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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心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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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不就是那个‘假名字’?”阿照认出了这个不久前的“艳遇”对象。
明子越过了旅行团,几步跑到他的身边,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却要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纠正道:“什么‘假名字’,我说过我叫‘明子’,‘决明子’的那个‘明子’!”
阿照好像越听越糊涂,“决明子又是什么东西?”
“决明子是一种草籽,用来做枕头的,有清肝明目的功效。”明子心情好,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阿照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直接说,决明子就是谁睡了‘它’都准没错的好东西不就行了。”
明子本来想点头的,忽然又觉出他话里意思不对,佯怒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这流氓,小瘪三,居然敢占我便宜!”
阿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闪避道:“哎呦,你下手真狠!别闹了,你怎么跑这来了,一个人?”
“你还好意思说,几个月前是哪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答应要陪我逛瓜荫洲来着?亏我还傻乎乎地等了一天,以为你真的会给我电话。”明子想起了之前的事,当即要找他算账。
“我想给你打电话的,没骗你。谁知道第二天我哥有急事找我,我实在是没办法。”
“你哥的事就是急事,我就无关紧要是吧?难怪别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你算我的女人吗?再说你那口红中看不中用,一不小心就蹭掉了,这个真不怪我。”阿照没个正经地说道,“再说,你也就等了我一天,又不是等了我一辈子。大不了我赔你一天好了。别生气了,决明子!”
“你再不好好叫我的名字,我也要拿你的开玩笑了。阿照阿照,你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照’?”明子看他露出气闷的表情,心里才舒服些,“我说只等了你一天,那是因为没过多久我爸就把我召回台北了。”
“这不就结了,我们两个都没错,上次是不凑巧。我们不是又碰见了吗,这证明有缘的人是怎么也打不散的。”
这话明子爱听,她原本也不是真的生气,于是很快换上了笑颜,好奇地问:“你不是早就不住岛上了,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阿照指指蛋糕店的后头,“那里面有个孤儿院,我就是在那长大的。今天过来给他们送点东西。”
明子闻言,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眼里也多了几分赞许,“想不到你看上去像个小瘪三,其实还挺有爱心的。”
阿照本来想坦白,他是替七哥来的,给孤儿院送赞助是傅家几十年的惯例,在傅镜殊这里也延续了下来。但他转念一想,明子又不认识七哥,七哥的事,也就是他的事,何必那么认真去否定一个漂亮女孩对自己的认可呢。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顺从了男人的那点小虚荣,手一挥,举重若轻地道:“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从里面出来的,回来看看也是小事一桩。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岛上来了?”
明子愁眉苦脸地说:“我说我是来相亲的,你信不信?”
阿照当然不信,“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你这样正点的妞,用得着相亲吗?”
“你这算是夸我?”明子露出一丝笑容,“可惜我家里人不这么想,总希望我按他们的喜好,找个靠谱的男人结婚。”
“你的家人是从古时候穿越来的吧,要不就是你家特有钱,千万亿万家产不能不好好打算,这才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阿照眯着眼睛打量明子身上的长T恤和人字拖,信口打趣道。
明子笑嘻嘻地说:“算你猜对了,你不会绑架我吧?”
阿照夸张地说:“我怕你家里人不肯赎你,你赖上我怎么办?既然是来相亲的,你男人呢?对方没看上你?”
“什么呀!”明子瞪着眼睛说,“我还不一定看上他呢!”
“为什么,他是不是又老又丑,瘸了条腿,家里有五个孩子,身上还带着狐臭?”
明子笑出声来,“也不是,他其实挺好的。就是什么都太好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好像……好像假人一样。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要不就显得我哪都是毛病,这样多累啊。”
“你这不是犯贱吗?”阿照避开明子的“搜魂腿”,笑嘻嘻地道,“太好的你不敢要,那我这样的好不好,有血有肉,如假包换。”
“你就做梦吧。”
“对了,你一个小台妹,跑这相亲来了,难道对方是岛上人?说出来我说不定还认得。”
明子知道阿照自幼长在这里,她不愿说出对方是“傅家园”半个主人的身份,这样他要不然就是不信,相信了反而对她的家世产生过多好奇想法,这样反而没劲。她眼珠转了转,说:“老提这个干吗?你不是说要赔我一天,这次可不许再骗我了。快说,你怎么赔?”
