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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5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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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兴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作为老朋友来说,虽然有的时候熊三娃的确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毕竟已经成了生与死的交情,便是有一星半点的不愉快,也早就随着这份淳厚的友谊而灰消云散了。

“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结果吗?”熊三娃有些不甘心地问着。

陈大兴稍微想了一下,道:“如今能够帮助贤哥渡过难关的人还是有的,刘军长肯定可以管上作用,只是要怎么跟他去说呢?总不能告诉他于得水就是张贤吧?”

被陈大兴如此一说,熊三娃也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来。

显然,熊三娃想到的那个人,陈大兴也想到了,他侧过头来,看着熊三娃,悠悠地道:“其实还有一个人肯定能够说得上话的。”

“谁?”

“熊政委!”陈大兴吐出了这个名字。

熊三娃浑身不由得一颤,刚才他就想到了熊卓然,的确,在七十二里,除了刘兴华这个军长之外,最有影响力的当然是政委熊卓然了。

见到熊三娃默不作声,陈大兴没有再说下去,他当然知道这一对父子之间的恩仇,让熊三娃去求熊卓然,还不如他自己去求刘兴华来得好。

“这件事,一定要让张义知道!”陈大兴作着决定:“我可以看出来,张义其实已经认出了贤哥,只是他们两个之间装得很好,我们也不能点破。也许张义会有办法来解决。”

熊三娃却知道,以张义此时的身份,在宋明亮的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的,真正可以说得上话来的人,还得是七十二军的军长和政委。

“还有一件事!”陈大兴在临分手之时告诫着熊三娃:“这件事先不要去让王医生知道,王医生到底是个女的,我只怕她到时一急会生出事来的!”

熊三娃点了点头,可是心里面却还想着刚才陈大兴提起的那个问题。

※※※

张贤住在这个单间里已经三天了,就像是门口守卫的那个叫小韩的战士所说的一样,如今他可是享受着营长级的待遇,除了失去自由之外,其他的方面还算是过得去,几乎是吃完了饭就开始学习马列主义,然后再吃饭,再学习,直到睡觉。每天的下午,都会有人对他提审,问的话也几乎是千篇一律,围绕着那本日记里所提出来的问题,无非就是想要让他承认肖剑的推断,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再一次被带出了这间小屋,中午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十分顺从地伸出手来,让小韩给自己拷上了手拷,由两个战士押解着,转过了两道弯,外面的围墙又高又大,上面还拉着铁丝网。这里是原来国民党保密局的一处秘密基地,此时成了敌工部的专用地盘,其警卫的严密也就可想而知了。

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审讯室,张贤知道,这一天里最难捱的时光又到来了。

“姓名?”前面的审讯桌后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刚刚坐定的张贤不由得抬头向那边看去,好不容易适应了里面弱暗的光线,却发现今天坐在中间主持审问的并不是宋明亮主任,而是一个崭新的面孔。这个人长得很是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人一见唯一可以留下印象的只怕是他这张板如白纸一样的脸,上面还有一些麻子,比他的胡子还要引人注目。

“于得水!”张贤缓声回答着,同时不解地问着:“你们不是都知道吗?还问什么?”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这个人满面严肃着,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张贤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今天的这场过堂再不会如前几天那么好过了。

“这是我们新来的侦讯处的耿处长!宋主任出差了,你的案子现在由耿处长负责!”旁边的一个书记官这样地告诉着张贤。

宋明亮此时虽是敌工部的副部长,但同时也是七十二军里负责保卫工作的负责人,因为此时的保卫部门是在敌工部的领导之下成立的一个机构,宋明亮出任的就是这个机构的主任,所以大家都叫他做宋主任。又因为宋明亮经常在各营连里走动的,所以大家都认得的。而面前这个姓耿的处长,既然是新来的,也就当然地没有人知道了。

“说吧!你现在交待出来还来得及,等我们查出来的时候,你再想反悔可就来不及了!”这个耿处长淡淡的语气以及那一副有如恩赐一样的表情,让人看着便顿生厌恶,但是张贤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看似一脸正气的人手里。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张贤弱弱地说了一句。

“说什么?”这个耿处长却没有宋明亮那样的好脾气,声音再一次拉得老高,然后又仿佛是唱戏一样地渐缓下来,一声冷笑:“你根本就没有说什么,对于这本日记里提到的事,你全部否认,你的这种态度只怕帮不了你,还要让你受些苦的!”

“好歹我也是个预备的共产党员,知道党的政策!”张贤对于这个并不友好的耿处长的威胁无动于衷,依然平静地道。

耿处长紧锁起了眉头来,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一声冷笑,脸上的麻子也跟着颤动了起来:“于得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没有宋主任那么好的脾气,他可以耐心的陪着你玩,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没有做过的事,你要我承认,我办不到!”张贤也一口回绝着,同样得坚定。

“好!”耿处长霍然站了起来,转身对着边上的另一个警卫道:“把他带到刑房去,我就不信他是铁打钢铸的!”

