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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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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闪光又出现在灰色的云端。阴风吹进室内,使得韦尔特的黑发轻轻飘扬起来。他瞄了一下窗外的天色∶「你这样想就好,尤萨的确是个叛徒。御监卫的面具,只有御监卫的人才拥有。如果他把黑面具涂成白色,然後去犯案┅┅」
奥力逊插言道∶「可是,他有甚麽动机呢?」
韦尔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也许凶手不是他,可是谁比他更有可能呢?如果凶手不是他,那麽就可能是御监卫中的其他人。」
奥力逊现出痉挛似的笑容∶「一苹狮子扮成猫,在我们身边逛来逛去,真有够危险的。」
韦尔特没有兴致欣赏他的比喻,只是道∶「不管凶手是谁,总之尤萨自由行动,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你要叫雷德斯和莉歌,别让他们的感情泛滥。谁要是帮助叛徒,那他自己也会变成叛徒。」
奥力逊欠了欠身∶「我会的了。猎场凶杀的事,我也会尽力去查。」
韦尔特做了个去对方退下的手势,奥力逊於是便带著盒子离开了。侍从弗兰自角落走过来,关上居室的窗子。接著,大滴大滴的雨水便马上落下了。韦尔特望向露台,先王的小书已不在那儿了。那次,小书在雨中泡烂了,他於是叫人把它丢了。
韦尔特这样想∶「那只是本垃圾。」先王就算生前怎样英明,也不可能甚麽事都掌握得到,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韦尔特得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可是他觉得自己连先王也比不上,那他可以怎样生存?
「还是,我仍然得依赖其他人?」他挂上一抹冷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还是嘲笑命运的荒谬。
他开始想,「依赖」、「利用」、「合作」,到底有甚麽不同?「依赖」是藉他人的力量,以支持自己。先王总是利用他人巩固自己,他算不算是依赖?奥罗和谁都友好,晓得通力合作,又算不算是依赖?
也许都算是,因为如果他人不肯合作,他们就不能维护自己。反战派也是一样,只有聚集起来时才有胆吵吵嚷嚷。主战派亦是,不聚集起来就没有力量。这麽说,依赖其实是大家都做的事,不是甚麽耻辱。
懂得依赖,人才可以生存。不依赖,不代表你强大,而是代表你孤立。韦尔特屡受挑战,就是因为这样。他是孤独的国王,所以别人欺侮他。「那我可以依赖谁?」他问完後,只想出了一个答案——主战派。
这时,弗兰来到他的身边,说马蒂斯.雷恩侯爵的信使来了。韦尔特叫他请信使进来。
信使鞠了躬∶「参见国王陛下。」
韦尔特点了点头∶「侯爵派你来,有何贵干?」
信使脸容含笑,礼貌的双手奉上一个用红蜡封好的信封,上面有雷恩家的家徽∶「侯爵将在後天举行宴会,各位热心於保家卫国、抵抗外侮的人士都会出席。这封是给陛下的请柬,希望陛下能赏面驾临。」
韦尔特接过请柬,马上回应道∶「多谢侯爵的美意,我一定会到临盛会。」
对於韦尔特的爽快,信使感到惊讶非常,因为人人知道国王一向不喜欢社交。可是他没问些甚麽,只是说∶「陛下肯赏面,侯爵一定会感到非常光荣!」
这时,电光一闪,雷轰的一声打起来,有如爆炸一样。韦尔特下意识的望向窗口,心想∶「这会是个举行宴会的好时候吗?」
五月,莱利玛斯再次来犯。主战反战之争,亦再次被挑起。可是引起事端的人,并不是韦尔特。他认为等第三军团,在穆拉雷取得好战绩时,才是宣传大普利奴斯政策的好时机。因此,对於莱利玛斯再次来犯,他没说过甚麽。
可是,反战派却借此机会,在朝会中说莱利玛斯入侵,因此应该停止对穆拉雷进攻云云。他们的理由很是勉强——没有敌人入侵时,反战派会说要保持和平。有敌人入侵时,他们又说只要防御一下就行。总之,就是在任何情况都不肯主动对外发动战争。他们於是受到主战派的一轮抢白,对方於是又吵了起来。
