向莫靖言的方向努了努嘴,“看她站在那儿怪无聊的。”
“等训练结束的吧,她正好也观摩一下别人的攀爬。”
“其实……这次应该给她一个尝试的机会。前两天带女队训练,我觉得,莫莫有参加新人赛的实力。”邵声顿了顿,“就算不拿奖,体验一下大赛的氛围也好。”
傅昭阳笑了笑:“以后机会很多,这次还是不参加比较好。”
“好吧。”邵声在他肩头拍了拍,“作为队长,你要考虑和平衡的因素太多了。”
“是。我知道这次有些委屈了莫莫。”傅昭阳轻叹一声,“我不想对她挑明,但是又希望她能体谅。”看过去,只见莫靖言仰头观察路线,有些沮丧地撅着嘴。傅昭阳笑:“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那还不过去哄哄?走吧走吧。”邵声推他,又喊大周,“来,给师傅打个保护!”
傅昭阳走到近前,拍了拍她的头顶:“看得真入神,心里爬了无数次了吧。”
莫靖言点点头。
“夏天有全国性的比赛,如果你这次参加大学生比赛拿了奖,到时就不能参加新人组了。”傅昭阳笑,“你有把握和老手们同场比赛么?”
莫靖言摇头。
“那你觉得,是在大学生比赛得奖好,还是全国比赛得奖好?”傅昭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先练好基本功吧,到时候一鸣惊人。”
莫靖言心中释怀,牵着他的手了然一笑。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参赛队员成绩喜人。楚羚不负众望,夺得女子组难度赛第三名。队里众人很是兴奋,商议决定周末去十渡庆祝。
十渡位于北京城西南,清澈的拒马河如丝带般迤逦于崇山之间,奇峰耸立,山峦叠翠。有老队员提前到北京南站买好火车票,预定了当地的食宿。众人周六一早从学校出发,一路欢声笑语,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傅队,晚上是有篝火么?烧烤呢?”
“山里最近下雨了么?溪流瀑布有水才漂亮啊。”
“能划竹筏么?听说涨价啦!”
“骑马,骑马也好。什么,这是自费项目啊……啊,就五块钱啊,骑啦骑啦。”
傅昭阳和先遣队员一一回答。
邵声插话道:“那边修了两个蹦极跳台吧?我想去试试。”
“少爷,一百多块钱呢,不要浪费。”何仕拍他,“我帮你做一个结实点的保护站,挂两条粗一点的动力绳,你从上面跳下来,就当是一个高空冲坠么。”
邵声推开他,笑骂道:“大爷我就是想试试,没想不要命!”
“让小杨同学去吧。”何仕指指杨思睿,“她肯定叫的全北京人民都听到了。”
杨思睿不忿:“我哪儿惹到你啦!”
众人大笑:“绕了她吧,她有突发型先天心脏病啊。”
一行人下午到达落脚的农家院,放下背包简单整理,便到河边准备当晚的篝火和烤肉。他们向当地老乡订购了羊肉和鸡翅,有男生想尝鲜,又买了兔肉。为了节约经费,他们没有买串好的成品,而是自备竹签,从房东家借了菜刀和砧板,充分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男生们扛着木头和木炭准备篝火和烤架,女生们切肉穿串。
一大块羊肉切完,莫靖言去盛肉的盆中再取,转身恰好楚羚也在。
“我……我拿肉。”她小声说道。
“哦,我拿签子。”楚羚答道。
莫靖言想,总是这样僵持,未免太过小肚鸡肠,便说道:“师姐好厉害,同组还有专业队员吧。”
楚羚淡淡回道:“嗯,有些体优生,一直在练。”
“听说,楚老师也很喜欢攀岩和登山?”
“是啊。他很喜欢这些,所以让我从小就学攀岩。”楚羚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她,“以前,‘三剑客’是我们家里的常客,爸爸和他们很喜欢一起聊天。”
莫靖言不知如何应对,“哦”了一声。二人沉默不语,低头翻找自己要拿的东西。莫靖言想要再拿几块兔肉,打开食品袋,摸来掏去,入手一个网球大小圆滚滚的东西,她心中疑惑,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猛然发现是一只兔头,不禁尖叫一声抛向一旁。
楚羚接个正着,低头看仔细,也是一声大叫,抛在地上。她惊魂未定,拍着胸口说:“这谁放进来的?”