边上的书记官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小声地在耿处长的耳边私语了几句,哪知道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耿处长越发得火了起来:“张义他算老几?他是六四三团的副团长,如今这个于得水查出来有问题来,他都难辞其咎,还要过问我们侦讯处的事?不要理他!”显然,张义已经知道了张贤的事情,事先跟宋明亮打过了招呼,或许他们之间也有着某种约定,在这个耿处长准备给张贤用刑的时候,书记官好意地对他进行着提醒,但是却被这个自认为严正的侦讯处长毫不留情地推翻在地。

张贤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忽地一紧,知道今天的这场皮肉之苦是难以逃脱了。

第六三章 审查(二)

熊三娃有些犹豫不决,他已经站在这棵梧桐树下有半天的功夫了,从树后向街道对面看去,那是一幢带着院子的小楼,门口还有哨兵在站岗。据说,这间宅院原是国民党一位高官的别墅,如今这里被分给了七十二军的政委熊卓然一家居住。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这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喷香的炒菜的味道,让人闻之便垂涎欲滴,到这个时候,熊三娃的肚子也咕嘟嘟地叫着,他这才感觉到了饥饿。

是不是要穿过马路,到那个宅院里去呢?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一直在令熊三娃做着思考,也是他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有两次,他真得走过了这条马路,来到了那个宅院的门口,可是看着那一动不动站着岗的士兵,又打了退膛鼓,只是装作一个路人的样子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从这个大门口无声地走过。走到了街头的拐角,回望着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哨兵,他的心砰砰直跳着,半天才平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只好再一次从马路的对面转了回来。

如此往复着,已然走了五次,显然,他的这种徘徊也引起了门口站岗的战士的注意,他们的目光投向了街道对面,依然沉思一样倚着梧桐树的熊三娃,这也是一个穿着军装的战士,跟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是如今昆明城里解放军战士很多,没准就是一个伪装的特务。于是,一个战士跑进了宅院里面去了。

宅院里的二层小楼上,一扇窗户轻轻地被推开来,里面的人已经看清了马路对面还在踌躇仿徨的熊三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这扇窗子又慢慢地关拢了来。

不一会儿,小楼里跑出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头上挽着一个蝴蝶结,穿着白色的裙子,就像是一个在花丛中穿过的小仙女。她跑出了宅院的门口,跑过了清冷的大街,直冲着熊三娃而来。熊三娃已经认出了跑来的人,正是他的妹妹小真,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刚才的犹豫,转身便准备走开,可是他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小真在喊着:“哥哥,别走呀!”

熊三娃只好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来,一脸得尴尬,面红耳赤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来面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哥哥,你是要到家来吗?”小真跑到了他的面前,天真得问着他。

“不是!”熊三娃连忙答着:“我……我只是路过!”他知道,他的这句谎话,也许只能够骗一骗象小真这样的小孩子。

“你回家来吧!”小真恳求着:“我妈要我过来接你回家!”

熊三娃抬起了头来,在马路对面的那个宅院的门口,小真的母亲李月正向这边张望着,显然在上一次经历了亲情变仇人的过程,她可不想再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所以宁愿让小真去试探,也不想再受人白眼。

“我不去了!”熊三娃摇着头,同时俯下身来,面对着自己这个热情的小妹妹,问道:“小真,政委在吗?”

小真愣了一下,一时不明白他所说的政委是谁?不过,也只稍怔了一下,又明白了过来,问道:“你是说爸爸?”

熊三娃有些脸红,还是点了点头。

“他一早就出去了,一直不在家!”小真告诉他。

“哦!”熊三娃点着头,忽然有了一种无比轻松的心情,他终于可以自己来骗自己了,不是他没有努力,而是来了却没有遇上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吉普车从街道的那面开过来,正停在了这所宅院的门口,车门打开来,熊卓然从车上走下来,看到自己的妻子站在门口,有些奇怪,却见李月向他努了努嘴,他顺着妻子的目光向街的对面望去,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熊三娃和小真。

看到熊三娃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他也有些发愣,李月对着他道:“看来三娃可能是有什么事,但是他不过来!”

熊卓然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公文夹递给了自己的妻子,大踏步地向马路的这边走了过来。

熊三娃正与小真说着,猛然直腰抬起头,看到了熊卓然过来,心下里马上紧张了起来。

小真也回过了头去,看到了熊卓然,兴奋地叫着:“爸爸!”飞奔过去。

熊卓然笑着拉住了小真的手,牵着她走到了熊三娃的身边,熊三娃一脸得通红,这一回却没有躲开。

“三娃,家里去吧!”熊卓然沉声叫着,没有一丝一毫命令的语气,相反是在恳求,在请求。

熊三娃抿了抿嘴,还是摇了摇头,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抬起头来看了眼熊卓然,不敢过于直视他的目光,而把脸转往了他处,手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只能摆弄着自己的衣脚:“我……我不去了!”他说着,又把头低下来,仿佛是做错了事一样,声音已经转低了下来,远没有当初与熊革命每一次见到熊卓然的时候的愤怒,只是半天才从自己的喉咙里吐出了几个字来:“我……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熊卓然这才明白自己儿子过来的目的,他知道三娃是不可能跟他进这个新家的,除非是碰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否则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熊三娃看了眼伴在熊卓然身边的小真,欲言又止了起来。

熊卓然明白过来,对着小真道:“小真,你先回家,我在这里跟你三哥谈点事!”

