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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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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礼点着头,发出了命令,让大家陆续撤出阵地。
一直撤到了半山腰的树林中,大家才纷纷摘下捂脸的毛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早晨本来是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早晨的空气本来就是无比得清新,只是因为侵略者的存在,只是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些最美好的事物才变得如此残破,大好河山之下,已无一块净土。
树林中也并非安全的,敌人只要占领了山顶,就会看到藏于这里的国军士兵,他们肯定还会发起冲锋,那肯定是直向石牌而去了。这是一片近百亩的大树林,石牌要塞就在眼前,只要是再穿过了这一片树林,就到了要塞的跟前。
“大哥,这片林子我们要好好利用一下!”张贤环顾着四周,对张慕礼道。
张慕礼点了点头:“这块林地已经是石牌最后的一个保障了,我们就在这里设伏,敌人得胜心切,一定会蜂拥而来,我们正好把他们全部消灭!”
当下,两人急急地布置起来,占领有利地形,掩藏住身形,将重武器排布在林中必经的要道之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一前一后守住要冲,埋伏起来;四周又布上几十挺轻机枪,再将枪法比较好的射手隐蔽在树上、山石之后,只等着敌人闯将进来。
※※※
张慕礼与张贤刚刚布置完毕,就听到了刚才阵地的前方传来了激烈的枪炮之声,张贤的怀表已经坏了,张慕礼拿出表来看了看,正是七点钟,不用多想,一定是十八师对这股敌人发动了攻击。
山上的敌人也就是刚刚站住阵脚,就被后面的十八师包抄了过来,他们也知道陷入了死地,垂死挣扎起来,向着眼前的目标直冲下来。在他们看来,要想反败为胜,只能义无反顾地拿下近在咫尺的石牌要塞了。如果得下石牌要塞,再请求空中打击,同时让长江中的军舰上行,宜昌方面加以支援,一定可以打退进攻的国军,同时也就等于占据了长江三峡东口右岸的门户,已然立于了不败之地,直接就可以威胁到重庆与恩施的安全。
所以,敌人并不在意身后十八师的猛攻,如在沙漠里行走多日,总算看到了绿洲一样兴奋着向石牌要塞扑来。但是,沙漠里绿洲并不常有,经常有的却是海市蜃楼。
对于三十三团这些曾死战却又败退下来的残兵们来说,没有此时此刻看到鬼子冲入自己的埋伏圈,被自己强大的火力当作靶子来打来得痛快了,对于大家来说,终于可以报仇了。
是的,终于可以报仇了,这一刻,张贤也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指挥官,他攀上了一根巨大的樟树,躲在茂密的树冠上,从上面可以把下面的敌人看得一清二楚,将这片树林尽收眼底。
两挺重机枪一前一后堵住了冲入的敌人,正前方更多的轻机枪一齐发作起来,伏于林间的射手们纷纷开枪射击着,鬼了一个个地倒下来,刹那间便被打死了一大片。但是,这毕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敌人,他们在慌乱中很快镇定下来,各自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用以藏身,然后开始疯狂地组织反击。他们还带着防毒面具,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首先要将对面的重机枪打掉,所以他们用掷弹筒向对面发射着一枚毒气弹,催泪瓦斯的毒气又弥漫在了树林中,许多人在大声不停地咳嗽起来,很快就被暴露了目标,那挺机枪也停了下来,这正是敌人想要的,他们的枪手枪法十分准,那个重机枪手首先倒在了血泊中。
张贤看到那个鬼子还要发射第二枚毒气弹,他举手抬枪打去,那个鬼子应声而倒。第二个鬼子去捡那个掷弹筒,又被张贤击毙在地;第三个鬼子去捡,依然被他打死,一时间,那个掷弹筒成了死亡诱惑,虽然明知道会死,还是有鬼子奋不顾身去捡那个东西,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个武器在这时已经成了他们保命的本钱。
重机枪又突突地响了起来,张贤瞥眼看去,却见到张慕礼捂着毛巾,亲自打了起来,那枪吐着火舌,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将刚刚爬起来冲到近前的鬼子又打倒了一大片,将之打了下去。