阿照想着晚上七哥应该不会用到自己,当即就爽快地说道:“你既然来了瓜荫洲,那就跟着我混吧。”
正百无聊赖的明子欣然听他安排。阿照把明子带去了岛上人开的一家火锅店,先把肚子填饱是要紧事。火锅店藏在菜市场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店面门不大,装潢得也不怎么样,但来的都是岛上居民和慕名而来的老顾客,大热天的,一进去只觉得热气缭绕,吃客们挤挤挨挨地坐满了十几张小方桌,外面还有好几个等位的。
“我最喜欢火锅了。”明子也不嫌弃这地方小,满脸雀跃欣喜,“可是这么多人,得等多久啊。”
阿照挤到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那里耳语了几句,又朝一旁等待的明子挤了挤眼睛,老板心领神会地笑了,拍拍阿照的肩膀,硬是让服务员在角落里给他们加了张小桌,恰恰能坐下两个人。
明子随阿照坐下,服务员麻利地上了锅底。明子吸了吸鼻子。
“还挺香的,我在岛上快一星期了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地方?”她见阿照一脸得意,忍不住打击道,“你就这点能耐?”
阿照一抬下巴,笑着说:“你等着看吧。”
说完他就没了影,三下两下转进了后厨,许久都没有出来。
就在明子疑心他从后门溜走了,自己又被涮了一次的时候,阿照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又回来了,站在他们的小桌旁,揉了揉手里白乎乎的东西,明子这才看清楚那是个和好的面团。
她还没来得及问,阿照就忙活开了。两手一分,将面团拉得老长,然后一转身,面条像京剧演员的水袖一样荡开,险险掠过明子的头顶。明子惊叫一声,缩了缩脑袋,东西也顾不上吃了,直愣愣地看着阿照现场表演他的扯面绝活。只见他一时抬手,一时扭腰,好似跳一种奇怪的舞蹈,面条也在他手里听话得很,灵蛇般飘来晃去,伸缩自如,看似惊险,又游刃有余。
旁边吃火锅的食客也纷纷停下筷子扭头来看,不时有人叫好。明子从电视上看过这个,但身临其境还是头一回,尤其这表演的人还是她认识的,兴奋得连连拍手叫好。阿照也很是得意,手下的动作越来越花哨,面条飞得越来越远。就在他准备收手享受明子的谢幕欢呼时,飞出去的拉面荡上了隔壁桌一个中年胖子的头发,随着他收手的动作,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面条带了回来,再一看,原本顶着一头乌油油黑发的胖子头上只剩下个油光锃亮的光瓢。阿照双手捧着面条和纠缠在其中的一顶假发,好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蒙了。
和他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那个秃顶的胖子。周围安静了几秒,明子最先憋不住地笑弯了腰,很快一旁笑声四起。胖子摸着头顶,最初的惊愕过后是火冒三丈,他冲上前要与阿照理论。阿照自知理亏,弯腰道歉,作为补偿,他还态度恭敬地想把假发重新套回胖子的头上,殊不知那假发上全是拉面,胖子歪歪斜斜地顶着这一头乱糟糟的东西,只有更加滑稽的份。
附近的人笑得更厉害了,胖子恼羞成怒,取下假发朝阿照脸上一扔,举起拳头就要砸下来。阿照赶紧闪避,挪移间又碰倒了另一侧的桌子,汤汁倾倒,那一桌人发出了惊叫声。眼看情况越来越失控,阿照把扑上来的胖子推到一旁,拉起还在“咯咯”笑个不停的明子就往厨房的方向跑。
他们穿过厨房的后门跑进了另一条小巷,阿照对这一带了若指掌,东拐西绕地跑了一阵,确认身后没有人追过来,他才靠着小巷旁的围墙气喘吁吁地笑。
“你这不干好事的小瘪三,换我是那个胖子,我非揍死你不可。”明子也拍着胸口,笑得直呼肚子疼,“可惜我还没吃几口火锅呢。”
“还想着吃,再不走把店砸了,老板非杀了我不可。”阿照无奈道,“打死我也不知道他戴的是假发,真他妈倒霉!没事,下回我再给你表演个更精彩的。”
“你怎么会这一招?”