原本不想特别做些甚麽的韦尔特,现在也只得卷入舌战之中。有时主战派的人不见得说的有理,可是他也得去帮他们一把。
「没办法┅┅他们是我的支持者。如果我说出他们的错处,他们要与我翻脸怎办?」韦尔特这样想。
老实说,韦尔特对於大普利奴斯的热忱,现在已大为减退。这是因为,自从他发现父王,其实不如世人所想的那麽英明时,父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便逐渐降低了。先王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却还以为自己已铺好了通往美好未来的道路。如果韦尔特不是受害者,他真会为先王的失算而笑死。他连那小书——先王的遗物、先王的「智慧结晶」都扔了,又怎会对普利奴斯计划感兴趣?只是支持他的人只有主战派,所以他只好继续主战下去。他相信,就算他忽然倒戈主张反战,反战派也不会感激他,而只会以为他疯了。
终於都要变成一个傀儡吗?他抗拒了反战派的控制,却陷入主战派的掌握之中。现在,他对於主战派,也开始生了若干厌恶的情绪。主战派也许根本没控制国王的意思,只是想支持他。可是韦尔特,却失去了选择的自由。他是国王,所以要立场坚定。他是国王,所以不能朝令夕改。因此以前开始了一件傻事,也得继续做下去?这样的话,未免太荒谬了。
主战派的政务官莱亚.基德,与反战派的亚西狄亚.布尼斯公爵,在殿上单对单互说不是,像是两个泼妇在吵架。韦尔特用手托著头,无精打采的,像是在的一幕无趣的戏剧,只差没打出呵欠来。
他只好在心中和自己开过玩笑∶「若果殿中的人都拿起剑来决斗,世界马上会变得安宁。」
十一月,第三军团由於兵员不足,於是展开募兵。结果一如往日,非常的不理想,韦尔特於是下令在渔人港徵兵。听说那儿的人很是抗拒,可是第三军团最终还是保充了人员,在来年——一五五九年五月,继续穆拉雷战争。
在主战派的提议下,韦尔特下令第四军团也加入这场战争。在六月,穆拉雷的两个城市——姆林巴和他岐里斯都被普利奴斯军攻陷;七月,攻下他曼、加多都里;十一月,攻下加维夫斯;十二月,攻下他穆罗夫;一五六零年二月,攻下维维兹;四月,攻下马卢;六月,攻下亚拉富斯。
一年多来,国境线变了样。可是,首都却没变太多。主战派与反战派还在斗争,韦尔特继续无可奈何的主战。只是,某几名爱挑国王毛病的政务官,被韦尔特革了职。
记得当年第一个被革职的人——根特被拖出大殿时,众官都有种不祥的感觉。现在,他们都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了。只要开了先例,就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当想到自己会不会被革职时,他们都後悔当年支持了国王的决定。有些人,为了保住官位,而加入主战派。可是,也有人坚持立场,继续与国王对抗。不知究竟是有节气,还是不知死活。
此外,御监卫还是老样子,尤萨还是下落不明。猎场凶案的真相石沉大海,文件已被法务官塞进抽屉的底部。王太后也没怎被人提起过——除了政务官要指责国王的时候,他们总是爱算国王的旧帐。大王子的尸骨还泡在河中,宝刀人间蒸发。三王子菲哲文,仍是在总理那儿帮忙,并不时出席朝会。希维利依旧毫无顾忌的和任何人交好,蕾丝花边从没有离过身,头发坚持不剪短。民间的民主派没甚麽大动作,朝廷根本不理他们┅┅一五六零年,大致上就是这样子。直至五月,风波又再掀起。
对於财政大臣马希特.亚米劳斯——那个立场变得比天气还快的人,韦尔特的容忍力已到达极限。在御监卫的纪录册中,马希特所被记录下来的坏事,已有十页那麽多了。
他的罪在於时常看风使舵,谁占了优势,他就讨好谁。在先王时代,他曾「效忠」於先王,可是在众臣大力反对,对穆拉雷开战之时,他马上投到奥罗那边。到奥罗失踪,韦尔特登基,他又改而支持韦尔特。可是见到韦尔特一直不得人心,他又靠向了反战派。
其实韦尔特也明白,世上每个人都是为自己著想的。马希特是这样,主战派是这样,反战派是这样,连韦尔特自己亦是这样。只是,大多数人为自己谋利益的时候,仍然会保留一点廉耻。反战派虽然可恶,有时非常幼稚,但他们懂得甚麽叫坚持。主战派不见得特别有智慧,但他们忠於自己的决定。