小真十分得不情愿,但是也知道大人的事是容不得自己来听的,只好撅着嘴走开了。

见到小真走远了,熊三娃这才开出口来:“其实我是为了于得水的事。”

“于得水?”熊卓然愣了一下,他当然还记得这个跟自己的儿子走得最近的战士:“他怎么了?”

“他被抓走了,有人说他是特务,我知道他是冤枉的!”熊三娃如实地回答着。

熊卓然有些失望,自己的儿子之所以会跑过来找到自己,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想让自己为他的好朋友询私情,说好话,这并不符合他的一惯作风,当下,他皱起了眉头来,看着熊三娃失魂一样的眼神,摇了摇头,道:“三娃,这种事情宋明亮会查清楚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再说,宋明亮是一个十分负责任的人,我相信他的能力,如果是特务,那么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如果不是特务,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听着熊卓然的话,熊三娃却是摇着头,声音有些激动了起来:“这不一样!我去过那里,宋主任出差了,如今是一个姓耿的人在审问他,有人告诉我说阿水被打了,而且伤得很重!”

“耿彪?”熊卓然马上想起了这个名字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是我有老乡在那里作警卫,现在谁都不能见到阿水!”熊三娃十分痛苦地告诉着熊卓然,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一种自责,所有的事情是因他而起,如果没有他自以为可以图个小便宜地把张贤的衣物交给谢三娘来洗,又哪来得这么多的事情。

“三娃,你听我说!”熊卓然语重心长地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同志,相信我们的党!他们不让你见到于得水也是正确的,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去管了!”

“可是让我如何能够相信呢?”熊三娃不由得叫了起来,刚才的谦恭一下子便一扫而光,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样子,把声音也提得老高:“难道你要我相信他们刑讯逼供也是正确的吗?”

熊卓然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道:“有的时候,对敌人的刑讯逼供也是必要的!”实际上他也很为难,熊三娃所托的这件事,并非他所管辖的范围,再者,此时全国正在兴起镇压反革命的运动,便是连党中央、毛主席也一再下达指示,要求各地要严厉惩治五类反革命分子,特别是在二月的时候,还专门发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惩治反革命条例》,尤其是近期以来,中央对于镇反运动中的宽大处理十分不满意,一再要求各地要纠正镇压反革命活动的右倾偏向,实际上就是要求大家宁左毋右。毕竟此时的七十二军还没有被解散,还属于解放军部队,相对于地方上而言,远没有那种镇反风暴来得厉害,来得猛烈!

对于熊三娃来说,自然不会了解此时熊卓然的难处,在他看来,熊卓然的推三阻四,实际上就是一种搪塞,心中的那份不满越发得强烈了起来,听着熊卓然的话,也越发得象是在打官腔,当下十分不快地道:“看来,你是把于得水当成了敌人,那好,我跟于得水是一起的,也把我当成敌人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熊卓然连忙辩解着。

但是,熊三娃马上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的,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人,就像当初你把我们一家丢下来不管一样,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看来,我今天过来找你是个错误,你就只当我没有来过,没有求过你过!对不起了!”他说着转过身去,便要大踏步地跑开!

“听我说!”熊卓然好象突然要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有着一种刚刚抓到舍不得放开的冲动,连忙喊着。

熊三娃不由得站住了脚步,但是依然没有回头。

“我会帮你去问一下于得水的情况,但是无法跟你保证什么,询情枉法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于得水真得有罪,我也无可奈何!”熊卓然已然把话说得很透彻了,这其实就是他对自己儿子的一种退让。

熊三娃默默地站在那里,半天之后,他转过身来,对着熊卓然十分认真地道:“我的这条命是欠给于得水的,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我也会随他而去!”他说完,再也不顾熊卓然的反应,迈开步子,逃也似的跑了起来,也许,在他的心里,已然后悔至极,他为了张贤,做了一件他十分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熊卓然呆呆地看着熊三娃的身影跑远,消失在了街头的拐角,儿子的话又象是重锤一样,敲得他心头震悍难平,他刚才的退让,在这句话的面前,根本就是苍白无力的。与其说这是熊三娃的决心,还不如说是儿子对老子的威胁!

第六三章 审查(三)

阳光从铁窗外直射进来,正照在张贤的脸上,他痛苦地睁开了双眼,立时感到了一阵耀眼的眩晕,前眼闪着一片的金光,恍恍惚惚之间,仿佛有人在低声地呼唤着:“阿水!阿水!……”这应该是他的名字,这个时候,他不是叫做张贤,还是叫做于得水。

这个时候,他的意识才渐渐地清醒,他已经能够适应这刺眼阳光了,反而觉得这种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是无比得舒服,使这个阴冷的牢房里平添了几分的温馨。

能够感觉阳光,感觉温煦,这说明自己还活着,还没有死!

张贤想要翻身坐起来,可是刚一动,便觉出浑身上下的疼痛,而自己也根本没有一点可以翻身的力气。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两天粒米未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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