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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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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田家寨经营很久了,田壮壮的爹当年就是湘西一带有名的土匪,因为抢劫军火被国民党剿杀了。后来,田家寨被他女儿接手,他的这个女儿也厉害,后来嫁给了国民党的一个少将师长,也正因为这个缘故,田壮壮在这一带没有人敢惹,便是连洪江那边行政公署里面也有他的关系。田家寨易守难攻,又处于辰州、麻阳和凤城那边三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离着贵州也很近,所以发展得很快。这个田壮壮年纪不大,但是胆子却是极大的,先后又兼并了附近好几个山头,原来手下就有上千的人,几千条枪。国民党撤离的时候,据说把很多弹药和军火就交给了他,并且还封了他当辰州的保安司令,如今手下怎么也有四五千人了。”老山羊涛涛地说着。但是张贤的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对自己这个小舅子做的事根本不了解太多,也只与田壮壮只有一面之缘,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嘴上连毛都没有长出来的家伙,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能够利用自己的名头,在这里坐威作福,还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来。

“那么,那天抢我们该不会是这股土匪吧?”武小阳猜测着。

“可能性不大!”老山羊道:“田家寨在沅江的西面,靠着麻阳,离这里远,他们要过了沅江才能到这里。”

“这样呀!”武小阳点着头,又问道:“那么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向二麻子向平了。”

“向二麻子?”武小阳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好笑,问道:“是不是这个人脸上有一脸的麻子?”

“是!”老山羊点着头,深恶痛觉地道:“这个向二麻子还因为杀人如麻,大家才会这么地叫他。”他同时解释着。

“杀人如麻?”武小阳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是!这就是一个畜生!”老山羊忿忿地道:“天见向平,日月不明;地见向平,草木不生;水见向平,混浊不清;人见向平,九死一生!”

听着老山羊念出的这几句顺口溜来,可想而知当地人对这个匪首的痛恨与惧怕之情。

“这个向二麻子原来也有几千的队伍,跟沅江西岸的田家寨分庭抗礼,只是在前几个月解放军打过来的时候,他不知高低也是去抢粮,这几千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都被打没了,他却带着几百人跑进了深山里,时不时的还出来祸患一番。”说到这里,老山羊还有些可惜,显然是因为当初解放军没有把这支土匪剿灭干净而有些不满。

“那第三个呢?”武小阳又问着。

“第三个是曾其顺,他是个独眼龙,所以外号叫做曾独眼!”老山羊告诉他。

“曾独眼?”武小阳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股土匪是怀化那边蹿过来的,原来是在怀化跟芷江一带活动,听说势力也很大,也是因为被解放军围剿了,所以跑到了我们辰州来,想要入田壮壮的伙,却被田壮壮推了出来,一个月前,我们县民兵队还跟他们打了一仗。他也有上百号人,听说如今就在下半坡一带活动。如果打劫你们车队,十有八九就是他。”老山羊肯定地道。

张贤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被他打中的那群土匪里有一个胖子,好象是一个头目,只是并不是独眼龙呀?只是如今回忆起那个胖子的模样,隐约还是觉得好象是在哪里见过,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

武小阳想了想,又问着:“老山羊呀,我们去马头山会不会遇上这些土匪呢?”

老山羊看了他一眼,半天才意味深长地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会遇到,大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嗯!”武小阳点着头。

张贤发现这个老山羊原来也是如此得健谈,虽然国语说得并不好,却还喜欢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湘西地区,能够说出他这番的国语来,显然也不是个寻常人,这个老山羊一定是见过世面的。

果然,在聊天的过程之中,武小阳问起了这个老山羊的经历,老山羊并没有隐瞒,半是吹着牛夸着张,半是自己嘲笑着自己,讲出了他的经历。

原来,这个老山羊是辰州土生土长的汉子,只是少年的时候为了生活,曾经在辰州当过脚夫,沅江上当过船夫,去了常德、洪江以及贵州、湖北等许多地方,后来也是被抓了壮丁,到广西打过东洋鬼子,他的国语以及枪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来的;只是后来,他的部队被鬼子打散了,他辗转着又回到了家乡来,依然在辰州城里当脚夫,所以对辰州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

“呵呵,要是我的部队没有被鬼子打散,我可能都当上了连长,现在也不会跟你们解放军在一起!”老山羊笑着告诉武小阳。

武小阳也笑了起来,悠悠地道:“你那个时候要是真得当上了连长,说不定现在也是一个俘虏!”