说得好听点,马希特是灵活、知变通,「知错能改」。一知道靠错了人,便马上「纠正」立场,以求对自己有利。可是当看见他靠来靠去,仍找不著靠得住的人,就会觉得他可笑又可鄙。人人都会依赖他人,但不是个个都只会依赖,而不会付出。
韦尔特依赖主战派,但他会反过来升他们的官,又或是在朝会中支持主战派的言论。反战派的人也依赖对方,可是在朝中,他们每个人都出过口出过力。这里所有的人,虽然不见得互爱,但他们均为自己的派系争斗,令自己的派系茁壮成长。
但马希特并不会这样做。他并怎不播种,也不怎灌溉,却去享受甜美的果实。坐在一旁看著别人辛劳,等人家快成功了,才硬挤过来,拍著掌大叫∶「好!好!我支持你!」然後厚著脸皮要人家留他一份羹。
原本只是这样也算了,讨厌他的话,不分羹给他就行。可他偏偏是位高权重的财政大臣,他一有所动作,人们便以为朝廷发生巨变。知道他性情的韦尔特与政务官,当然不会受他影响。可是新进的政务官、官位稍低的人却不知道,於是便模仿他的立场。於是原本无事,却真的弄出风波来。
既然这个人生出麻烦,韦尔特又讨厌他,御监卫自然不会不理。在问准了国王後,御监卫的计划开始了。
六月初,财政大臣向国王请辞。他的请辞原因是,他的健康状况很差,已没能力出任官职,於是索性退休去。当时在国王面前,马希特已是手脚颤抖,连站在站不直了。既然他的情况这麽差,韦尔特也不用装模作样的挽留他,马上便批准他的辞职。可是事实上,这些都是国王和御监卫策划的。众臣和马希特本人,都不知道真相。
其实在五月,马希特已落入了圈套之中。为了令他在政场上消失,御监卫派人混入了马希特的府第之中,当了他厨师的助手。在每餐的食物中,悄悄地下了些草药汁。那算不是毒药,甚麽医生会用他来给病人治病。只是吃多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好吃的马希特,於是在饭餐中不断吸收这种草药汁。於是,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出现问题,变成现在这般的状况。他的医生没发觉草药汁的事,自然也治不好他。对於这样的他,上朝、工作已是一种不能忍受的负担,最终结果自然是辞官,这亦是御监卫所安排的结局。
就这样,马希特在六月退出了朝廷,安心休养去。韦尔特选中继任财政大臣之位的,是主战派的布里斯班.格里奥。为了他的升任,韦尔特、主战派、反战派、中立派,又是争辩了一大番。但布里斯班,最後还是上任了。这是主战派的一次胜利,韦尔特还为布里斯班举行了庆祝会,算是挫一挫反战派的锐气。
但几天之後,麻烦的事发生了。才刚退休的马希特,很不幸地遇刺身亡。事发地点是他的府第中的花园,一枝箭把他的脑袋贯穿。这个骇人的消息,马上传到朝中每一个人的耳中。韦尔特收到消息时,也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实在太突然了。御监卫的反应也是一样,他们原已中止了对马希特下药,因为他们没必要弄死他。可是此时,马希特竟被他人杀掉了。
很自然地,韦尔特、御监卫、侍卫队、法务部的人,都想起了那个两年前的猎场凶手。因为被杀的是和朝廷有关的人,而凶器又同样是箭。可是,进也不肯定到底是不是猎场凶手做的案。这是因为他毕竟两年来也没犯案,二来在今次的事件中,并没有任何人见到凶手。就算凶手不是他,也不是奇怪的事。反正箭是人人可用的东西,不是猎场凶手的尊利。
同时,亦由於这件事,贵族官员们多嘴多舌的毛病又发作了。有人说,是因为马希特的厚面皮,令看他不过眼的人杀了他。有人说,是妒嫉的情妇买凶杀了他。他在生前和甚麽人有过争执,也通通被挑出来讨论。被扯上关系的人,都烦得要命。
最惨的是法务部,他们要从混乱的资料中,剔走不可信的,再去调查真相。可是查了几个月,仍甚麽头绪也没有。这是因为,凶手的手法实在太乾净利落。御监卫也暗中调查此事,只是也没有结果。他们善於主动出击,却劣於在後面追赶。在尤萨一直也没被找回来的事,就可以看出这点。
十月,一件喜事发生了!普利奴斯二十四岁的王后安黛,终於怀了身孕。御医说,应是六月就已有的了,只是王后没有发觉。
经常为朝政而困扰的韦尔特,难得地暂时丢下了苦恼,全心全意的为这件事而欢乐起来。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个笑容。不是一闪而逝的,而是可一直维持著的那种。
