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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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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杜沅沅就在那扇门的背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与他共同分享着焦虑和担忧,分享和喜悦和胜利。   
  陆六福宣布了朝会的开始。英帝却并不提及此事,只是选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事项和众臣们议了议。眼见朝会已接近了尾声,英帝还没有提三月之期约定的意思,坐在宫纱屏风后的太后和站在众臣之中的申天罡都着了急。   
  过了一刻,各事项都已议完,也再无大臣上奏,英帝若有所思地看向下站的众臣,众臣也都默不作声。大殿内众人虽多,却是一丝声音都没有,朝堂上一时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位列众臣之首的申天罡再也忍耐不住,忽然站了出来。英帝心中暗笑,终于等到了对方的先行出手。   
  申天罡微一躬身,道:“皇上,三月之期已满,不知皇上是否已做出决断?”英帝微微一笑,“爱卿竟然如此着急,也好,朕势必要给大家一个交待。李贵!你过来。”申天罡本以为英帝是在拖延时间,才站了出来。却没想到英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待听到话中的“李贵”二字,蓦然间变了脸色。   
  自从太后从宫中递出李贵潜逃的消息后,申天罡便派了无数人手,到处寻找。过了没多久,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为免夜长梦多,申天罡便将李贵秘密绞杀。本以为就此高枕无忧,谁成想大殿上又冒出了李贵。   
  宫纱屏风后的太后也是浑身巨震,自宫外传入消息说李贵已被灭口,她并无多少喜色,总觉得此事太过容易,中间似乎遗漏了些什么。没想到,竟然真的节外生枝。坐在太后近旁的英帝明显地感到了太后的情绪变化,眼中看着丹陛下申天罡的吃惊神色,心中一阵冷笑。这场辛苦的角逐,他已是胜券在握了。   
  此时,大殿之上,众人各怀着心思,单等着李贵的出场。只见站在丹陛之上,英帝近旁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转过身来,步履从容地走下了丹陛,跪在丹陛之下的雕龙金砖上,声音清晰道:“奴才李贵参见皇上。”   
  申天罡看着跪在近前的李贵,后心里的冷汗涔涔而下。这个李贵确实就是他亲眼看着绞杀的那个,难道是白日里见了鬼不成。不由张口结舌道:“你,你,你怎会在这里?”众臣一听申天罡的问话,立时便明白了几分,这个李贵应该就是此事件的关键人物。显然申天罡曾做过什么,不由一片哗然。   
  宫纱屏风后的太后见李贵竟预先已在大殿内,心中暗道不好,英帝必是已做了万全布置。今日之事要顺利通过,恐怕是难了。   
  英帝沉声道:“你确是李贵?”李贵看着面前金碧辉煌,阔大高深的金銮宝殿。殿上分列两边齐整严正的文武百官,正面丹陛上坐在高高御座上的英帝,心中还是有几分惧怕,但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因此,他虽然不住颤抖,却毫不迟疑地道:“回皇上,奴才正是李贵。”   
  英帝笑了笑,看向一旁面色铁青,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神色的申天罡。接着道:“你将冬至祭天那日的事情说给大家听听。”李贵抬头看了一眼英帝,见英帝龙威赫然,一派天子风范,狠了狠心,开口道:“奴才是冬至祭天大典上的司礼太监。冬至前一日,祥萃宫丽妃娘娘找到奴才,要奴才在玄天真香上动点手脚,让皇后娘娘在祭天时折断真香,做出上天示警皇后失德的假象。奴才不敢违背,便在皇后娘娘祭天时,趁将玄天真香送到皇后手中的机会,用丽妃娘娘给的这个在真香上留了个切口。等皇后娘娘举香祝祷时,碰巧将香折断。”李贵说着,从怀中取了个物事,双手高举到头顶。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去。只见李贵手中一个微小银亮的东西,似是一枚环戒。   
  英帝道:“六福,你给各位卿家们看看。”陆六福领命,用红木托盘盛着,走至丹陛之下,从各位大臣眼前走过。众人这才看清,那物事是一枚银制环戒,只不过环戒的一面多了一片锋利的薄刃,只需将东西握在手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众人一片释然之声。   