老山羊怔了怔,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是,他的笑声蓦然停了下来,人就好象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停住了脚步,呆在了那里。

“怎么了?”武小阳也停止了笑,连忙问着。后面的人也跟着站住了身形。

“嘘!”老山羊把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嘴边,示意着大家不要出声,他却是在侧耳顷听着。

张贤也竖起了耳朵来,山林里,他只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鸣叫着,剩下的便什么都听不到。

“散开!”老山羊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低声地告诫着众人,当先地向小路边上的草丛中钻去,仿佛是闻到了什么气味的猎狗。

大家也都紧张了起来,纷纷握紧了枪,往小路的两边找地方隐住了身形。

小路上,依然一片得寂静,过了半天,张贤忽然听到了由远而近传来了女人的哭喊之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正有诧异之时,忽然前面的油茶林中一群鸟儿扑扑地飞入了天际,显然有人从那个油茶林里走过,惊到了鸟儿。看这情形,走过来的人不会只几个人,很可能是一群人。张贤不由得看了看身边的这个老山羊,对这个奇貌不扬的山间汉子越发得佩服了起来,能够听到一里地之外的声音,并且准确地判断出还是朝这边走过来的,这份功夫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只怕那些专业的土匪们也没有这个技能。想到这里,他的心却不由得一颤,这个老山羊既然有这种高人一筹的本事,莫非也曾当过土匪?

第二五章 进山(二)

果然,没有几分钟的时候,油茶林中当先着钻出了一个人与老山羊一样,裹着头布的汉子,这个人还背着一杆步枪。紧随其后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后面又是五个挎着子弹袋,背着枪的人。可是,在他们后面出来的却是一个背着个女人的汉子,这个汉子没有带枪,背后背着的却是被布条绑住了眼睛,嘴里堵着布,双手与双脚都捆住了的女人,这个女人披头散发,也看不出面貌与年纪,却还是在唔唔地挣扎着,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显然是被强迫的。在这个背着人的汉子之后,又是几个扛着枪的人过来。

“这群土匪!”武小阳低低地骂一了句。

张贤也点了点头,这群人不是土匪还会是什么人呢?而那个被捆绑的妇女,也不知道是他们从哪里抢来的呢!

老山羊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蓦然间“咔”地打却了步枪的枪栓,对着走在前面的匪徒。

“等一等!”陈大兴却是十分警惕,从后面按住了他的枪。

那群匪徒已经全部走出了油茶林,张贤数了一数,除去那个被绑的妇女,共有十五个人,这个数目不多,也不少。

这群土匪走到了七个人埋伏的附近,那个被背在身后的女人扭动着身体,背人的土匪身体一下子没有平衡好,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所有人的都停止了脚步。

那个背人的土匪爬了起来,却是恼羞成怒地踢了还横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一脚,恨恨地骂着:“你个不识抬举的臭婆娘,要不是我们老大看上你,老子现在就把你强奸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动了动,停住了挣扎。

走在前面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也转了过来,也跟着骂道:“谢三娘,你就知足吧,你男人串通共匪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照理说,你男人被打死了,你也应该要剥皮的。我们老大心肠好,只是要你去陪陪客人,你还不愿意,到处乱跑!当心把我们惹毛了,就在这里把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揣摩着他的声音,猛地双脚蹬去,正蹬在了他的腿上,他一个没有站稳,马上摔倒在地。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已然是怒火满胸了,大声地命令着身边的两个土匪:“你们两个,给我把她按住,敢踢我,老子今天就把你强奸了!”说着,真得俯身去撕扯那个女人的裤子。

边上的一个汉子有些担心地道:“彪哥,这样不好吧?到时老大要是不高兴怎么办呀?”