张贤终于被地上的鬼子发现,他们躲在大树之后向这棵大樟树射击,一时间张贤只能躲在树杆之后无法抬枪,可是他看到又一个鬼子去捡那个丢在地上的掷弹筒时,他再也忍之不住,冒着被击中的危险,砰然开了一枪,那个鬼子再一次被打倒,可是也就与此同时,他的左臂猛地一震,他不由得用另一只手去捂,这才发现血流了出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轰!”的一声,他顺眼望去,见到那几个向他开枪的鬼子被熊三娃甩出的手榴弹炸飞了。熊三娃转头向他得意地笑着,仿佛是要看到他的表扬。
张贤强忍着痛,微笑着伸出手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着,蓦然间手臂失去了知觉,他的身体一栽,从高高的树上掉了下来。
“营长!”熊三娃惊得大声喊着,不顾敌人的子弹,扑到了树下……。
第二九章 追令(一)
张贤觉得自己是睡了一个大觉,神志里还仿佛是在刚才的战场,可是耳边却传来了胡师长和陆军医的声音。
“他不会有事吧?”这是胡师长在担忧地问着。
“没事!”这是陆军医的声音:“这颗子弹只是打中了左臂,现在已经取出来了,他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这几天牢累过度,才昏过去的,让他好好休养一下就应该没事了。”
张贤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胡从俊那忧虑的眼神。
“师长!”张贤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胡从俊按在了床上。
“别动!”胡师长爱惜地告诉他道:“你受伤了,刚刚给你做完手术。”
张贤还要起身,可是这一挣,左臂的疼痛便传了过来,豆大的汗珠马上出现在他的额头。
“是不是很痛?”胡师长关切地问着,同时又有些抱歉地道:“刚才你昏过去了,所以没有给你打麻药。”
张贤当然清楚,麻药是非常宝贵的资源,既然当时他没有知觉,当然也就没有打麻药的必要。当下强忍着痛,笑了笑,问道:“师长,这是哪里呀?”
“这是师部!”胡从俊告诉他:“你是被熊三娃背回来的。”
外面的枪炮声更加密集起来,张贤马上想起了早上的战斗,急急地问着:“鬼子被打退了吗?”
胡从俊笑了,这个小营长躺在病床上还在想着战斗,当下道:“呵呵,有你在,能不把他们打退吗?张慕礼已经带着人把他们赶下了黄狮岭,夺回了阵地,那股鬼子正被十八师咬着向西乱蹿呢!”
“向西?”张贤愣了愣,忙问道:“师长,你是说他们绕过了石牌,向西去了?”
“嗯!”胡从俊点着头。
张贤蓦然坐了起来,也忘记了的伤痛,看到自己的衣服就在床边,抓起来便哆嗦着手臂穿了起来。
“唉,你这是怎么了?”胡从俊想要阻止,却又阻止不住。
张贤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急急地道:“师长,鬼子向西那是三斗坪呀,那里如今空虚得很,我向吴司令保证过鬼子不会越过石牌扑到三斗坪的,我们现在必须要阻止这鬼子向那里去。”
胡从俊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我刚才就已经想到了,只是我们这里已经无兵可派,根本不可能去阻止这股鬼子的,只要他们到不了石牌,我们就已经完成任务了。怎么说三斗坪还有十八军的一个警卫团,他们应该可以顶得住的。”
“虽说是有一个警卫团,可是三斗坪是我们的大后方,又是各军的粮草辎重库所在、又是江防司令部所在,还有更要命的是我们的后方野战医院也在那里,十几个重要单位,一个警卫团怎么能够看护得过来?鬼子哪怕是破坏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损失都无法可想;就算是以后我们把这股鬼子全部消灭,也无法追回这些损失,到时一定会有人捅将上去,上面一定会追究下来,吴司令肯定首当其冲,而我才是始作俑者,吴司令支持了我们,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受害!”张贤一口气说了出来,他的思绪竟然在此刻还是这般得清醒。
胡从俊愣了愣,当然明白张贤所言,虽说吴司令是江防军的总司令,有调派各部打赢这次会战的职责,但也同样有保证三斗坪安全的职责,江防军经营三斗坪已经五年之久,投入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除非尽数全部搬走,才可能在鬼子的进攻下不受损失,但要想在一日之内全部搬走,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你想怎么阻止敌人呢?”胡从俊问着张贤。
张贤想也未想,开口道:“把我们的国旗插到伏牛山顶上去!”
