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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满满的欢喜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尽的失落与遗憾。而倪落尘正在我身边，若无其事地与那个小女孩在沙滩上写字，嬉笑。
　　…
　　晚上，团里的人都去观赏海南的另一项特色娱乐，人妖去了，只有我和倪落尘在宾馆里躲清净。
　　“你真的不去？据说那些人妖比女人还美……”
　　听到他的话，我猛的坐了起来，一把扯掉脸上的面膜，“你喜欢去就自己去好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恶趣味，是不是经常和美女打交道，你审美疲劳了，需要换个口味刺激一下灵感？”我过激的语言，倒不完全是为了报复他，而是提到人妖，心里便有些反感，我无法去苟同那样的美，只觉得那是有反常理和人道的事物，也同情于他们的命运。
　　倪落尘却笑笑，走到床边坐下，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只知道在女人面前不能夸奖另外的女人，谁知道连人妖也不能夸……”
　　“你少臭美，我还没堕落到和人妖去争风吃醋的地步。再说，倪大美人就在眼前，我何必去欣赏什么人妖……”
　　我如愿以尝地看到倪落尘吃瘪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愉悦，轻轻地哼起了小曲。
　　倪落尘就算你是男人，也是个连水都怕的男人。
　　…
　　夜深了，趴在窗台去感受南海的风，它轻柔的就像是情人的吻，蛊惑而温润。此刻，我一半醉在这座充斥着满满椰香味道的海滨城市，一半又失落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
　　“早点睡吧，就算天气暖和，吹太久的风也不好……还有，以后我不会那么固执了……”
　　倪落尘俯□体，在我耳边轻轻呵着温柔的气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为白天潜水的事情道歉，只是我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气了。其实，我不是没长心的女人，一向粗心大意的我，这次出门又很匆忙，可所有我需要的，已经被遗忘的细节东西，都能在他的行李中找到，这是我没想到的。一路上，他对我的体贴入微，我也全然放在心里，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欺负他，就像他所说，欺负他时，我便感觉到身心愉快……
　　回到床上，我发现他依然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久久的一动不动。
　　“你不睡吗？”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不像个男人？”
　　原来，倪落尘也会闹情绪。我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过了一会，我听到他轻轻的咳嗽，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若是感冒了，就真不是男人了……”
　　床的另一边如愿地沉了下去，那只熟悉的手臂轻轻揽在我的腰间，缓慢的收紧。“乐雪，你讨厌我吗？”
　　他的身体微凉，也有些轻颤，我便把手放在他的睡衣下面，轻轻抚上他光滑的脊背。
　　突然，他猛的向我压了过来，急促地喘息着……
　　“乐雪……乐雪……”
　　他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就像曾经在心底呼唤了千万次，细碎的吻也如雨般的落在我的颈间和身体敏感的部位，对我无声的倾诉他的渴望。
　　我发现男人在本能爆发的那一瞬间，或是在他们最能显示威武的时刻，也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我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腰，情不自禁地将他的身体紧实密切地贴在自己的怀里……
　　…
　　随着旅行团走马观花般地游玩了两天三亚的景点，尽管有些匆忙，可与其他游客之间融洽的相处，却使人倍感亲切。第三天，倪落尘便决定脱离团队，要带我在海边游玩两天，弥补那天没能潜水的遗憾。
　　当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哭着抱住倪落尘的脖子，难舍难分的时候，本以为见惯了离别场面的我，心里也难过起来。或许人生总是有这样不经意的相遇，然后再不经意的分离……
　　挥着手，目送旅游团的车子远走以后，我回过头来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团队？”
　　“如果再不离开，过两天，哭的就该是你了。有时候，依赖只是一种习惯……”
　　我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不知道他口中的习惯，是指江潮，还是他自己……