  申天罡突然越众而出,厉声道:“不要相信他,他根本不是李贵,李贵早已死了。”话刚出口,便意识到已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英帝脸色一沉,道:“你怎么知道李贵早已经死了。”申天罡一时语塞,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宫扇屏风后的太后忽然发话,“皇上,这个李贵是否可靠,事关天家颜面,皇上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辞。”英帝面色如同掩了层寒霜,冷声道:“母后说得极是。儿臣就是要正一正这天家的颜面,免得天下人笑话。六福,宣凌海上殿。”   
  凌海走上殿来,口称参见皇上,行了礼,也跪在丹陛之下。英帝道:“凌海,你是敬事房总管,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你可都认得。”凌海声音坚定道:“奴才都认得。”英帝道:“你看看你身旁这人,可是李贵?”凌海依言转头看去,端详了一刻,断然道:“奴才愿以性命担保,此人确是李贵。”英帝一笑,目光扫过身旁的太后和丹陛下的申天罡,道:“可有人对李贵的身份还有疑虑,不妨一并提出来。”说了半晌,殿中无人再敢言语。   
  太后铁青着脸色,忽然道:“即便他是真的李贵,也不能信他的一面之辞,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受人指使?”“受人指使?”英帝怒极反笑,道:“母后认为是儿臣指使的么?那好,姑且先将李贵放在一边。六福,呈给太后看看。”   
  陆六福听到英帝命令,又从一旁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正是那张插至凌海门缝内的笺纸和一盒胭脂。太后取过笺纸缓缓打开,立时面如死灰。英帝嘴边泛起一丝冷笑,道:“母后应该认得这纸上字迹所用的墨种吧!这宫中,能用此墨种的也只有祥萃宫里的丽德妃了。还有,这盒胭脂,也请母后看看,柔美人早产而死,就是拜了这胭脂所赐。而始作俑者,还是那个蛇蝎之心的丽德妃!还有……”,英帝语声沉痛,“皇后缠绵病榻数十年,跟她也脱不了干系。母后,她犯了如此多的过错,你要儿臣怎样才好?”   
  太后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叹道:“此事全凭皇上吧,哀家不管了!”说罢将手中笺纸一扔,长身而起,向后殿去了。   
  英帝见太后拂袖而去,知道她已是无计可施,再不能出面拦阻了。心神为之一振,看着丹陛下面色惨白的申天罡道:“朕还想问一下爱卿,为何说出李贵已死的话来?”申天罡接连说了几个“臣”字,却找不到一个借口。英帝道:“爱卿说不出来,不如就由朕代你来说。李贵犯事后潜逃,丽德妃便将消息透露给你,你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便全力追杀李贵。后来,果真杀死了一个。可惜你太过自负,却不知道你杀的那个才是假的,而真的早已藏了起来。”   
  英帝每说一句,申天罡的头便低上一分,到了最后,几乎要匍匐到地上,额上的汗珠宛如黄豆大小,一颗接着一颗,显然是慌乱已极。英帝叹道:“论起来,你还是朕的亲舅舅,可你却助着丽德妃在宫里兴风作浪。实在让朕太是失望。既如此,你先不要管朝中的事了,回家好好反省去吧。至于丽德妃”,英帝声音转寒,“拟旨,祥萃宫丽德妃即日起废去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解除皇后禁足,恢复打理六宫之职。”   
  到此,一场绵延数载的后宫之争总算是告一段落。朝堂上的英帝和藏在后殿门后的杜沅沅都松了口气。   
ˇ晋位ˇ   
英帝一下朝,便朝怀玉宫而来。不顾君主风范,宛如个少年人般奔进寝殿,面上带着欣喜的笑容,将歪在榻上的杜沅沅一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杜沅沅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旋转了起来,不觉咯咯娇笑出声。身上穿的烟色绢信期绣的宫服翩然欲飞,腕间的一对嵌珠绞丝金镯随着起伏叮当做响。英帝也连声大笑,显是兴奋已极。旋转了一会,一时收势不住,二人一同倒在松软的床榻上,俱都将脸埋在柔滑的锦褥间,久久不语。   
  过了半晌,英帝方道:“沅沅,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么多年来,心里第一次觉得畅快。”杜沅沅缓缓坐起身,轻轻抚着英帝的头发,心中微微发酸,众人只知道他是个身处富贵与权利顶峰的皇帝,只知道惧他仰慕他,却谁也不明白他心里的苦。而数年来,面对强势的外戚、暗涌的后宫,他又背负着怎样的沉重。   
  英帝一翻身,将头靠在杜沅沅胸前,微笑着低语,“沅沅,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一丝会心的微笑弯上了杜沅沅的嘴角。   