胡从俊怔了一下,恍然大悟起来,笑道:“好你个小子,这真是一步妙招。”
张贤也笑了,解释道:“是呀,这股敌人是被十八师追的乱跑,他们肯定是不想再与国军打攻坚战,肯定会避开国军的阵地以免被我们两面夹击。他们的目的其实是要迂回南下,到三角岩和四方湾去与鬼子的大部会合。而伏牛山是他们往三斗坪的必经之所,只有翻过了那座山就到了三斗坪。而他们一看到山上插着我们的国旗,肯定以为那里已经是国军的阵地,肯定会折向西南而去。”
“呵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张贤,你现在就可以来当这个师长了!”胡从俊称赞地道。
张贤却没有时间跟师长客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时间紧迫,师长你这里怎么也有一个警卫班吧?给我吧,我带着去!”
“你真要把我的老本掏干净了!”胡从俊苦笑了一声,同时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张贤,如今你是病号,插个旗子这种小事就不用你去了,我另派人去就是了。”
“可是如今在师部里的人,有谁爬山有我快呢?”张贤还是担忧地道:“伏牛山是这片山岭中最高的山峰,北坡山势陡峭,要是我们独立营的人我倒是放心,他们天天练习爬山,不会太慢的。警卫营的人我就不敢说了。敌人爬的那面是缓坡,要是让他们到了山顶,看到了三斗坪,就是他们没准备打到时也肯定要打了。”
胡从俊皱起了眉头来,张贤说得确实不错,看来当初他带着独立营训练爬山确实是有用的,不仅是为了逃命。
“报告!”门口忽然传来了熊三娃响亮的声音,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张贤和师长在屋中的说话,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张贤和胡从俊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相视而笑。
※※※
熊三娃带着师部最后的警卫班走了,张贤却如何也躺不下来,看到师长离去之后,便不顾护士的阻拦,摆出自己中校的威风,硬是穿上了衣服,用纱布兜着这条受伤的左臂离开了病床,来到了师部的作战指挥部。
胡从俊和罗达见到张贤过来,都怔住了,但他们也知道此时若想还让张贤躺在平静的床上,是根本不可能的。罗达苦笑着,让卫兵搬来椅子让他坐在边上。
指挥部里大家都在忙碌着,电话不停地在响,电报也不停地传出传进,那些机要员与传令兵进进出出,一个个行色匆匆,时不时的还会有前线下来的士兵跑进来向师长报告战况,胡从俊和罗达围在作战地图前,指指点点着,不断地在说着什么,命令从这里一个个地发出去,又一个个的从十一师的各处阵地传回来。前方的枪炮声不绝于耳,便是在这个所谓的十一师的后方也并非安全,总有炸弹和炮弹在附近暴响,震得上面的尘土蔌蔌而下。指挥部其实是依山而挖的一个大洞,前面一排的洞口,这样是为了保证充足的光线射入,相对来说,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中午时分,前线的枪炮声忽然奇异地都停了下来,这蓦然出现的寂静让指挥部里所有的人都有些不适,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诧异起来。电话铃响了起来,一个接线员当先叫着:“师座,三十二团王团长要求通话!”
胡从俊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快步走到了电话之前,接过电话来,那边传来了王元灵有些兴奋的声音:“师座,我团当面之敌开始退却了!四方湾与三角岩阵地已经没有敌人,他们在向南方向移动,好象是在撤退,请求师长指示!”
胡从俊愣了一下,这些天一直紧崩的脸忽地闪过一丝喜悦,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怕这是敌人的诡计,当下道:“你部坚守阵地,以不变应万变!”
“是!”王团长答应着。
胡从俊刚刚放下电话,其它的电话都响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指挥部里电话响成了一片,忙得接线员手忙脚乱起来。三十一团的李团长也打来了电话,进攻南林坡等国军阵地的敌人也在退却中;十一师其它阵地也纷纷打来电话或者传来战况,当面的鬼子都在撤退中。
张贤经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曾经如此渴望胜利,可是当胜利即将到来之时,这一刻,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
“不错!敌人肯定是要撤退了!”过了半天,胡从俊才从梦般的景象里惊醒过来,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一定是我们的援军赶到了!”罗参谋长也肯定的道:“上峰不是说要我们坚持到三十一日吗?今天就是三十一日了!”