　　…
　　再次来到亚龙湾，我没有再坚持潜水，只想静静地享受大海与这片椰林……
　　“你不是想下水吗？换上泳衣去吧。”
　　“那你呢？”
　　从倪落尘手里接过泳衣，我不禁问他。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笑笑，便向出租救生圈的地方走去。
　　我换好衣服，从他手里接过结实得仿佛轮胎一般的救生圈，不禁失笑。倪落尘却一点也没笑，向我挥了挥他脖子上挂的水晶口哨“你去吧，别走远，我吹哨子，你就赶紧回来……”
　　“……”
　　半晌，我才回过味来，娇嗔着去抢他的哨子“你当是放牛还是放羊呢……”
　　他笑笑，不做任何挣扎，口哨便轻易落在我的手里。我套上救生圈，走进海水，突然回过头向他喊道“别走远了，我吹哨子，你就朝我挥挥手……”
　　原本是句玩笑，没想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
　　海水渐渐没过我的双膝，没过腰部，没过胸前，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酷热，而是有些微凉。我脖子挂的那枚水晶哨子在海水中漂浮起来，不知怎么，我突然感觉它将我与倪落尘之间朦胧的情感微妙起系在一起，我不禁回头望向岸边，蔚蓝的天空，银色的沙滩，高耸的椰树，仿佛成为一道模糊的背景，而那个赤/裸着上身，穿着白色沙滩裤的清俊男子在我眼前却越来越清晰……
　　他便是我心里的那道阳光吧。
　　有人说，人生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可我却不赞成这样的消极。虽然来海南之前，我也有想过，要把自己与情感的疲惫放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任其麻木或腐烂，可最终，心里还是渴望被阳光辐射……
　　那么，江潮又成为了我的什么？
　　我不懂为什么在此刻又想起了这个名字，甩下救生圈，我将自己浸入海水中，头脑却依然飘荡着断断续续的回忆。在D城的海边，两个年轻的男女在沙滩奔跑，嬉笑，在海中相互拥吻……
　　“乐雪……乐雪……”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是江潮？我仔细听着，半晌才清醒过来，急忙从海水中钻了出来，岸边的他已经不见了，当我收回视线，才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在海里有群人乱成一片……
15、凝重的色彩
　　我看到有两个男人在拯救一个溺水的人，可溺水的人却竭尽全力，与岸相反的方向挣扎。
　　直觉告诉我，是倪落尘出事了。
　　…
　　“把他打晕，不然很难拖上岸。”
　　我听到那两个人在水中艰难的商量，急忙喊道“别打，他是我丈夫……”
　　不知是我的声音被海风吹散了，还是他们的纠缠过于投入，我的喊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周围的人也不断的加入其中，扭打成一片……
　　我一边拼命的向那边游，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呼唤倪落尘的名字，可他仍然死命抵抗，就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在生死的边缘做着最后的挣扎。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穿了心脏……
　　小泥巴，你要乖，不要再反抗了，你不能出事。
　　突然，我看到胸前漂浮的那枚水晶哨子，急忙将它放在嘴边……
　　一道清脆的声音划过海面，仿佛也划破了天空，周围不再有风声，水声，和喧闹的声音，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沉静下来……
　　我似乎也被自己的哨声震惊了，微顿了片刻，我便拼命地朝那边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游去……待我游近他们，只有一步之遥，我看到倪落尘被脱出了水面，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在他的额前，衬着他水色一般苍白的面孔。他呆呆的看着我，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却惹来我不经意的泪水……
　　我展开双臂，努力地朝他微笑，柔声唤道“过来……”
　　那些人见状放开了他，他便像得到了鼓励一般，朝我扑了过来。
　　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我仿佛又找回了曾经丢落一切，又重新拥有了生命和整个世界……
　　…
　　“他是不是有精神病？不会游泳还跑这么深的地方来，救他，他还拼命抵抗。”
　　倪落尘的身后响起一片骂声，原本心存感激的我，在此刻荡然全无。并非我是个不懂得感恩的女子，只是不许任何人这么说他，我想，他一定是找不到我了，才拼命的向海里跑来的，原来，在他心里，我可以让他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了……