“嗨,我以前什么没做过。”阿照满不在乎地说。小巷里的斜阳投射到他年轻的脸上,每一滴汗水都是亮晶晶的。他抹了把脸,却在面颊上留下一道面糊的痕迹,显得整个人更有种大顽童似的无辜。
他就是个小瘪三,明子心里想,可这样一个小瘪三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点着了她身体里埋藏的某根引线。她含笑用手指去搓他脸上的脏污,他乖乖地站在那里,睫毛微微扑扇着。明子更真切地感觉到那一路火蛇般燃烧着的引线,蔓延着,跳动着,直通到心底。
明子踮起脚尖,凑得更近。她想,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想不想试试被炸飞的滋味?”明子揪着阿照的衣领呢喃道。
阿照的眼睛却看着巷口。
傅至时带着一个女人,陪伴一对年约六旬的老夫妇从那里经过。这附近就是傅至时父母的住处。岛上住惯了的人多半不愿轻易离开,几年前,他们在原址重新修建了一栋气派的小别墅,正临着海,是岛上数一数二的好地盘。
傅至时虽是阿照的死对头,但阿照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孝子。听说每一周,傅至时都会上岛陪伴双亲,风雨不改,他妻子也是因为侍奉二老得力,先讨了长辈欢心再加上肚子争气,这才成了傅家的媳妇。
傅至时搀扶着老人,眼睛似乎朝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在和他说话,他又将视线移开。
“阿照,你怎么了?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明子嗔道。
“什么?谁被炸飞?”阿照回神,这才领会到身畔微妙而旖旎的氛围。
“你不想吗?”年轻的女孩朱唇微启,目光如水。
阿照仿佛感觉到了傅至时再度“不经意”的回望。那王八蛋身边有老人和老婆,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看到他中意过的小妞在对头怀里,恐怕会憋闷到内伤。
阿照心中暗爽,佳人在侧,也实在是让人情不自禁。他低头用力地吻上明子,含糊地说:“炸就炸吧。”
第二十七章 复杂的简单
方灯站在傅镜殊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同样朝向,这里的视角和她从阁楼小窗所看到的景致又截然不同,瓜荫洲和大半个城市一样都在脚下。她想象着傅七这般远眺时,心中是踌躇满志,还是惶惑难安?
秘书正打算送喝的进来,在门口被阿照截住了。阿照把咖啡递给方灯,自己坐在办公桌沿,笑眯眯地说:“姐,这地方还不赖吧?”
方灯回头对他说:“你们的动作挺快,短短时间就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办公室收拾得还不错。”
“那是!有钱什么事办不到。”阿照面露骄傲,仿佛方灯夸奖的是他。跟在傅镜殊身边之后,他的人生境况被彻底改变,他崇拜着傅镜殊,并为他的每一份成就而感到与有荣焉。
“你来了也不说一声,七哥下午有个会议。他让你在他办公室好好休息休息,会议结束马上就回来。”阿照说道。
方灯点头,坐在傅镜殊的椅子上,对阿照说:“你有事就去忙,用不着管我。”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的事就是最大的事。”阿照嘴上抹蜜一般,见方灯只是笑笑不语,又挪近一些,兴致勃勃地说道:“姐,告诉你一件事。我最近把傅至时看上的妞给泡了,这次非把他气得半死。”
方灯闻言有些惊讶,“你怎么又跟他搅和在一起?”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不痛快,我才痛快。”
“就算是这样,你干什么不好,偏搞些争风吃醋的事,把一个女人扯进来有什么意思?”
阿照撇了撇嘴,“反正那小妞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谱,也没把他怎么样,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总之不能让欺负过我们的人好过。”
方灯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不妥,警告道:“你别乱来。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还咬回去?”
阿照满心得意地来邀功,没想到反遭方灯训斥,悻悻地说:“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当初不是你教会我,对付小人就要痛打落水狗,收拾到他服气为止,不能怕,也不能手软。怎么现在你反而婆婆妈妈的?”