“是呀!”张贤肯定地道:“七十九军、七十四军应该在切断敌人的归路,敌人怕被包围,所以肯定要撤退。师长,这是机会,快快打电话告之江防司令部,让他们赶快组织追击,不然敌人真得要溜了!”
胡师长和罗参谋长连连点头,命令接线员接通三斗坪的电话。
“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行对败逃之敌进行追击呢?”张贤提着建议。
胡从俊摇了摇头,道:“十一师的任务是守住石牌,这是委座下达的死令,我们不能因小失大,万一被敌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再说,十一师经过了这几日的苦战,各部已然损失惨重,便是要组织追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么好的战机,只好便宜给友军了!”说着,不无遗憾。
张贤知道他说得不错,十一师在这一场石牌保卫战中,虽说是力挽狂澜,但是自伤非轻,若敌人再坚持攻上一日,谁也不能保本石牌不丢。
接线员接了半天,也没有接通三斗坪的指挥部,倒是远在几百里外的恩施被接通了,胡从俊向长官部报告了最新的战况,长官部当即向各路大军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熊三娃带着那个警卫班终于回来了,他们圆满地完成了那个插旗的。正如张贤所料的那样,那部被十八师追击的鬼子正在爬伏牛山,若是熊三娃再晚半个时辰,这股日军就可以爬到山顶。熊三娃是第一个爬到山顶的国军,他把国旗插在了最高峰,鬼子看到了中国国旗,以为此山已经有国军把守,爬到半截便退了下去。在鬼子退出伏牛山后,警卫班的其它人才爬了上来。
同时,能三娃也告诉了张贤和胡师长另一个消息,他在山顶上看到三斗坪那边乱糟糟的样子,成群的人蜂拥着在往西撤退。
张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难道说是三斗坪的江防司令部已经知道了鬼子将要攻到,正在组织撤退吗?这也难怪往那里的电话如何也接不通呢!
张贤的疑惑不幸真得被猜中了,就在十一师千方百计要接通江防司令部和十八军军部电话的时候,胡从俊收到了十八军军长彭天广的电令,那电令的内容却是司令部已经发现鬼子要进攻三斗坪,电令十一师进行掩护,要十八师回防三斗坪,而在三斗坪的机关总部及各单位正在沿江西撤当中。
不用多想了,难怪接线员接不通三斗坪的电话,原来这个时候,他们是在往后撤退,敌人还没有打来,便先行逃跑,更何况此时敌人已经被击退了。想到这时,直恨得胡从俊咬牙切齿。
“张贤!”胡从俊大叫着,他想让张贤利用长官部作战副官的身份去回一封电报,可是身后却没有听到张贤的回答,他回过身来,这才发现,张贤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他急问门口的警卫,这才知道,张贤带着熊三娃骑着两匹马向西北三斗坪方向去了。
第二九章 追令(二)
从石牌往三斗坪的路只有三十里,这条路张贤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走到。
可是今天却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左臂受伤后并不灵便,骑在马上更是巅颇异常,他又唯恐时间不够,所以不停地催促着自己的坐骑,这匹白马狂跑起来,他只能右手紧抓缰绳,双腿夹紧马的肚子,而左臂却被巅得生痛,仿佛就要掉下来了一般。他强咬着牙,忍着痛,只恨这条路太长了。
熊三娃在他后面看出了他的痛苦,纵马追上来,问着:“营长,你这是何苦呢?让师长派一个人过去看看就是了,还要你亲自去跑这一趟。”
张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别人过来不见得能让这些头头们相信,耽误了战机可就功亏一篑了,我们这些天的浴血奋战都成了空!我能不着急吗?”
“怎么会呢?”熊三娃有些不解,问道:“鬼子败了,跑了,我们赢了,你怎么要说功亏一篑呢?”
“难道我们死了这么多的弟兄,就是只如此简单地要求敌人撤退吗?”张贤反问着他。
熊三娃愣了愣,不明白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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