这个叫彪哥的却是把眼睛一瞪,道:“怕什么怕,老大还会吃了我们?等一会儿老子爽够了,再换你们来!”说着,“吱”地一声,已然扯破了那个妇女的花布裤腿。

“打!”陈大兴终于发出了一声命令。

“啪!”地一声,武小阳当先地放了一枪,那个正行凶着的汉子惨叫了一声,已然被击毙在地。

其他的土匪见势不好,纷纷向两边躲避,但是小路两边的枪也一起响了起来,眨眼之间,这十几个的土匪便被撩倒在了当场。

见到除了那两个被丢在地上的妇女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活人了,武小阳一马当先地冲出了隐蔽地草丛,其他人也纷纷现出了身形,打扫着战场。可是张贤数了数,地上只有十四个尸体,还有一个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在搜索之时,猛然看到另一处草丛在抖动着,显然有人藏身其间。

熊三娃也看到了那个草丛,举起了冲锋枪,准备对着那个草丛扫上一梭子,却被张贤制止了。

“留一个活口!”张贤低声地告诉着他。

熊三娃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草丛,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这个土匪虽然身上也有枪,但是他却抱着头趴在地上,把屁股撅着朝着这边,瑟瑟地发着抖,就好象是遇到了危险的驼鸟。熊三娃的枪直接顶到了他的屁股之上,这个土匪已然吓得“啊”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趴倒在地,嘴里还有不停地喊着:“饶命呀!饶命……”

陈大兴也跟了过来,却是挥了下手,把老山羊叫了过来,他是怕自己的话这个人听不懂,所以要老山羊来问。

“问他是哪部分的,叫什么?做什么来了?”陈大兴告诉着老山羊。

老山羊点了点头,用着当地人的方言问了起来。

这个怕死的土匪叫做山伢子,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这也难怪他遇到这种情况会吓成这样。他是一个叫做黑膀子的土匪手下,这个黑膀子手下原来有两百多号人,上个月被解放军打死了一半。这个被抓住的谢三娘的男人叫做李三,原来是黑膀子的手下,黑膀子怀疑是李三勾结的解放军,所以把他杀了。而这个谢三娘却带着孩子躲了起来,黑膀子派出人来四处找寻,最终让他们这一队人找到了这个女人。

黑膀子,这又是张贤与陈大兴没有听说过的名字,看来,以后在山里面可能还会遇到更多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土匪来。

山伢子在说的时候,一直抖个不停,眼泪和鼻涕也流个没完,趴在地上却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好汉好汉,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可能是听到了老山羊的语音就是当地人,以为他们只不过是被黑吃了黑,被另一个山头的土匪吃掉了,却又终于忍不住地问了一声。

老山羊看了陈大兴一眼,陈大兴却是望着张贤。

“告诉他,说我们是曾独眼的人!”张贤低低地道:“他们要是想要这两个女的,就拿三十条枪来换!”

老山羊点着头,大声地告诉着他:“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他要是想要回这两个娘儿们,就让他拿三十条枪来找曾独眼换!”

“是!是!是!”山伢子连连应答着。

“把枪放下,快滚吧!”老山羊命令着。

山伢子应答着,放下了自己的枪,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回头看一眼这个问话的人,但是老山羊却是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这一句话,把山伢子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去,头也不敢回了。

看着那个小土匪已经跑远,老山羊回过头来,对着陈大兴道:“连长呀,刚才的枪声只怕会惊动附近的土匪,我们还是快快收拾一下,赶紧走吧!”