方灯顺手拿起桌上的裁纸刀朝他扔过去,“你少说废话。我再跟你说一次,别尽惹事,小心兔子急了还咬人。”
阿照被浇了一头冷水,脸上不服,却不敢争辩,灰溜溜地走了。方灯靠在椅背上想得出神,那些东西真的是她教会阿照的吗?她把一个懦弱的小可怜变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骁勇少年,自己却越来越胆怯?或许她只是受够了夹缝里泥潭中为生存、为出头而不计代价、不择手段的生活。黑暗里的人越点亮灯火就越警惕微光后的凶险,而习惯了阳光的人只要相信每天太阳照常升起,就会感到安心而满足。人为什么不能活得简单一些,那样反而容易放过自己,这才是快乐的根源,就像……陆一。
方灯闭上眼睛,头还有些隐隐作痛,都是宿醉惹的祸。她今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陆一家的沙发上,厨房传来搅拌机的声音。屋子的主人见她坐起来,就端来一杯颜色诡异的液体。
“难受吗?喝完这个会好一点。”他看上去倒是显得神清气爽。
方灯头沉沉地灌了一口下去,险些没当场呕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陆一说:“这里面有香蕉、芹菜、牛奶和一点点葱。相信我,这是我们家的醒酒秘方。”
“你们家的醒酒秘方就是把厨房垃圾桶里的东西搅拌在一起喝下去?”方灯被那难以言说的怪味道一激,竟然真的醒了几分,嘀咕道:“说不能喝都是假的,你的状态居然这么好!”
陆一又给她弄来了一块热毛巾,“酒品太好绝对不是个优点。”
方灯捧着脑袋说:“不行了,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半人半鬼的。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免得吓坏了你。”
她站起来打算告辞,却听陆一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方灯,你打算就这么走了?”
方灯回头说:“我们已经错过了酒后乱性的时机,而且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陆一笑了起来,“你不是还没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方灯本以为有些事会和酒精一块散去,看来她错了。
“什么?”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一却是个不太会绕弯子的人,他直截了当地说:“就是昨晚你说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也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事已至此,方灯也不打算再装下去。她坐回他的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说,你想怎么样?我怎么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说出来。”陆一言简意赅地回道。
“什么?”方灯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一又笑了,“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该给你什么?”
他的语气就好似她向他索要一张废纸,或是一块糖,只要他手头上有,就可以随随便便奉上。方灯竟有些糊涂了,她看不清他究竟是个傻子,还是城府太深。
她更愿意相信是后者,但无论怎么样,她都已打算豁出去。
“我要你爸爸遗物里的一份文件。”
“文件?”陆一想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书房,拉开第一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盒子。“我爸爸没有什么遗物。房子给了我继母,钱和抚恤金我留了一部分,他生前的衣物和书大多捐了出去,工作方面的大部分文件和卷宗都是属于事务所的,由他的合伙人接收了。如果要说遗物,那就只有这个了。”
他把一个毫不起眼的塑料盒子推到了方灯面前,“这里面是我爸出事时随身带着的东西,交警把它们封存起来交给了家属,我继母不要。我就想,留下来当做纪念也好,这些东西好歹陪伴我爸走过了最后一程。”
方灯木然地拿起盒子,这不正是装有她照片的那一个?当时她只顾往隐秘处找,这个盒子摆在触手可及的位置,里面又多是她的照片,她仓促中也没细看,这时才发现盒子下层还有一本过期的护照、发黄的全家福、身份证、钱夹、打火机和薄薄的几张纸。她展开有些发皱的纸,其中一张赫然就是傅镜殊的血液鉴定结果,和她车祸后毁掉的如出一辙,后面还附有一张银行汇款凭证,金额并不大,收款人正是已经去世的化验员。这些东西想必是陆宁海放在贴身口袋里,她只搜过了公文包,还以为自己已经毁掉了所有证据,殊不知这些东西在出事后被不经意保留下来,而它的拥有者就把它随意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她却看不见。
陆一看方灯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纸上,好奇地问了句:“傅镜殊是谁?你认识他?”
方灯仍没能从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中彻底回神,只点了点头。
“它对你很重要?”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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