　　我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嘲骂，只是低声在倪落尘的耳边说道“放松点，否则我俩都要沉入海底了……”
　　他顿时松开了我，自己却由于紧张沉了下去，我急忙用力的拖住他，教他如何憋气，唤气，如何放松自己……他一一的照做了，就像个听话的孩子。此刻他是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托付于我了，又或者说，我们在彼此身边，已然不在乎生死了，我想。
　　这时，有好心人游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以我的倔强和倪落尘的骄傲，已将自己和对方完全置身于无浊物的天地间，不容许任何人的介入了……
　　…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我与他艰难地爬上岸边。倪落尘吐了几口海水，我确定他没有大碍，便低声说道“往远处走走，否则海水长潮，还是要把我们冲下去的……”
　　拼了最后的力气，我们彼此搀扶，走了‘一程又一程’，直到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才无力的倒了下去……
　　银色的沙滩依然柔软，绵长，阳光还是那么炽热，绚丽。他拉着我的手始终不肯放开，我想，那应该是他唯一的力气了。人真的就像一颗尘埃，起起落落，丝毫不会在苍茫的世间引起涟漪，唯有生命，在彼此心中是沉重和珍贵的。
　　…
　　夕阳西下，南海的风带着一丝清凉吹了过来。我起身，发现他已经睡了，苍白的脸就如银白的沙滩，脆弱得仿佛在下一刻便会离我而去……我急忙去推他“倪落尘，你起来，你起来……”
　　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时，我突然无助的哭了，“小泥巴，你生日的时候，我忘记煮长生面给你了，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和爷爷交代……”
　　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像曾经一样为我擦干泪水“傻瓜，别哭。我不会死，因为把你教给谁，我都不会放心。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会先把你安排妥当……”
　　“倪落尘，这话不吉利，以后不许你说……”他声音轻的令我恐惧，我俯□体，将嘴堵住他的双唇，疯狂的吻他。
　　他轻笑，推开我，“军人也迷信？”
　　我点了点头，再次吻上他，含糊说道“如果你答应陪我一辈子，就用你的热情回应我。”
　　其实我不是迷信，只是害怕，只是不愿意听他这么说。
　　他果然回应了我，从轻柔到死命的纠缠，以至于他最初的闪躲，让我感觉像是在欲擒故纵。
　　许久，我们才渐渐分开，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有夕阳的碎影，极其浅淡清澈的光亮，却又似乎要将我燃尽。在我被看得无所适从时，他忽然抿起好看的唇，轻笑起来“你嘴里有沙子……”
　　“……”我回味那个吻，仿佛也感觉到有细细的沙子在口中回旋，不禁也笑了起来“那是你嘴里的沙子好不好……”
　　我抬起手帮他擦去脸上的细沙，他也用同样的动作回应我，手落在我的脸上，总是那么轻，那么柔，宠溺的仿佛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
　　夕阳终于沉了下去，带走了最后一抹余晖。
　　天空与海顿然失去了颜色，被涂抹成了凝重的深灰，连洁白的沙滩也变得沉重起来。这样的景色，突然使我想起D城的家里，悬挂在倪落尘书房的那幅被水浸泡过的画，灰色的沙滩，黑蓝色的天空与大海浑然成为一体，整个色调忧郁，晦暗，令人压抑的透不过气来，唯一醒目的色彩便是悬浮于大海间的那块深褐色的浮木……
　　我不懂画，却也看出那是一个人在濒临死亡时，最后的独白。我不明白倪落尘为什么会把这样一副画挂在书房，而他也极少进入那个房间……
　　“你是不是想起了挂在我书房的那幅画？”
　　他突然坐起来，问我，我忙不失地点点头。
　　“那是倪天宇最后的作品……”
　　“倪天宇？”我努力搜寻记忆，突然想起周莹的老公喜欢收藏字画，在她家里，我见过倪天宇的画，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他是个很有才华的抽象派画家，可惜英年早逝。
　　“我在周莹家看过倪天宇的作品，可并没看出有晦暗的色调……”
　　“你看的是他早期的作品，后来，他的画越来越灰暗，他不愿意示人，便都收藏在家里……”
　　“你怎么知道？”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脸背对着月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是我的小叔叔……”
　　“……”
　　“家里的那幅画是他死前最后的作品，与他的生命只相隔半个小时……”
　　“……”
16、梦魇