  原来,从英帝定下三月之期后,杜沅沅便想了条妙计。李贵既是此事件的关键人物,两方人马必会为了争夺他而斗得你死我活,与其正面交锋,不如避开锋芒,暗自行事。杜沅沅想出的,便是个李代桃僵之计。即事先找寻一个与李贵极为相似的人,冒充真李贵踏上漫漫逃亡之路。再在申家人面前稍稍露出一点形迹,以吸引住申家的目光。申家对此当然是紧抓不放,所有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假李贵的身上。而杜子珏则借机暗自查访真李贵的下落,查到后,便将其藏在稳妥的地方。待期限一到,再偷偷送回宫中。   
  这个计策虽然巧妙,施行起来却也是历经万难。世上相似之人虽多,但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与酷似李贵之人,这是一难。要安排假李贵在一个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暴露在申家人面前,还要躲避其追杀,这是二难。杜子珏要拼尽全力找到真李贵,并要秘密藏好,这是三难。这个难上加难的计策,如果不是情势所迫,逼得他们必须背水一战,也许杜沅沅还不会在如此多的不确定因素下,甘冒其险,说不定还要再斟酌一番。如今,一切都已过去,总算是顺利过了关。但计策还是多出了个枝节,便是假李贵最终没有躲过追杀,成了刀下亡魂。这也许是整个计策中杜沅沅唯一的遗憾了。   
  另外,计策虽是杜沅沅想出的,但之所以能顺利实施,还要全赖于杜子珏在宫外的全力施为。对此,杜沅沅当然不会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因此,听了英帝的称赞,杜沅沅便道:“沅沅只不过是动了动脑子,要说行事机巧细密,还是我大哥杜子珏做得滴水不漏。论起功劳来,当然属他最大。”   
  英帝支起上身,兴奋道:“此次,你大哥居功至伟,我一定要好好赏赐。你说,赏什么好?要不然再加官一级,如何?”杜沅沅从未见英帝如此高兴的神色,刚要点头答应,心中一凛,忽然住了口。   
  外戚专权一直是英帝心中的隐痛,此次与申氏的斗争,取得了如此大的转折,英帝心中自然是酣畅淋漓,想到提拔杜子珏,也是情理之中。但自己如今也是宠妃的身份,如果再提升自家大哥的官位,杜氏便也成了权倾一时的外戚。比照宫中,曾经那些个霸权夺势的外戚,如申氏、田氏之流,姑且不论起因如何,最终却无一个有好下场。虽然自己是一心一意对待英帝,完全为了他的江山打算。但是,随着杜氏权势的扩大,搞不好来日也被冠以外戚专权的帽子,到那时,她与英帝的感情是否还一如当初?   
  想到此,杜沅沅只觉得心中寒凉,幽幽道:“沅沅不想杜家做个干政的外戚。”英帝听着杜沅沅所问非所答的话,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哑然失笑,轻抚上她的脸颊,诚挚道:“我相信你。因为相信你,也相信杜氏一门。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这等莫名的猜忌么?”杜沅沅心中一暖,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她终究是没有看错人。   
  英帝笑道:“让我想想,杜子珏官升一级,封个什么好?”杜沅沅心中一动,摇了摇头,道:“不忙,请昊祯还是先回答沅沅一个问题。”英帝点头应允。杜沅沅道:“皇后被诬陷本是非同小可之事,但昊祯为何对申家处置如此之轻。难道不想趁此有利之机整肃一下朝廷和后宫么?”英帝面上浮起一个苦笑,“我知道你一定会问到这个。申家势力历时三朝,盘根错节,就凭诬陷皇后这个罪名,是不足以全然撼动的。况且,太后是我母后,难道真要我做个不孝之人,当庭指证她有异心么?此次贬了丽德妃,罢黜了申天罡的官职,给太后和申氏还留了个体面,是希望经过这一次,母后能体会到我的苦心,好好安守本份。”杜沅沅听后不置可否,英帝如此维护他的母后,只怕在太后心中,权势势必要大过母子亲情。   
  英帝说罢,疑惑道:“这个问题与升杜子珏的官职还有所关联么?”杜沅沅叹息道:“昊祯,原谅我的私心。我一直觉得你对申氏处置过轻,并未动摇其根本。而在此时升我大哥的官职,无疑于将他放在了风口浪尖上。以他现在的能力,与申氏抗衡还为时过早。沅沅是不想让他冒险。”英帝摇头道:“你到底是女子,做事还是将情意放在了前面。我如此做,除了杜子珏劳苦功高之外,还要借机试探一下申家。若他们聪明,自会安分守己;若是今后借机为难杜子珏,就说明他们仍不死心。以后再处置我就绝对不会心软了。”   
  杜沅沅听了暗自心惊,这些朝堂上的权谋之术,确实不是自己一个女子所能全部猜度的,便无奈道:“一切就依你吧。”英帝沉吟了一下,道:“你这个大哥的确是个可造之才,不如就做个三品按察使吧,纠察百官政务。明日,我便会颁下旨意。”   
  英帝忽然将杜沅沅从榻上拉起,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与我在一起,并未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现在大局初定,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管你在不在乎,我还是送份礼物给你。”说罢,便向外道:“来人!”   