“喂喂,不要浪费啊!”何仕冲过来,捡起来掸着灰土,“兔头可是一道名菜呀。”
“那你赶紧抱走!”楚羚挥手,“吓死我和莫莫了。”说罢侧头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莫莫”呢。莫靖言有些惊讶,又想,楚羚未必不好相处,将心比心,自己也应该体谅她,反正和傅昭阳时常见面,在队员面前就不要太过亲昵了。
她这样想着,活动时便没有紧跟在傅昭阳身边。直到有人在拒马河畔放起烟花,河水倒映着漫天花火。莫靖言想起春节时自己在窗前的愿望,忍不住拉住傅昭阳的手,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夜空中的光彩明明灭灭,他们微扬的脸庞随之时而被照亮,时而暗淡,但一直挂着同样幸福的微笑。
一群参赛队员被轮番劝酒,吃完烤肉便熬不住,返回驻地倒头大睡。其他人收拾了篝火,有人精神抖擞还要打牌,但大部分人奔波一天,也都纷纷睡下。男女生各住一间客房,床铺是农家常见的大通铺。莫靖言的铺位正好对着窗帘的缝隙,望出去能看到一弯明月,还有远处青山的一角轮廓。
她有些疲惫,但还是忍不住披衣而出,来到院落中。虽然此时远非满月,但一泓清辉洒在脚下,皎皎如霜。夜风习习,院中暗香浮动,淡雅清新的气息中夹杂一丝香甜。莫靖言抬头,墙外一树白花,几枝探过墙头来。她踩着月光转出门外,院后是一个小方场,一条小路打了个弯,通往河边。四下无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莫靖言走到树下,抬头打量,分不清是海棠或其他什么树种。偶尔有几片花瓣飘落,若有若无的清香依附其上,绕着她旋转飘落,沁人心脾。她为了这溶溶月色而欢喜,想起舞蹈老师讲在跳古典舞时心中要有古意,忍不住念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扬起双臂做了个大开大合的云手,又想不起下句,便腰肢轻转,随口接了句,“满架蔷薇一院香”。说完自己都觉得是生拉硬凑的两首诗,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路边有一块大青石,她坐下来,对面山崖险峻,山影压至面前。月光将山巅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在黝黑的暗影上方,澄净的深蓝天幕中星光点点。这明暗交接的景致像极了学校岩壁下的夜景,不过是它的自然放大版。莫靖言心想,那些男生一定都喝多了,否则倒可以让少爷来看看,如果他喜欢晚上爬,可以去爬对面的山头呀。
她被这个想法逗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夜袭岩壁的常客。
只听身后一声轻咳,她连忙回身,只见有人从院墙的暗影中走出,带着隐约的微笑,轻声唤她:“莫莫。”
第九章 (下)
记忆真是很奇妙的事情。一些当时在你看来毫无特别的场景,或许多年后将盘桓于你的心头,挥之不去。在二人分隔于地球两端的日子里,每每在夜晚路过静默高耸的巨大建筑物,莫靖言都忍不住转身回望,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从暗影中缓步走出,若有若无地笑着,喊她一声,“莫莫”。
而多年前,她坐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心中光风霁月,没有半点杂念,看到走来的是邵声,便招招手,笑道:“真巧,我正想着告诉你来这边呢。你看,这边的岩壁是不是可以爬?”
“是啊。这边很多崖壁其实是可以开发成攀岩路线的。”邵声在她身边坐下,“每年夏天我们都会组织野攀,和人工岩壁上的感觉完全不同的。”他笑了笑,“你晚上不睡,就是想着要来爬墙?”
“随便走走,城里难得看到这么好的夜空呢,你不也是?”
“我刚才喝了太多啤酒,不得不去交水费。后来看到这个季节居然还有苹果花在开,就出来看看。”
“哦,那株是苹果树呀。”莫靖言恍然,又重复道,“交水费?”
“你没看过《纵横四海》啊。”邵声瞥了她一眼,“红豆妹妹。”
“啊,发哥那部啊,看过的。不过我不喜欢那个结局。”
“挺好啊,快意恩仇。”
“我喜欢红豆和发哥在一起,不喜欢她嫁给张国荣,明显她更爱发哥啊。”莫靖言瘪嘴,“为什么发哥最后沦落到给他俩看孩子?”
邵声忍不住笑:“一部电影,那么认真做什么。”
莫靖言又问:“你怎么知道那是苹果花?”
“总出野外,住在老乡家里,就认识一些啊。”邵声懒懒地向后仰身,揶揄道,“反正不是什么梨花,更不是蔷薇花。”
“你,你笑话我。”莫靖言气鼓鼓地转身,背对着他抱膝而坐。
她身形纤瘦,浓密的长发遮了大半个背部,邵声想要扯扯她的发梢,抬起手,又落下,轻声笑道:“本以为看到一个女鬼,结果她又念了首歪诗。”
“你会,那你背啊!”她闷声道。
“不会。”邵声果断答道,“但我知道这附近主要岩性是中厚层硅质条带白云岩,而深切峡谷景观是内地壳急剧抬升上隆和拒马河强烈下切侵蚀共同作用的结果。你会么?”
莫靖言答不上来,认输道:“好好,我不会。真被你打败了,总说得我哑口无言。”
邵声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话呢?”
“我……”莫靖言半晌无语,“好吧,我又哑口无言了。”她起身,“我走了,不和你说话了。”
“别生气啊。”邵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旋即放开,“莫莫不是这么小气的,对不对?”
她也笑了一声,又坐下来,说道:“你和我哥一样,特别爱取笑我。”
“你真的觉得,我不是个小气的女生?”莫靖言问道。
“是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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