　　“二十年前的一天，一位年轻的画家领着一个小男孩来到这里。他一直面对大海作画，从日出到日落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天近黄昏，美丽的夕阳退尽最后一抹余晖，他走到那个小男孩身边，把一枚水晶哨子挂在小男孩的胸前……”
　　“他说，小泥巴，叔叔离开一会，如果你害怕，或者需要叔叔时就吹响它，叔叔会立刻回到你身边，听到了吗？小男孩一边玩着沙子，一边点头……可是由于他太贪玩，忘记了吹哨子，直到天黑；他饿了，才想起要找叔叔……当他吹响哨子的时候，大海已经平静了，连喧嚣的海浪声都平息了……岸边，只留下一幅被海水浸湿的画，他的叔叔……就这样走了……才年仅二十七岁……”
　　“后来，小男孩的爷爷赶来，经过一夜的打捞，年轻画家的尸体找到了，可他却永远不能对那个小男孩微笑了，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枚哨子和那幅画……”
　　倪落尘的声音质感而苍凉，他修长的手指一直不停地抚摸我胸前的这枚哨子，原来它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本身的价值。我轻轻摘下它，还到倪落尘手中，却又被他毫不犹豫地挂在我的脖子上……
　　“收下它，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吹响它，无论我离你多远都会立刻回到你身边，只是……不要太晚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话飘渺得如同虚无，却又字字敲在我心里。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轻，而他的小叔叔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便成为我心中的一个谜……
　　“你冷了还是害怕了？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倪落尘轻轻揽住我，其实他的身体比我的还要凉一些。
　　我摇摇头，问他“是这件事发生以后，家里人才把你送到D城的吗？”
　　“是的，爷爷说我吓的不吃不喝，手里就只握着小叔叔唯一给我留下的两样东西。他生前是个很奇怪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从不和任何人交往，身边可以交流的人就只有我和爷爷，可以说，我从小是在他和爷爷身边长大的，对他比对父母还要亲一些。那时候家里的气氛很不好，爷爷怕这件事会影响我以后的人生，就把我暂时送到D城姑姑那里……从那以后，我便认识了一个叫乐雪的女孩……也从此，我的世界只有两种颜色，小叔叔给我的黑色世界和乐雪给我的白色世界……”
　　难怪儿时的倪落尘会比别人孤傲，甚至有些自闭。可这一切与我有关吗？那个背影女孩到底是谁，我的脑袋里突然混乱起来……
　　…
　　黑夜，一缕月光滑向海面，被淹没在凝重的灰色中，浪花急促拍打着沙滩，仿佛一下一下拍打在我的心口上。突然有一种恐惧，就好象在下一秒钟，他便会转身离我而去，甚至被吞噬在无边的大海中，而我唯一可以把握的东西，便是胸前的这枚哨子。可我毕竟不是倪天宇，不能将自己的命运赌在一枚小小的哨子上，又或者说，人在面对困惑时，不该只是消极的去接受，哪怕是逃，也是另一种积极的反抗……
　　“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我拉起倪落尘的手，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命令他起身，随我离开……我承认我害怕了，怕失去他，如果说江潮的离开，是把我的心带走了，那么失去了倪落尘，我是否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了？
　　…
　　回到宾馆，我洗过澡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浴室的门。此刻，海边的恐惧在我心里依然没有消散……
　　过了一会，倪落尘穿着白色的浴袍走出来，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额前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凌乱性感的微垂下来……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他的眉宇间，他果然是酷爱洗澡，现在，脸色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白皙，甚至带着一丝沐浴后的光润……
　　他走到床边，用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脸色不好，是不是累坏了？一会想吃什么？”
　　我没有说话，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猛的将他带入怀里，此时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有些多余。
　　“乖，别急……压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