  殿门开处,陆六福手捧着圣旨,跟一个端着个黄绫覆盖红木托盘的太监一同走了进来。英帝向陆六福示意了一下,陆六福展开圣旨道:“元婕妤接旨!”杜沅沅心中奇怪,但依然跪地听旨,只听陆六福道:“怀玉宫元婕妤,睿智聪慧,贤淑德婉,特册封为贵嫔。钦此!”   
  杜沅沅的脑筋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脸上含着满足笑意的英帝。英帝见杜沅沅兀自跪地不动,不觉笑意更深,走上前将杜沅沅一把拉起,一手揭过红木托盘上覆盖的黄绫。看着黄绫下的东西,杜沅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托盘上竟是敕封贵嫔的金册与金印。   
  英帝紧握着杜沅沅的手道:“我曾答应过你,要给你最好的一切,今日只不过实践了诺言的第一步。来日,我会让你站在我身边,和我共享荣华富贵,万里江山。”杜沅沅眼中一热,回握住英帝的手,久久不语。   
  贵嫔在后宫品级中属正三品。按制,三品以上,便是一宫主位。除了颁下圣旨外,还要由钦天监定下吉日,进行册封大典。在大典上颁下金册、金印及玉如意。而后,到皇后处听从训诫。才算是礼成。   
  自英帝在怀玉宫中下旨后,没过几日,钦天监便将选好的日子呈了上来,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五。那日的皇历上写着,宜祈福、祭祀、结亲。对于这个皇上心中份量最重的宫妃,负责打点一应册封事宜的内务府自是不敢怠慢。选派了最好的绣工,赶制贵嫔宫服。又调出最巧手的金匠,置办钗环首饰。怀玉宫中每日里人来人往,英帝的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杜沅沅没想到晋封一个贵嫔如此之烦,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满面笑容维持一宫主位的风范。   
  终于到了四月十五。一早天刚蒙蒙亮,杜沅沅便起身梳妆。穿上真红大百花孔雀闪色织锦宫服,高高的飞天髻上簪着五彩珠玉薄金步摇,另插了七枝碧玺点翠花钗和四枝博鬓,面上描了个含烟妆。起身走动几步,珠玉摇动,裙裾迤逦,更显得明艳照人,让人不忍逼视。   
  杜沅沅乘着步辇到了太庙,又是一番拜天、拜地,拜祖先。杜沅沅只觉珠饰沉重,裙服拖曳,心中暗暗叫苦。直到午时,方才行完大礼,正式颁下金印、金册和一柄半臂长的玉如意。随后,步辇又将杜沅沅送到风仪宫中听从皇后训诫。   
  皇后早已坐在风仪宫正殿上静心等候,见杜沅沅盛装丽服从殿外进来,还未等她下拜,便急忙从椅中站起,走上前来一把扶住,亲亲热热道:“妹妹不用多礼,什么训诫不训诫的,你的为人本宫最是清楚。若非是你,本宫早就成为阶下之囚,如何能够安然坐在风仪宫内。况且,本宫还未多谢妹妹的救命之恩呢!”说着,退后一步,盈盈一拜,杜沅沅吓了一跳,忙扶住皇后的袖子,道:“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娘娘仁德慈爱,一切都是沅沅份内之事,怎能称得上谢字,快别提此话了。”皇后便也不再提及,目中却充满了欣慰与感激。   
  回怀玉宫的路上,杜沅沅默默想着刚刚见到皇后的情景。如今的皇后面色虽然不甚红润,但往日病态已一扫而空,目中神采飞扬,说话中气有力,想必是身体已完全好转。自发现那盒含了紫曼罂粉沫的胭脂后,英帝便偷偷查了风仪宫。这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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