安黛见他这样子,和他开玩笑道∶「你笑得好奇怪,我都认不得你的样子了!」
韦尔特这样回应道∶「你不也是一样?笑得小嘴也变大嘴了。」
安黛马上扁起了嘴∶「哪有这麽夸张┅┅」
说起来,他俩结婚也有七年了,但感情依然很好。经过长久的岁月,爱情的感觉是有淡化,但韦尔特并不因此而冷待对方,更不会想和她分离。他发觉他们之间,滋生了一种不同於爱情的感情。他觉得和她很亲近,和她一起会很自在,也许这就是一种亲人的感觉。
他曾一时说漏了口,告诉过安黛这种感觉。他还以为她会不高兴,可是她并没有,只是微笑著说∶「这没有甚麽不好的,我们不是都关心对方吗?」
韦尔特听了,觉得她说的也对,於是点了点枕在她大腿上的头∶「这样也挺不错的,令人很安心、很舒服。我啊!太刺激会受不了。」
安黛的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你这种男人,真的很少见啊!」
「我?是个怎样的男人?」韦尔特好奇的问。
安黛侧头注视著丈夫的脸∶「在感情上知足、懂得欣赏、懂得珍惜,而且认真,不会把感情或爱情当作游戏,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
韦尔特听到她用这一大堆感性、正面的形容词形容他,感觉有点怪异,但又有点沾沾自喜。自小以来,人人——包括自己,都觉得他是个木头人,对感情的反应很是迟顿。
安黛知道他想甚麽,於是继续道∶「你的性格是比较被动,若别人对你好,你是懂得接受的。」
「其他男人不懂接受的吗?」韦尔特好奇的问。他根本没有朋友,自然连同性的心理是怎样的也不知道。
安黛点头道∶「听过很多这样的事,男方因与女方的激情冷下来,逐渐变成感情。女的倒没觉得是坏事,但男的不会欣赏这种安心、稳定,於是冷待情人,找新的激情。之後激情又变成感情,於是又找新的┅┅」
「永无止境┅┅」韦尔特顿了顿∶「如果这就冷待对方,只怕他的激情没有变成感情,而是完全消失了啊!」
安黛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韦尔特有点别扭的问∶「既然这样┅┅你觉得我好吗?」
安黛抚著他的头发,满足的微笑著∶「当然好。」
韦尔特听了,马上天真的笑了起来。奉承他的人很多,声称效忠他的人也很多,但说他「好」的人,就只有安黛一个。
正当众人处於王后怀孕的喜庆之中,而马希特的事,在大众心目中亦正逐渐淡下来的时候,总理纳雷安突然向国王请辞。这件事虽然不恐怖,但亦令韦尔特感到愕然。在露露事件的最高峰,纳雷安虽然受尽闲言闲语、冷嘲热讽,却只是躲起来就算了。可是现在露露事件已成过去,纳雷安的生活也无风无浪,他却突然辞职。
韦尔特和其他官员,都问过纳雷安为何辞职,但他只回答是一些很私人的理由。不喜欢说话的韦尔特,自然不问下去,便批准了他的辞职。反正纳雷安不是主战派的人,他走了韦尔特也不会有损失。於是又在一轮争论後,主战派的莫拉柏斯.亚法拉斯升任总理。
朝中两个重要职位,都为主战派的人所占,反战派当然是不满意。中立派也是一样,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比反战派、主战派实务,对国家更有贡献,可是升职却没有他们的份。另外有些人,则开了个不好玩的笑。他们猜,辞了职的纳雷安,会不会像马希特那想被杀掉。结果是——没有。至少到圣诞节,外交大臣卡姆尼死时也没有。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本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但外交大臣卡姆尼却选择这个日子下地狱去。是的,是下地狱去,而不是上天堂,因为他是自杀而死的。书桌上放著他的遗书,而坐在桌前的他,则用匕首割开了颈上的大动脉。
卡姆尼遗书上说,外交大臣看似是个大官,却毫无实际职权。普利奴斯自封建内战以来,就断绝了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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