陈大兴点了点头,命令着队伍先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只在这里留下了十几具土匪的尸体。

※※※

那个被土匪们抓住的女人已经被武小阳解救了下来,当看清救她的人是解放军的时候,这个女人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磕着头就如同是鸡啄米一样,尽管武小阳连连摆着手,却也无法推开这个已然哭成泪人的妇女。

贺强已经从这十几具尸体身上把枪支和弹药收集了起来,可能在湘西的这一段流浪经历中,这种事情他们也算是做得多了。此时,他与熊三娃、肖剑和张贤等人都抱着一堆的枪枝,身上挂满了弹药。

面对着这些枪支弹药,陈大兴命令着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上的先藏在某个地方,等任务完成后,再告诉当地的政府过来收缴。可是对于这个被救出来的女人,陈大兴却有些犯难了起来。

这个女的,约摸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陈大兴知道,她叫做谢三娘,仔细地打量了打量她,发觉她的确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人,不仅水灵,而且漂亮,仅管满头的乱发让她有些狼狈不堪,却无法掩示住她那张白晰而又柔嫩的脸,尤其是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忽闪着晶亮晶亮的,仿佛是夜空的星星一样,只是带着一层薄雾,让人一见便不由得怜悯起来,但是却又怜悯不起来,因为从这双眼睛里,他同时也看到了一种悲愤与坚毅。的确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湘西的女人也跟这片美丽的山川一样,灵秀中还带着一丝狂野的味道,这也就难怪那个土匪头子要活捉到她。她穿着一件青蓝色的花布棉袄,下面黑色长裤原来套在缅裆棉裤的外面,只是这个时候被刚才的土匪扯得烂了,成了两个布条搭在棉裤的外面。她的脚却不小,不象是常德城里经常见到的那些小脚女人,只是穿着一双草鞋,连袜子也没有。

仿佛是看出了陈大兴的为难,这个妇女迟疑了一下,来到了他的面前,当先地开口道:“你是这里的长官吧?”语言里已经在尽量地学着国语地发音。

陈大兴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才明白她在说的什么,连忙摇了摇头,告诉着她:“我们解放军里,不兴这么叫,我姓陈,你叫我陈同志就好了!”

“哦!”谢三娘点着头,叫着:“陈同志,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走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你们,你给我一把枪,我也可以打土匪!”

陈大兴有些为难,边上的肖剑却道:“你还是先回家呀,我们的任务很多,不能带着你!”

“回家?”谢三娘不由得又眼泪汪汪起来,告诉他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两天前,他们打死了我男人,还把我的儿子摔死了,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她说着,泪水又止住了起来,已然是满腔的愤恨。

陈大兴与肖剑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武小阳也走了过来,摇着头,十分坚决地道:“这个同志,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们这是要去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带着你实在是碍手碍脚,怎么能够完成任务呢?”

谢三娘愣了一下,已然明白了这几个人意思,又些怨气,但是又不便对这些救过自己的人说出来,只是喃喃自语着:“解放军来了又能怎么样?解放军都来了三个月,我们的日子还是这个样子,李三呀,你算是白死了!”

她的话说得不大,虽然听着方言半懂不懂,但是大家都是听了出来,肖剑与陈大兴都不由得有些脸红了起来。是呀,从九月四野攻下湘西以来,这边的匪患不减反增,老百姓是活在水深火热里,他们看在眼里,却也急在心里。

“这样吧!”陈大兴想了一下,对着熊三娃道:“三娃,给他拿一支枪过来!”

熊三娃从缴获的枪支中抽出了一把中正式的步枪递了过来。

陈大兴接过来,随手递给了谢三娘。

谢三娘怔了一下,接过这把枪,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以为陈大兴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陈大兴却问道:“谢同志,这把枪你会用不?”

谢三娘肯定地点了点头。张贤却有些感慨,湘西的女人也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这个看似柔弱的妇女竟然也会用枪,这在很多地方是不多见的。

“这样就好!”陈大兴点着头,然后又道:“我给你五十发子弹,你沿着我们来的路去辰州县城,如今那里已经成立了人民政府,土匪不敢去,还是很安全的,你可以到那里找一位姓殷的人,他会帮助你的!”

谢三娘愣了愣,拿着枪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好,不过可以看出来,这支解放军的队伍并不欢迎自己,她并不是一个脸皮厚的人,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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